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我內心無比地鄙視她,你怎麽敢說你是我的媽媽,大學這幾年,你有支付過我哪怕一天的生活費嗎?有來看過我一次嗎?我生病的時候你這個媽媽在哪裏?你現在稱自己是我的媽媽,你如何承受得起?
我語氣冰冷,沒有一點女兒接媽媽電話的樣子,我說:“不好意思,我忙着掙錢養活自己,怕是沒時間聽你要說的話了。”
電話那頭沒理會我的回答,她說:“關于樂羑的。”
我很準時的出現在咖啡廳,她已經坐在裏面等我了,三年了,三年沒見她還是挺漂亮的,在同齡人中算是風韻猶存吧。
我坐下,說:“說吧。”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想擺脫掉,可是她抓的太緊了,我只好随她去了。
她的眼睛裏面突然就湧出了淚水,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對不起你。”
我看着她,面無表情。
“不對,我不配做你的媽媽,你真正的媽媽在你十八歲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
我聽到自己的心髒,不規律地顫動着,沒有節拍,雜亂無章,胸口有口氣好像堵在那,喘不上來。
“我是你的嬸嬸,你叫着的爸爸其實是你的叔叔。你爸媽出事之後我們便把你帶回家撫養。”
我冷笑了兩聲,“撫養?你好意思說撫養我?你們怎麽對我的?你好意思說撫養?樂闵穿昂貴的衣服,學小提琴,你每個星期去兩次美容院,瑜伽館,我呢?我過的是什麽生活?你說你是撫養我?撫養我就是把我當傭人待,讓我做家務,不讓我出門?那我還真要感謝你們的大恩大德。”
她“噗通”一下從沙發上跪在了地上,她留着的淚弄花了她的妝,讓她顯得有些好笑,她低着頭說:“樂易,事情并不是這樣的,你說的那些都是我們有錢之後才那樣的,剛把你接到我們家來的時候,家裏條件确實不好,為了能養活你,你叔叔主動跟單位說要加夜班,我也少買了很多化妝品,就連小闵,也中斷了她的小提琴課,我們那樣待你還不夠好嗎?”她擡起頭,眼睛通紅,看着我像是要厲聲責備我的感覺。
我偏過頭去,冷冷道:“不好意思,你說的那段時光,我沒有任何的記憶。”
“也是,你哪會記得那個時候的事呢。後來你失憶了。”她終于說到我要聽的那部分了。
“我們把你接回家,才兩個月,你就不見了,我們怎麽找也找不到,我們想,不見了也好,我們就可以過回原來的生活了。後來,過了一年多,我和小闵看見你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一人抱着兩個孩子,我和小闵正準備過去找你,卻看見你和你手裏抱着的孩子被一輛車撞出了好遠,我們當時傻眼了,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要過去看你傷得怎麽樣,後來是那個和你一起的男人跑過去看你和孩子。救護車到的時候你抱着的那個孩子已經斷氣了,你還有些意識,問孩子怎麽樣,那個男人騙你說孩子沒事。然後你們上了救護車,我跟小闵就打車跟在你們後面到了醫院,你進了手術室,我和小闵就過去跟那個男人說話,告訴他我們是你的親人。後來你從手術室出來,睜着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麽,那個男人問你怎麽樣,你竟然認不出他了。後來他給了我們錢,讓我們好好照顧你,還說如果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就什麽也不要告訴你。我們收了他的錢,一時鬼迷心竅,就什麽都沒告訴你,還怕你會記起來,這筆錢就不是我們的了,所以我們就欺騙了你。”她跪在那說着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故事一樣詭異,我不敢相信。
她繼續說道:“最近小闵在雜志上看到了樂羑,是八卦記者拍的照片,牽着樂羑的人,我一眼就認出了是你,我的心裏一震,當年那個男人抱着的孩子就叫樂羑,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因為我們,你和你的孩子已經三年沒有見面了,可能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孩子,你已經失去一個了,我們卻還活生生地拆散你和另一個,我的良心已經不允許我再這樣做了,所以我就打電話給你,不管你是否完全想起來了,還是什麽都不知道,我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我渾身顫抖着,她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只看到嘴巴還在張*合。我不敢相信她的話是真的,我的親生父母已經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樂羑是我的孩子,我還有另外一個孩子,但是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還有那個男人,難道就是展淵?他們因為金錢就把我埋在了這個秘密裏這麽多年,我根本沒有辦法選擇相信或是不相信他們,因為我是個沒有記憶的人。我從來沒有如此渴望老天爺恢複我的記憶裏,哪怕是讓我在下一秒鐘死掉也可以。
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雨水打在我臉上,竟然是這種快感,我仰着臉,把自己的淚灑在這場大雨裏。
“你瘋了嗎?”有個人跑過來拽着我往屋檐下躲雨,我擺脫他的手,自己又沖回雨裏,只有在大雨中,我才會可把那些煩心的事情忘掉。時光可不可以回到我不認識樂樂,也不認識單諾,每天只是和悅怡她們膩在一起的時候,我不要回憶,不要戀愛,不要親情,可不可以?
