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
組的作業,也因此見到這學期的轉學生,他對着作業本,字正腔圓地念,“何日召。”
轉學生擡頭,咬牙切齒地說:“那字念照,麻煩你合一起念,謝謝。”
“哪個?”許易之對着作業本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趙”字。
轉學生把習題冊拿回去一看,愣了一下,然後紅着臉在昭字下面加了四個點,許易之注視着他,煞有介事地說:“何日召,我記住你了。”
其實他沒記住,再次看見何日召是跟林路、霍光他們幾個一塊兒打球,他還捧着球說:“新來的?”
他也是随口一問,新來的同學卻特別使勁地瞪着他,林路擋在他前面,故作霸氣地說:“我罩的,你給點面子。”
林路這麽一說,許易之記起來了,這是他們班新來的轉學生,他的名字少寫了四個點,他是何日召。
這一場球打得很暢快,何照的水平遠在他們幾個之上,幾個假動作都做得很漂亮,許易之真心實意地贊道:“你球打得不錯。”
“走了。”霍光很久不輸球了,而且還輸給一個新來的,打完球就想撤,許易之還得回教室鎖門,所以就跟他先走了。
到了教室,發現有同學沒把書包拿走,許易之仔細看了看,三葉草的,他們班沒人用這個,最講究的同學買的還是李寧的,這個肯定是何日召的。
許易之拿了本漫畫書邊看邊等,接着何日召同學垂頭喪氣地來了,然後他們一起離開教室,到了校門口才分開。
放學之後還是回批發部。
他媽精神狀态好的時候會替他在店裏盯着,但大多數時候,一些顧客們會把要的貨列一張單子,放在隔壁飯店,等他放學了再把單子拿過來,然後打電話跟對方聯系,确定送貨的時間。
好在這麽幹的都是些老客戶,多半是知道他家裏的情況,所以也不嫌麻煩。
03
時間對于許易之來說永遠不夠用,盡管有霍光時常幫着他,他還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他想做的事太多,他身上的責任太重,他太缺錢。
Advertisement
這一點,霍光特別清楚。
“我找了個兼職,市裏剛開的游戲城,四個小時給一百,我這周沒時間去,要不你替我?”霍光看似随口一提,但許易之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活是霍光替他找的。最近他媽狀态很穩定,白天替他幾個小時沒問題,而且這樣的機會不常有,一般的兼職沒那麽多錢。
這一次兼職,他又遇見了何日召。
他原本應該馬上回批發部的,但是鬼使神差地,因為何日召,他在那地兒又多逗留了一個小時。
但這個兼職,許易之還是沒能做下去,許母又出了狀況,他只能暫時關了批發部,并且跟老師請假,在醫院陪護。
許母第二次在醫院自殺,何照剛好看見,而這卻成為了他們漸漸相熟的契機。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何照總是出現在他身邊,然後漸漸發展成,放學先一起去他的批發部,擠在二層的閣樓裏寫作業、寫完了何照才回自己家。
許易之倒是不覺得多一個朋友有什麽不好,畢竟何照也不耽誤他什麽也就不好攔着,倒是霍光看出了些端倪,他提醒許易之,“何照喜歡你。”
許易之當時正在整理筆記,他的筆記很學霸,每一個重點都列得清清楚楚,一筆一劃寫得特別工整,同學們都愛借他的筆記本。
許易之聞言既沒有擡頭,也沒有停下筆,更不說話,霍光見他這個反應以為他不願意提這個事,也就不再多說。
許易之并非毫無知覺,霍光這句話只是逼他直面這個問題:何照已經不再适合放在普通朋友這個位置上了。
但許易之還沒有做好準備,并且依他的判斷,何照本人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目前為止,只能維持現狀。
04
許易之在書架上擺了一個放糖果的透明玻璃瓶,裏面放着好些千紙鶴,他在每一個紙鶴上都标了日期。
他知道這是何照送給他的,悄悄塞在書包裏,還以為他不知道。
許易之沒有去問何照為什麽送他這個,其實不用問,他比何照更明白。
許易之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何照的,少年人的喜歡,不需要什麽理由,但卻真摯,并且十二萬分地小心。
他想傾訴,只能告訴霍光,他認真地說:“我也喜歡何照。”
霍光早就看出來了,一點也不意外,很快進入狀态,問道:“告訴他嗎?”
