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結局(二)
等空氣沉靜下來時, 喻見已經半昏。
卧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單褶皺不堪。
孟冬下床撿被子,輕抖了一下, 再蓋到喻見身上。無意中掃到喻見上臂內側有一道血漬,他頓了頓, 松開被子, 掰過喻見手臂。
沒傷口, 血漬很淡,是從哪裏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
牙齒印嵌得深, 傷口周圍也有很淡的血漬。
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見手臂上。
他俯身咬了她一口, 半晌離開,她上臂已經光潔白淨。
孟冬把被子給她蓋好,走到客廳, 翻出一瓶冰水,他喝完半瓶, 又拿上一瓶常溫的。
回卧室前他把他的手機撿了起來, 沒管地上淩亂的衣服,他光腳踩過, 進卧室把常溫礦泉水放到了喻見這側的床頭櫃。
想了想,他擱下手機, 拿起水瓶把瓶蓋給擰開了,再原樣放好。
他繞到另一邊上|床, 床墊微陷。喻見閉着眼, 好像半點都沒醒。
孟冬把頂燈關了,留下床頭燈,然後側身, 手隔着被子,搭在喻見的腰上。
他在她背後親她耳朵,低聲說:“醒了?”
喻見仍閉着眼睛,手背卻往後一揮,正好拍到孟冬的臉,啪一聲很輕。
孟冬捉下她的手,越過她,撈起她那側床頭櫃上的手機。
不是他的那只,而是喻見的那部舊手機。
Advertisement
身上一重,但又長久都沒動靜,喻見慢慢睜開眼。
她先看到枕頭邊一只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見到深深的牙印,接着她注意到了這只手正拿着她的手機。
她正要動,這人壓在她身上,臉貼着她臉,她根本掀不開對方。
她伸手去奪。
孟冬手一翻,将手機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見掰他的手指,他問:“什麽時候再用的?”
他的話沒頭沒尾,但他知道喻見能聽懂。
喻見掰着他的手說:“跟你沒關系。”
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話費。”
“我還給你。”
“好。”
喻見停手,眼瞥向他。
孟冬嘴唇貼在她下巴上,低聲說:“你還給我。”
她還給他。
喻見這才聽懂了這當中的歧義。
她想還嘴說她可真便宜,當年她的手機套餐一個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
六年……
已經過去了六年。
這人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她身邊和她關系親近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她眼睛不看,耳朵卻總能聽到他的生活和工作。
好像兩個多月前,她回來參加表妹的婚禮,沁姐打電話跟她道:“對了,孟冬跟我說他這幾天會在國內。”
她戴着一頂寬邊帽,“哦”了一聲,慢慢走向酒店。
沁姐道:“我跟他說你回老家了,我沒跟你一起。”
邊上有親戚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無聲地催她走快點,她點了下頭,手機還貼着耳朵。
沁姐最後揶揄:“你說我不在,他這次怎麽找到你?”
臺階上掉落着幾朵桂花,還是飽|滿的嫩黃色,她不自覺地避開腳步:“不說了,婚宴快開始了。”
走進酒店大門,她挂掉電話,花香萦繞鼻尖。兩小時後婚宴結束,她離開酒店上車,還對同車的母親說:“摘幾枝桂花放家裏吧。”
母親說:“桂花都謝得差不多了吧,你明天就回北京了,又不住家裏,我和你爸可不稀罕這個,你要帶着花坐飛機啊?”又道,“這酒店的噴泉挺漂亮。”
喻見回頭,車子早已經駛出酒店範圍,她沒看見噴泉。
她以前覺得自己投入得太多,愛得更深,就像看到黃河後她就沉迷在了河流的險峻壯麗中一樣,她輕易地就沉浸在了她以為的愛情世界中。
她稍清醒後覺得自己有幾分走火入魔,很不公平。她一早踩進了陷阱,被困在原地,而獵人卻依舊自由。
她抽身而出,卻又抽得不夠幹淨利落,她不願再等,卻也沒能接受他人對她的追求。她把人拉黑棄號不用,其實把手機號注銷才算是真正了斷的第一步。
她也并沒有自欺欺人,她其實很清楚她當時為什麽做得不夠徹底。
但就像當年她最後一次在機場送別這人時她想的那樣,時間會過去,愛會變淡,她的這個號碼會在她遺忘後的某一天自動變成空號的。
可是時間過去了,到現在,她的號碼始終如舊,她開始不能确定,究竟他們兩個,是誰投入得更多,誰愛誰更深。
快四點了,窗外夜色依舊濃重,房間裏連呼吸都很輕。
孟冬沒把重量全壓到她身上,喻見微偏着頭,不聲也不響,他似乎能看見投射在她眼睑下的睫毛影子。
這些年他使用的是英國的手機號,蔡晉同帶着他跑遍三大營業廳,當然沒法找出他的第二個號碼。
過往的人際關系他早就都遷移了過去,但國內的號碼他始終都沒丢。
即使沒人聯絡,號碼已經成為擺設,但喻見的名字還在上面,他大概一直在期盼着什麽,所以往喻見的號碼裏充話費,早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他一次最多充半年,更多的是充兩三個月,充值的次數頻繁一點,好像他還在随時跟她搭着聯系似的。
這次回國前,他又給她充了兩個月話費。他知道喻見這幾年顧家,跨年前後基本會抽時間回來幾天。
孟冬摩挲着枕頭上的手機,看着他身下的人說:“為什麽一直不澄清?”
