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燈火已黃昏

那日之後,好多天秦昊都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并不失落。我每天上課,寫小說,曬太陽,偶爾去逛逛學校的小吃街,也活的樂和。不用去醫院看單諾,不用照顧樂樂,不用看展淵的臭臉,也不用跟完全弄不懂、捉摸不透的秦昊做些奇怪的事。我覺得到了太平盛世。

天氣是真的寒冷了,庾瑤、庾歌雙雙被凍得感冒了,她們借機到學辦開了無數張假條。我和悅怡就成了每天供她們使喚的小奴婢小苦逼,幫她們打水帶飯,喂藥送湯。

星期六的時候那兩個折騰人的主終于出了宿舍去醫院挂水,我和悅怡賺得清閑,在校園裏曬太陽。

美其名曰曬太陽,其實風大得吓人,我和悅怡把帽子扣在頭上,手插在兜裏,沒形象的一塌糊塗。

悅怡還把腿腳架在另一個石凳上,不管其他人要不要坐,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我要她收斂點,這麽多人看着呢,她說:“勞資心情不好,管不了這麽多了。”

我看她最近好像是有點愁眉苦臉的死相,便問她:“怎麽啦?是不是和你家展博怎麽啦?

她看着我就像小薩摩被人虐待了向主人求救的神态,我伸手在她頭上象征性地摸了摸,“說吧,怎麽了?”

她轉頭去看波光潋滟但水質渾濁的小河,河畔柳樹枝還随風搖曳着,雖然沒了葉子但也算是婀娜。

“唉……”她先是沉沉地嘆了口氣,然後轉向我大吐苦水:“最近展博老是跟個女的一起,還說些悄悄話,我在旁邊的時候他們就把我趕走,不讓我聽。”

我大怒:“反了姓展的了!敢明目張膽的紅杏出牆!打斷他的狗腿!”

悅怡翻着白眼看着我……

我屁颠颠的坐到她旁邊,“到底怎麽回事啊?”

她雙手撐着下巴,眉頭鎖了起來,幽幽的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之間應該沒什麽,不然肯定不敢當着我這個正牌女友的面卿卿我我地說悄悄話,但是他們又好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然幹嘛背着我。”

我聽她這麽說覺得有些詭異,那女的到底和展博是什麽關系,或者說她是何方神聖,把悅怡弄得咋咋呼呼。

我拍了拍悅怡的肩頭,大義凜然地說:“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了,我會幫你弄清楚的。”

悅怡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跄,幸好身手比較好,沒有摔倒。

她站起身來拍拍自己的屁股,一副很不屑的語氣:“得了吧,你自己的事還搞不定呢,還想管我的事,你解決好自己的事我就謝謝你了。”

我十分狗腿地走過去,知道她這是在激将法呢,她這遇事就沒了主意的主,恨不得有人幫她解決所有問題呢。

我拽了拽她的衣袖,真誠地看着她:“就讓我幫你一次吧,我特別想管你的事,你就成全我吧?”

“好吧,我勉強同意了,不過你要量力而行啊,千萬別逞強丢我的臉。”她嘴角微微的上揚出賣了她的心情。

我潇灑的行了個TVB式的大禮,“YES,MADAM.”

俗話說人有不測風雲,這不,我在跟蹤展博的時候頭頂突然多了片烏雲,下了幾滴雨。我以為雨一會兒就會停,在一家飾品店門口多雨。沒想到雨“嘩嘩”的鋪天蓋地的下了下來,一點也不像是深秋的雨,我被困在了這裏。

雨落在街道上,驚起一簇簇水珠拍打着過路人的褲子,男人的褲子都潮了半截,穿靴子的女人就好運得多。我像是一個觀衆,看着秋雨裏的衆生。

不遠處有一對小情侶,穿着校服,應該是附近高中的學生,男生背着女生,女生舉着外套為兩個人遮雨,臉上洋溢着旁人羨煞的幸福。

單諾有沒有背過我呢?會不會我哪次喝醉的時候就是他背我回宿舍的呢?可是他從來不允許我喝醉,甚至不允許我喝酒。

突然覺得眼睛裏濕濕的,像下過雨一樣。

我怎麽又想到了他?

