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求娶鐘氏女

“……人沒了。”

有那麽兩秒, 鐘虞睜着眼, 思緒微微停擺。

“人——”理智回籠, 她收住聲,匆匆下了軟轎, 壓低嗓音, “進來說。”

小厮攥緊手點點頭, 跟在她後面。

回到院中, 拂弦立刻就緊緊關上了門。幾乎是一瞬間鐘虞就轉過身急匆匆問:“什麽意思?怎麽突然之間就沒了?!”

“是盈州突然派人傳了話,說前幾日半夜裏人突然就沒了,下人起夜時順便查看情況時才發現身子都涼了。”小厮口齒還有點哆嗦, “府上大夫看過之後說已經斷了氣,可是老爺不敢辦喪事,一切都還藏着掖着的。”

前幾日就死了……只是因為通信往來太慢, 所以她現在才得到消息。

原本只要讓鐘韞痊愈, 她再做回被傳召趕往都城的鐘氏女,接着就能順理成章地留在離尤身邊, 以後攻略他也不用再束手束腳……

她想問系統,但系統不告訴她這些事才算是符合“游戲規則”。

“系統,許願機會能讓鐘韞起死回生嗎?”

“不能。”

鐘虞心裏沉了沉, 現在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脫身?

小厮沒忍住眼睛都紅了, “郎君,老爺還吩咐送信的人轉告兩件事。”

鐘虞忍不住覺得煩躁,又有些頭疼。這下後路徹底沒了,她必須得想別的辦法。

至于死去的鐘韞, 她進入這個虛拟世界以來別說和這個人接觸,甚至連面都沒見,顯然不會有多深厚的感情,她沒辦法真心實意地流露悲傷,只能将臉埋進雙手,悶悶道:“什麽事?”

小厮只當她一時難以接受,再加上憂心自己的處境,便小心地接着說:“傳信的人說或許有人已經盯上鐘家,開始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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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麽說?”鐘虞皺眉,直起身。

“有生面孔在盈州鐘家附近打聽,聽口音是都城的,不是本地。起先府上并沒有察覺異樣,是某個家奴有一日喝了酒說漏嘴才說了自己被收買的事。”

“都城口音?”

鐘虞腦海裏警鐘敲響,可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是誰要查鐘家。

離尤顯然是不可能的,一國之君要查一個人,怎麽會留下這麽多破綻、這麽蹩腳。

如果有誰提前把這事戳穿了……

鐘虞面色微冷。

“還有一件事呢?是什麽?”

小厮從袖中拿出一張密封好的字條遞過去。鐘虞接過,飛快展開紙條看了看。

她動作一頓,驀地,冷冷哼笑一聲。

紙條上只有四個字:以死脫身。

“這是父親的意思?”她指尖夾着紙條晃了晃。

小厮不知道這紙條上的內容,乍一看見她變了臉色有些不解,“是的,郎君,怎麽了?”

鐘回先是不顧她安危讓她假扮兄長到都城任職,現在鐘韞不僅沒好轉還沒撐住死了,他不願醜事公諸天下,也不願鐘家滿門被連累,竟然就狠心到讓她去死。

顏面高于一切?恕她不能茍同。別說她還需要完成任務,就算沒有任務,她也不可能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讓我去死。”鐘虞輕飄飄地道,一掀眼,目光格外冷。

恐怕在提出讓她女扮男裝的那一刻,鐘回就已經想到這個最壞的可能,有這個打算了吧。

小厮一怔,狠狠打了個寒戰,“老爺……老爺他……”

“以死脫身談何容易,只要屍身在,仵作就能驗出是男是女。”

“老爺實在……狠心。”

“他若不叫我死,那他就得跟我一起死了。男兒身裝不了一輩子。”鐘虞面無表情,“兼栎,你替我送個消息回盈州鐘家。”

叫兼栎的小厮呆呆的,“郎君請說。”

“告訴父親,讓他密不發喪,假裝二姑娘還在養病。前兩日死的是鐘家大郎君這事,永遠都不能讓人知道。”

第二日上朝,有人禀報邺國使臣已抵達比鄰都城的合州,明日就将進入都城并入宮中觐見。

“接風宴準備得如何。”

“回禀陛下,臣已按照規制禮節将諸事交給郎中令、衛尉與典客,宮內警衛與宮宴事項均已預備完畢。”

鐘虞擡眼看了看站在階下回話那人的背影。

——前些日子稱病在家修養的丞相魏班。

她聽谏議院其他人說過,死了的陳海容是魏班的學生,後者應該是早知離尤動了殺念,所以未免不忍才稱病一段日子。

“陛下,不知明日接風宴上,幾品官員能夠入席?”