許易之盯着書架上的那個玻璃瓶,搖頭道:“再等等。”
他不知道要等什麽,會等多久,既然何照讓他等,那他就等着。
07
何照表白的那一天,他其實有所感覺。
那天傍晚,他們一起騎着單車回家,何照突然握緊剎車,“許易之咱們路邊停一下。”
許易之心中疑惑,接過何照買來的煙,何照說:“我有話對你說。”
何照的态度特別認真,許易之突然明白了他要說什麽,這一刻他已經等了很久了,但是很奇怪,他居然想要逃避。
何照說他不用立刻做出回答,他就連句客套話也不想說,直接騎車走了,他沒回頭,他也不敢回頭。
喜歡是太敏感的心事,何照這麽坦坦蕩蕩地把這份心情袒露給他看,這還是第一次。他們之間沒有試探,沒有相互猜測,也沒有因為少數派的性向而感到徘徊與不安。
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了……
可是這樣不好嗎,這樣其實很好啊,許易之你在逃避什麽?!
調轉車頭,原路返回。
地上只有一堆煙頭,何照已經不在了,看吧,沒有人會一直等你,懦弱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
但是幸好,他們還是在一起了,在一起很多年。
08
也許使他們從交往開始都太順利,導致他們都沒了危機感,何照說要出櫃,許易之就陪着他一起瘋。
結果證明,他們都小看了爸媽。
分手是許易之單方面決定的,做出這個決定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痛苦,只是覺得眼前的人,看一眼就少一眼,他要加倍對他好。
何照是學臨床心理學的,有條件出國的話,當然是出國深造幾年,更有利于他将來的職業規劃。
何照不想走,他舍不得許易之,他說:“其實,國內對心理咨詢師的要求也沒那麽高……”
許易之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的,可他答應了何爸,他得送何照走,他的勸,何照自然是聽的。
何照也是心大,一點都沒看出許易之表情不自然,還以為他只是不舍得自己,還反過來安慰許易之,他說:“沒事的,咱倆連性別都能克服了,跨國戀一定沒問題的,我放假會回國……”
許易之按着他的肩膀吻他,心裏慢慢揪了起來,最疼的不是分別,而是此時此刻,他在傷害何照。
許易之根本沒辦法簡單地用“我這是為何照好”這個借口讓自己變得理直氣壯,他在辜負何照,這是欺騙、是懦弱,而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解這個局。
他不能逼何照在親情和愛情中二選一,這個選擇太痛苦了,就由他來做決定吧,這樣一來,即便何照傷心了、難過了,他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恨。
這些想法他一個字也沒敢跟何照說,然後在送何照上了飛往異國的飛機之後,他銷聲匿跡。
銷聲匿跡這個說法其實已經不太适合這個時代了,因為所有的聯系都變得很簡單,但是一旦鐵了心,還是能讓人找不到。
09
這一消失,就是四年。
最開始的一年半時間裏,許易之總是忍不住想去找何照,他甚至想飛去美國,去何照的學校找他。
這樣的想法總是出現在深夜,想着想着他就會失眠,那時候他真的非常懷疑自己,他究竟是不是做了最好的選擇,既然是最好的,為什麽會這麽痛苦呢?
漸漸地,他想明白了,他做的是最壞的選擇。
他知道何照愛他,也知道何照有勇氣和他一起去面對父母的不理解,他們本可以堅持到底,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義無反顧。
他們之間,他跟何照兩個人,原本是可以幸福的。
後來,許易之就比較少想起何照了,那種混雜着後悔、遺憾、內疚的心情,因為時間的積澱,變得太過于沉重,他不願意想,甚至刻意地遺忘。
10
就在許易之以為他真的忘記了何照的時候,霍光突然提起,“我想回嘉城。”
嘉城。
有何照的那個嘉城。
許易之那時候正在看財務送來的報表,他的工作室這些年發展得很好,霍光的離開也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回嘉城?
霍光接着問他:“你跟我一起回去嗎?”