那他現在怎麽樣了呢?還是疼的在床上掙紮嗎?還是要接受各種治療嗎?還是已經……

我閉着眼睛搖搖頭,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我擡起手把眼淚擦了擦,我為什麽要想他?為什麽要在意他的死活?我已經把他排除出我的世界了,何苦再想他?

雨變小了,淅淅瀝瀝地滴着,展博早就沒了蹤跡,我只好回學校。

我把帽子扣在頭上,感覺自己特別有範兒,便停了下來照了照自己酷酷的樣子,恩,我長得還是不錯的,雖然五官不怎麽樣,但湊在一起還是可以湊合着騙騙人的。就是眼眶紅紅的,像只兔子。

我傻傻的沖自己笑了笑,露出兩顆招牌式的小虎牙,心情稍稍好了點。

“媽媽?”

咦。這個站在餐廳門口的是誰啊?

我兒子樂樂……

這小子幾天沒見又變帥了,可是就穿了件灰色的毛衣,不冷嗎?展淵是怎麽照顧他的?

我走過去,“樂樂冷不冷啊?”我邊說邊要把衣服脫下來給她穿。樂樂罷罷手,“樂樂不冷,樂樂在裏面吃飯呢,看到媽媽就跑出來了,外套在裏面。”

我說:“哦,那你進去吃飯吧,媽媽要走了。”

樂樂拽住我的手,然後把自己小小的手放進去,死活不肯松開,還拼命的搖頭,做出一副萌狀的淚眼汪汪。

好吧,我輸了,只好被他拉着進了餐廳。

很明顯,我的出現顯得突兀了,展淵旁邊正坐着一個女人。

我想把樂樂的手掰開,然後逃走,可是那小子像是用了吃奶的勁,摳得我手心很疼。

糾結着,掙紮着,還是來到了展淵他們身邊。

這才看清楚那個女人,真是尤物,唇紅齒白,明眸皓齒,皮膚白淨剔透好得沒話說,頭發是長長的大卷,風情萬種間又多了份知性的氣質,我敢說,她絕對是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

我回想了下剛才自己認為還不錯的模樣,頓時覺得,自慚形穢,萬念俱灰,灰飛煙滅……

“爸爸,媽媽來了。”

不是我壞心眼或是嫉妒美人,我是實在想看看這美人會有什麽動靜。她一定不會想到樂樂的媽媽,也就是展淵以前的,以前有過關系的人竟然是我這麽邋遢的模樣。

咦,這美人沒被我算計到,很優雅地把手中的咖啡擱在桌上,然後站起身來跟我握手。

我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讓她白白伸出了纖纖玉手,随後趕緊把自己的爪子送上去,以表誠意。

她說:“你好,我是展淵的大學同學,我叫辛梓琪。”

我說:“你也好,我是樂樂的媽媽,我叫樂易。”

她的手很滑嫩,不要說我變态,這是真的,比我這個女人的手摸起來舒服幾萬倍。

樂樂拉着我坐下,展淵問他怎麽看到我的。樂樂說看到我在照鏡子。

我:“……”

沒想到這家餐廳這麽有心計啊,只給裏面的人偷窺外面的人,不給外面的人觀看裏面的人,太不尊重人權了。

那美人捂着嘴輕笑了起來,聲音輕盈中透着幾分嬌氣,她說:“我剛才也看到樂小姐對着那塊玻璃照來照去呢,很是可愛呢!”

這是贊美我嗎?

我陪笑道:“我哪有辛小姐可愛啊,笑一下還要捂着嘴巴。呵呵呵呵。”

很明顯,除了我自己笑了起來,其他人都沒有理我,辛小姐真是有教養,都沒有跟我争辯,自己美美地喝着咖啡。

我覺得我又丢人了。

樂樂看形勢不對,揮舞着小叉子說:“媽媽比辛阿姨可愛,媽媽有小虎牙,辛阿姨沒有。”

我摸了摸樂樂的頭,表示贊同。說真的,我身上,臉上,沒有比的過辛梓琪的,但如果是比我有而她沒有的,那我一定是勝券在握了。

展淵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我*樂,轉過頭去跟辛梓琪說話。

“梓琪,我先送你回去吧。”咦,展淵什麽時候這麽溫柔啦?

