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男寡男砍樹藤

近了。戎策看清發出響動的東西好似是個男人,身穿一襲白衣,并未見任何武器露出。但有了前車之鑒,戎策不敢怠慢,一刀揮過去,不過用的是刀背。還未等他的血刺碰觸到那人的衣角,忽然騰空而起無數藤蔓,硬生生攔住去路。

“終于現形了。”戎策眼中閃過被激發的鬥氣,轉過刀來用鋒利的刀鋒砍向藤條,遍地的殘端樹根。

白樹生也追了上來,一套劍法用的得心應手,一邊清掃障礙一邊不忘調侃:“方才誰說我平地摔跤。”

戎策沒搭理他,斬斷一條手腕粗細的藤蔓,艱難向前一步,忽然一陣迎面的花香,味道濃郁到讓人反胃,又摻雜着漫天的花粉,他只得一邊咳嗽一邊退回來。

白樹生見他後退,急忙伸手扶了一把,問道:“真不用回去喊人?”

“想讓楊幼清看不起,你就自己回去。”

“喲,竟敢直呼你師父的名諱,還在跟他置氣?”

“左右他不讓我喊師父,顯老。”

“師父是傳道受業解惑,老師只是教習書本,總歸是不同的。你喊老師,但其實,他當自己是你師父那般教你。”

“他也就教教基本功。”

白樹生指着他剛想說話,忽然腳腕被一條垂下的樹枝纏住,下一秒便被甩上天去。戎策蹬地而起,一刀砍向樹枝。砍是砍斷了,但反沖的力量将他震到旁邊的樹上,挂在樹杈中間稍顯狼狽。

白樹生倒是穩穩落地,終于收了收他玩世不恭的性子,眼中帶了幾分警惕。

戎策看他無事便不再管他,擡眼望去,心中有了主意:“我們走上面!”若想進伏靈司,身手好是第一位,踏着樹冠而行自然不在話下。

戎策剛剛邁出去一步,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什麽東西,血刺劈開礙事的樹枝,竟然是一個被藤蔓纏繞吊起的死人!白樹生也看見了,驚叫一聲,随即問道:“這,這兄弟都風幹了吧?”

“怕是誤入此地的普通人,小心為上。”此地的花草樹木不知是有靈性還是被人操控,瘋狂抵擋着外人的侵入,戎策認定了那自由出入的白衣男人跟這件事扯不開關系,便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怎麽還有?阿策你看,這麽多死人。怪不得樹木長得郁郁蔥蔥,原來吃了這麽多人。”

“再廢話把你喂給它。”

“呸,你自己話就夠多。”

日頭偏西,等在官道上的幾人找了個客棧暫歇。他們要往霖州州府,據此地還有半天的路程,因而楊幼清做主休息一晚。有人問是否去尋戎策與白樹生,楊幼清随即回答不必。

客棧之中,楊幼清本在看一本上古流傳下來的晦澀古本,忽然聽見外面馬蹄聲響,擡頭望去,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監察大人,”來人是伏靈司的千戶戰文翰,先前也是他去搜尋獄中神秘人的下落,“那拿了鬼丹的刺客過了江,走的客船。”

江便是隔開北朔和南繹兩個國家的邱江,戰文翰言下之意便是,那人很可能來自南繹的勢力。兩國朝堂之間少有往來,一直處于敵對狀态,要想繼續搜查頗為不易,楊幼清沉思片刻,說道:“你帶個人,去查船家。”

戰文翰是個話不多的年輕人,畫符驅鬼在伏靈司是首屈一指,不僅兢兢業業而且還是朝廷大員之子,在這件事情上楊幼清信得過他。他還有個話更少的手下,是個還俗的和尚,頭發剛剛冒出一乍因而時常帶着鬥笠。

那武功高超之人專程從江對岸跑來搶奪鬼丹,而且是一個對敵國看似并無任何價值的鬼,此後定有更大的陰謀。

南繹在還是繹國的時候就設有國師,官居一品,當年末代國師奉旨監國,帶着小太子逃到江南,還被封了燕王,發展至今據說也是捉鬼除妖的大家族,對民間捉妖師監管森嚴。保不齊此事與他們有關。

這兩人離開客棧之後,不多時一只獵鷹自遠處飛來。楊幼清站起身來,拿起桌上一把表面樸素的胡刀,踏出客棧大門走入一縷殘陽,獵鷹在空中盤旋,好似指引方向。

他手中的刀形似血刺,實則和血刺是同源,但更加修長,通體銀白。雖然楊幼清號稱刀癡,收集了不下白件名貴兵器。唯獨這把名叫蒼鋒的刀一直跟在他身邊,卻從未輕易出過鞘。

“天要黑了,我們得走到哪去啊?”白樹生蹲在樹冠上,古樹被力量操控着瘋狂搖晃,差點将他再次摔在地上。戎策在他前方的樹上,搜尋着茂密叢林中的一襲白衣,忽然見到了一撇白色的身影,立刻追上去。白樹生長嘆一聲,跟上他步伐。

前方有一片花海,海中還有一座茅草屋。戎策終于看清了白衣男子的樣貌,像是個尋常的樵夫,備着白布包裹起來的一包樹枝,因為熟悉山林的道路所以走得飛快。

戎策心中存疑,但還是當機立斷,沖上前去大喊一聲:“站住!”