我清晰地感覺到淚水從眼睛裏留下,然後不着痕跡的消失了。雨不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了。路上撐着傘的行人的避讓着我行進,恩,他們一定當我是瘋子,恩,我就是個瘋子。
“你給我過來。”那個人又過來拉我,力氣太大了,我反抗不了。
你要拉我去哪裏?可以忘記這裏發生的一切嗎?
車門被打開,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熟悉的身軀,恩,是樂樂。
是我的孩子,樂樂。
我沖進去抱住他,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我的孩子,三年沒有見到媽媽的我的孩子。
樂樂在我懷裏掙紮着,“媽媽,松開我,我喘不過氣了。”樂樂哀求着。
我松開他,濕嗒嗒的頭發上的水滴落在他身上,我湊上去親親他,
我說:“樂樂,我的孩子。”
“鬧夠了沒?!”展淵一把把我從樂樂身邊拉開。
“媽媽!”樂樂吓着叫了出來。
我和展淵都站在雨中,他發梢上的水珠沿着鼻子滴落到地上,眼睛裏全是嫌惡,我上前一步,拍打他的胸脯,“你這個狠心的人,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就是樂樂的媽媽!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孩子!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認識我!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現在又要讓我知道了一切!為什麽。”我的雙手從他的身體上滑落,整個人跌進了水裏。
醒來的時候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上面挂着大大的吊燈,裏三圈外三圈的都是亮閃閃的燈泡,但都沒有開啓,四周也是我不熟悉的裝飾,唔,這肯定不是我們宿舍。我動了動身子,發現沒什麽力氣了,嘴巴也很幹,想爬起來找水喝,旁邊的人卻吓了我一跳。
是展淵,他趴在這張床上睡着了,頭發很蓬松,有些亂,頭擱在手上,另一只手上拿着跟體溫計,唔,看來是我發燒了。
我盯着他看了好久,我想知道我曾經真的認識他嗎?為什麽這雙桃花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看什麽呢?”他醒了,睡眼惺忪,跟樂樂睡醒時候的樣子很像。
我忍不住笑了下。
他沒好氣的說:“現在會笑了?不發瘋了?”
我回憶了下自己的所作所為,貌似是有些過了…我慚愧地低下了頭……
“起來吃點東西吧,你睡了好久。”他站起身來往外走。
我“呼嚕”一下跑下床,跟在他屁股後面小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低頭一看,媽呀,這身衣服是誰的呀?媽呀,這衣服是誰幫我換的呀?我看着前面展淵健碩又勻稱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廚房很漂亮,白色為主調的地中海風情,中間放了張大理石制成的方桌,桌面用木頭制成,顯得獨具匠心,上面挂着兩盞吊燈,淡淡的青色燈罩,燈打開是柔和的暖黃色。從百葉窗的縫隙往外看,天還沒有亮,灰蒙蒙的一片。廚房的其他器具很新,看來展淵并不怎麽會在家裏開火做飯。冰箱敞開着,裏面有很多東西,像是剛剛采購回來的樣子。
展淵把一碗看起來黏糊糊的東西放在桌上,叫我過去吃。我上前聞了聞氣味,恩,還是不錯的,雖然貌相不怎麽樣。
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恩,還真是好吃,入嘴很順滑,稍稍吞咽便就下去了,好像是玉米味的,很是鮮香,但吃上好幾口也不覺得膩。我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這碗美味,擡起頭問展淵:“還有嗎?”