男人冕冠上垂下十二條珠玉微微晃動,“四品。”

四品?鐘虞挑眉笑了笑。

……

接風宴設在青玉臺。無數宮婢魚貫進出,淺色裙擺紛飛,手裏托着瓊漿佳肴。

坐席按照官職次序排列,因此鐘虞的位置比較靠後。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跳有些快,好像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麽似的。

“邺國使臣到——”

鐘虞摒除雜念,看向踏進來的那一行人。

弈國原本是統一王朝,然而幾十年前分崩離析成無數小國,小國之間互相吞并,最後形成弈、邺、郦、晟四國并存的局面。現在來看四國間勉強維持着平衡,但是這種平和隐隐有了崩裂的征兆。

弈國對于邺國的态度算不上友好,只是離尤母族中曾有一位姑娘被封為王女送去與邺國和親,所以表面看來勉強算“交好”,實際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這次邺國派來的使臣,是邺王次子祝緩。

祝緩踏入殿內,目光無意掃過正襟危坐的左右朝臣,正要繼續往前走時腳步卻忽然一頓。

他身後的随侍不解,小聲提示他,“公子?”

祝緩驀地回過神,忍不住喃喃,“一模一樣,竟然還有這等事……”

察覺等在前面的魏班幾人已經探究地看了過來,祝緩這才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去。

鐘虞坐在位置上有點不解。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邺國這個庭陽王看向自己這個方向時眼裏明顯閃過詫異。可他是在看誰?

“賜座。”

“多謝弈王陛下。”祝緩不卑不亢地道了謝,然後才入了座。

他擡頭,不動聲色打量居于上座的男人,冕珠後隐約露出他一雙沉沉的眼,陰鸷且威嚴。

祝緩不緊不慢地開口寒暄,然而離尤卻看也不看他,态度十足輕慢,只有老丞相魏班跟他含糊着一些場面話。

“此次本王代替邺國例行前來弈國拜訪,一是希望能談妥商貿往來事宜,二是希望能如同從前求娶荀氏女那樣,再尋得一位才貌兼備的美人。”

王座上撚着佛珠的男人動作一頓,臉色冷了下來。

祝緩微微一笑,佯作未覺,“為表誠意,邺國願将王女嫁與陛下,結秦晉之好。”

殿內一片寂靜。

“求娶美人?”叮地一聲響,離尤随意将手中酒盞扔到桌上,“邺國上下,難道還找不出一個美人,需要你們千裏迢迢到寡人面前求娶?”

“弈國女子端莊娴靜,與邺國格外不同,實在令人心向往之。”

“既然如此,那庭陽王只管去市集找,那裏人多,想必有合你胃口的美人。”離尤嗤笑,“至于你所說的王女,寡人不感興趣。”

要邺國公子緩、堂堂庭陽王去市集找美人娶回去,傻子也聽得出是一句羞辱。

祝緩聞言大怒,離尤難道想撕破臉皮?

“弈王這是何意?本王率臣子前來誠心相交,結果卻被這樣羞辱輕慢!”

“庭陽王不必動氣。”魏班開口,“只是弈國王庭內無适齡女子,實在沒什麽好人選。”

“弈國從前的三姝家世都并不顯赫,但據說求親之人依舊絡繹不絕。”

魏班微微一笑,“那庭陽王的意思是?”

