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選他

駐南航校擁有怎樣的地位、肩負着怎樣的重任國人皆知, 其中不少女性都對這些戰機飛行員有着基于敬佩的仰慕與向往。

英雄常愛美人,而美人亦愛英雄。

六日這天,陸陸續續有打扮得光鮮亮麗的青年被帶着走進航校校內的禮堂。

受邀者或是名校先進學生,或是才藝雙全的名媛, 即便彼此在禮堂門口打照面時認不出來, 出于禮貌問候時也會發現至少在報紙上或者別人口中得知過姓名。

但現在崇尚社交, 到場的人大多彼此都已在從前見過了。

“欸!”忽然,禮堂門口尚未入場的某個女學生碰了碰身邊的人。

“怎麽了?”

“你快看!”

同伴擡頭順着看過去, 面色頓時古怪起來, “她怎麽來了?”

被她們議論的女人穿一條西式連衣裙,裙子腰間收得沒有一分多餘,纖細得令人忍不住頻頻側目。

“小點兒聲。”

還沒來得及深入下去的議論便匆匆停止。

鐘虞走到禮堂門口,将邀請函遞給負責登記的人, 對方核對後擡手拉開禮堂的門。

她一踏進去,裏面的說話聲便低了下來。

裏面的人都端着香槟,大多女人只是看她一眼便冷淡地別開了臉, 繼續和身邊的人交談。個別的人甚至忍不住小聲開始議論:“怎麽請了她……”

“她竟然也好意思來。”

鐘虞目光淡淡瞥過神色各異的那些人, 完全懶得在意。她環顧四周不動聲色地找,然而布置的精致漂亮的禮堂裏根本沒有傅聿生的身影。

怎麽回事?既然是航校與外界聯誼,那他怎麽可能不在?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總不會是已經有了女朋友吧?

她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槟, 沿着禮堂挂滿各種照片的牆慢慢往前走。

照片上大多是一些訓練的場景,還有每一期飛行員畢業的合影。傅聿生還未徹底從航校畢業,所以合影裏并不會有他, 原本鐘虞還有點惋惜,結果下一秒就被一張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那照片看起來是抓拍的。兩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在圍攏的衆人之間,正互相朝對方揮舞着拳頭,周圍的人全在興奮地喝彩。

鐘虞一眼就認出了傅聿生。

他因為用力,手臂的肌.肉線條漂亮地起伏,上衣下擺紛飛間露出一點腰.腹,和那天西裝革履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笑了笑,擡腳繼續往前走之前在心裏漫不經心地想:身材不錯。

……

禮堂中先有發起聯誼會的人致辭,接着便任由大家自己交談往來。現在崇尚戀愛自由,更何況這也是聯誼會的本意。

所以平時都被關在航校裏軍事化訓練的預備役飛行員們都蠢蠢欲動、摩拳擦掌起來。

于是廳中形成了一種奇異的景象:書香世家出身、名校在讀的女學生們總是三五成群站在一起,剩下在钰城中格外有名的名媛交際花則坐在一塊。

鐘虞則被邀請加入後者,只是在航校學生大多只對她大獻殷勤後,其他女人的表情明顯變了。

她有點頭疼。

“蓋——”說了一個字,那個忽然出聲的女學生才忽然覺得不對似地捂唇,“抱歉,鐘小姐,我一時嘴快。”

鐘虞擡眼似笑非笑瞥她,沒說話。

“現在大家坐着也只是閑聊,聽說鐘小姐一舞難求,今日既然有緣會面,不如跳舞給大家欣賞欣賞,打發時間?”

有男學生想法直,聞言便興奮道:“那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蓋露,不,請鐘小姐跳一曲?”

話音剛落,那女學生及身邊幾個同伴都笑起來。

“雖然我沒什麽義務提醒你,不過,這位同學,”鐘虞指尖無聊似地一彈杯沿,“恕我直言,你似乎不懂得什麽叫做社交禮儀。”

出來社交卻被說不懂社交禮儀,在旁人聽起來就和“沒有家教”四個字一樣丢臉。

女學生驀地起身:“你!”

鐘虞坐着沒動,“我什麽?”

“你就是個陪男人跳舞的妓.女,有什麽臉面對我說三道四!”對方惱羞成怒脫口道。

“女學生與名媛在舞廳跳舞的并不少,你這是打算将你的同學們一起污蔑了?”鐘虞冷冷笑一聲,“舞、妓二字,你分不清?”

發起聯誼的男學生站起身,“思家!鐘小姐一樣是受邀的賓客,你怎麽能這麽說?”

“你、你們!”女學生臉色紅白交替,最後抓起包就要走,“這種聯誼會,我還不屑參加!”

她走了幾步才發現同伴還在沙發上不動如山,立刻回身不悅道:“你們還不走?!”

“思家,我們……”兩個女生互相看對方一眼,顯然舍不得走,“你道個歉,相信鐘小姐也不會計較了。”

鄧思家臉漲得通紅,最後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氣沖沖地轉身摔門而去。

氣氛一時尴尬起來。

“或許思家并沒有刻意要給誰難堪的意思,只是措辭不大合适。”有人忽然開口道,“只是說話不中聽畢竟是事實,還請鐘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

鐘虞朝說話的人看過去。

坐在沙發上的少女穿白色長裙,背挺得筆直,雙手優雅交疊放在雙膝上,看上去清麗端莊。

鐘虞微微一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緊不慢地垂首輕輕抿了一口香槟。

其他人忙跟着打圓場。

好在下午茶并沒有持續太久,到了時間,衆人便紛紛起身前往更衣室。

如今網球和游泳一類的運動格外時興,舉辦聯誼的人便将網球這項活動放進了安排裏。

鐘虞換好衣服便徑直從更衣室裏出去,走到門口了才發現遺漏了一枚胸針在裏面,只好又折返回去拿。

“欸,她走了?”