他搖搖頭,“沒了。”
我嘆了口氣,“還真是好吃,怎麽就沒了?”
“也不是說就真的沒有了,只是煮熟的都被你吃了。”他從冰箱裏拿出一包東西,對我搖了搖,“這裏還剩不少呢。”
我搶過去一看,咦,都是我看不懂的文字哎。我困惑的向他求助。
他指着那些奇怪的文字告訴我說是:幼兒米粉。
我:“……”
他很開心的樣子,嘲笑我說:“第一次看見一個成年人吃這種東西,真的有那麽好吃嗎?”
我不理他,他實在太腹黑了,各位觀衆,明明是他弄給我吃的好不好!
天漸漸亮了,外面起了層薄霧,把整個氣氛搞得朦胧又夢幻。展淵給我披了件衣服,把我領到了外面。
原來外面是一個小花園,走廊上有三張藤編的椅子和一張木制的餐桌。花園不大,卻種了好幾種花,我能認出來的就是白色的四季桂和紫色的紫荊花。清晨的陣陣微風吹過,送來沁人心脾的清香。
我貪婪的呼吸着這些香氣,展淵遞給我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優哉游哉的不說話。
我也坐了下來,看這暮色裏的心曠神怡,等待晨曦褪去,太陽升起。
“爸爸,媽媽。”樂樂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穿着白色的睡衣,手裏還拖着只巨大的玩具熊。
我跑過去把衣服披在他身上,摸着他的小腦袋說:“樂樂早安啊。”
他湊過來親了我一口,說媽媽早安。然後就拖着他那巨大的玩具熊到他爸爸跟前,“爸爸,你說話算數嗎?“
展淵把他抱到身上,捏了捏他的鼻子,非常慈愛的說:“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
唔,原來是展淵答應了樂樂今天帶他去動物園,我說我可不可以不要去,我還要去醫院看單諾。
展淵眯着他的桃花眼斜睨我,幽幽的說道:“今天是樂樂的生日,沒給他煮碗面就算了,還不肯陪他。”他把樂樂放下來,牽着樂樂往裏面走,“樂樂,你媽媽不肯陪你過生日,我們還是自己過吧。”
樂樂的眼睛裏盡是失望,苦巴巴地看着我,眼淚呼之欲出的樣子。
我說:“樂樂,媽媽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真是對不起,不過媽媽現在知道了,今天會陪着你的。”
樂樂很開心的過來抱着我的腿,然後就拖着他的玩具熊去換衣服了。
我瞪着展淵,我說:“你不厚道,樂樂生*也不告訴我。”
他淡淡地說:“沒有哪個母親會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生日。”
我愣在了原地,其實我覺得他不該這麽說我,我昨天才知道樂樂是我的親生兒子,況且我還是個失憶的人,不知道樂樂的生日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我無法說出來,內心對樂樂的愧疚甚于這種小小的委屈。
趁着他們都去換衣服的檔,我在廚房找到了包面,趕緊煮了,待會給樂樂吃,這是我第一次為他煮生日面。
不用多說,樂樂當然很開心,展淵則一臉鄙視地說:“你看不到那邊還有幾包面嗎?不會都煮了啊,我還餓着肚子呢。”
我反駁道:“我只給我兒子煮面。”
去動物園的路上樂樂很開心,手舞足蹈地談天說地,甚至告訴我們學校裏面有小女生追求他,還說曾經被好幾個女老師親了。我聽了哈哈大笑,我兒子太了不起了。展淵卻是皺着眉頭說:“看來又要給你換個學校了。”
話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來過動物園,反正我有記憶的這幾年是從來沒有來過的。擡頭看看展淵,這麽深沉,應該也不會來過。樂樂走在我們前面,聚精會神地看着下面的動物。我因為沒戴眼鏡,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便問展淵:“下面是什麽東西啊?”