美人點點頭,然後很優雅的跟我*樂告別。

展淵要我*樂在這等他,我不放心把樂樂一個人丢在這,就沒跑掉了,老老實實地等着他。其實自從他跟我說了那些我記憶裏沒有的事情,我們之間就有些隔閡,見着的時候更覺得尴尬。

我坐在這也沒閑着,點了兩份最貴的套餐跟樂樂吃得很歡。

不一會,展淵就回來了,幫樂樂穿好外套,就說要走,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我說:“我剛吃完,太飽了,走不動路,歇會兒吧?”

樂樂也學着我的樣子摸着肚皮說:“爸爸,我吃太飽了,走不動路,歇一會吧?”

展淵滿臉的黑線,他一定覺得我把樂樂教壞了。

三個人在一起沒話還真難受,餐廳裏好像在循環播放着同一首歌,叫人聽着怪膩的。外面的雨好像變得更小了,幾乎是停了,但仍有一兩個打着傘的人穿插在人群中。

後來想想,我一定是腦子出問題了,竟然問展淵:“那美人是不是你給樂樂找的後媽啊?”

樂樂聽到這話,精神一震挺直了背坐了起來。

展淵拿出只煙,又掏出了打火機,但沒有點燃。看了看樂樂,然後才回答我的問題。只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就把事情說明白了。他說:“是。”

我沒有很吃驚,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嗎?有錢人最後要娶的,不一定是自己孩子的媽,但肯定是個有錢、能幹的美人。當然這只限于現實題材的劇,韓劇、臺劇之類善良的劇,還是會說些童話故事的。倒是樂樂,顯得極其反對,大嚷着:“我不要辛阿姨當我的媽媽,我有媽媽。”

我摸着他的小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樂樂,你看那些韓劇上跟後媽過的主人公,是不是最後都特別幸福啊?”

樂樂可能是最近跟展淵在一起,沒怎麽看韓劇了,想了一下才點點頭。

我說:“那就對了嘛,你要是有了個後媽,以後一定會幸福的。況且辛阿姨這麽漂亮,當你媽媽你多拉風啊!”

樂樂瞪着眼睛看着我,像是思考的樣子,我和展淵都默默地坐着,等着樂樂說話。

樂樂搖搖頭,看着我,大大的眼睛裏水汪汪又霧蒙蒙的,“我只要媽媽。”

我,我兒子真夠意思,把我騙的淚汪汪的。也許是我最近淚腺壞了,動不動就往外噴水。

我拍了下他:“好兒子!”

一旁被我們忽視的展淵終于說話了,“樂樂,你必須要接受梓琪當你的後媽。”

“為什麽?”我*樂一起發問。

展淵把他長長的手臂伸過來,輕揉着樂樂的頭發,眼睛卻是看着我。

“樂易,你知道的,我最想娶的人是你。”

“可是,你不會嫁給我。”

“樂樂的奶奶,在美國接受治療,可是情況惡化,沒有多長時間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我成家。”

“我要滿足她這個心願,不能讓她帶着遺憾離開。”

“梓琪從大學就喜歡我了,等了我這麽多年,要說我不喜歡她是假話,只是後來遇到了你,我愛上了你,她就沒了機會。”

“現在有這個機會,我可以不讓我母親帶着遺憾離開,也可以補償梓琪,我願意做出努力。”

“樂樂。”他轉向樂樂,“為奶奶做最後一件事好嗎?”

樂樂不再說什麽了,我更是沒什麽好說的,展淵說的這些,沒有哪邊不對,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于我,除了自己的兒子多了個媽之外,沒有任何影響了。

成人之美,何樂不為?