鐘虞腳步一頓,挑了挑眉。

裏面的人沒發覺不對,接話道:“走了走了。”

“可算走了,跟她待在同一個屋檐底下簡直難受死我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請她來,若她還是南安的學生也就罷了,現在她辍學又去陪男人跳舞,美其名曰交際花,怎麽能跟正牌名媛比。先前又還要還她爹的債,指不定跟多少男人睡過覺了呢。”

“真是倒人胃口,你沒看見方才那些航校的男人一雙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

“那你該去制止他們別總盯着我看,或者收一收你們那嫉妒的語氣。陰溝老鼠似的背後議論,很有意思?”

更衣室裏頓時陷入死寂。

鐘虞對着鏡子抹去唇角花了的一點紅色,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她可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無意中撞破別人背後嚼舌根,那肯定是要直接撕破臉的。

這種事她轉頭就抛在腦後。鐘虞慢悠悠地,從連接更衣室與球場的小徑走過去。

忽然,她目光一頓。

某個高大的青年擡手捏了捏眉心,皺着眉也朝着球場走去。

原來在這裏啊。鐘虞心裏輕笑,毫不避諱地直直盯着對方。

“聿生,終于舍得來了?”

傅聿生解開最上一顆風紀扣,興致缺缺。

對方立刻懂了,幸災樂禍笑起來,“被李教官趕來的?你看你衣服都不換一身。”

“嗯。”他漫不經心應聲。

“欸,欸,聿生!”同伴壓低嗓音興奮地提醒,“快看!”

傅聿生擡眸。

從小徑走過來的女人像外國網球女選手時興的那樣,穿着短袖開襟上衣與百褶裙,纖細修長的腿上穿着一雙白色長襪。

與那日在楓白渡風情的模樣不大相同,但同樣引人注目。

“傅先生,”對方走過來,目露狡黠,“我們又見面了。”

“什麽情況啊,聿生?”

傅聿生任由同伴搭上自己的肩膀打趣,手插進褲袋裏,“這位是——”

他想到什麽,停了下來。

鐘虞沒料到他心思這麽細致,竟沒直言“蓋露”二字。于是頗為滿意地朝兩人挑眉笑起來,“我姓鐘,單名一個虞字。”

那男學生笑得殷切,“不知是哪個yu?”

“有一種叫做虞美人的花,我是那個虞。”

鐘虞。

傅聿生心裏無意識地将這兩個字重複一遍,垂眸瞥一眼她唇邊的笑意。

時人介紹自己姓名時多以謙虛口吻,少見這樣坦然以名花解釋還坦然自如、覺得理應如此的。

偏偏在旁觀者看來,她似乎也當得起。

鐘虞對上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不懷好意湊近,“傅先生的外套還在我那裏,打算幾時來取?”

“不必還了,一件外套而已。”傅聿生盯着她,唇角擡了擡。

“可我還欠傅先生一支舞。”她慢慢後退,尾音輕輕上挑,“記得來找我取呀。”

“鐘虞,你跟我一組吧?我打網球在整個航校裏是數一數二的水平!”

“就你?別丢人現眼,快滾滾滾。”

陸瓊玉面無表情地盯着衆人朝那女人大獻殷勤的一幕,抿了抿唇,轉身看見某個身影時眼中閃過驚喜,驀地笑着上前。

“傅大哥。”

傅大哥?

鐘虞聽見這三個字,不動聲色地側身看過去。

先前為那個叫“思家”的女學生說好話、八面玲珑的白裙少女,此時正朝着傅聿生走去。

“傅大哥,大家提議男女一組打網球賽,我可不可以跟你一組?”

傅聿生挑眉,察覺到一束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他猜到是誰,卻笑了笑沒轉頭去看,回道:“抱歉。”

那日母親在他耳邊念叨這位陸家小姐許久,他不勝其煩,今天又怎麽可能主動跟她一組。

陸瓊玉臉一白,咬唇勉強笑了笑,“傅大哥,你是不是擔心我拖你後腿?我平時都有練習,也有請家庭教師的……”

說到一半,卻被幾米外的哄鬧聲打斷了。

“争什麽争?讓鐘小姐自己選要跟誰一組不就行了?”

“那好,這樣最公平。”

鐘虞掠過周圍好幾人迫切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男人的臉上。

他身上沒有一點來聯誼精心打扮的痕跡,身上那件航校統一制的襯衣連最上一顆的扣子都是松開的,額角還垂落着一點發絲。

随意且漫不經心,一副公子哥兒模樣,不像照片上打架時那樣血性。

她朝着他笑了笑。

傅聿生盯着她,皮笑肉不笑。

這時,忽然有一道嗓音插進來,“不知道我現在參選還來不來得及?”

她側目看過去,不知何時出現在網球場的青年笑得風流又自得,眼裏還有幾分争奪的敵意。

敵意?

鐘虞一愣,片刻後反應過來,明白了為什麽這人看起來這麽眼熟。

——如果她沒認錯,這人就是牆上那張照片裏,和傅聿生揮拳頭打架的那個男人。

她再度擡眸看一眼幾米外的傅聿生。

傅聿生以為自己要選他,對吧?鐘虞心裏輕輕笑了一聲。

想到這,她挑釁地移開目光,轉而看向半路殺出來的那個青年。

然後手一擡,勾起唇角指向對方。

“我選他。”

作者有話要說:  某乎:論自作多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傅聿生:拒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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