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跟着祝緩一同到青玉臺赴宴的還有邺國兩個臣子與一個随侍, 冷不防看見祝緩被踢翻在桌案上, 驚得猛地站起身,“公子!”接着就要沖上去将人救下來。
士兵卻忽然湧入, 拔劍攔在幾人面前。
“弈王這是何意!”
離尤恍若未聞, 扯了扯唇角, 松開腳下對祝緩的鉗制後退兩步, 手指散漫撥弄佛珠, “來人。”
太尉董梁立刻應聲:“臣在,請陛下吩咐。”
“庭陽王以交好之名,行事嚣張挑釁,不僅當衆承認與弈國重臣私下往來互通一事, 還觊觎寡人的宮妃。”離尤擡眼緊緊盯着衆臣中某一處,驀地勾唇笑起來, “故将其扣下, 若邺國想把人帶回去,先給寡人賠罪。”
鐘虞脊背一緊。
她看不見男人上半張臉, 但卻能察覺到他正緊盯着自己, 更能看清他沒被冕珠遮擋的唇與下颌。
還有他不懷好意勾起的那側唇角。
……這種感覺, 讓她覺得自己像獵物似的被盯上了。
“你血口噴人!”使臣大怒,“誰不知你後宮無人,公子他求娶的是鐘氏女,何時又成了你的宮妃!”
“何時?”離尤冷冷嗤笑,睥睨道,“此時。”
“如此美人, 自然應獻予寡人。”
另幾人仍沒有放棄接近已經昏死過去的祝緩,然而刀劍就橫在面前,他們手無寸鐵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這時,其中一人才忽然一躍而起,摔碎了桌案上的琉璃盞。碎片四濺,他抓起尖利的一塊便要沖上前,“你竟敢對庭陽王下手,我要殺了你——”
“護駕!”被飛濺碎片劃傷的大臣也顧不上去看傷口,忙驚惶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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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尤站在原地,目露輕蔑。
下一刻利器穿透肉.體的撲哧聲傳來,那使臣瞪大眼,踉跄兩步“咚”一聲重重跪倒在他腳邊。那劍不是致命傷,但也去了半條命。
鮮血從使臣嘴裏溢出,他哆嗦着去捂血流不止的傷口,“你……你……”
殿內立刻安靜下來,宮人全都跪着不敢上前。
離尤看一眼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血,眼底浮起嫌惡,“将祝緩等人押入牢獄,再送信給城外等他的邺人。”
“是。”
“陛下。”魏班忽然開口,“公子緩所說的那一番話裏還有諸多疑點,陛下也應一一查清才是。譬如為何他能在陳海容那裏看見鐘氏女的畫像,又為何今日殿上求娶時恰好有人獻策從盈州選美人,這些都猶未可知。”
孫正眼裏劃過恨色,“魏相這番話是何意!難不成懷疑我?”
魏班面色不變,“就事論事罷了。”
離尤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道纖細的身影。這一點他剛才不是沒有懷疑過,如果她的身份或者意圖真的有什麽端倪,那他會殺了她,立刻。
忽然,他目光一頓。
“男人”白皙的手背上,正緩緩往下滑落一條血痕。
離尤猛地攥進手裏的佛珠,眼裏戾氣翻湧。
“鐘大人,用這個擦一擦吧?”
旁邊的某個谏議院同僚遞來一張幹淨手帕,指了指她的手背。鐘虞接過後低聲道:“多謝。”
她也夠倒黴的,剛才好幾個大臣被碎片劃傷,其中就有她。
剛用手帕擦掉手背上的血跡,鐘虞就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看她。一擡頭,只看見離尤忽然暴躁地拂袖起身,“陳海容查抄的那些家産呢?去給寡人查!明日之內,一切務必水落石出。”
“臣遵旨。”魏班俯身應聲。
離尤別開眼,大步跨下玉階,經過那個被侍衛刺了一刀的使臣時冷冷扔下一句,“殺了。”
……
鐘虞跟着其他大臣靜靜站立在大殿兩側。侍衛架着已經昏死過去的祝緩和另兩個邺國臣子走出殿內,那個死了的随侍則被幾個宦官拖了出去。
血腥味似乎還萦繞在鼻端,宮婢們開始清理地上的血跡。
外面天色暗了下來,所有臣子都默不作聲地魚貫而出。走出大殿才慢慢開始有人交談。
“鐘大人,恭喜。”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接着朝臣們便紛紛開始向鐘虞道賀。
鐘虞一怔,接着禮節性地對着對方笑笑,對于那些探究的目光或者拐彎抹角的詢問則假裝看不見。而衛英、孫正與其他幾個官員卻并未停留,徑直走遠了。
她一點不覺得高興——現在是不用去邺國了,但是鐘氏女要入弈國後宮的事卻板上釘釘,她卻還沒想好該怎麽做。
剛才接風宴上孫正的言行也很奇怪,顯然是刻意針對她。可是為什麽?
祝緩在陳海容那裏看過她的畫像,然後來到弈國求娶美人,孫正就恰好地提起盈州,再順着提起她。這些怎麽可能都是巧合?
