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零工賺外快

謝子昌一早就等在了廳堂,直到下午太陽快落山才等到戎策,見他進門就忙不疊迎上去:“戎千戶,戎千戶這邊請……是不是路上有事情耽誤了?”

“非也非也,”戎策擺擺手,不動神色把跟在屁股後面的戎冬推遠了些,接着故弄玄虛道,“鬼屬陰,不能見日光。傍晚是晝夜交替之時,來驅鬼最為合适。”

謝子昌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信以為真,急忙問道:“戎千戶可見到了那作惡的鬼?有何方法将他驅逐?”

戎策閉上眼睛,繞着謝宅花園轉了一圈,謝子昌就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轉了一圈。戎冬知道他是在吓唬人,抱着手臂站在一顆不知什麽品種的名貴古樹下面乘陰涼,還不忘問一句:“哥哥看到什麽了呀?”

“話這麽多呢?”戎策停在正中間,睜開眼睛,轉身望向謝子昌,“貴府的設計布局,呈極陽之相,山水相依,難困惡鬼。但不知怎的我感覺一陣陰冷,是否家中有什麽邪祟物件?”

戎冬嘟囔一聲:“你自己話就很多呀……”

“誰在院中喧嘩?”

戎策聽見有一綿軟無力的聲音從正房內傳來,急忙回頭看去,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謝家,曾經三代出了四個進士,最近的一位是位女子——北朔發展到如今,民風開放,女子科考做官已不是新鮮事,但也不是常事。

這位應當就是四十年前的京城第一女判官,謝子昌的姑母,謝君溪。

“在下伏靈司千戶戎策,見過謝老前輩。”戎策彎腰拱手恭敬行禮,這位可是能在北朔史書上留名的才女、清官,想當年任京兆府尹之時,曾經斷過無數旁人焦頭爛額的疑案。

佩服不佩服先放一邊,要是這位日後寫個舉薦信什麽的,想要品階超過楊幼清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謝老太太卻沒正眼瞧他一眼,反倒是望向戎冬,念叨一句:“這姑娘長得俊俏,像我當年的同窗,叫什麽來着。”

“您在帝澤書院的時候,這姑娘的娘親怕都還沒出生呢,”謝子昌攙扶着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對戎策笑了笑,“姑母年紀大,越近的事情越容易忘記,反倒是記得當年的那些瑣事。”

戎策熱臉貼個冷屁股——不,還沒靠近呢就被人家給忽略過去了。不過他臉皮厚,這些小事兒不放在心上,說道:“天色漸晚,如果不介意我想多留兩個時辰。”

謝老太忽然變了臉色,問道:“你是什麽司?伏靈司?捉鬼的?我們家沒有鬼!出去!”

“姑母,這是我請回來——”

“出去!”謝老太打斷謝子昌的話,拎起拐棍就往戎策身上敲,險些沒站穩。戎策火氣上來了,第一才女又如何,一把年紀不講道理,客人來家不端茶端點心的還拿棍子抽人。不信邪的人見得多,敢抽佐陵衛的倒是第一個。

但京兆府得罪不起。

戎策咬着牙咽下這口氣,一臉微笑說道:“沒事,我這就走,只不過您家的這個東西,陰氣極重,我想帶走行嗎?”

謝子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扔在角落裏的石像,也不知道是哪個晚輩撿回來、玩厭了扔在這的。戎策說那東西陰氣重,謝子昌不疑有他,急忙點頭,一邊吩咐仆人将東西拿過來,一邊安撫着舉着拐棍揮舞的姑母。

戎冬湊到戎策身邊,問:“那是什麽?”

“鎮墓獸。”

戎策抱着用黑布包裹起來的鎮墓獸石像走在前面,月亮挂在漆黑的星空中發出微弱的光芒。不過他看得清路,只因京城繁華,周圍的店鋪、人家都在門口點了燈,就連買馄饨的小商販都能買得起最亮眼的油燈。

“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戎冬本跟在他身後走着,手裏拿着剛買的核桃酥。但是走着走着她發覺有些不對勁,周圍的照明越來越少,嘈雜聲音也有所減小,擡頭望去,前面好像是一片樹林。

戎策回過頭,微笑:“對啊,我們不回家,我們去抓鬼。”

戎冬從他的笑容裏讀出了四個字,不懷好意。随即她将核桃酥往戎策懷中一塞,說道:“我還有功課,不陪你去了。”

“哭着喊着要跟我看熱鬧的是誰啊?這就害怕了?”戎策單手抱住半米高的石像,另一只手将核桃酥遞回去,“回去路上吃完,不然義父要說你敗家,天天在外面買零食,還嫌棄李嬸做的不好吃。”

戎冬給他做個鬼臉,快步走開。戎策搖頭嘆氣,怎麽別人家的妹妹軟軟糯糯像個小棉襖,自己家的就是個小爆仗,而且遇到別人不着,遇到親哥就開始噼裏啪啦。

等獨自一人走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深處,戎策将石像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蹲下身去解開石像上纏繞的黑布。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将他刮到在地,若不是他及時用血刺插入地面,怕是要被吹到樹上。

