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4(修完)
柳建明眼看面前一副亂劇,好像小城市的敗家子弟,認不清世面。終究一來到外邊,仍囿于其間。一切自妄與得意将他困鎖得半步不能前進。
他向小劉招一招手,探簾子出去之前,附耳貼在申媛臉邊說了兩句。
“你表哥這邊的錢,我會出。”
他一低眼,眸底子裏即是申媛的小小軟軟的耳背廓。看起來睡相不大好。稍稍帶着濕意,耳輪處有着孩童稚氣的微一的翻褶。
“你別縱着他。”申媛望過來,因着身高,她仍需仰高下巴颏才能說話。
柳建明若有若無地低哼一聲:“看我心情。”
聽了這話的申媛,像是撇了一撇嘴,又好似只是彎了嘴唇,在笑。那笑意味不明。說是不近人情卻處處隐含着溫情與人性。
不過那溫情,柳建明大步往外邊出去的時候想:只有願意吃得起苦、受得了挫折而依然頑強不屈的人,那才能斬破荊棘。一路所向披靡之後,吻到心愛的冰冷睡美人。
小劉悶頭悶腦地過來,一出了外邊,在不那麽吵的急診大廳旁幹淨的長廊上。柳建明便喊了停,“小劉。”
小劉“咦”地望去。
“這是?”
眼見柳建明從兜裏掏了三張百元大鈔,慷慨地塞給他。這小劉更郁悶了:
“老板,你這是做什麽?”
“後頭那張天弱的,”柳建明下巴往後邊歪了歪,“你也不容易,都差不多的年齡。回去給你女友,好好伴着,一塊兒去吃頓。”
柳建明兜裏現鈔不多,現在人都網絡直付。拿現鈔弊大于利,容易掉,他搜了個半天才掏摸出僅剩無幾的三張。他這會兒,全給了小劉。
小劉忙推脫:“這哪行,不用。”
“你跟我客氣什麽?”柳建明又笑了,“你忘了?我本來就是直付你工資的人。我願意給你多少,就給多少。全是算在你時薪裏的。”
小劉一聽,是這麽回事。柳建明還道,“年底裏的年終獎,不也是這麽回事?是不是?”
小劉按捺着心裏頭的小雀躍,歡喜了接過來。看着他這樣活潑,似乎又回到了平常,柳建明這才放心地笑了笑,拍拍他:
“這邊交給我,你收工了。”
柳建明本來就會開車,只是嫌累,一整天地靠在正駕駛座上。後背不墊塊東西,背上的脊柱都好似能退化一年般,不誇張。直接的感受,才聘用專請的司機。
小劉心裏猶豫了片刻,趁着好時候,在柳建明手插回褲子裏的時候。迎頭湊了上去:
“老板,那張天弱真是申小姐的表哥啊?”
他猶估摸着,兩個人長得不怎麽像。心裏則在不負責任地猜忌,會不會又是一場碰瓷,說壞處了想,會不會兩個人聯合起來的密謀。
“哪會。”柳建明拍了拍他腦袋,“你別把你家老板想那麽傻,成嗎。”
小劉縮了縮頸子,挑一下眉,心裏頭激靈地想今天還算值。
“那你走吧,”柳建明走進去,回頭看他一眼:“以後手機也不要給別人玩。”
知道老板為他着想,小劉自然歡喜。靠在牆邊踮起腳招一招手,一溜神,想幸好他都給自己的安卓機用黑科技鎖程序密碼——
不然,他會肯給那家夥看自己跟女友的寶貴信息共享?
裏頭,到處點着燈的急診大廳裏。左右夾鄰的簾子裏的張天弱,四處瞟了瞟,一片氣流直在喉嚨上下悠悠打轉。他壓了又壓,好半會兒才終于将它逼出鼻腔。
緩緩地吐了口氣,張天弱瞟申媛一眼,“你不坐?”
申媛居高臨下地抱着手臂,微微抵着旁邊一架子。說:
“不用了。”
“表妹,”張天弱讷讷,“你也別怪我。你趕我下來,我沒地方去了。”
“你直接叫我申媛。”
用表哥表妹的,熟稔得過分。這遭子言語上不自覺用了的親昵随意,申媛免了。
張天弱“哦”了一聲,心裏竊竊地想,我怎能錯過這麽一個攀關系的好機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圈,一停,驀地看見遠處大步流星而來的柳建明。
他一下笑了,“表妹,那是你的男朋友?你都不跟我們說一聲的啊。”
申媛側頭看了眼過來的柳建明,既不說不是,更不應了他的話說是。
“這家夥看起來蠻有錢的。”
“是嗎。”
終于搭理了他一聲,張天弱又得意:“不過,有點財大氣粗的樣子嘛。”
“比你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好。”
申媛低哼的當口,過來的柳建明将順手,将她的肩膀摟上了一摟。望過去張天弱說:
“你腳怎麽回事?”