我看見展淵很無語地看了看我說:“還真是弱智,狼都不認識。”
我委屈的回他:“我沒戴眼鏡,看不清楚,不是不認識。”話畢就去跟樂樂說話。
我們站在觀光橋上,下面就是放養的狼匹,聽樂樂說這裏的狼很瘦,可能是被虐待了。
我回頭看了眼展淵,确信他在望着別處,跟樂樂說:“把你爸爸丢下去給狼吃好不好?”
樂樂回頭丢給我一個白眼。
“你要把誰丢下去給狼吃?”展淵幽靈般的聲音響起,唔,他可能是聽到我說的話了。
我:“呵呵…呵呵…今天天氣真不錯。”
樂樂今天出奇的開心,完全就是一個小孩子的樣子,正常的不得了。我也很開心,仿佛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展淵雖然還是一張撲克臉,但我看的出來他心情也挺不錯的。
樂樂看到動物園裏面的游樂場時說要坐摩天輪。展淵說好,我很想說不好,可是樂樂期待的眼神,不容我說半個“不”字。
機器在慢慢的上升,我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好吧,其實我有些恐高。樂樂還興奮的在裏面走來走去,我更是害怕,想叫他不要動,又開不了口。我閉着眼睛,不敢看外面,感覺全身都麻了,不自主的發抖。
我聽到展淵叫樂樂乖乖地站着別動,然後自己就被抱進了懷中,我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伏在他身上,緊緊地抱着他。他輕輕地拍着我的背什麽話也沒有說。
原本我也不知道自己恐高,是在去年夏天的時候,單諾帶着我去游樂場,想要跟我在摩天輪的頂端浪漫一吻,結果發現我恐高,整個過程我動都不敢動,也是像今天依賴着展淵那樣依賴着單諾,沒落到地面前一刻也不肯松手。
眼角慢慢浸出淚來,我就當自己是因為害怕,因為怯懦。
下來之後樂樂心疼地看着淚眼婆娑的我,說他以後再也不要坐摩天輪了。我破涕為笑,繼續陪他開開心心地玩。
之後展淵帶着樂樂去挑生日禮物,我也給樂樂買了個銀手鏈,雖然沒有展淵送的貴重,可是我希望這條銀手鏈可以陪着樂樂健健康康的長大。
晚飯也吃得很開心,展淵把展博和悅怡也叫上了。展博把樂樂塗了滿臉的蛋糕,被展淵逼迫着帶樂樂回家洗澡了。現在只剩下我和展淵兩個人,我知道,他有話對我說。
他靠在沙發上,點了支煙,食指和中指夾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煙圈漸漸的散開,把他整張臉籠罩在煙霧裏。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抽煙,雖然平時的他不茍言笑,可是現在的他,看起來完全的陌生了,強烈的距離感讓我有些害怕他。
“先生,我們這裏不允許吸煙,不好意思,麻煩你把煙滅了。”眉清目秀的*生很有禮貌的遞上煙灰缸,展淵把香煙丢進去,輕聲說了句什麽。
我看着他,狹長的桃花眼微閉,似乎在打量着我。像是覓食的野狼看到了獵物。我往後靠了靠,讓自己盡可能的離他遠些。
他忽然把臉湊了過來,明明隔了張桌子,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
“樂易,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他的眼睛裏除了困惑還有我看不懂得東西。
我搖搖頭,說:“沒印象。”
“呵呵,”他笑得時候往後移了移,“是啊,你怎麽會記得我,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記住我。”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他又湊了過來,氣勢洶洶的,我忘了他今天喝了少許的酒,可是不至于發酒瘋啊。也不是,有些人,就喜歡趁着酒勁耍個無賴什麽的,明明清醒得很,非裝作不明事理的糊塗樣子,撒回潑。平時堂堂正正、衣冠楚楚的樣子,是不能這樣使性子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等着他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已經好長時間了,他總是故意拖拉着,故意不讓我知道。
“你說呢?樂易。”他好像從來不叫我的名字,今天卻無端端的叫了兩次。