喻見沒吭聲。
孟冬又道:“我算着你這幾天應該會回來,所以我上你家飯店吃了幾天。”
喻見沒看他,只是說:“你不是約了人麽?”
“是麽,我什麽時候說過?”
喻見想起,約人的話都是蔡晉同說的。
孟冬親吻她的臉。
他們兩個都很少說情話,談戀愛的時候最多互說思念,喻見也從不像小女生一樣把“你愛不愛我”挂在嘴邊,他們始終保留着少年時的習慣,聊天中的争鋒相對遠多過情情愛愛。
他也很少說這樣的話。
“我只是很想見你,”孟冬嘴唇劃過喻見嘴角,“我想你,見見。”
喻見指甲輕摳了一下手機側面的音量鍵,孟冬手掌離開手機,慢慢覆住了她的。
十指交|纏,又緊又燙。
新一年的第一個夜晚過去了。
上午太陽冒頭,蔡晉同被照醒,一醒就沒能再睡着。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又進衛生間洗洗弄弄,打發了大半天時間,眼見已經中午,昨天這麽晚睡,樓上的兩人也應該醒了,他這才先撥通孟冬的手機號。
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喻見臉趴着枕頭,迷迷糊糊地把手機摸了過來,她皺着眉,眼睛眯開一條縫,看見“蔡晉同”的名字,她直接接通。
蔡晉同大嗓門:“沒吵着你吧,是不是該起了?該吃午飯了。”
喻見閉着眼說:“就這個?不吃了。”
她說完,電話裏半天沒聲,她也沒等,松開手繼續睡了過去。
樓下蔡晉同把手機拿離耳邊,看了一眼他撥出的號碼,确定沒錯,是孟冬的,他重新貼回耳朵,試探着叫了一聲:“喻見?”
孟冬被手機鈴聲吵醒,他半睜開眼,看喻見接了電話,他就沒管,等喻見手一松,明顯又睡了過去,他手臂才越過她後背,拿起他自己的手機。
正好聽見蔡晉同叫喻見的名字,他閉着眼睛問:“還有事?”
等了幾秒,才聽見蔡晉同說:“沒大事,我就問問我什麽時候上來找你們。”
“晚點再給你電話。”孟冬說。
蔡晉同很幹脆:“行行,我知道了。”
孟冬貼着喻見繼續睡。
大約十幾分鐘後,喻見突然從夢中醒來,她睜開眼發了會呆,然後摸到她的手機,翻了下通話記錄。
接錯電話了。
她把手機撂回去,拽着被子從床上坐起。
孟冬翻了個身,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睡意朦胧地說:“再躺會兒。”
喻見捋了下頭發,抓着被子下地:“你該回房了。”
四周都沒見她的衣服,她也不管孟冬還在睡,抓走整條被子,她裹住自己,光腳走出了卧室。
客廳地上男女衣服亂成一團,她掃了一眼,打開了邊上的浴缸水龍頭。
浴缸是開放式的,她摁了摁屏風開關,四周屏風沒有升起。
她找了找附近,就這一個開關,應該沒錯,她又按了幾下,屏風依舊沒升起。
孟冬赤|身躺在床上。
室內開着暖空調,但沒了被子還是有幾分涼飕飕的,他沒了睡意,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手機,他先看了看工作郵件。
昨天有幾封郵件沒回,聽着卧室外的水流聲,他慢慢打字回複。
回複完一封,水聲還清晰可聞。
床頭櫃上的礦泉水還剩半瓶,是喻見喝剩下的,他下了地,拿起水瓶,喝着剩下的半瓶水,他走到外面,看見喻見裹着被子在摁按鈕。
“你回你房間。”喻見看孟冬出來了,又說一遍。
孟冬問:“屏風壞了?”
