第13章 2-3

專屬柳建明的略帶低沉的聲線,随着氣流,鑽進申媛的耳內。申媛一癢,不由得側了側耳。

想躲開,卻依然被柳建明咬在嘴邊特別地惡意地碾磨:

“那一條縫還挺實用的,合二為一的那種。”

申媛聽得懂他流裏流氣十分下級的話,他還特悠閑,拿這種調情的話當信手拈來的玩笑,一瞅申媛,又加了一句。

“也挺兇的。”他低聲,“你要不要試試看。”

申媛聽了,笑說:“我沒說我喜歡兇的。”

“那你還一直瞧那男人。”柳建明看過來,“有條疤好看點麽?”

言下之意:每個男人都有條疤。誰沒有啊,少見多怪的小樣兒。

适逢那日本車裏的男人打完了電話,一挂線,環顧四周。草草地幾眼瞥了瞥停車位,往後一仰,幹脆倒了出去。

小醫院的停車位本就緊張,地下停車位更沒擴好,遲遲提不上日程。光是住院部大樓開辟就夠4醫吃一壺。東星的醫療到底欠缺,很多人得病,做個體檢,也都往北邊跑。

柳建明想着了這點,不防又思到申媛的父親。也不知自己怎麽就對這麽一個聞所未聞的陌生人如此上心,奇了。

“你爸的病在這裏治的?”但這會兒,他依舊說。

“嗯。”申媛收回眼來。

柳建明笑道,“這兒的醫療資源不行。別看幾個制藥企業發達,進口藥都缺。”

申媛有點漫不經心地被他從背後貼着,不躲亦不退,就這麽耳朵上麻麻的。說:

“你想資助我嗎?”

“有我幫忙的地方,幫得上的。我一定得幫。”這話題上,柳建明很直,“你要是覺得你爸爸會覺得太突兀,我先帶個水果籃,過去慰問看一下也行。你看,怎麽樣好怎麽來。我随時方便。”

申媛緩緩地吐了口氣,笑了笑:“好提議,我會考慮考慮。”

柳建明也笑:“那我等你回複。”

“行。”申媛伸了根手指,去掰弄搭在自己肩上男人的手。像攔絕他進一步的色念,說:“你把手先拿開先。”

“何必呢。”柳建明聞言裝愣,“咱們誰跟誰。”

這一句話正好也切在了申媛的心口側入點上,她一笑。瞥他:“是啊,柳老板。咱們什麽關系?”

“你請教我?”嘴下不退讓的柳建明,言語執矛握棍,身體倒是實誠地聽從了申媛的話。乖乖地松了開,話語裏頗帶遺憾:

“怎麽着,咱們也是親過嘴的關系吧。”

這話倒是提點了正往醫院內部走去的申媛,她驀轉身,雙手反剪着一面往後邊走,一面看着柳建明。說:

“的确的确,我們倆是有關系的。”

“承認了吧。”柳建明挑一挑眉,同她對視:“只不過沒過分親密。”

瞅他的話裏似乎還帶着幾分行未有果的遺憾,一副賣乖,得了便宜仍慶幸自喜的模樣。在這個年齡,卻不似平日的脾性。

要是擱了平常跟小劉的對話,哪能說話如此耐心,又一副躊躇滿志、好似中國古代征服天下一統河山的歷朝開山之人。

“坐監獄的關系的确是要親密。”申媛腳下沒料,眼不看路。後頭一個歪打正着跨了階低臺,後一腳,卻拐了滑。

柳建明眼快,将她手臂牢牢地一拉。觸着她外套的剎那想起了她裏邊飽滿的身體,手下不禁一停。

“監獄?”

“涉及金錢交易的不算犯法啊?”

被跟頭這女人的一雙眼仁全方位罩住,便無處可逃。如入跗骨啄肉的天羅地網之中,毫無疏落,密密地縫了漾水的深情。

要不是柳建明素來清楚申媛的個性。否則這會兒,還真的會被申媛眼中浮花浪蕊的虛假熱情給燃了個滅。最後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那在所難免。

柳建明認了,“那就坐吧。”

“反正搞點關系,最後出來的還不是一樣輕輕松松。”已經往臺階上走的申媛轉過臉,說:“是這樣在想的吧。”

“不。”柳建明晃一下手指,“要做一對監獄的鴛鴦,寫本書出版。你看,還搞不好能載入史冊。”

申媛悶出一笑,“那我給你個建議。去城門口貼一張告示,懸賞一千萬,做一對亡命七日鴛鴦。”

“謝謝。”柳建明斜她一眼,“我會好好考慮。”

醫院裏裝的到處都是聲控燈,白天大廳不開。走廊上有,白晝正滿。穿過急診那一條醫生辦公室外的長道,就像入了一次幼兒園,走進又走出。光是一趟來回,耳根子就給磨得瀕臨氣球紮破爆炸的最後一瞬神經緊張。

