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對于五中的同學來說,這次是他們最接近冠軍的一次,所以在總決賽的一開場,他們就給了許易之等人最強烈的應援,六中的同學們也不甘落後,雙方互喊口號,甚至出現了其熱烈程度超過了球場上的局面。
“回防要快!趕緊!”
指導老師在場邊指揮,喊得嗓子都疼,可場上的隊員們還是聽不見,何照拿出了那天打街頭籃球學到的幾招,裁判急得想罵人,可總有人突然出現擋住他的視線,五中是怎麽進球的?他沒看到,沒看到自然就什麽也做不了。
場邊的歡呼聲、口號聲有漸漸變成互相謾罵的趨勢,六中的說你們五中犯規了,五中說你們請外援,六中男生多嗓門大,三中輸給六中本來就很不服氣了,于是立馬站隊幫五中。
六中一直沒叫停,比賽就一直持續着,直到上半場結束,五中已經領先很多分。休息的時候一幫人蹲一塊兒聽着老師的安排。
“這一場比賽不好打,你們都很努力,”指導老師說,“但是既然努力了,那就得贏,想贏就得敢拼,何照上半場很不錯,但是下半場要小心,他們一定會盯死你。”
何照點頭。
指導老師接着說:“接下來想要維持優勢就得改變策略,何照你得給霍光找機會,他半場沒上比你機會大,三分的機會比你多,其他人全力配合。”
“好!”大夥一起搭着手吼了一聲,“加油!”
下半場一開始,五中就展現了有史以來最強勢的攻防,許易之、何照、霍光三個人有着十分默契的配合,所有人都主動跑了起來,不放過任何一個得分的機會。
六中同樣也拼盡了全力,正如指導老師所料想的那樣,他們把防守的對象放在了何照身上,等六中意識到霍光和許易之才是下半場拿分的主力那時候,比分相差已經很懸殊了。
許易之左手帶球連過三個人,把球傳給了霍光,許易之的意思很明白,再拿下三分。霍光接到球那一瞬間毫不猶豫地起跳,亮哥剛好在他眼前,跟他同時起跳。
亮哥手指是碰到球了的,但估計是有運氣加成,這個球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弧度飛了出去。
落地的時候歡呼聲幾乎是壓倒性的,可這個球之後,五中一直沒有再拿分,亮哥終于拿出了省隊應有的水平,搶籃板、斷球、拿分都很有技巧性,比分即将追平,很大地鼓動了六中的士氣。
最後的幾十秒裏,幾乎所有人都瘋狂起來,裁判員完全壓不住場,學生們的叫喊聲一浪蓋過一浪,場外指導五中的老師們也跟着急起來,扯着嗓子指揮,跟六中的教練比誰的嗓門大。
場上的隊員們卻聽不清這些,何照眼看着着急起來,許易之路過他的時候,對他說:“別急,穩住。“何照擡頭跟他對了個眼神,他發現許易之的眼神很冷靜,冷靜之餘全是堅定。何照點頭,同時調整心情等待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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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哥最後一個球沒進,何照很快搶到了球,果斷把球傳給了許易之。許易之面前沒有人擋着,運球速度快得像風,一站穩利落地投球。
比賽時間只剩最後三四秒,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盯着這個球,球進了五中贏,球沒進六中就是冠軍。然而這個球的弧度很大,大到令人擔心。
場外的歡呼聲傳到場內,何照才發現球真的進了,他站在籃板下,回頭去看許易之,對方正看着他笑,許易之笑的時候特別好看,比平時好看百分之七十。大江抱着胳膊,有點不可置信地問:“咱們拿冠軍了?“