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麽認識展淵的,也不知道我們是如何相處的。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感受,我并不愛這個男人,哪怕他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也許,因為他是樂樂的爸爸,我會有些特殊的情感吧,僅此而已。

回去之後展淵告訴我,近期他就會帶樂樂去美國看奶奶,當然辛梓琪也在他的安排之內,一同去,然後結婚。

我當時有沒有道句恭喜呢?我不記得了。

我抱着頭坐在學校的冰激淩店裏,苦思冥想,想把一切都理理順。可是腦子可能是出問題了,怎麽也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出現了今天這樣的局面,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如果說當初跟單諾戀愛,是在拍偶像劇,那麽後來遇到展淵和秦昊,就像是生活在小說裏了,複雜得很。

我是個寫小說的,看過的小說自然也不會少,那些女主,誰不是把男一,男二,男三通通都捏在自己手心裏的啊,怎麽到我這就變質了?

我一一推敲,單諾,得了肝癌,恩,不治之症,還害死了我的另一個孩子,夠戲劇性,恩,絕對沒問題。展淵,絕對的美男,事業有成,帶着一個可愛到爆的小正太的單身爸爸,恩,也沒有問題。秦昊,溫暖幹淨的大男生,有些神秘,甚至有些詭異,學校裏面肯定也有很多他的追随者,恩,還是沒問題。

唔,那有問題的肯定是我。

我揪着一段從別人那裏聽來的我的過去,放棄了我最愛的單諾。對一個說是跟我有過關系的優質男人,沒有任何表示,沒有做些小女人的示弱來博取他的忠心。跟那個好像很有秘密的帥哥也沒敢弄出些暧昧,來拴住他的心。唔,看來我失敗到家了,活該活到這個程度。

冰激淩店的老板神情緊張的看着我,我趕緊把手從頭上移開,笑嘻嘻的朝他擺擺手,“不要緊張,我沒有什麽想不開的,不會去自殺的。”

老板為難的樣子,從嘴裏擠出幾句話來,“我要關門了。”

外面寒風陣陣,我掉過頭看了看冰激淩的大招牌,眼前浮現出它搖搖欲墜的情形,內心小小的邪惡了下。

宿舍樓底下,一對對情侶正依依不舍的告別,從前遇到這樣的情況,悅怡就覺得他們礙事擋着路了,很嚣張地說:“舍不得分開就去*啊,又不貴。”我總是捂着臉跑進去,不敢看那些人的反應。唔,現在,這些情侶裏面也少不了悅怡和展博。

他們真好,都沒有分手。

庾瑤和庾歌又在宿舍吵得不可開交,看情形,好像是為了誰吃那根關東煮。

我拿起來吃了,省得她們再鬧,煩心。

洗完澡就睡覺了,我的世界終于要恢複平靜了。

又做夢了,夢到展淵在打單諾,拳頭揮舞着,一下又一下,我的潛意識裏只記得單諾是個病人,經不起這樣密集的拳頭,可是這裏面沒有我的實體,我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樂易?”

“樂易?”

是悅怡她們,天花板上的燈被打開了,燈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用手捂住眼睛,卻發現眼角又是一片濕潤。我真是沒出息,我又哭了,我又因為單諾流淚了。

“怎麽了?夢到什麽了?”悅怡關切的問。

我腦子一下子呈現的就是單諾被展淵打倒在地上的樣子,嘴角流着鮮血,眼神渙散,卻看着我在的方向微笑,仿佛知道我在看他。

我再也受不了了,這樣的煎熬還要到什麽時候,我根本沒有的那些記憶為什麽要拆散我和單諾活生生的愛情?

我飛快的把衣服穿好,悅怡她們一直在問我要幹嘛,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們說,我只知道我要快一點,我要快一點見到他。

宿舍的大門被封了,我站在那扯着嗓子喊了十幾分鐘,終于把阿姨叫了出來。

她不肯幫我開門。

她不肯幫我。

我想也沒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我說:“阿姨,放我出去吧,我最愛的人,可能現在不去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的單諾也許,也許我就再也見不到了。

阿姨最後還是把我放了出去,因為悅怡也跪在那幫我求她。

醫院離我們學校多少路程我不記得了,我跑到醫院的時候值班的警衛看着我,一副很吃驚的表情,他說:“小姑娘,怎麽了?”