“升不起。”喻見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她道,“我要洗個澡,你回去吧。”
孟冬試了試浴缸的水溫,溫度适中。
他把礦泉水瓶撂邊上,走到喻見跟前,把她被子一扯。
“幹什麽!”喻見去抓被子。
孟冬卡着她咯吱窩,将她一抱,轉身幾步,把人放進了浴缸,他自己也跟了進來,水花被踩得四濺。
喻見趕他:“你要不要臉!”
孟冬坐下,把喻見扣在他兩腿間,他說:“我以前不是回答過你?”
那年盛夏,在泰國曼谷的酒店裏,他們都得到了彼此的第一次。事後他洗澡,她要走,他把她硬拽進浴室,當時她說他臉皮厚,他反問她臉皮什麽時候變薄了,她說她當然厚不過他,他最後說了一句承讓。
她沒忘,他也沒忘,每一件與他們相關的事,都牢牢得被時光封存住了。
屋內水汽氤氲,暖意讓人放縱,也讓人沉淪。
到了下午一點半多,近兩點的時候,蔡晉同才接到孟冬的電話,讓他可以上樓了。
蔡晉同算了下時間,距他上次見到這兩個人,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個小時。
碰面地點換成孟冬的房間,蔡晉同上樓後瞄了眼隔壁,看見隔壁正在打掃。
他什麽都沒說,進門先問:“午飯吃了嗎?”
孟冬開的門,他正在剃胡子,說:“還沒吃,剛叫了飯,算上了你的。”
蔡晉同想說他早就吃過了,等到現在他不得餓死,哪有他們這麽精神。
但這話他只能想想。
喻見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蘋果,蔡晉同坐下問:“還有什麽水果?”
喻見指了下迷你吧的方向,吧臺上的果盤是套房贈送的,除了蘋果還有楊桃。
蔡晉同拿了個楊桃,進衛生間沖了下水,孟冬胡子還沒剃完,蔡晉同笑着說:“現在才刮胡子呢?”
也沒想要得到什麽回答,洗完楊桃他就出來了。
蔡晉同啃了兩口,拿出口袋裏的手機,邊翻相冊邊說:“沁姐把視頻給我發來了,你們倆也真行,有視頻竟然還瞞我瞞到現在,就讓我一個人幹着急,我本來還嘀咕呢,你怎麽就能這麽沒心沒肺的?”
孟冬正好走出衛生間,聞言看了眼喻見。
蔡晉同對孟冬道:“來來,一起看看。”
他直接把視頻投屏到了電視機上。
畫面起初有些不穩,拍攝者應該在找最佳方位,背景音中有人在讨論過幾天秋游的事。
那時的喻見才念高中,一臉稚嫩,頭發剛到肩膀,她抱着吉他唱得很投入,但演唱技巧沒有如今成熟。
鏡頭忽而拉近。
她是真的漂亮,臉小巧,睫毛纖長,眼瞳是天生的棕色,又純又靈動,低頭彈奏時脖頸像天鵝。
光影正巧從窗外打進來,伴着她簡單純粹的歌聲,畫面美得讓人着迷。
蔡晉同語氣也不自覺地放輕了:“也不知道是誰拍的這個,拍的是真好,我看拍的這人光顧着看你的臉了,整體鏡頭給得少,估計他根本沒在聽你唱歌。”
孟冬“嗯”了一聲。
喻見咬着蘋果,瞥了眼邊上。
孟冬這回坐在了她旁邊,她沒轉頭,只能看見對方的腿。
一首歌結束,鏡頭裏有人亂入。
“你唱得真好,這歌真是你自己寫的?我也想學,你教教我啊。”說話的是個跟當時的喻見一般年紀的漂亮女孩兒。
蔡晉同按了暫停:“就是這個,我收到視頻後反複看了幾遍,你聽這女的聲音。”
他重新播放。
小喻見教人,那女孩兒跟着她學,唱了幾句全都走調。
蔡晉同再按暫停:“聽仔細了嗎?我聽了半天,覺得這女的聲音跟網上那條音頻裏的聲音是一個樣的,只不過網上她唱歌的調子是準了,這裏的還沒準。要真是同一個人,那證據就全妥了。”
他看向喻見,“她是你朋友,你該知道是不是她吧?”