他從他位置上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一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看着我,然後,突然掰過我的臉,吻了下去。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吓得不知所措,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面前這個男人長長的睫毛,終于想起來要放抗,我不停地左右晃動,不想讓他得逞,他卻狠狠的捏住我的下巴,容不得我動彈、抗逆他的樣子。
我被捏的生疼,眼淚唰唰的流了下來,雙手不停地捶打着他,他抽出一只手來禁锢住我的雙手,然後加緊了力道。我的最後一道防線被打破,他的舌頭糾纏上我的舌頭,蹂躏着想要吞噬我一般。
我只好奮力還擊,咬了他的舌頭,濃濃的血腥味立馬充斥在嘴裏,他也吃痛的停下了動作,放開了我。
我們先是大口的呼吸,然後慢慢的都緩和了下來,平穩了呼吸。距離不到三十厘米的我們,他不看我,我亦不去看他。
“對不起。”他說。
我的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有種被欺負的感覺,我拿起桌上的紙胡亂地擦了一通。
他又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說沒關系或者發脾氣,在這個時候都顯得那麽不合時宜。
他又掏了支煙出來,打火機“咔嚓”、“咔嚓”地響了兩次,卻是沒有點燃。
“那個時候你就說你不會喜歡上我,只要你離開我你就會忘記我,你是真的說到做到了。”
“樂易,我領你回家的時候你還是個剛成年的孩子,我的父母都不同意,可是我還是執意要把你留下。樂易,你知道的,不為別的,只是,我只是愛你。”
“我以為小羑,小愛的出生會改變你的想法,或者說你會稍稍讓我接近你一些,結果我錯了,你還是把我拒于千裏之外。”
“我以為是我做的不夠好,或者是你心裏還有別人。可是當我看到你一次次地做噩夢,叫着爸爸媽媽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我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的,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也是你孩子的父親,怎麽說我都是比別人多些機會的。可是,樂易,你與旁人不同,你不拿我跟別人作比較,你也不看我為你做了多少,你只跟着自己的感覺走,确切的說,你根本沒打算敞開心扉,誰你也不願意放在心裏。”
“還好,小羑,小愛的出生讓你變得不那麽冷冰冰了,起碼我可以看見你笑了,我還記得你第一次笑是看見小羑、小愛的時候,當時你跟我說,孩子能不能跟你姓,你那樣的溫柔地懇求,我除了答應還能說什麽。”
“後來,你做噩夢的時候我抱着你,你也不放抗了,你看着我逗小羑、小愛的時候也會跟着笑了,爸媽也開始接受你了。我以為,我們的幸福生活馬上就要來了。”
我從玻璃窗上看他,一滴滴的眼淚已經落了下來,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容顏,不再那麽光彩照人。唔,原來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千方百計的讓不愛自己的人接受自己,更是人生的終極酷刑,像是要你皮開肉綻還不肯放過你。
“呵,老天爺終究是不給我幸福的機會,他帶走了小愛。樂易,你知道嗎?當時你問我小愛有沒有事時,我騙你說沒事,我當時多怕你醒來的時候問我要小愛我給不了你,我丢了你的最愛,還欺騙你,給你希望,你肯定會恨我一輩子。”
“醫生說你失憶了,樂易,我當時是真的手足無措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樣的狀況。小愛沒了,樂易,我當時只想你在哪種情形下醒來對你來說是最好的。所以我就跟你嬸嬸達成了協議,給你個正常人的生活環境。我想,那樣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我聽着他說這些感覺是個很陌生的故事,很像哪個二流作家寫的小說,不是我不相信,是我不敢相信我竟然經歷這麽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他還在繼續的說着。
“樂易,你知道嗎?我看着你和你叔叔、嬸嬸坐在病房聊天,你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我就很慶幸自己做對了。我放手是對的,起碼你解脫了,幸福了。”
