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朋友

京北周家涉及面盤根錯節,周家老爺子明面上是退了,但其實不過是換了個身份,現在站在臺前的依舊是他攥在手裏的風筝,飛的高不高權且看老爺子手裏的線放不放。

膝下兩個兒子也都按部就班的安排在缺口處,長子周衍山娶了世交楚家的獨女,也算是青梅竹馬,琴瑟和諧。只生了一個兒子jsg周之羨,後來受楚家影響,堅定了拿了手術刀。

次子周近水則是在家裏安排下和老爺子早年外放時結識的故交家的女兒結的親,婚前也沒加過幾面,早些年确實沒什麽感情,多年來也只育有一個女兒周冉陽。

後來因為家裏安排,兩人赴美深造。異國他鄉兩相無依之下反倒真培養出了感情來,周老爺子快七十歲還能夠抱新孫,更是喜上眉梢。

也正因如此,全家上下都格外疼些這一輩的老三周時慕。

這圈子誰都想往裏面擠,人雜得很,這些年,有人稱他三少,有人稱他周公子,也有人稱他周總。

那些同他關系親近的,更習慣順着周家的輩分稱他一聲三哥或者老三。

後來叫開了,越來越多的人樂意讨好地叫他一聲三哥。

稱呼與其他人不同些,倒也顯得自己身份不一般。

只是叫的分外親熱,至于人究竟是哪位,周時慕可能壓根沒印象。

早些年,京北的圈子裏,周家老三桀骜不馴、離經叛道的事跡不勝枚舉,連周老爺子都壓不住的混不吝勁兒無人不知。

如今年歲漸長,面上看着人倒是沉穩了不少,時間久了,這些人都快忘了,周時慕從來都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

被當衆駁了面子,秦柚姍半點也不敢發作,臉色煞白,“三少,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失言了。”

一旁剛才無比嚣張的羊毛卷馮琳這會兒吓到發抖,幾乎站不穩,她哭着看向周時慕求饒,“三少,我知道錯了,求您高擡貴手,別和我一般見識,我、我現在就回去求爸爸——”

周時慕無言,只是單單挑了下眉。

馮琳面如死色,雙腿僵硬到無法動彈,哭着接過邊上侍應手裏的冰鎮紅酒瓶,兜頭往自己的頭上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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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大片血紅的酒液順着她的頭發流到眼睛,再往下浸濕肩頸的禮服,即便廳裏暖氣盛足,但冰涼的酒液兜頭澆下來還是刺激的人止不住發顫。

但比冰涼的酒液更可怕的,是對面男人冷冽的目光。

馮琳除了止不住的求饒,什麽都不會了。

“學什麽複讀機呢?怪沒意思的。”周時慕說着好似輕飄飄的玩笑話般,可大家心裏就是清楚的知道,這事兒絲毫沒有結束的意思。

“我不是說冤有頭債有主麽,或者你現在可以選擇告訴我,到底誰是真正的這個主?”

馮琳已經自顧不暇,抖着手擦掉眼角的液體,一臉驚恐地看向秦柚姍。

還未開口,這邊秦柚姍連忙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靳逸琛的胳膊,哭腔立現,“阿琛,你知道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幫幫我,和三少解釋、解釋啊。”

靳逸琛冷着臉沒有看秦柚姍,目光只舊死死地盯着周時慕身前的岑聲聲,啞着聲開了口,“三哥,柚姍平素任性慣了,今晚的事的确是個意外,這件衣服我們也一定照價賠償,我代她道個歉。”

周圍一片死寂,衆人好像心知肚明,到底周時慕是在為衣服出頭還是為別的什麽出頭,總之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周時慕反倒先笑出了聲,一副散漫模樣,“這是做什麽?虞茵的生日會,一件衣服本不該喧賓奪主,鬧得這麽不愉快,回頭我還得給人道歉。”

虞茵仗了這麽久的勢正春風得意,聽着話立刻接過來。

“三哥千萬別這麽說,既是三哥喜歡的衣服,自然要緊些。”她挺直腰背,笑的神清氣爽,“況且聲聲是我邀請來的客人,在我的生日會上平白被欺負了,我忙着給聲聲道歉還來不及呢。”

“倒是提醒了我,差點忘了。”周時慕眼裏噙着笑,“岑小姐也是我捎來的,衣服倒是次要的,沒護住她我也該擔責任。”

他倏地站直了身子,朝前邁了半步,收起臉上的散漫模樣,一副正經表情側身看着岑聲聲道:“岑小姐,讓你有這麽一個不愉快的夜晚,我真的很抱歉。”

他甩了臉大費周章地為一件衣服出頭,然後他說,衣服是次要的。

他存的是什麽心思已是彰明較著。

岑聲聲完全木楞在原地,張了張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場面幾乎已經讓她本就不太利索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靳逸琛看他們這邊一唱一和的模樣,審視的目光逡巡在岑聲聲的臉上,臉黑到不行,“柚姍,給岑小姐道個歉。”

他疏離地叫她岑小姐。

這一出,任誰都看得出來,周時慕這是明目張膽的護着岑聲聲,當着他這個正牌男友的面,絲毫不顧忌。

他早提醒過岑聲聲,別去招惹周時慕,看起來,他以為省心聽話的女朋友,似乎并不是那麽回事。

秦柚姍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身邊的男人,“阿琛?”