我搖搖頭,但是知道自己當時的臉色一定很不好,慘白慘白的,頭發一定也很淩亂,應該是跟發了瘋的病人一個模樣。

好心的警衛叔叔把我放了進去,我扶着牆壁往裏走,我上次來看單諾是怎樣的?我說了什麽傷他心的話嗎?

如果我說了讓他傷心的話,我要收回來。

單諾的病房裏燈光還亮着,門也沒有關起來,掩了一半。

我可以看見裏面坐在沙發上的單諾,病服穿在他身上像是罩着的,寬松的不像話,他原本好看的鎖骨也完全凸了出來,沒有了美感。手上拿着筆,随意的在畫着什麽,畫幾下忽然停了下來,凝視了好久。

我站在門口,不敢進去,連呼吸也不敢大聲。

單諾突然站了起來,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我以為他看到我了,往前移了一步,作勢要推開門。

可是,他還是沒有看到我。

他只是拿起了電話。

“喂?”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只是多了份虛弱,讓人心疼。

“恩,我知道了,思意跟我說了。”

“放心吧,我這兒思意是不會去告訴樂易的,你最好跟展博說,讓他去跟宋悅怡說,千萬不要告訴樂易。起碼,”

他頓了頓。

“起碼我活着的時候不要讓樂易知道。”

我心裏突然有了種莫名的感覺,覺得自己落入了圈套。

“展淵,你答應我的你沒有做到。”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能給樂易幸福,這句話你該跟她說。”“你說的沒錯,你們有段過去,而樂易還是不愛你,所以不能為難你。”

“放心吧,我會讓樂易幸福的。”

他會讓我幸福的,他憑什麽讓我幸福?你都要離我而去了,還能給我什麽幸福?

“樂易?!”

背後思意大叫了一聲,眼前的單諾也很吃驚的看了過來。

四目交會,我可以看到他眼裏的驚訝,我不知道他從我眼中看到的是什麽?困惑?生氣?還是擔心?

我轉過身,推開思意,跑了出去。

我像跑過來那樣跑回去,一路的冷風,“嗖嗖”的從我的衣領處鑽進心髒的位置,我把嘴巴張得好大,吸氣,吐氣,吸氣,吐氣,最後覺得惡心,想吐。

我停了下來,跌坐在地上,抱着雙臂痛哭。

我的單諾說要給我幸福。

而我,先抛棄了他。

我因為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所謂的過去就抛棄了我的單諾。

我狠狠的哭着,喉嚨因為寒風的侵入而劇烈地疼痛,發不出聲來。

我掏出手機,雙手顫抖着按着悅怡的號碼,撥過去,等她接聽。

“樂易?”

悅怡現在肯定很擔心我吧?

我說過來找我,我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天空開始蘇醒了,慢慢的呈現出了不同的色彩,但還是空靈得很,,早起得環衛工人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坐在一堆落葉旁,不知道讓開。

環衛大媽看到我的樣子,問:“小姑娘你怎麽了?”

我搖搖頭。

她說:“要不要阿姨幫你報警?”

我搖搖頭。

幸好悅怡來了,把我拉了起來,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把她的衣服扔到地上。

忍着喉嚨的痛,我說:“宋悅怡,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麽?”

悅怡的樣子很難看,她應該以為我還被蒙在鼓裏吧。

“宋悅怡,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

悅怡把我扔掉的外套撿起來,重新披在我身上。

“樂易,”她說。

“樂易,展淵騙了你,你并沒有另一個孩子,所以單諾并沒有傷害過你。”

“你的嬸嬸也是展淵收買來騙你的,她在你失憶的時候收了展淵的錢,把你領了回去,現在就是駕輕就熟的重演一遍,收展淵的錢再騙你一次。”

“樂易,這一切都是單諾安排的。”

“樂易,這些都是展博和單思意一點一滴從展淵和單諾嘴裏套出來的,單諾和展淵密謀了很久。單思意說單諾是在去荷蘭的飛機上遇到展淵的,後來畫展的時候展淵看中了單諾的一幅畫,想要買下來,可是單諾不肯*,原因就是,那幅畫的主題和主人公都是你。”