鐘虞腦子裏有點亂,她漸漸放下腳步落在人群最後。
“系統,我和衛英有仇嗎?或者說,鐘韞和衛英有仇?”
雖然今天“獻策”的是孫正,但孫正和衛英關系似乎不錯,和衛英僅有的兩次接觸也奇奇怪怪的,讓她下意識懷疑。
“這屬于需要你自己觸發的劇情,我無法解答。”
鐘虞挑了挑眉。她已經摸索出了一點規律,如果系統這麽說,很可能就是“有”。
她靜下心仔細回顧,想從回憶資料裏找出點蛛絲馬跡來。然而再怎麽回想,鐘韞和衛英的交集都是從來都城之後才開始的。至于她,也就是“鐘虞”,應該是一直待在盈州,從沒見過衛英才對。
古時男女大防,別說普通外男了,大多人成親之前都從沒有見過……
等等。
成親……定親……
鐘虞皺起眉,“‘我’之前跟一戶姓衛的人家定過親?”
“是的。”
“那家的郎君叫什麽?”她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系統沒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這麽巧?!那個衛家正好就是這個衛家?”鐘虞不解,“不是說生了什麽重病,要舉家搬到都城求醫嗎?怎麽不僅不像生過重病,還做了官?”
這裏面肯定有隐情,不然衛英的态度不會這麽奇怪。
她沒認出衛英,但衛英有沒有認出她?
等她理清思路再回過神時,周圍已經沒什麽人了,只剩下提着燈的小宦官老老實實等在一邊。
冬日裏的風吹在臉上身上,格外地冷。
關于身份的事,她現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也沒時間想辦法。暗處可能還有個衛英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鐘虞沉吟片刻,想要破罐破摔賭一把的想法越來越強烈,她讓那小宦官走近幾步,“麻煩公公找元公公傳個話,就說我有重要的事要向陛下禀告。”
……
“陛下,鐘大人求見。”
離尤握着筆的手一頓,接着随意将筆放在手邊,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這就按捺不住了。
“宣。”他懶洋洋靠在椅背上。
片刻後,一道纖瘦的身影走了進來,舉手投足間被她刻意做出男子氣概。
“陛下。”
“鐘大人來得正好。”離尤朝桌案一角揚了揚下颌,冷淡地耷拉着眼,“替寡人将那幾頁經文謄抄一遍。”
鐘虞急着要說出口的話就這麽被破咽了回去。
謄抄經文?怎麽突然讓她做這個?
鐘虞默默走到桌案前,提筆前猶豫了一瞬。她的字如果不刻意放慢了寫去改變字形就會格外秀氣,一看就是古時閨閣女子會寫出來的字,離尤看一眼或許就會懷疑。
正好,他如果問起,那她就順着“坦白”。
想到這,鐘虞伸手去拿桌上的筆。她擡眼時瞥見了攤開的紙張,上面的字龍飛鳳舞、遒勁有力,簡直字如其人。
她垂首靜下心,默默抄起經文來。
這幾張經文并不多,鐘虞抄了一會就抄完了。她輕輕舒了口氣放下筆,沒留意到男人意猶未盡從她手上移開的目光。
“陛下,已經謄抄完畢了。”
離尤鼻間溢出低緩的一個“嗯”,接着随手拿起一張看了看。
鐘虞目光一錯不錯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然而……
離尤興致缺缺地掃了一眼就把紙張放下了,沒有露出任何懷疑的神色。
他一點都沒覺得不對勁?
“陛下,”她不準備再等,開口道,“臣其實有一事想要禀告。”
“說。”
“其實臣——”
離尤忽然一擡手,打斷了她。
“鐘大人準備何時讓二姑娘動身來都城。”
鐘虞一怔,眨了眨眼,“陛下,臣想要說的正與此事有關,臣——”
“等那些老東西今天緩過勁來,明日早朝必定會對寡人窮追不舍,追問封妃事宜。”離尤再次打斷了她,“故而寡人明日會下旨傳召,命她即刻動身。”
“……是。”鐘虞頓了頓,見他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後才又開口,“只是——”
“鐘大人。”
鐘虞一噎,她覺得離尤就像是故意一次次打斷自己的話!偏偏她還不能搶着把話說出來。
她深呼吸,“陛下請說。”
離尤垂眸,掩去眼底惡劣的笑意,面無表情道:“鐘家無權無勢,若你妹妹做了寡人的宮妃,你就不怕她招人嫉恨?”
“臣……自然是擔憂的,只是能陪伴陛下身側,是她的福氣。”
“若是擔憂,寡人倒有個辦法。”
“請陛下賜教。”
“鐘大人寫一手好字,善言談且識趣,格外合寡人心意。”離尤将佛珠往桌案上一扔,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低低嗤笑,“不如你受一道宮刑,從此便作為宦官随侍寡人左右,還能照拂你的妹妹,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啦!下章開頭就掉!至于掉了之後會發生什麽,本清水作者還沒有想好哈哈哈哈哈
(今天更新晚是因為太困了導致碼字慢得像烏龜,我下次負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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