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走出咖啡館,陳織夏擡頭望着天空。
今天天氣不好,灰蒙蒙的,感覺下一秒就傾盆大雨。
腦海裏一直出現着方方的那句話——
“你天生就是屬于攝影的。”
攝影這個行業,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人的熱情能擊退很多專業和能力上的困難,卻擊不退現實的打擊。
許多年輕時的一番熱情,到頭來卻成一番空想。
這條街道兩邊種滿了梧桐樹,此刻刮起了不小的風,樹葉簌簌落下。
陳織夏沒有叫車,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路。
暴風雨前的風來的迅速又猛烈,她的發絲飛揚,衣擺不停晃動,站在風中,感受風在耳邊跑過的聲音。
這種風雨欲來前的感覺很奇妙,仿佛天地之間只有她一個人。
陳織夏舉起相機,拍下遠處的一片風景。
沿路走了一段,天上開始落下小雨點,她護着相機,恰好走到一個公交站牌前。
陳織夏心底觸動,想起上次吃完飯,她和祁降一起坐公交車回去。
從包裏翻出一個硬幣,她上了一輛公交車。
坐到座位上,雨勢突然增大,街道上都是連忙跑着躲雨的人,車窗上成股成股的雨水順着玻璃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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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織夏解鎖手機,方茹發來一條消息。
方茹:【照片準備的怎麽樣了?】
陳織夏發過去幾張原稿:【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再修一下,就可以了。】
方茹:【不錯,這幾張拍得很好。】
方茹:【OK,你弄完明天發給我就行,晚上別熬太晚,注意休息。】
陳織夏:【我知道了,謝謝方姐。】
陳織夏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回到民宿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只可憐的落湯雞了。
小風一吹,身體更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打了個噴嚏。
她回到房間,走進淋浴間,沖了個熱水澡,洗澡的中途,又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陳織夏感覺渾身舒服,只是腦袋開始感到暈眩。
時間接近中午,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了,就沒有出去吃飯,上床裹着被子睡了一覺。
再次睜眼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陳織夏迷迷糊糊的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瞬間沒了睡意,她沒想到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這麽長時間。
她坐在床邊,感覺腦袋像壓了千斤頂一般沉重,眩暈感越來越嚴重,吸了吸鼻子,感覺不是很好。
但是今天晚上還要把參賽的圖稿給看了,她只好起身,強撐着給自己灌了兩杯熱水,然後坐在電腦前,将讀卡器插入電腦USB 接口,習慣性的去摸自己的咖啡杯。
發現裏面是空的,她才想起來自己來懷遠前帶的咖啡已經在前天喝完了。
夜晚靈感好,陳織夏經常熬夜修圖,需要濃咖啡來提神,基本上一個晚上兩三杯,已經養成了酗咖啡的習慣。
沒有咖啡,她從心底蔓延出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
她從行李箱裏找出一件比較厚的外套,套上外套,借了民宿裏的公用傘,出了門。
藝術街上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就在民宿不遠處。
陳織夏平常喝的是咖啡豆現磨的,豆子是母親偶然從國外帶回來的一個牌子,她當時喝了一口,便覺得味道很香,此後就一直只喝這個牌子。
來懷遠前,她特地在家裏磨了一些,放進密封袋帶了過來。
她事先沒想到自己來這裏的第一天就碰見了祁降,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在這裏暫時住下來的想法。
看着貨架上的速溶咖啡,陳織夏沒得選,随便挑了兩盒味道看起來不錯的。
走到房間門口,陳織夏準備刷房卡,卻發現自己的房間門是虛掩着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她腦袋現在很迷糊,想不起來自己出門的時候到底是否鎖了房間門。
腦袋暈的發脹,泡咖啡的間隙,她才注意到自己外套裏面穿的是睡衣,此時已經濕了一大半了。
又換了身衣服,陳織夏坐到電腦前,感覺到不對勁。
她記得出門的時候電腦明明沒有合上,而此時屏幕已經被放下,沒有完全合上。
她往門口看了一眼,沒發現出什麽,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今天應該是淋了雨,把腦子淋迷糊了。
繼續盯着電腦屏幕,投入進去。
第二天早上,祁降上樓來敲陳織夏的房門。
陳織夏之前入住的時候,只支付了一段時間的費用,現在需要結算一下賬單,看是否需要繼續繳費入住。
祁降來給她送一些票據和賬單。
敲了兩下門,裏面沒有應答。
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上午十點半了。
祁降又敲了幾下門:“陳織夏?”