咔嚓——
喻見咬下一塊蘋果,說:“她叫方檸萱。”
蔡晉同聽這名字耳熟,一想,昨晚喻見的講述中,恰好出現過這個人名。
“靠!”蔡晉同指着電視機,“就這個臭不要臉的?!”
喻見朝蔡晉同看了眼。
蔡晉同又朝孟冬睨了眼。
孟冬側了下頭,跟近在身邊的人說:“我不知她的近況,她爸媽跟我爸散夥之後,我爸聽人說起過他們家的生意沒什麽起色。前兩年茍強三更半夜跟我打過一次越洋電話,醉得滿嘴跑火車,說方檸萱嫁人了,他要賺錢把方檸萱追回來。”
喻見問:“那追回來了嗎?”
孟冬說:“去年茍強跟他公司的女同事結婚了。”
喻見抿着蘋果果核。
她嘴唇有點幹,抿着果汁潤了潤,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感覺。
她也是在兩周前才聽到方檸萱錄下的這首歌的。
當初她借方老師的設備錄歌,方檸萱要學,她手把手教了對方幾回。
她那段時間沒錄成功,直到入冬後她才上傳了她的歌,沒想到方檸萱趁此期間,早于她,悄悄地把她的歌發到了那個論壇。
她不确定方檸萱當初這麽做的目的,也許對方存了險惡的用心,也許只是覺得好玩,但時過境遷,方檸萱的音頻被網友挖了出來,到底讓她遭受了一堆惡意。
她問:“你說方檸萱有沒有看到我的新聞?”
孟冬坐在喻見左邊,看不到她的右耳,他想着她的耳朵,把她咬剩的蘋果果核從她手裏抽走,說:“她就算看到了,也只會當看個熱鬧,不會出來幫你說任何話。”
他把果核扔到了邊上的垃圾箱。
喻見抽了張紙巾擦手,對蔡晉同道:“今天把視頻放上去吧。”
蔡晉同說:“沁姐也讓我今天晚上再放。你跨年演出被删,昨天全網嘲到了頂峰,今天把這視頻放上去,兩天時間,全局反轉,我想想都激動。”
見孟冬朝他看,蔡晉同向他解釋:“哦,這是沁姐出的主意,視頻她早收到了,特意算準了等今天再爆。”
這主意沁姐能想得出來,但喻見不會認同。
孟冬大學以前不愛聽歌,也從不關注娛樂新聞,大學以後他才開始關注娛樂圈。
兩周前喻見的新聞一出,他半小時後就知道了。
他翻出視頻發給沁姐,卻遲遲等不到結果,他沒什麽耐性,只想見到喻見。
孟冬想起他昨晚問她為什麽一直不澄清,她沒有回答,此刻他心裏似乎有了答案。
他沒吭聲,握住了邊上的手。
喻見剛擦幹淨手,連紙巾一起,突然被裹進了孟冬的手掌中。
飯菜送到了,蔡晉同去開門,沒看到這一幕,回來的時候那兩人舉止如常。
蔡晉同幫着把菜放到茶幾上,忽然注意到紙巾盒裏放遙控器的格子中有張照片,他抽出來,翻過身看正面,果然是一張照片。
他挑眉一笑:“嘿,這照片找到了?”
喻見看清照片,瞥了眼孟冬。
孟冬分發着筷子說:“嗯。”
沒再說其他的。
兩點多才吃午飯,午飯一過,很快入夜,蔡晉同忙着和公司遠程操作今晚的計劃,身為當事人的喻見卻全然沒放在心上。
月光格外亮,似乎把霧都給照散了。
喻見站在陽臺上,後知後覺地發現籠罩了幾天的霧忽然淡得幾近消失,她手伸出陽臺接了一下,依舊什麽都沒接着。
但有一只手掌放了上來,然後握緊了她。
她盯着薄霧中抓着她的那只大手。
“不冷?”孟冬站在她背後問。
“不冷。”喻見說。
“手是冰的。”
“冬天我的手都是冰的。”
“蕪松鎮比這裏冷。”
“理工大也比這裏冷,”喻見說,“我們這兒很少下雪。”
孟冬下巴抵在她頭頂,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沉默下來。
喻見也不再說話,靜靜地望着遠處的燈火。
過了會兒,孟冬親吻她頭頂。
一下,兩下,三下,很慢,也很用力。
喻見被鎖在他懷裏,想動也動不了。
晚八點,視頻傳上網絡。
喻見沒看這些熱鬧,她站久了覺得腳腕疼,不自覺地扭了下腳,她就被孟冬拎回了屋內。
孟冬蹲地上掐了掐她的腳腕,喻見往回抽:“過兩天就好了。”
孟冬是半蹲,右膝蓋朝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褲子,只看得出膝蓋的弧度,看不出其他的。
喻見頓了頓,說:“你讓我看看膝蓋。”
孟冬擡眸看她:“昨晚沒看見?”