何照答非所問,他說:“我可能要去表白了。“
“啊?“大江沒反應過來,”跟誰?“
何照向着許易之走過去,猛然間沖出來一個人朝着何照打了一拳,何照同學倒下了,更多的同學湧了上來,球場上瞬間變成了打架鬥毆現場。
何照睜眼看了看,打他的人是亮哥。何照同學一點沒客氣,反手給對方兩拳,“你有病啊,不就輸一場球至于嗎?“
亮哥偏着腦袋,冷冷地說:“就你上半場那個打法,跟耍流氓有什麽區別?我這是替劉教練教你。“
何照沒心情再理這個人就沒再開口,很快有老師過來把兩邊的人隔離開,接下來還要舉行頒獎儀式,就是一群人拿着獎狀咧開嘴拍照片的那種。
拿完獎狀,大夥一起去聚餐慶祝,他們出去的時候觀衆還沒散完,這幫人經過的時候還有吹口哨的,何照感覺到這個氛圍有些太過熱烈了。
一位女同學擋住了他們,手裏拿着一個粉色的信封和一盒巧克力,很明顯是要表白了。
隊友們互相看了看,霍光被看得不自在,說了一句,“看我幹什麽?還有姑娘願意找我嗎?“說得也是實話,他的性向在同學之間也不算是秘密,然後大夥又把視線放在何照跟許易之身上。
那位女同學往前走了幾步,在許易之面前站定。
“哇哦~“
隊友們都開始興奮起來,何照心裏咯噔一下,緊張地看着許易之。何照還有些不服氣,剛才在球場上他就想表白的,結果被揍了一拳就耽誤了……
女同學說:“許易之,你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吧?“
許易之不是沒遇到過女生向他表白,可這麽大庭廣衆的情況下,這還是第一次。他眼前這姑娘他有印象,去年他倆一塊兒代表學校參加過數學競賽。
“甘婷?“許易之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接下女生遞過來的巧克力,畢竟這兒人多他拒絕得太過不好,甘婷看穿了他的想法,她說:“就當慶祝你們拿了第一。”
“行。”許易之收下了。
甘婷仿佛得逞般地笑了一下,半威脅地說:“今天沒拒絕巧克力,下次就不準拒絕別的哦。”
許易之不知道該給什麽反應,周圍看熱鬧的已經起哄得更厲害了,整得跟他們正在當衆私定終身似的。何照臉上的不樂意已經很明顯了。
大江同學會錯意,悄悄問他:“你剛才說要表白,不會是跟甘婷吧?”
何照憋着氣,沒理他。霍光聽到大江說什麽,憋着笑道:“大江你可別招他了,這會可酸得難受呢。”
何照瞪着霍光,殺氣騰騰。
霍光有恃無恐,咧開嘴朝何照笑。
許易之禮貌地道謝:“謝謝你的巧克力。“
“嗯,“姑娘點到為止,”那有話咱們私下慢慢再說?“
許易之點頭,“好。“
何照這會才開口,“你要跟她私下說什麽?“
霍光這會終于忍不住了,抱着大江哈哈大笑,大江有點害怕,他說:“霍光,你怎麽了?“、
霍光邊笑邊搖頭。
聚餐吃的是火鍋,一幫人還搬了半箱 ,大家都是學生不敢多喝。大江同學覺得自己看穿了一切,為了不讓對內矛盾爆發,堅持要坐在何照跟許易之中間,但是坐他對面霍光總是對他笑,他提醒自己要堅持住,不能彎。
這一頓飯,大江同學吃得心驚膽戰。
騎車回家的途中,許易之說:“我跟她不熟,也不會私下說什麽。“
何照聽出來許易之是在跟他解釋,故意問:“真的?你可別騙我。“
許易之笑了笑,“不騙你。“
何照:……更想表白了可怎麽辦?
何照一握剎車,“許易之,咱們路邊停一下。“
許易之疑惑地停下了車,何照去路邊買了一盒煙和一個新的打火機,遞給許易之,他說:“我有話對你說,你先抽一根。“
許易之樂了,“那也該是你抽啊,怎麽是我?“
何照說:“咱倆都得做點心理準備,一塊兒抽。“
兩個人蹲在路邊各自抽完了一根煙,何照終于開口:“許易之,咱倆處對象吧?"