樵夫吓了一跳,轉過身來只看見刀光閃過,愣在原地。戎策手中的黑刀橫在他脖子上,白樹生随後跑來,煙岚劍的紅色光芒有所集中,指向那愣在原地的樵夫,但難以分辨眼前這人到底是人是妖。

“大俠饒命!”樵夫忽然跪地求饒。

白樹生反而被他吓得向後跳了一步,将劍一指:“你你你,你搞的什麽鬼!”

戎策用左手按住白樹生的手腕,眼中的遲疑消減幾分,說道:“不是他。”

“你怎麽知道?監察大人說你是爛好人,不能聽你的。”白樹生不依不撓。

戎策一巴掌輕輕拍在他腦袋上:“傻不傻,樵夫要是會操控樹木,一捆捆的柴火排着隊往他家裏送,還用得着去砍?”

“有道理。”白樹生把劍收起來,上下打量樵夫。

戎策伸手把樵夫扶起來,說道:“我們是佐陵衛伏靈司,你可聽說過?我問你,這花海是怎麽回事?”

樵夫看了一眼他們的官服,雖然不認識伏靈司但至少知道佐陵衛是什麽機構,更是唯唯諾諾:“我,我與我娘子住在此處,已有十多年,這些花花草草當年就在這,現在還在這,我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啊官爺。”

白樹生腦子轉得快,偏偏嘴也快,随即說道:“怕你娘子是個妖怪。”

“白樹生!”戎策出言阻止但為時已晚,忽然間花海之中翻騰起數十根手腕粗細的花藤,帶着讓人迷醉的芬芳迅速朝這邊襲來。

樵夫看了一眼這異樣情景竟然直接給吓暈。戎策來不及顧他握緊血刺向前揮去,速度極快,昏暗的夜色之中只見得刀光閃過。白樹生也一道上前抵禦這花藤的攻擊,與先前在叢林中遇到的大同小異,他應付得輕松。

戎策砍下一條花藤,忽然一朵巴掌大的花骨朵綻放,噴灑出帶有濃郁花香的細小顆粒,應當是花粉。他後退幾步仍然被嗆到,咳嗽一聲想要繼續向前,忽然一把劍壓在自己頸間。那把泛着紅光的劍,正是白樹生的煙岚。

為何前一秒還并肩作戰的兄弟下一秒就刀劍相向。戎策來不及細想,身體先一步反應,轉身躲開順帶後退幾步,與他拉開距離,問道:“你這是做什麽?”戎策放心把自己後背交給他,白樹生也一向是正直善良之人,此番怪異舉動定是那妖怪搞的鬼。

白樹生眼中毫無神志,步步緊逼,靠近之後戎策才看到他肩膀上掉落的花粉顆粒,應當是他先前與自己一樣被噴了一臉花粉,但是運氣差中了招,暫時丢了理智。白樹生一劍襲來,戎策不願與他對打,側身躲過,耳後長發飄起被削斷一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玩的過頭了。”戎策深呼吸,轉過血刺将刀背對外,快步向前正面迎敵,一套流暢的刀法将白樹生打得節節敗退。本來刀法取狠,劍法取巧,且戎策師承號稱刀癡的楊幼清,自然是占了上風。

白樹生眼中的陰翳消散些許,應當是花粉的迷惑效用快要過了,戎策也無心戀戰,一個委身躲過左右襲來的花藤,閃身至白樹生身後。他将血刺換到左手,右手以掌為刀劈在白樹生後頸。

白樹生只來得及轉過半身,被砍暈之前眼前最後的畫面是戎策的側臉,以及他頭發飄起後左耳後面露出的一塊皮膚——一塊被燒傷的皮膚,傷痕至少十多年,坑坑窪窪像是崎岖不平的路面——已經恢複些心智的白樹生想,怪不得他成年之後依舊不肯束發。

對了,他怎麽沒中招?

解決了這個麻煩,戎策也少了一個強力的幫手,他只能單槍匹馬闖敵營。花藤的數量總歸有限,戎策所要面對之人也并非窮兇極惡之人,勉強應付得來。他面不改色一個側身躲過進攻,回身想要劈砍的瞬間卻被藤蔓纏住了脖子。他聞到了花香,脖頸被纏繞因而呼吸更加急促,香味也更加濃郁,讓人頭腦發昏。

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戎策掙紮片刻,手中的黑刀緊緊握住,另一只手抓住脖子上樹藤的邊緣拉扯,盡是徒勞。他粗略比較了下這妖怪的功力先衰退還是自己先窒息,下定主意準備拼死一搏之時,忽然飛來什麽物件。

那條藤蔓竟然從三尺開外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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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二十章節奏稍慢,不過後面會加快進度,不會出現三千字全在砍樹藤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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