許易之心動了,回嘉城,也不是不行,甚至是利大于弊,無論是對于工作室未來的發展,還是對于他本人。
(二)許易之篇2…
11
回嘉城這件事一旦提上了日程,就突然忙了起來,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件件去解決和安排。
最難安排的還是許易之的母親。
霍光訂飛機票前,問許易之:“三張還是兩張?”
許易之搖頭,“我再想想。”
霍光放下手機,不可思議道:“你還沒跟你媽說呢?!咱下個月可就回嘉城了。”
許易之有些疲倦地搖頭,“你先訂兩張,我今晚跟她聊一下。”
霍光點頭,有些擔心地看着許易之,但卻沒再多說什麽。
晚上九點,許易之踩點到家。
許易之沒有買房,住的房子是租的,離他的工作室很近,在一個很舊的小區,但綠化做得很好,交通也方便。
許母的生活很規律,九點半睡覺,六點半起床。許易之把茶幾上的遙控器拿起來按了關機鍵,電視機裏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母擡頭,拿詢問的目光望着他。
許易之挨着沙發坐下,他說:“明天再看電視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許母極冷淡地看他一眼,道:“說吧。”
“我跟霍光要去嘉城,”許易之邊說邊觀察着許母的表情,小心地說,“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嘉城?”
許母的臉上這才有了表情,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為什麽是嘉城,你要回去找誰?!”
“不為找誰,”許易之一下子有些煩躁,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媽溝通,但又因為考慮到她的情緒而對很多事避而不談,“我在那邊安頓好了會來接你,這段時間還是請張姐照顧你。”
張姐是許易之替許母請的護工,他工作忙時常照顧不到她,有人在家照顧着他也更放心。
許母愣愣地坐了許久,然後拿起擺在一邊的相框,仔細地看着。相片中的人是許父,那是很多年前照的,慈眉善目地笑着,仿佛沒有煩惱。
許母想起來了,那是許易之剛出生那一年的照片,那時候,這個家裏沒有瘋子,也沒有變态……
12
回到嘉城,最先忙的是霍光那酒吧的事,這酒吧盤過來的時候就是一家酒吧,也算是老店新開。
但是它原來的裝修風格霍光不喜歡,顯得太清淨了,不夠熱鬧。他把室內設計交給了許易之,他對裝修風格的要求就四個字:金碧輝煌。
許易之按照霍光的要求對酒吧進行了改造,因為裝修太過土豪,還引起不小的轟動……
開業沒幾天,羅子就帶着人來了,許易之那天湊巧約了人談項目,所以就沒去成,第二天被霍光叫過去,何照又在了。
霍光說讓他倆好好談談,可四年前沒說清的事,過了四年就更說不清了,他只能讓人拿了酒過來,跟前男友單獨喝酒挺好笑的,但總比幹坐着好。
何照邊喝邊看着他,許易之索性就讓他看,還問他:“有話說?”
“有……”
“什麽事?”
“你胃不好,別喝那麽烈的。”
“哦。”許易之答得平靜,也沒停下不喝,可他心裏更覺得對不住何照,何照太傻了,居然還會關心他。
許易之沒忍住笑了一下,笑何照,也笑他自己,笑他怎麽會願意錯過這個人的四年時光。
“你都沒給我倒酒。”何照鬧脾氣似的把酒杯往他面前一推。
許易之給他倒了滿滿一杯,他看到何照輕微地笑了一下,笑得那麽好看,他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何照的腦袋,還故作鎮定地說:“頭發亂了。”
然後不再敢看何照,逃也似的離開了。
霍光見許易之這麽快回來就知道沒談成,他也不想多說什麽,只道:“我待會勸勸他,你要有別的事就先走吧。”
許易之點頭,苦笑道:“他好像一點都不怪我。”
霍光從來不願意評論他跟何照之間的事,這倆在他看來,感情是真,從來沒真搭上線也不假,這時他道:“你別跟我說這個,我看啊,何照比你懂事多了。”
霍光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許易之,“給,羅子的名片,我估計你用得着。”
許易之收下,“謝了。”
許易之打電話給羅子了解何照的現狀,羅子只是應付了他幾句沒跟他深談,這也是應該的,就算何照不怨他,羅子估計也不待見他。
只是過了幾分鐘,羅子給他發過來一串數字,估計是何照的號碼了,許易之對着手機悵然若失,他還真不敢打這個電話。
最後還是何照打過來的,這一次見面,他們不歡而散。
他們分開前,何照質問道:“到底有什麽過不去的坎,這都四年了還過不去?”可是何照說對了,這個坎對于許易之來說就是過不去。
他們就這麽僵持着,兩個人都變得特別被動,許易之索性放任,何照對他好,他就受着,偶爾理智占了上風就把何照往外推,他把人往外推一步,何照就再向前走三步,就這麽拉扯着,誰也不打算放過誰。
這樣的局面發生改變是在一天晚上,何照突然出現,告訴許易之他已經知道了一切,何照在樓下等了他許久,可見到面時他還是很激動,他問:“是我爸,對嗎?”