“後來展淵知道了你,你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幾年,終于出現了,他想要把你找回去。單諾是知道自己的病了,便跟他協議好,要他給你幸福,然後就有了後來的一切。”

“我知道後去找了單諾,問他為什麽要這樣,他說,你別告訴她我想,對她來說,恨總比愛容易放下。”

“樂易,你知道嗎?單諾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我都哭了,我答應他幫他保密。樂易,自我知道後,我每次看到你,都想抱着你哭,可是我不能,我要幫單諾給你幸福,我也要你幸福。”

我看着悅怡,眼淚唰唰的往下掉,她的眼淚也不停地滾落下。我終于忍不住了,上前抱住她。

我的悅怡,也是要給我幸福的人。

我上輩子是做了多大的善事,遇到這麽多要我幸福的人。

同樣緊緊地擁抱着我的悅怡,哽咽着在我耳邊說:“樂易,今天展淵就要帶着樂樂去美國了。”

我和展淵的那筆賬還沒有算,他竟然就要走了。

我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我要跟他說清楚,我的幸福,已經有單諾給了。不需要他擔心,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我的樂樂。

機場的人很多,托運的行李不停的在眼前飄過,不遠處還有小孩子的哭聲。

我不知道離開了我的樂樂會不會這樣撕心裂肺地哭泣,沒日沒夜地想念我。

廣播不停地播報哪班飛機要起飛了,我看了看,展淵他們的那班飛機還有一個小時就要起飛了。

我不知道展淵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就把樂樂困在美國了?不讓他見我。

不會的,不會的。

遠遠的,就看到展淵抱着樂樂,兩個人都帶着大大的墨鏡,穿着一樣的衣服、鞋子。

我走了過去,樂樂看到我很開心,問我:“媽媽,你是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搖搖頭,對着樂樂笑了笑,然後把他從展淵的手上抱下來放在地上。

“展淵,我什麽都知道了。”我正視着他的眼睛,雖然聲音沙啞,但我也要說完接下來的話。

“謝謝你曾經想過要給我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只有單諾能夠給。其他人給得起,我也要不起。”

“謝謝你做了對的選擇,和辛小姐結婚,希望你以後有個美滿的家庭,給樂樂一個健康溫馨的家庭環境。”

“可是,你欺騙了我,你讓我在單諾最艱難的時候沒能陪在他身邊,你讓我覺得愧疚,讓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也欺騙了單諾,你履行不了你對他的承諾。”

“我們曾經發生了什麽我已經忘了,但是,我有記憶的這些事,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算清楚。”

我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展淵的臉上。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話語。

“好了,我們的賬算清楚了,我要回去陪我的單諾了。”

“樂樂,就麻煩你照顧了。謝謝。”

我說完就大步地往前走,盡管樂樂在我的身後嚎啕大哭,大聲的叫着“媽媽”可是我不能回頭,過去已經結束了,我的單諾還在等着我呢。

旁人怎麽看我我已經不在意了。潑婦?瘋子?還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都不重要了,我只在意我的單諾。

可是,我沒想到過會有人去樓空這個詞在等着我,當我推開單諾病房門的時候,裏面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仿佛從來沒有人住在這裏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我的單諾呢?他真的決定要丢下我了?真的棄我而去了?

我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姐?”

“樂小姐?”

一個小護士站在我面前,我一把抓住她,我怕她也會突然走掉,我使了全身的力氣搖晃着眼前這個人。

她吃痛的抓住我的手,要我停下。

我還是問她:“單諾呢?單諾呢?我的單諾呢?”

她可能是被我吓着了,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我面前,怯生生的說:“單先生轉走了,這是單先生要我轉交給樂小姐的。他還要我轉告樂小姐,不用找他了。”

我松開小護士,幾乎是用搶的把她手裏的東西奪過來。

是張畫,鑲在好看的畫框裏。

是我,是我的模樣。

是我微笑的模樣。

還有單諾清新峻秀的字:

粗服亂頭,不掩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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