申媛讓柳建明談談,張天弱怎麽碰瓷的,柳建明用盡最凝幹簡練的話術三言兩語地概了括。末了,申媛有點意料之中。

“他向來如此。”

“老家哪裏的?”柳建明問了句。

申媛便說了一說,她老家也是那邊的。

表示明白之後,柳建明輕聲地點了點頭。聽起來申媛對張天弱的能力評判,是個不學無術而又好吃懶做的年輕人。

柳建明皺一皺眉:“沒學歷還沒技術,這恐怕只能找個工地搬磚的活兒幹了。”

關鍵人又吃不了大太陽底下的苦,申媛有點看淡:“你叫他自生自滅吧,不用多在心。”

“我盡量。”瞥了申媛一目的柳建明,心裏頭有自己的小算盤。無非是跟張天弱套近乎,之後多讨點申媛相關信息的九九。

他口頭上沒說,心裏一早已經在他碰瓷的那一刻,放緩了心思,明确了心裏頭的念想。

張天弱挂的就是急診號,這會兒讓他排來排去地奔波,還得等大半天才到十幾分鐘的一次面診。那他不快,心裏一定不服氣,也不樂意接受。

急診病房大廳裏人比那走廊還吵,護士推車嘩啦啦。簾子一拉,幾個被急診醫師拉過來的坐診權威醫師,便直接在簾子裏給人看病了。

柳建明四處看了看,怎麽都不找着張天弱跟小劉。一手從口袋裏摸出來了手機,欲撥個電,恰逢一個小護士從身邊走過。

“這位。”柳建明随口一問。

那小護士敬業地停下了腳步,白護士帽,像針織風的小藍色外套,滴溜溜的大眼晃了晃。說:

“怎麽了?”

“我們找一個叫張天弱的,”柳建明存了沒什麽用的心,徒勞一個念想。頗似掙紮似的念頭叫他自個想着了,不禁笑一笑:

“你能幫我們看一下麽。”

小護士褶一褶眉頭,順手從她口袋裏掏出來了一只小型的機器。按了幾下,擡起頭說:“你們是他什麽人?”

終于到柳建明堂而皇之介紹申媛的時候了,手都不指,僅用下巴朝邊兒上一歪:

“他表妹。”

小護士接了一句:“那你是表哥?”

“不是。”柳建明看了眼申媛,“一樣不是堂哥。”

申媛覺得他簡直無聊,還有閑心在這裏跟她打謎眼。以為人人都跟他倆一樣閑的麽,這會子,便直接插了嘴進來:

“他是我們叔。”

小護士手下一停,擡起眼來。明顯帶着幾分怔愣的表情瞟了跟頭兩個人幾眼。肉眼可見的,适才面前這風度翩翩、頗潇灑自如的男人臉沉了下來。

關鍵……小護士“哦”了一聲:“挺像的。”吐吐舌頭,趕在他發飙之前領着兩個人過去,腳步如飛,正經了多:

“張天弱的親屬對吧。張天弱剛好是我接的,按他說的,現在已經做了基礎血檢與尿檢,拍了腦部ct,未發現明顯異常……”

簾子随着她一揚手的動作,“刺啦”地一聲掀了開來。背後一人躺在擔床裏,專心致志地滑着手機。小劉郁悶地坐在一邊。

一見着柳建明,小劉跟見着救命恩人似的。“蹭”一聲站了起來:

“老板。”

柳建明一愣,以為怎麽着了。結果一瞥,正見擔床上的張天弱翹了只二郎腿,在那邊玩的手機款式,可不眼熟?

還未待柳建明開口,身邊一陣疾風。已經過去的申媛一把奪了過來張天弱手上的手機:

“真長能耐啊,張天弱。還知道搶人手機了。”申媛遞給小劉,“不好意思,劉先生。我給我表哥跟你道歉了。”

小劉簡直快汜淚涕流,以前怎麽還沒發現,這個話很少的漂亮大姑娘居然是面冷心熱的人呢。

當即又擺擺手,“沒事沒事。我給他玩的。”

他沒敢說出口,看這鄉下來的小兄弟可憐,玩一個智能手機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聊了幾句,原來小兄弟從大山裏出來的,山裏頭連網絡都沒裝,與世界脫節已久。怪不得碰瓷技術還在上一個世紀。這麽一瞅,反覺得他又可憐又可恨。不知誰說的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誰知申媛抱着手臂,冷冷地說:“你前兩年剛借了一萬塊買的蘋果七呢?”

她倒是略去了買完手機剩下的錢不說。床背後的張天弱,吊着一只腿說:

“在火車站被人搶了。”

他也沒能說,自己那只老年機是被對方騙過來交換的。一本電話簿,還是拿老年機給家鄉的父母親,一個一個問了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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