聲音在顫抖。
那是一種強烈的不敢相信。
許易之沒法說“是”,也沒法說“不是”,他只能表情複雜地看着何照,問他:“你都知道了?”
何照說,“今天剛知道。”
那一刻,那個瞬間,許易之仿佛覺得松了特別大的一口氣,這個在他心裏保留了四年的秘密終于不再是秘密了,這個秘密壓迫了他四年,每每想起都會覺得隐隐作痛。
他只要想起“何照什麽都不知道”這件事都會覺得很難過,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卻有一個人始終被蒙在鼓裏,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他因此而特別心疼何照。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他作為一個背叛者,沒有任何立場去指責何照的親人,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13
這個突如其來的轉機卻沒有立刻改變他們之間的狀态,許易之因為搬工作室、以及新接的體育館項目而忙得不可開交,等忙過這一陣,已經是半個月之後。
霍光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跟何照之間的問題,他們之間一直沒有有效的溝通,他有太多的想法沒有告訴何照,這既是他們錯過四年的原因,也是他們重新在一起的阻礙。
許易之想通這一層之後去找了何照,他在何照家門口等,心懷忐忑,但內心堅定。其實他知道,何照一直在,做錯的一直都只是他而已。
那個場景其實跟多年前的某個場景很像,等待相愛的人,等待幸福和未來。
何照從來都不會為難許易之,他只是不解地問:“你到底在怕什麽呢,我還不夠喜歡你嗎?”
許易之如鲠在喉,卻只能蒼白地回答:“或許是我太貪心了,我既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又希望你是被祝福的。”
何照果然不買賬,重重地打他一拳,打完自己又心疼,只能作罷。許易之雖然來得遲,但好歹不算晚。
14
他們重新在一起之後,遇到的第一個難關是許母的病情惡化,盡管有何照的專業意見,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可許易之始終為此悶悶不樂。
何照看着着急,把他師兄陳奇的名片給了許易之,“這是我師兄,你要不要去跟他聊一聊?”
許易之接過名片一看,上書: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陳奇。青少年學習成長咨詢、人際關系咨詢、心理解壓等。
許易之:“……你跟我聊,不行嗎?”
何照搖頭,嚴肅道:“我們一旦建立咨詢關系,三年內不能發生任何形式的親密關系。”
許易之知道他是真擔心,解釋道:“我只是不放心,你知道的,我媽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總覺得如果我當初回嘉城的時候把她帶回來,她也不至于……”
“這不是你的錯,”何照安撫道,“請你相信我的專業判斷。”
許易之往何照身邊挪了挪,抱着他說:“嗯,還好有你。”
番外(三):許易之篇3…
15
許易之很快調整好狀态,重新把大部分精力放到工作上,何照搬了把椅子在許易之書桌前坐下,無奈道:“你怎麽過河拆橋呢,傷心的時候我是寶寶,現在就不理我了?”
許易之正在忙體育館項目的收尾工作,工作室還沒招滿人,很多事情他都要親歷親為,把白天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是常态。他單身久了,沒能及時把作息調整到有男朋友的狀态。
何照在他對面坐着,他也只好把工作暫且放下,問道:“想吃什麽?”
“我又不是吃貨,”說着伸手給人拉着,“但是夜宵還是要吃的,你昨天煮得粥很好喝,再配上炸春卷就更好。”
許易之點頭,“都有,我去廚房做。”
何照在廚房看着許易之煮粥,突然問起,“你後來有沒有回過P大?”