只是這次邊上的男人絲毫沒有護着她的意思。

“岑小姐。”她眼眶紅的可怕,死死地盯着被衆人護在中間的岑聲聲,除了低頭沒有別的選擇,“對不起。”

岑聲聲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裏堵得發慌。

後腰有股力道短暫停留一瞬,幫她穩住身體便立刻退開。

周時慕的聲音從她身後緩緩而來,輕飄飄的,“這樣就行了?”

莫名的,岑聲聲覺得這聲音冷的她發顫,她或許不該害怕的。

只是這道聲音份量太重,無端能夠決定所有人的言行舉止,毫無對錯可言。

她承受不起,只覺得無比壓抑,她讨厭這裏的一切,真的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只想要逃離。

她也真的這麽做了。

裹着羽絨服踏進無邊寒夜,沿着凄索的路邊不過走了三四百米,突兀停下的紅色LaFerrari車門打開,靳逸琛黑着臉推着她的後頸毫不顧忌地将人塞進車裏。

岑聲聲吓到連呼救都忘了。

車子急速駛在漫黑無邊的郊區快速路上,岑聲聲很熟悉身邊人火氣壓抑的狀态,他唇角下壓,扶着方向盤的右手拇指一下一下輕敲着,彰示着手指主人煩躁不耐的心境。

兩人都沉默無言,車速卻疾速猛增。

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鈍,岑聲聲感覺到輕微的風向變動已經能夠輕易影響車身平穩。

“靳逸琛!”岑聲聲胸腔擠出全部的力量吼出來,覺得嗓子幹啞難受,心髒也承受不住同他這樣喜歡速度激情的人同等的邊緣極限,“你瘋了嗎?到底想幹什麽?”

“我他媽也想知道你想幹什麽!”靳逸琛猛踩剎車,輪胎擠壓柏油路面的摩擦聲音無比刺耳,車子急停在應急車道上,他側頭冷冷地看了岑聲聲一眼,“我是不是早就警告過你,離周時慕遠一點?”

“我到底是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了?”岑聲聲真的不想哭,但她這會兒完全控制不住崩潰的情緒,一張口眼裏的水珠就跟破了封印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洩。

“是我跟前任不清不楚嗎?”

“是我放任前任肆無忌憚羞辱現任了嗎?”

“是我逼着自己的女朋友跟欺負了自己的人道歉了嗎?”

她的男朋友,挽着前女友的手參加生日會,還在明知道前女友欺負自己的情況下不分青紅皂白的讓自己低頭道歉,甚至當着前女友的面冷冷地稱呼自己為岑小姐。

到底是誰發瘋?到底是誰委屈啊?

靳逸琛真的快要被她氣瘋了,從喬揚暗戳戳告訴他岑聲聲今晚是從周時慕的副駕上下來開始,他就已經瘋了。

明明是想要冷着她的,可想到她一個人大晚上在這荒郊野外打不着車他還是壓着火氣來送她了。

明明是他有數不清的關于她和周時慕的事想要質問,怎麽卻變成她質問自己了。

可偏偏看到她這幅梨花帶雨的模樣,他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長指壓過去,用力拂去她眼角的濕痕,力道讓她眼角瞬間紅起一片,靳逸琛難得耐着性子解釋起來。

“聲聲。”他的嗓子啞得厲害,也滿是疲态。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這個圈子太複雜,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沒有那麽多的非黑即白,只有互相博弈,你懂嗎?”

“我和秦柚姍的确曾經是男女朋友,但也确實分手了。但是分手了我和她也永遠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

“我永遠不可能給你這樣的保證,我不妨現在就明确告訴你,我們兩家永遠都會有密切的聯系,我不可能和她切斷聯系。”

“我知道你在馮琳那裏受委屈了,但是聲聲,你就不能為了我忍耐一些嗎?她父母和我父母多有交集,你總不想還沒見過未來公婆的情況下就先在未來公婆那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岑聲聲半天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的确好複雜,複雜到她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明明只是想談一段單純、真摯又平等的戀愛,怎麽就繞來繞去到最後總是變成讓她聽話、讓她懂事、讓她心甘情願地被一群瞧不jsg起她的人欺負呢?

靳逸琛見她一直不說話,卻止不住的落淚,湊近了些解開了她的安全帶扣,一把将人撈進自己懷裏,态度也柔和了許多。

“聲聲,你懂事一點,別鬧脾氣行嗎?我真的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反反複複地去照顧你這樣幼稚的雌競情緒。”

懷裏的呼吸逐漸平複,靳逸琛的手指一下一下捏着岑聲聲的後頸。

“你今天真的讓我很不高興,我不是不讓你來,我甚至之前也問過你了,是你自己不願意來的。”

“但是你今晚又背着我跟周時慕過來,你讓我怎麽想?”

“還有,讓他這麽肆無忌憚毫不遮掩的護着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他手裏的力道突然的收緊,“聲聲,你到底給了他什麽?”

短暫溫柔的幻境轉瞬即逝,後頸的痛感讓岑聲聲立刻清醒,掙紮着推開靳逸琛的懷抱。

她冷冷地看着靳逸琛,一臉的失望,像是發怒的小獸一般嘶吼,“我什麽都沒有做。靳逸琛,我什麽都沒有做,我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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