張天弱裝無辜:“被你車撞的啊。”
柳建明暗暗地察申媛的表情,自覺松開了手。從她的肩膀上索然無味地撤開來,頗有幾分按捺不住的悻悻。向着張天弱時,氣全撒在他頭上。
“我可以賠償你的精神損失費,”柳建明手臂一橫,抱在了胸口。幾分戲弄:“你腳上的傷我也能。不過你要是待會兒警察過來,你現在不講實話。監控調出來,到時候我不會再陪着你演這一出戲。”
張天弱一噎:“你怎麽還這樣呢?”
柳建明不輕不重地往他單身下的床上踢一腳。輕輕沉悶的“砰”然一聲,震得張天弱神色俱驚。
“自個兒摔的,還是又尋思了一回?”
張天弱捺住自己罵娘的沖動,看了眼申媛。見她絲毫不為所動,仿佛抽離在兩個男人之外的第三世界裏,游思難尋。
不禁啞了聲:“我自己摔的。”
“樓梯上?”
就知道這麽回事。柳建明擡眼一瞥,那張天弱不服氣地轉了轉脖子,連綿的“嗯嗯”幾聲:
“別忘了,付我醫藥費。”
成足了一個纏上便不想走的無賴。一直望着牆壁,實則耳朵專注地聽到的申媛,拉了拉柳建明的衣料。當做故意不看見張天弱那拼命示意的嘴型,張張嘴。仍是那一句話:
“你別慣着他。”
柳建明早悠然自若地收回來的裹在長褲裏的腿腳,往後靠,跟申媛一塊兒抵着架子。
“聽你的——”
這話剛出,那本還有些毫無忌憚、無法無天的張天弱,頓時一串罵。在兩個人視線移過來的當口,他趕緊舉起手:
“護士!護士!”
一個剛好在隔壁簾子裏的護士,探了簾幕,溜出了半張臉來:
“怎麽?”
“尿急。”張天弱氣沖沖,“給把輪椅。”
“好的。”
小護士利索地應了聲,骨架嬌小的身子往後邊一撤,又鑽了回去。
給另一床的病人在測不知什麽,隔了一面簾,隔壁鄰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儀器聲。
很快那小護士又回來了,剛好是前先那穿寶藍色小針織外套的急診護士。
她低聲:“張天弱,是吧?”
張天弱“哎”一聲。
興許是察覺了逼仄的一方小天地的對面,明晃晃的,還有一對男女靠在那兒。容貌均是出衆,屬一眼望了便不能忘的典範。氣質也都有佳,這會兒,小護士瞄了眼前頭:
“呃……”她記起來,“待會兒骨科的徐醫生會過來親自幫你看一下片子,考察之後會決定你要不要轉去骨科病房。這裏是繳納的單子,這位——”
申媛扯了個嘴角:
“申媛。”
她其實不想給張天弱繳費用。
“申媛,”小護士笑了笑,“您看看。”
說着,拿了那一大長串的賬單費用。柳建明搬了把鐵質椅子,申媛坐下來後,他靠在椅背旁邊跟着一塊兒看了看。
小護士推着輪椅上的張天弱走了。看賬單費用的柳建明,經不住一笑,“你這表弟的名字,原來叫天弱。”
“嗯?”
“我以為,郭沫若的若。”柳建明側一下脖子,按住說:“你們家人取名字挺怪的。”
“的确。”申媛嘩地又翻了一頁,這一大長串的賬單看下去,确定無疑是:那張天弱是把一年的梯間都趁着住院一塊兒坐了。
因為是外地人,沒有本地醫保,又不通用。這院還沒住進去,本來連張卡都沒來得及補辦。小劉倒是心細,早幫張天弱辦好了病歷卡,另一張磁卡便收在了裏頭。
柳建明靠着申媛的肩膀,有意無意地撩一下她垂在肩頸的頭發。她居然沒反抗。
不由享受地笑了一笑:“你表哥這邊,你打算怎麽做?”
申媛看他,“自生自滅。”
“我有個叫馮世科的朋友,”柳建明倒是好心,“在山那邊的溫泉旅館做館老板,正缺人。”
申媛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在翻病歷卡的手停下來。一塊兒将病歷卡與賬單,混在一起。她手下一邊這麽無意識地做着,眼上一邊擡起來:
明晃晃的意思是:你幹什麽這麽為他鞍馬效勞。
“你應付不過來的親戚,”柳建明心下一動,看着她那小巧的下颌。不由得抛了本應存的得體與顧慮,伸手去捏了捏。
“只有我幫你打發了。”
簾子這時候撩開來,來人仍站在簾子外,嘴裏随之冒出了一句話來:
“請問婦産科的周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尚未完成,還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