許易之“嗯”了一聲,“回過一次吧,怎麽,你想回Z大看看?”
“不是,是同學聚會,”何照有些悶悶地說,“我從那天之後,再也沒回去過。”
16
那天是何照畢業後,回Z大的寝室收拾他的個人物品那天,剛好是他飛美國的前一天,那天何照既失落又有些感慨,他說:“我開學那天是你陪着我把東西搬進這個寝室的,今天你還是陪着我,真好。”
許易之手上的動作一頓,不敢接他這個話茬,“你的床鋪還要不要了,不要的話就直接丢了?”
何照盯着那個印着Z大logo的大袋子看了一會,說:“袋子留着吧,其他都扔掉好了。”
“行。”許易之把裝好的被單、棉被又重新拿出來。
何照整理的是書架,專業書混着課外書有上百本,他一一整理好,随手翻開一本專業書,說道:“說起來我第一次接觸到心理學方面的書,還是因為你的在閣樓的書架上擺了這類書,當時我都看不懂。”
許易之笑了起來,“其實我也看不懂,霍光還說我多此一舉,及時把人救回來不就行了?”
何照道:“無法反駁,有些事還是交給我們專業的來做比較好。”
收拾完行李,該扔的扔,不扔的封箱放進後備箱,然後徹底離開Z大,何照開車的時候很沉默,知道路标顯示他們已經進入嘉城的時候,他才開口:“我怎麽沒那麽傷感呢?”
許易之比他更沉默,并沒有接他這句話。
何照吸了吸鼻子接着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總要分別的,對吧?”
許易之轉過頭去看何照,苦澀道:“是……”
內心重重的一擊。
四年後,是更會心的一擊。
17
許易之把煮好的海鮮粥、炸得金燦燦的春卷的擺在桌上,何照自覺拿了碗筷過來坐好,只等投喂。
許易之坐下後,說:“你同學聚會是哪天,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啦,”何照把夾起一個春卷放到小碟裏,“你來接我就好了,這周六晚上,地點我發給你。”
“好。”許易之默默記下時間。
何照在大學期間從沒可以隐瞞過自己的性向,跟他熟悉的同學也大多知道他有固定交往的男朋友,甚至有人還記得許易之。
中午在Z大附近的餐廳吃飯,跟他同宿舍的小趙同學,喝高了,大着舌頭問:“你你你跟那個許易之,還還還好着嗎?”
“好好好着呢!”何照朝他笑。
小趙同學不信,他們同性戀的圈子亂着呢,才不可能好這麽多年,“那他今天怎麽沒沒沒來呀,你跟我一樣,沒對象!”
何照“哈哈哈”笑了好一會,他想起小趙同學換女朋友的速度特別快,因此多了個“三秒哥”的外號,“趙三秒,哈哈哈……”
小趙同學:“……你你你正經點。”
何照正經道:“我跟許易之真在一起,他一會就來接我。”
“就為給你當司機啊?”
“對啊。”
小趙同學捂着胸口找下一位同學喝酒去了,沒有找到安慰,還被秀了一臉恩愛,三秒哥心裏苦。
何照他們的行程是這樣的,中午在餐廳吃飯,下午逛校園,逛到籃球場時,一幫男生就走不動道了,班長提議道:“要不我去借個籃球?”
“好啊,”有人回應,“來一局,我跟何照一隊。”
何照打籃球一直打得很好,這麽一說,他怎麽着也得上場了,何照道,“好啊,很久不打球了,手生,剛好練練。”
籃球對于曾經的男同學來說,大概算得上是情懷了,不論打得好還是不好,都要上場活動一下筋骨,畢竟球場上,曾經有過他們所有人的青春。
何照雖然很久不打球,但是沒多久就找到感覺,很快拿下他的第一個三分,畢業沒幾年,大家的身材都沒有走樣,體力雖然不比當時,但是都打得很熱血,甚至有路過的女同學為他們喝彩。
尤其是何照,他在球場上簡直會發光。
許易之正是這時候到的,何照看了好幾遍才确定那人真是許易之,他是怎麽找過來的,他怎麽知道我在籃球場?