“幾個月前,展博打電話給我說幫我找到了你,還把小羑交到了你的手裏,我不顧手裏的事情就飛了回來,偷偷地到你們的學校看你,等了幾天,終于看見你牽着樂樂去圖書館。你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變,牽着樂樂一蹦一跳的,我當時有種沖動立馬告訴你所有的事,可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你好不容易過了一正常人的生活,我不可以打破你寧靜的生活。”
“樂樂不小心燙到手,我雖然很心疼,可是我知道這是接近你的一個契機。你魂不守舍的。連門也不知道敲,我在裏面等了你很長時間,你還是沒有進來,我只好去開門,卻看到門口一臉迷茫的你。那樣的你,我從沒有見過。慢慢的與你接觸,發現你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可是于我,還是最愛的那個人。”
“樂易,我看到你為別的男人哭,為別的男人痛,心裏翻江倒海的鬧騰,還要裝的波瀾不驚,我想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告訴你我愛你。”
“單諾,這個人,樂易,你必須聽好了,是你不可以親近的人。我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十分熟悉,讓私家偵探去查,昨天得到消息說,單諾就是當年開車撞到你和小愛的人,樂易,他還逃逸了,畏罪潛逃!所以我才會把小羑接回去,我不能容忍小羑跟他有任何接觸。同樣,我也不願意你跟他再有接觸,但是你不是小羑,不會受我控制,況且你已經沒了那段記憶,要怎麽選擇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特別喜歡跟我開玩笑,還是我其實是在一個噩夢裏。單諾,單諾怎麽會是奪走我另一個孩子的兇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展淵就坐在我的旁邊,說了我期望了很久的真相,而我卻接受不了。
“你是不是欺負我什麽都不記得?故意說這些來糊弄我?”我聽到自己顫抖着的聲音,眼淚也開始*出來。我總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它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潇灑得很,如果我能學得它們的一絲一毫,也不至于如此狼狽了。
“樂易!”
“樂易。”他的聲音弱了下來,“我知道我不應該把這些你根本不記得的事情告訴你,你已經忘了所有的不愉快,雖然說沒有那段回憶的你活得并不輕松,但是起碼是快樂的,我不應該告訴你。可是,”
他看着我,眼睛裏面深沉的泛着亮光,“可是,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後決定你以後的生活。”
我看着他,多希望這是一場誤會,我只是跟他嘴裏那個“樂易”同名而已,我的世界、我的經歷,不複雜,不戲劇,簡簡單單。
展淵站起身來,背對着我,他的側顏和我的側顏映在玻璃上,昏黃的燈光,讓我們看起來都像是古董畫裏的現代人。
“對不起。”
說完他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去接受現實。
晚上學校裏的行人不多,畢竟過了霜降,天氣寒冷了起來。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還是一點溫暖也感覺不到。
經過我旁邊的情侶,男生摟着女生,說說笑笑,很親熱的樣子,恩,他們的冬天,一定很溫暖。
學校的路燈還是昏暗得很,暖黃色,說不上是多麽的亮堂,卻是很好看的顏色。
“同學。”一個騎着車的男生停在了我的左邊。
我看了看他,穿着酒紅色的粗線針織,裏面襯着黑色的t恤,韓式的頭發,有點像蘑菇的那種,但有些淩亂,膚色很好,幹淨的大男生。
“什麽事?”我壓低自己的聲音,不讓他聽出來沙啞的感覺。
“哦,也沒什麽,就是看見同學你一個人,想問問需不需要幫忙,比如載你回宿舍之類的。”他說話的時候露出左邊臉頰的酒窩,我看的有些入神。有這麽一種說法,說人死後怕下輩子自己喜歡的人認不出自己,在和孟婆湯的之前刻出了酒窩,好叫自己喜歡的人在下輩子找到自己。那麽,你喜歡的人找到你了嗎?