何照知道自己沖動了,千紙鶴也才折了十幾個,裝在許易之那個玻璃瓶裏看着就更少了,可他不能再等了,這話必須在今天說。
明天他外公外婆就要去新加坡了,他得在那之前開口,他想跟許易之在一塊只能是因為他喜歡,不能是別的什麽原因,他不能讓許易之覺得他是因為孤獨才給自己找了個伴,那不夠純粹。
他跟羅子這麽講的時候,羅子嫌他事兒多,“你的意思是處個對象還得天時地利人和呗?“
何照沒讓許易之立刻答複他,他不想把人逼得太緊,何照說:“你先走吧,我再抽根煙。“
許易之看了他一眼,騎車走了。
何照對着許易之的背影發愣,心說你怎麽走得這麽幹脆,萬一我只是跟你客套一句呢?
何照連續抽了兩根煙,抽完渾身都不舒服,心裏還不舒服,許易之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沒什麽反應,他也不敢主動聯系,他怕自己一時缺心眼去跟許易之說,“我開玩笑的,咱倆繼續當兄弟。“
那可太傻`逼了。
何照送外公外婆去機場,他舅客氣地說:“高考完來新加坡玩,舅舅帶你去游樂園。“
何照不想去游樂園也沒興趣去新加坡,但還是道謝了。
外公外婆拉着他的手好一頓囑咐,生怕他餓着自己,何照耐着性子聽完,把二老送上了飛機,然後打車回家。
司機卻是個熟人,“何照?回家嗎?”
“嗯,您認識路。”何照點頭,他記得這個司機,他來餘市第一天就是坐的他的車,他還給他指了許易之的批發部,說許易之是他的侄子。
司機大叔又說:“聽說你外公外婆移民了?”
何照:“嗯。“
“今後可就吃不到你家小賣部的便當了,“司機大叔仿佛想起了什麽,“那你一個人住餘市啊?”
“是,在這上完高三。”何照說。
司機大叔嘆氣,“現在的孩子,都挺有主意……”
司機大叔還跟原來一樣,把何照放在巷子口,何照自個慢悠悠往裏走,這回沒人接他了。他低着頭走路,快到樓下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他:“何日召。”
許易之?!
何照趕緊跑過去,真是許易之,他問:“你怎麽在這兒?”
許易之一只手搭在單車上,他看着何照,微笑着說:“等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何照嘴角的笑都藏不住了,還傻乎乎地問:“是我嗎?”
許易之點頭。
何照心跳得怦怦怦地,突然有點害羞,“我不信,那你親我一下。”
許易之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何照趕緊看了一眼周圍,趁着沒人他一把抱住許易之,心情激動說話還帶着哭腔,“你怎麽這麽好呢。”
19章
何照沒想到許易之這麽快就能給他回應,而且會是這樣大的驚喜。男朋友這三個字聽着比蜜還甜,何照一高興,就抱着許易之不肯撒手。
許易之任他抱着,不推開他,但畢竟大白天的,哪怕是在自己家樓下,也得注意點影響。何照心裏默數幾下然後放開許易之,放開了又覺得不舍得, 直愣愣地盯着許易之看。
許易之覺得好笑,“你昨天不是挺厲害的麽,這會怎麽跟小傻子似的?”
“你可不知道我忍很久了,”何照怕他不信,故意惆悵地說,“忍得我都要變态了。”
許易之其實沒有他表現得這麽淡定,他也緊張。他今天照樣早起去送貨,送完貨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他就過來等何照。何照緊張的時候還知道去買包煙抽,許易之不,他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往巷子口那兒看一眼他都覺得緊張得不行,然後盯着自己的腳尖看,接着又擡頭望着巷子口那條路。
何照今天穿着連帽衫,他習慣把帽子套在頭上然後不拉拉鏈,低着頭慢慢走近,許易之等他走得夠近了,能聽到他聲音了才喊他,“何日召!”
然後,許易之看到何照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一刻許易之就知道,他來對了。他看得懂何照眼裏的深情。
許易之笑出聲,“我也是。”
何照這會已經興奮了,許易之突然整這麽一出把他給整懵了,他這一下子就從暗戀變成談戀愛了,社會地位上升得太快,一下子就農奴翻身把歌唱了,他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麽好。于是他問許易之:“那我們,現在該幹點什麽?”