喻見搖頭。
孟冬說:“洗澡的時候也沒看見?”
喻見把腳往回一抽:“你該回自己房間了。”
孟冬坐茶幾上道:“退房了。”
“哦,你行李呢?”喻見問。
孟冬說:“待會兒就拿過來。”
“看來酒店對你格外優待。”退房了行李還能存在裏面。
“那我現在就去拿。”孟冬說。
喻見忍不住踹他一腳。
孟冬似乎就等着這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捉回了她的腳。
喻見發現她總能上當,以前孟冬讓她吹生日蠟燭的時候也是這樣,她永遠都記不住教訓。
孟冬又給她揉了揉腳腕,喻見舒服不少。
“待會兒再用熱水泡一泡,還疼就上醫院。”孟冬說。
喻見把腿盤到沙發上,捏着自己的腳腕說:“輪到你了。”
孟冬沒再惹她,他把褲腿往上掀。
腿傷的那一年他肌肉萎縮相對較重,十二個月後他才能适當的小跑,跑得不能快,也不能久。
但他每天都會鍛煉,每個禮拜都會進行熱敷和按摩,又過了半年,他的腿基本就看不出異常了。
如今膝蓋內的鋼釘和鋼絲早已經取出,只有去不掉的疤痕才能證明那段日子。
中午喻見在洗澡的時候其實已經看到了他的膝蓋,但看得沒現在仔細。
他的膝蓋形狀如常,疤痕沒她從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那麽恐怖,但過了這麽多年依舊很明顯。
當年在北京,他剛能下地小走,疤痕肯定比現在的吓人許多,所以他沒讓她看。
“有關節炎?”喻見問。
“嗯,但不嚴重。”孟冬道。
不嚴重,怎麽會在酒店門口站了兩個小時,膝蓋就就疼了呢。
喻見輕輕摸上去。
室內開着空調,她的手已經暖和了,因為嘗把玩樂器,她的指腹有一點薄繭。
孟冬覺得膝蓋有點麻,但他沒縮回來,他任由喻見撫摸,眼睛盯着她看,直到喻見往他膝蓋親了一口,他才扣住她後脖頸,親吻她嘴唇。
桌上的手機不斷傳來微信的提示聲,他們誰都沒管。
樓下蔡晉同發送完喜訊,等了半天都沒得到樓上任意一人的回複,他心裏有數,不再打擾人。
微信和電話開始讓他應接不暇,他興奮地投入進工作,挑選着答複記者的問題,記下各種訪談、綜藝、音樂節目的邀約,他等着之後再慢慢篩選。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喻見轟回北京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走。
第二天,蔡晉同等到中午才沖上樓,問喻見:“都來六天了,現在事兒都解決了,是時候該回北京了吧?”
喻見還沒答,孟冬先說:“我還要複查。”
蔡晉同心說這家夥這是訛人訛上瘾了,“什麽時候複查,我陪你去。”他打太極拳。
孟冬看向喻見:“明天?”
喻見今天起得遲,醒來就看見孟冬在辦公回複郵件,狀态和精神都極佳,她說:“你還要複查?”
孟冬道:“紗布還貼着。”
喻見問:“那你失憶全好了?”
孟冬看着她笑了下:“我真有過失憶。”
喻見顯然不信。
蔡晉同看這兩人的對話完全不避忌他,他想再裝天真無知也裝不下去了。
他索性想問就問:“你還剩下那首《冬》,什麽時候肯拿出來?要不就趁現在的熱度?”
喻見說:“沒寫好。”
蔡晉同一憋,轉身就去忙自己的了,眼不見為淨。
喻見今天還是沒回家。她打電話問過小區物業,知道她家別墅外現在湧來了更多記者和看熱鬧的人,她索性就安心住在酒店,又給父母打電話報了聲平安。
父母早就已經看到網上的訊息,怕打擾她所以沒主動給她打電話,見她自己打了過來,父母問她:“那我們現在能不能回家?”