內心被沒有多想接受他的幫助,卻鬼使神差的坐到了車子的後座上。也許,是因為他酒窩的緣故吧。
跟單諾談了兩年的戀愛,他從來沒有在校園裏騎車載過我。我們只有牽着手在校園裏漫無目的的逛着,冬天的時候鼻子被凍得通紅,還是會想要和他一起走在校園裏恩恩愛愛。
真的快到冬天了,耳邊的風“呼呼”的刮着,我把帽子扣到了頭上,騎着車載我的那個人,背部線條很漂亮,我沒忍住,摟住了他的腰,他明顯的愣了一下,我趕緊放開了手。
其實我不是想要色他,只是沒有經歷過就會有遺憾。單諾沒能給我的,我從別人身上索取一點彌補自己,算是對自己的寵愛。可是我忘了,那樣的彌補并不能讓自己開心,也會讓別人尴尬。就像你喜歡的人沒有跟你戀愛,你去找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跟你戀愛,最終你會發現自己是自欺欺人,自己無法開心的繼續下去,跟你戀愛的人也很莫名其妙的經歷場無味的戀愛,而你用讓別人取而代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所有,都是得不償失的,你會後悔,會哭泣,會惱怒自己,惱怒那個沒能給你幸福的人。
車子穩當當地停在了宿舍樓下,我跳下車座,腿有些發麻,動作有些奇怪地走到他面前,說:“同學,謝謝你。還有剛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那麽做的。”
他笑了笑,酒窩深深的凹陷在左臉頰,又可愛又帥氣的模樣。
“沒事。我叫秦昊,你叫什麽?”
“樂易。”
“樂易。”第二天早上,我跟擔心了我一個晚上的悅怡、庾瑤和庾歌在外面小店喝粥,聽見有人叫我。
回過頭,發現是昨晚載我回宿舍的秦昊。
我也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沖他揮揮手。
他做了個要離開的動作,我就跟他說拜拜。
一旁的悅怡倒是沒太大反應,庾瑤跟庾歌立馬三八地問我他是誰,電話號碼是多少。
我說我不知道,結果她們一人敲我一下腦袋,說我吃獨食。
我讪讪地笑笑,這樣的情景是這些天我遇見的最正常的了。我真希望其他的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粥見碗底的時候,悅怡提醒我說手機又來電話了。我只好接聽。
“你好。”這個號碼我沒有見過。
“樂易,你好。我是單諾的媽媽。”電話那頭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阿姨好。”我大概已經猜到她打電話來的目的了。
“樂易,阿姨就開門見山地跟你說了。你上次答應阿姨會陪在單諾身邊的,為什麽阿姨昨天沒有看見你?單諾那孩子疼得渾身抽搐還叫着你的名字,為什麽你……”
她的話到這兒已經說不下去了,我聽得到電話那頭的抽泣聲。
我說:“阿姨,我待會就去醫院看單諾。”
我把小店裏面最好喝的牛奶燕麥粥打包帶去給單諾,但單諾去做治療了,我只好一個人坐在裏面等他。
單諾的病房向陽,外面是很好的陽光,還有一群小朋友在花壇邊奔跑嬉笑,也有老爺爺坐在石凳上下棋,有人觀看,還時不時地指揮着。以前帶樂樂過來的時候我們相處的時候,也是這番場景。
“樂易。”單諾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我回過頭去看他,唔,他又瘦了點,才幾天沒見,他就又瘦了。
我提起粥,“這個是買給你的。”
單諾大步地跨過來,臉上是很憤怒的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表情,我的單諾是溫柔的男子,起碼對我是溫柔的。
他揮手,把我手裏的粥打飛出去,粥落在角落。蓋子已經脫落了下來,白白的粥飛濺在了牆上和地上,觸目驚心的畫面。
“我不是要你不要再來了嗎?為什麽你不聽呢?”單諾抓住我的手腕,很用力。
我有些吃痛,眼裏浸出淚來,也不掙紮,輕輕地笑了笑,他憤怒的雙眼道:“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要再見我?難道只是因為你害怕我看到你憔悴的樣子?還是你心虛?你心虛你撞死了我的孩子,還害得我失憶!”
我的話铮铮有力,每個字都像鋒利的刀子,割他的心頭肉。他抓着我的手明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