許易之這會其實也是亂的,他也沒談過戀愛,霍光那一套照搬過來也不合适,想了一會,他說:“要不還是先吃飯吧。”
何照這會哪能想得到吃飯,他也一點都不想吃飯,這會去許易之那兒肯定得看見霍光,他不想去,他就想跟許易之兩個人單獨待着。
何照這點心思太好猜了,許易之都不用費腦子,他說:“不去我那兒,在你家吃。”
何照笑着點頭,“嗯,那咱們上樓,家裏有吃的。”
“好。”許易之說。
兩個人上了樓,許易之是第一次上何照家,免不了多看兩眼,但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家裏差不多都搬空了,連客廳的電視機都給賣了。
何照不讓許易之幫忙,他自己盛了湯和飯,然後又把菜放微波爐裏熱好,這是他外婆給他留的最後一頓飯了,特別豐盛,六菜一湯。
何照把餐桌擺好才讓許易之過來吃,許易之一看,笑道:“我是不是挑對日子了?”
何照把湯碗遞給許易之,“喝湯,喝完你就是我的人了。”
“喲?”許易之看着他說,“年輕人套路很深啊。”
許易之跟何照一塊喝了湯、吃了飯,兩個人并排坐在地板上,何照絮絮叨叨地跟許易之說着暗戀有多辛苦,追他有多不容易。
何照說得走心,許易之沒忍心拆穿他,不就買了包煙,到底哪裏不容易了?
許易之待到下午才走,剛到批發部就又往家裏趕。霍光說:“你爸找過你我替你攔了,你現在回家估計跟救護車差不多到。”
許易之二話不說就轉身走,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跟霍光講,他們倆之間也不講究這個。
救護車的聲音許易之太熟悉了,他到的時候,醫護人員正在把他媽往車上搬,許易之上前看了看,這回沒傷口。
他爸提醒他,“是煤氣。”
許易之過了好幾秒鐘反應過來,問他爸:“你沒事吧?”
他爸搖頭,“幸好我及時趕到。”
許易之回頭看了他爸一眼,沒說什麽,跳上了救護車。
第二天,何照發現自己聯系不上許易之了,發短信沒回,打了電話才發現是關機了。他不敢自己一個人待着瞎想,直接去了許易之的批發部。
批發部是關着的。何照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八點多,他不知道許易之家在哪,真知道了也不敢去,他就蹲在門口等着。兩個小時後,霍光來了。
何照蹲得久了,腿麻,費半天勁才站起來,霍光看到何照很意外但也猜到他是來找人的,他說:“許易之不在。”
“我知道,他關機了,我擔心……”
霍光狐疑地看着他,“你倆好了?”
“嗯。”何照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霍光這反應很明顯了,許易之沒跟他提過這事,難不成還得瞞着霍光?不至于吧。
霍光對這事的反應也就是點了個頭,他邊開門邊說,“不過許易之這會估計是顧不上你。”
何照急了,“什麽意思?”
霍光把門開了,“進來說吧。”
許易之一夜沒睡,他從來都想不明白,他媽為什麽總要尋死,但慢慢地他看出來了,他媽其實是不想死的。按照醫生的說法,她的自殺其實反而是一種求救訊號。她難受了,壓力大了,都會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宣洩。
上一次離開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別再讓你媽進醫院了,醫院是最讓她難受的地方,她在醫院情緒總是很不穩定,醫院、醫生、護士都是她的壓力源。”
許易之無言以對,他捏着手裏的病歷本,冷冷地問醫生:“那怎麽辦,我看着她死嗎?”
醫生對着他們母子嘆氣。
距離上一次不到兩個月,他媽又進醫院了,還是同一家醫院,接急診的還是同一位醫生。許易之看着醫生忙進忙出,然後有護士來告訴他,這一次中毒不嚴重,人醒了就沒事了。
他媽是淩晨醒的,醒來之後醫生護士又是一頓忙,許易之以為他終于可以休息一會了,結果他媽說對他說:“是你爸。”
許易之沒聽清楚,“我爸怎麽了?”
“他要殺我。”
他媽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害怕甚至沒有恨意,她很平靜。許易之懷疑自己聽錯了,想多問幾句,可他媽說完就躺下了,閉着眼裝睡。
許易之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是對的。
就在幾秒鐘之前,他那個每隔幾個月就要自殺一次的媽說,他爸要殺了她。許易之最先感受到的是不可置信,然後才是害怕,最後才發現冷,腳底跟踩在冰面上似的。
“可他最後心軟了,是他替我叫的救護車。”他媽又一次開口。
許易之清醒了一些,問:“那你要不要跟他分開住?”