裏面還是沒有回應。
心裏開始隐隐感覺不妙,祁降心頭湧現出一種異樣。
他拍打着房間門,嘴裏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陳織夏的名字:“陳織夏,陳織夏。”
旁邊幾間房門從裏被打開,裏面的住客大聲抱怨:“吵什麽吵?”
祁降像是聽不到似的,一遍又一遍拍打着房門。
房間打掃的阿姨推着車走過,他攔住,指着房間門,紅着眼對阿姨厲聲說:“403今天有人出來嗎?打掃衛生的時候打掃這個房間了嗎?”
阿姨被他這個樣子吓到,慌張說道:“沒……沒有……今天早上敲門的時候裏面沒有人應,我看門上也沒挂外出的牌子,就沒打掃。”
房間打掃一般是在早上九點,打掃人員推着車敲門的時候,房間內并沒有人回答。
祁降說:“鑰匙,你那裏的備用鑰匙給我。”
“這……”阿姨有些猶豫,她和祁降接觸不多,只知道他是這裏的前臺,民俗極其注重住戶的隐私,她不敢随意把鑰匙給陌生人。
“鑰匙。”祁降咬着牙出聲,額頭青筋暴起,像是隐忍着,感覺下一秒就能立馬爆發。
阿姨猶猶豫豫,最終遞上鑰匙。
祁降拿着鑰匙去開門,連插了幾次都沒能對準鑰匙孔。
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內心早已潰不成軍。
陳織夏睡了一覺,但感覺不好,還做了個不好的夢。
前半程她渾身冰冷,手邊沒有能禦寒的東西,像掉進了冰窖裏。
然後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舒适的懷抱,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她想回應,可是睜不開眼,也開不了口。
她動了動手,抓住了什麽東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也沒能放開。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能看見灰塵浮動在空氣中。
陳織夏緩緩睜眼,意識逐漸恢複。
一旁坐着的林與玫看見她睜眼,立馬開心道:“夏夏,你醒了!”
陳織夏聲音很輕:“我……我不是……”
她不是在看圖嗎?怎麽躺到床上了?
“知道你想做出好成績,但你也不用那麽拼命吧。”林與玫說,“你發燒了,四十度,吓死我了。”
挂不得她昨天晚上感覺自己腦袋暈乎乎的,她以為只是小感冒,就沒着急着去看醫生。
“你不知道。”林與玫看了一眼站在陽臺上抽煙的祁降,悄悄說道,“你當時昏迷的時候,死死抓住祁降的手臂不放,嘴裏還喊着他的名字。你不知道祁降當時的樣子,紅着眼睛,跟瘋了一樣,抱着你就往外面沖,說來不及了,要馬上帶你去醫院。”
林與玫聽說江聿懷前段時間在懷遠新開發了個度假村,就逮着他可勁兒薅羊毛,讓他帶自己去免費玩一趟,本來想着也來把陳織夏叫上,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林與玫繼續說:“我和江聿懷都攔不住他,最後還是江聿懷罵了他一頓,他才清醒過來。”
陳織夏紅着眼睛,說不出話。
林與玫還想說點什麽,這時醫生進來,又給陳織夏量了一□□溫:“沒什麽大事了,好好休息就行。”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她也站起身,說道:“那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陳織夏虛弱的點點頭。
祁降還站在陽臺上抽煙,周身煙霧缭繞。
她想,原來她睡夢中抓着不放的東西,是他的手臂。
陳織夏下床,打開陽臺的玻璃門。
她看着祁降,聲音虛弱:“謝謝你,又……”
“陳織夏。”祁降冷聲打斷她,側臉弧度緊繃,目視前方。
陳織夏怔住。
半響,祁降掐滅煙頭,側過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卻很兇:“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就死在這個房間裏了?”
“嗯?是不是?”他的嗓音充滿磁性,卻也冰冷無情。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陳織夏只能往後退。
直到她的後背觸碰到冰涼的牆面,她才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不是……”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像是碎掉的東西,下一秒就随風散去。
或許是生病使人感性,陳織夏眼圈紅紅的,眼裏蓄滿淚水,随着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抽噎掉下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越說聲音越大,像是要将所有委屈發洩出來,“你憑什麽這麽質問我,我又不知道自己會發燒,我又不知道自己會暈過去。”
祁降比她高一些,低頭看着她,下颌線越繃越緊,仿佛在極力忍着什麽痛楚似的:“你難道就沒有一點常識嗎?你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嗎?你不會提前準備一些藥嗎?”
“生理期跑出去淋雨,還熬夜灌咖啡,陳織夏,你腦子呢?”
“你……”陳織夏被他問的無法還口,仰頭看着他,只能趕他走:“你出去,你走!”
她氣得胸膛一起一伏,指着門口轟他走。
祁降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