“陛下,臣欲獻策。”坐席中忽然有人道。

離尤漠然地擡眼,“說。”

鐘虞看向大殿中央,站出來的是之前羚山狩獵選馬時見過的那個孫大人。

“從前三姝中有兩人都出身盈州,盈州素來也有美人如雲的美名,不如就令盈州官員選出貌美女子獻上。”

鐘虞聞言,心裏那種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

有人反駁,“這方法耗時耗力,一來二去未免耽擱太久。”

“那就只好找鐘大人幫忙了。”

鐘虞咬着牙,微笑,“臣能幫上什麽忙。”

“臣記得鐘大人似乎就出身盈州,且還有個雙胎的親妹妹。”孫正笑道,“盈州鐘氏女與楚氏女的名聲即便臣身處都城亦有所耳聞,不知鐘大人的妹妹是否婚配,又是否願替陛下分憂解難?”

鐘虞跟孫正四目相對,敏銳地從對方的眼神和笑容裏讀出“不懷好意”的意思來。

鐘韞已經死了,她目前還沒辦法脫身,又從哪裏找個“鐘虞”出來?

即便鐘韞沒死,她也絕不能去邺國。

她當即就站起身,“陛下——”

“這位大人是鐘家二姑娘的兄長?”祝緩大喜過望地打斷她,“難怪我剛才進來時看見這位大人就覺得格外面熟,只覺得跟畫像上一模一樣!”

“畫像?”離尤緊緊盯着祝緩,“什麽畫像。”

坐在殿內一側的衛英臉色突變,接着他忙垂頭假意咳嗽掩飾,指節攥得發白。

“本王曾在一位故交那裏見過一幅美人圖,那故交告訴我畫上的是鐘氏女。從那以後,本王便念念不忘。”

鐘虞攥緊手,盡力維持着平靜的面色,承受着所有大臣投來的打量。

這個祝緩所說的話,每一句都信息量驚人,而什麽畫像之類的她根本一無所知。

誰會有她的畫像?祝緩怎麽會看到?

離尤拖長尾音,眸色極冷,“故交。”

“是。”祝緩臉上猶帶着笑意,點了點頭。但卻不說這位故交到底是誰。

“陳海容。”

“陛下竟然猜出來了。沒錯,正是陳大人。”祝緩面色不變。

“那庭陽王可知,陳大人已被寡人滿門抄斬了?”嗤笑一聲,離尤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他往後靠坐着,繡着金紋的廣袖垂落而下。

“本王平日少問政事,唯獨愛美人美酒,又愛附庸風雅罷了。”祝緩笑了笑,半點不心虛地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弈國政事,本王更沒有立場置喙,眼下只想求陛下成全,讓本王求娶鐘氏女。本王機緣巧合看到那幅畫卷,今日又得見其兄長,想來是有緣的。”

他當然知道離尤厭惡荀氏一族,今日故意以這個由頭提出再次求娶美人,也存了故意給對方難堪的意思。

只是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為了兩國之間繼續維持平衡,弈王沒理由拒絕。

忽然間,玉階之上,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站起身。紅墨衣袍垂地,冕珠晃動時露出他深刻而冷戾的眉眼。

離尤一步步,慢吞吞地踏下玉階。所有人屏息而待,殿內只能聽見慢條斯理的腳步聲。

祝緩原本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然而随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逐漸走近,他不自覺地避開視線,莫名有些緊張。

“有緣?求娶?”男人驀地開口,嗓音中不辨喜怒。

祝緩下意識就要應聲,然而下一刻卻被突然襲來的一股重力擊中胸口,劇痛襲來時他整個人也飛了出去。

“砰”一聲巨響,人狠狠砸到桌上,杯盤碗盞叮鈴咣啷地落地碎裂四濺。

殿內驚呼聲四起,“陛下!”

“公子!”

祝緩痛苦地慘叫一聲,掙紮着正要起身,一股力道又死死壓上他肩側,令人痛不欲生。

他死死瞪大眼,連痛呼的力氣也沒了。

離尤垂眸睨着癱在桌案上的人,眼裏這才浮起層疊的厭惡、暴躁與殘忍。

他一挑眉,腳慢慢碾壓着踩下去,傳來一聲聲骨骼碎裂的悶響。

“就憑你,也配觊觎寡人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鐘虞:不是說好三天後才官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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