“不用,”他媽拒絕了,她認為沒這個必要,“殺人要償命的,再來一次他不敢。再說了,誰會相信一個瘋子說的話。”
許易之從沒覺得這麽荒唐,他爸殺人未遂,意圖謀殺的對象是他媽?這特麽都什麽破事!
等他媽真睡着了,許易之就去醫院走廊上坐着,兜裏沒煙,手機沒電了,只能這麽幹坐着。過了幾個小時,天亮了,他爸提着早飯來找他,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許易之坐在原地吃了早飯,還把粥留給了他媽。許易之不敢看他爸的眼睛,吃完了才問:“爸,你是今天做透析吧?”
“是啊,我自己去就行了。”他爸說,“我去看看你媽。”
許易之緊張地站了起來,“爸,您別去了。”
他爸轉身看他,手裏還拿着要送進病房的粥,問他:“怎麽了?”
“煤氣是您開的吧?”許易之盡量平靜地,慢條斯理地說,“我媽在家從來不開火,您能告訴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他爸神色突然落寞,伸手拍了拍許易之的肩膀,“孩子,坐下說。”
許易之坐了下來。
他爸說:“吓到你了吧?你媽她……”
許易之打斷他,“說你的事。”
“你聽我說,”他爸把保溫瓶放在一邊,慢慢道:“十年前,你媽說要下海,我知道她有主意攔不住她,一開始她也掙了很多錢,可後來就不行了,她還替人擔保,一下子就什麽都沒了。”
“後來她就成了這樣,醫生說他是躁郁症,一下子高興了一下子又難過得跟什麽似的,她還自……自殺。”
“她不想死。”許易之插了一句。
“是,我知道。”他爸笑了一下,“可咱們家就你媽一個這樣子也罷了,可偏偏兩年前我還被查出尿毒症,血液單上寫着肌酐800我還不相信自己會這麽倒黴,可醫生讓我做透析。我的病很快讓學校領導知道了,他們沒辭退我,可我也沒再站到講臺上……”
許易之看着他:“您到底想說什麽?”
“我最近的狀況不太好,”他爸說,“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也要多為自己做打算,你身邊有個精神病的媽将來怎麽辦?”
許易之真沒想到他爸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一下子被刺激到了,提醒道:“那也好過再加上個殺人犯的爹,您別想不開。”
過了好一會,他爸才承認:“是我想錯了。”
他爸走了之後,許易之依舊坐在醫院的走廊上,他很清楚他爸沒說出口的那些話是什麽,既然是我跟你媽讓你這麽辛苦的,那麽我就跟她一起去死好了。
他爸的這種想法令許易之感到害怕和不理解,他不怕辛苦,他也在努力,他看得到生活會變得越來越好的希望,為什麽他爸卻看不到。
何照趕到醫院,見到的許易之,憔悴、臉色蒼白,眼圈是青的,一看就是一晚上沒睡的樣子。何照心疼得不行,許易之卻還對他笑,“你來了?”
“霍光告訴我你在這裏,”何照在他身邊坐下,一碰到許易之的手,何照更心疼了,許易之的指尖是冰涼的,何照說:“讓霍光來待會吧,你回家睡一下。”
許易之把腦袋靠在何照的肩上,用特別輕的聲音說,“好啊,我今天太累了。”
霍光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個人,何照記得那是程宇哲,三中的風雲人物,霍光的男朋友。許易之見霍光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客套了一下,“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霍光當免費勞動力習慣了,他對許易之說:“你倆放心走吧,就是要跳樓我也給你把人扣回來。”
何照說:“謝謝你們。”
“許易之跟我客套一句也就算了,你謝我算什麽?”霍光說着還來勁了,“你別說,我還忘了恭喜你了,終于把男神拿下了,高興嗎?”