喻見說:“再晚兩天吧,記者太吵人。”
“好好,聽你的。”父母又問,“那你住家裏不嫌吵?你也住到佳寶這裏來吧。”
孟冬遞了一瓤橘子過來,喻見張嘴吃了,說:“不吵,我現在在外面。”
父母問她:“那你說我們飯店現在能不能開?”
“能啊,”喻見道,“你們想開就開。”
父母徹底安心。
第二天吃過早飯,喻見和蔡晉同一道陪孟冬去醫院複查。
喻見又換上了黑色羽絨衣加毛線圍巾的那身裝束,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坐上車。
孟冬調節空調風向,看了她一眼,問:“怎麽不系安全帶?”
喻見朝他身上看了看。
他系着。
他們的角色似乎颠倒了,從前總是她遵守交規,坐後座也老老實實地系上安全帶,孟冬每次都和她對着幹。
後來她是怎麽改變了這個好習慣的?
大概是有一回她工作實在太累了,上車後也提不起勁,她忽然想到他。
他坐後座的時候總是舒舒服服的。
于是那天開始,不上高速高架的時候,她坐後座就再沒系過安全帶。
車子啓動,眼前陰影覆下。
孟冬靠過來,把安全帶一拉,替她扣上了。
她看着他。
孟冬壓了壓她的圍巾,露出她鼻子說:“別憋死了。”
蔡晉同偷瞄後視鏡,轉着方向盤,開出酒店上了大路。
他一邊跟喻見講那些邀約,着重強調了時間和通告費,喻見“哦”了聲,也沒說馬上就回去複工。
蔡晉同絞盡腦汁,開出一段後他看見馬路對面的小飯店,說:“你爸媽可比你積極多了,這麽快就複工了。”
他把車靠邊停:“要不要去看看?”
喻見和孟冬望向車窗外。
小飯店開着大門,四周人來人往。有工人架着梯子在挂招牌,喻父在底下指揮,喻母在跟隔壁店主說話。
喻見和孟冬解開安全帶下車。
蔡晉同手機來了電話,他解開安全帶先接聽。
斑馬線在百米之外,喻見和孟冬慢慢走過去。
喻見把圍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大半張臉。
羽絨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喻母來電。
喻見朝對面飯店看了一眼,接通電話,貼住左耳。
喻母說:“見見,飯店招牌重新做好了,我跟你爸今天過來挂上,想盡快開店。你那個,被我們家招牌砸到的那個男人,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和你爸過去看他啊?我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想着看望完他才好開店。”
馬路人聲嘈雜,孟冬在旁邊聽不見電話內容,喻見朝孟冬看了一眼,回答母親:“今天吧。”
挂掉電話,喻見問孟冬:“你真失過憶?”
孟冬說:“真的。”
“那你什麽時候記起來的?”
“你自己想。”
喻見不知道他究竟說真說假,就像從前她問他到底是怎麽過黃河去給他買水晶餅一樣。
孟冬問:“你呢,《冬》真的還沒寫完?”
喻見不吭聲。
走到了斑馬線,紅燈還有六秒,孟冬牽住了她的手。
那首歌早就已經寫完了。
那年冬天,她戴着耳機,邊哭邊不斷調節着電腦的右聲道,跟着哼唱的就是這首歌。
過去和未來就是一條左右拉扯的線,在他再次牽上她之前,他們其實永遠都停留在了那個冬天的節點。
紅燈結束,孟冬帶着喻見向前走,身後蔡晉同奔跑着追趕上來:“孟冬,孟冬——”
孟冬和喻見回頭。
蔡晉同氣喘籲籲:“你那個房産中介給我打電話,說他又找到了兩套極佳的房源,問你這回到底能不能去看了,錯過了可就真的沒了!”
孟冬對喻見道:“那你再晚兩天走。”
喻見說:“再看。”
蔡晉同愣了下,喊:“看房子用不着兩天吧,要不待會兒去完醫院就把房子看了吧,喻見你這都回來七天了,七天了!”
兩人沒理他,牽着手跟着人|流向前行。
過了馬路,他們遠遠得看見飯店招牌已經挂好了,工人正下梯。
喻見和孟冬走過去擡頭,看見陽光明媚,招牌嶄新,名字還是從前那一個。
叫做——
“小四季”。
(正文完結,番外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我自己完結啦,感謝大家一路陪伴。
番外周二開始更新,要是看得人少我就少寫點,看得人多我就多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