這鬼果然兇煞,如若不是謝宅風水太好,怕是早就被這鬼拆成廢墟。他在謝宅只能附體于鎮墓獸石像,但是來到這陰森的樹林,可以舒展手腳,自然也可以被戎策看到——是個她。

又是個女鬼,戎策要回去查查黃歷,今年是不是命裏和女鬼反沖。如果是男的,不管妖魔鬼怪戎策上去就是一頓揍,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女孩子家,他下不去手啊。

不過意料之外的,那女鬼并未再度攻擊,反倒是像根孤立無援的稻草一般站在空地上,一手扶着額頭一手捂着腹部,病恹恹又弱不禁風。

戎策手裏握着血刺刀,不敢貿然靠近,小心翼翼上前一步,鞋底踩踏着落葉發出細微聲響,在靜谧的樹林裏是唯一的動靜。但也只不過是樹葉扭曲的吱呀聲,驚起了林中飛鳥,而那女鬼也下了一跳,身子一歪坐在地上。

這大姐如果不是奇葩,那就是演技超群。方才掀起一陣陰風把堂堂伏靈司千戶掀翻在地的是誰來着?

“姐姐你沒事兒吧?”戎策一邊好聲好氣問着,一邊仔細觀察。女鬼開始抽噎,不知什麽顏色的水袖擡起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淚。

不知哭了多久,戎策已經盤腿坐在地上,托着腮數星星。終于她停下了啜泣,開口道:“小女子姓謝名君溪,家住岳州府城龍都,年方二十三,讀過詩書上過私塾,往京城探親,不知怎麽走在路上就一命嗚呼……”

“等等,”戎策揉了揉耳朵,“你叫什麽?”

“謝君溪。”

又一個謝君溪?戎策站起身,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杏仁眼,高顴骨,一雙小耳朵被碎發遮擋,她絕對不會是今天在謝宅見到的謝老太太,就算再給她四十年陽壽也不會長得像謝子昌的親戚。

“你的生辰?”

“仁彥三年,臘月初八,子時三刻。”

北朔開國皇帝名葉骞,年號征盛,在位二十五年。他立下的太子名葉元曦,年號信康,在位十八年。再之後有兩位皇帝并非父子而是兄弟——葉元曦的長子和幼子,葉維杉、葉維杪。葉維杉的年號便是仁彥,在位二十年,勤勤懇懇,可惜膝下無子,讓葉維杪接替了皇位。

葉維杪依舊沒能打破北朔皇帝英年早逝的詛咒,登上皇位十二年,最後遇刺身亡。不滿二十歲的葉南坤坐到了朝堂最高處。

戎策把北朔的歷史捋了捋,倒推一番算出這個謝君溪若還活着,年齡與謝老太太相仿。

戎策忽然一身冷汗,他記得,有一年孟兆寧在臘八節忽然出門,說是要去給謝家老姑母賀壽。如若這兩人的生辰八字一模一樣,戎策忽然一陣頭疼,眼前仿佛隔着一層紗,他無法整理出頭緒。

“謝姑娘,你家住在岳州,千裏迢迢來到京城是為何?”

謝君溪一臉茫然擡頭,也許是時間太久不記得了,只說是找親戚。但是戎策問哪位親戚,她糾結許久說不出個所以然,一會兒說姐姐一會兒說姨娘,只能作罷。

戎策轉念一想,鎮墓獸這種辟邪之物不會出現在大戶人家的宅子裏,于是問道:“你如何到的謝宅?”

謝君溪搖頭,哭得梨花帶雨:“我沉睡許久,只記得束縛于鎮墓獸之上,寸步不能離,直到有一天一個小男孩跑來,将這石像撿了回去……”

巧合?戎策不相信有這麽巧的事情,謝君溪的鬼魂附在鎮墓獸上,被撿回去扔到了謝君溪的家中?有點可笑,比霖王殿下開青樓都可笑。

但是霖王葉齋的的确确有一家青樓,謝君溪莫名其妙纏上謝君溪,也不是不可能。既然這個女鬼說不出什麽門道來,戎策覺得是時候重新拜訪一下謝家了。

不過不是現在,雖說是夏天但夜裏仍舊有些冷,他得回去喝李嬸做的紅棗糯米粥。但這個鎮墓獸也不能帶在身邊,尤其是戎策有一雙能夠見鬼的眼睛,豈不是要一整晚看着女鬼哭哭啼啼?

好在樹林離着城門就幾分鐘的路程,戎策在城門口拿着佐陵衛的令牌強行征用了一匹馬,快馬加鞭将鎮墓獸送到了伏靈司。

正在門口掃地的李承見到他回來,唰一聲把掃把一扔就要行禮。戎策沒工夫搭理他,拉着缰繩讓馬調轉過方向,将黑布包裹好的石像丢過去:“找個地方放好了,等我來取。”

“是。需不需要告知監察大人?”

“不用,別讓白樹生見到這東西就行,怕他睡不好覺。”戎策吩咐完,忽然聽見伏靈司院子裏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隔着幾十步遠依然響亮。哦,師父又砸了個杯子,得虧沒把那套紫砂壺拿出來,畢竟瓷器碎兩三個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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