何照當然高興,可在這狀況下他沒有辦法高歌一曲只能瞪霍光一眼。
等他倆走了,霍光回頭,對程宇哲道:“這兒有我就行了,你趕緊滾吧。”
程宇哲當然不走,抓着霍光的手說:“別鬧。”
醫院離許易之的批發部很近,從前何照以為是巧合,但現在他覺得也許并不是,到了地兒,許易之一沾床就睡着了。
何照越看越心疼,許易之肯定是累壞了,他怎麽就攤上個這麽不省心的媽!
許易之睡着了,要是霍光在這兒他還能在樓下替許易之看攤,何照就只能在一邊坐着等,卧槽好大一個打擊,他這男朋友當得太不合格了。
等閑了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看,許易之這兒的書架上有一半是心裏方面的書籍,多半是跟躁郁症、抑郁症這些相關的,何照看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又拿出手機玩連連看。
許易之睡到一點多才醒,何照立馬給他倒水,“溫的,剛好喝。”
“謝謝。”許易之接過杯子。
何照說:“要不我替你送貨去吧?你今天肯定沒時間了。”
“霍光肯定替我送了,”許易之在床邊拍了拍,何照挨着他坐下,許易之伸手抱着他,把腦袋埋在何照的肩窩裏,他說,“何日召,你真好。”
何照心說我怎麽好了,給你倒杯水就算好啊,那我肯定還能更好,很多很多倍。
21章
許易之緊緊地抱着何照,身體還有些細微地發抖,何照要是跟他說兩句煽情的,他立馬就能哭出來。何照終于發現他不是單純的累,可他沒舍得問,他只能這麽陪着,有些話一定得許易之願意跟他講了才行。但是很快,他就等不下去了。
“許易之……”何照看着他這樣,鼻子有點發酸,一開口聲音都不對了。
“嗯?”許易之擡頭看他,何照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眼圈都憋紅了,“我沒事,有你陪着我呢。”
何照一聽這話更難受了,“我什麽也幫不了你。”
何照只能給錢,但許易之肯定不要他的錢,卧槽這又是一個打擊,當個合格的男朋友真是太難了。
許易之問:“你都知道什麽了?”
“你媽自殺上瘾,偶爾還要離家出走,”何照把上午霍光告訴他的話總結了一下,“你爸尿毒症,經常要做血液透析。”
“知道得挺多了,”許易之輕微地笑了下,“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悲慘?”
何照不舍得說許易之悲慘,他搖頭,用最堅定的口吻說:“可是你還是那麽好啊,你的家庭和你的父母并沒有改變你。”
這話是真心的,何照就是這麽想的,但是說完他又不好意思了,于是催許易之去洗澡,“我去買...... 這會買不着什麽吃的,要不你洗完咱們一起吃小蛋糕?”
許易之說:“好。”
下午又回醫院,許易之她媽還是躺着,霍光說:“下了兩回床,一次吃喝一次拉撒。”
程宇哲使勁把人扣在手裏,“說話文明點。”
霍光回頭看了他,不耐煩又帶了點小小的甜蜜,輕咳了一聲接着對許易之說:“我說你媽是不是受了什麽新的刺激,她突然這麽安靜我還真不習慣。”
霍光說完還捂着胸口。
許易之不置可否,“你們回去吧,我跟何照在這就行。”
“他?”霍光想說他還不夠給你添亂的呢,但是看到何照的表情他又忍住沒說,他不可能永遠幫着許易之,何照其實還算比較靠譜。
“我怎麽了?”何照不服氣。
霍光趕緊笑了一下,“您特別好,那我就先撤了啊,有事來電話。”
許易之朝他點頭,進了病房,何照也要跟着進去,霍光趕緊拉住他,何照問:“幹什麽。”
“有話說,”霍光走遠幾步,叮囑何照:“你明天肯定得上學,你回家之前讓他再睡一下,等你走了他就不敢睡了。”
何照面色凝重地點了頭。
何照進了病房,霍光說:“他怎麽整得跟英勇就義似的,許易之她媽正常的時候挺好的呀,從前還給我包粽子吃呢,可好吃了。”
“哎你掐我幹什麽!”霍光看着程宇哲,越看越不順眼,提起腿使勁踹了一腳。
程宇哲:“……”
霍光踹完就跑了,程宇哲跟上去,“你去哪!”
霍光頭也不回,“回家,我媽等我吃飯呢!”
病房裏。
許易之給他媽削蘋果,何照戰戰兢兢地站在牆邊,後知後覺地想着,這算不算見家長啊?不能算吧。許易之把削好地蘋果切成小塊,放在床邊,然後回頭朝何照笑了一下,“咱們出去吧。”
何照點頭。
兩個人不敢走遠,就在走廊上坐着,醫院這會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他們不敢靠太近,就面對面坐着,沒人經過的時候,就互相對着笑。
何照覺得這樣很好,許易之身上有好多責任和負擔,但是這些他都沒有藏着掖着,他很坦誠。何照都想哭訴他後媽仗着懷孕排擠他了,可是想想這件事太沒出息了,而且在許易之這兒這都不算事,于是只好不說。
到了飯點,許易之問:“吃晚飯嗎?”
何照搖頭,“霍光說讓你睡會。”
“他就愛操心這些,”許易之朝何照招招手,“這會人少,你坐過來吧。”
何照過去了,問他:“咱們能去別的地方吃嗎?這裏味兒太大了,吃不下飯。”
許易之捏了一下他的手,“好。”
醫院附近沒什麽好吃的,他倆找了家還算幹淨的小店,去吃了煲仔飯。吃了飯,許易之不讓何照再跟他回醫院了,他說:“你明天還得上學,早點回去吧,作業還沒寫吧?”
何照還真沒寫,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根本顧不上,但何照也不肯這麽早回家,“你讓我再呆半小時吧,到六點我準點回。”
“行吧。”許易之答應了。
離六點就差十幾分鐘,許易之也就沒再上樓,跟何照一塊兒在醫院樓下逛,何照挺嫌棄這個醫院的,“喲,沒想到還有小花園呢,可以沒有花只有草。”
許易之透着夕陽望着何照,很淺地笑了一下。何照拿手機給他拍了下來,換成了手機屏保,心裏給這樣照片配了一行字:我的男朋友對着我笑。
許易之說:“照片照得挺好,你該回了。”
何照不想走,但他知道許易之不能一直在樓下陪着他,臨走前他問:“我明天放學得來醫院找你嗎?”
“不用,我媽明天就出院了,”許易之說,“明天下午我會去學校。”
何照這才安心回家了。
回到家,何照第一件事還是洗澡,現在天氣冷了,洗冷水澡凍得他直哆嗦,洗完直接往被子裏鑽。拿起手機想給許易之發短信,又怕許易之覺得他太粘人,于是給羅子發了短信:哥們戀愛了!
羅子是真替他高興,打了電話過來,“怎麽着,要不寒假帶給兄弟見見?”
“寒假?”
羅子急了,“看來你在餘市日子過得挺好啊,日子都不記得了,過年也不打算回來?”
何照是真沒想到快期末了,根本沒打算過,“再說吧。”
羅子勸了他幾句,何照又講起另一件事,“你還記得亮哥嗎?從前跟咱們一塊兒打過球那個?省隊的。”
何照把籃球賽的事跟羅子講了一遍,讓他見着教練的時候說一句,亮哥肯定得去跟教練告狀,何照怕他為難教練。
羅子嘆道:“不愧是我兄弟,市裏聯賽都能打成街頭籃球,這波可以啊!”
何照:“……咱能不能注意把握重點。”
“行吧,跟教練打個招呼是吧?這都小事。”羅子嘿嘿笑了兩聲,“你不知道吧,那個亮哥上個月被禁賽了,因為注射違禁藥物。”
“真的?”何照不信。
羅子冷笑一聲,“要不他怎麽去打你們的比賽呢,你安心吧,下次他再打你,咱報警抓他。”
何照:“……”警察叔叔可沒這麽閑!
何照打完電話去補作業,補完作業都快十一點了,拿起手機一看,有許易之發過來的短信,內容很簡單,就倆字:晚安。
何照也回了個晚安,還加了兩個小心心。
22章
正如羅子所說,快期末考了,各科老師陸續給出期末考的範圍,一張張試卷也發了下來,突然加大的作業量使得同學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