中場休息的時候,何照跑到許易之那裏,忍不住笑道:“你來了?我以為你得天黑了才能到呢。”
“我交接完工作就來了,”許易之把手裏拿着的水遞給他,“喝水吧,我剛買的。”
“嗯。”何照接過水,還抱怨,“你怎麽不給我開瓶蓋啊……”
許易之失笑,“你又不是個姑娘。”
“現在嫌我不是姑娘?”何照道,“晚了!”
小趙同學也看到了許易之,因為何照的關系,他倆從前也挺熟的,所以就想來打個招呼,結果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糧。
“咳咳……”小趙同學假咳一聲,“那啥,許哥,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許易之笑這打招呼,“趙慶?是吧?”
“是是是,”小趙同學點頭,挺惆悵地說:“今天就我跟何照沒伴,你這一來,就我一人落單了。”
聊了一會,又被叫去打球,何照下半場發揮得更出色,得分主力不是蓋的,贏得一點懸念都沒有。
打完球接着趕下一場,自助餐+KTV,自助餐在二樓,KTV在四樓,吃完剛好上去唱歌。
何照對唱歌沒什麽興趣,他就打算在餐廳逗留一會,不吃的時候不挑,許易之替他拿什麽,他就吃什麽。
但是吃完卻評論:“這家餐廳沒有你做的好吃。”
許易之微笑着點頭。
一直跟着他們的趙慶同學:“……”
他們到包廂的時候,場面已經很熱鬧了,《相逢是首歌》這種古老的經典也被找了出來,何照第一次聽這首歌,但是為了融入氣氛,他只能一臉傷懷地坐在角落裏嗑瓜子。
許易之坐在他身邊陪着他,這讓何照無比安心,就連小趙同學那種變調式地唱法,也覺得好聽了許多。
話筒在麥霸們之間轉了好幾圈,開始往其他同學手裏流傳,有女生帶頭起哄,“何照是不是沒唱啊?”
被點到名的何照:“……”
許易之知道何照唱歌是什麽唱法,多年前何照的一曲《稻香》他實在印象深刻,他替何照接了話筒,“我替何照唱吧。”
女生們起哄更厲害了。
許易之選的是一首英文歌There For You。
……If I call you on the phone
And you're on the other side
So when your tears roll down your pillow like a river
I'll be there for you……
何照沒聽過這首歌,他不知道原來歌詞還能這麽寫,這麽直白這麽溫柔,唱着這首歌的許易之,更加溫柔。
連夜回了嘉城,許易之開車,何照坐在副駕駛,戴着耳機,眼睛一直盯着手機屏幕看,不肯擡頭。
許易之問他:“你看什麽呢?”
“嗯?”何照摘下一邊耳機,“同學群裏發的視頻,好多小姑娘拍了你,今晚這麽多人唱歌,就你最好看,唱得也好聽。”
許易之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歌就是唱給何照聽的,他喜歡就最好不過了。
18
過年前的一天,何照把許易之帶回家跟他爸一塊兒吃了頓飯,這一頓飯吃得客客氣氣,但好在人多,尤其是何照他妹妹正是最鬼靈精的年紀,飯桌上倒也不算冷清。
吃完飯,兩個人牽手壓馬路。
何照故意說:“這下放心了吧?我爸不會再反對了。”
“嗯,”許易之聽出何照話裏的意思,“那咱麽再定個小目标,讓你爸能真心實意地祝福我們。”
何照:“……你的志向很偉大啊。”
到了車裏,許易之從儲物格裏拿出一個戒指盒,他沒說什麽甜言蜜語,也沒有山盟海誓,他只是打開盒子,問何照,“願意戴上嗎?”
戒指盒裏是一對男士對戒。
何照盯着戒指看了好一會,又看看看許易之,只覺得鼻子發酸,好大勁才忍住沒哭出來,伸出手催促道:“你快給我戴上啊。”
“好。”許易之先把自己的套上,然後再給何照戴,尺寸當然是正好合适。
何照盯着手上的戒指看了一路,快到家了才反應過來,“你給我戴的是左手無名指,你剛才是在跟我求婚!”
許易之點頭。
何照一喜,又問道:“怎麽這麽突然?!”
許易之淡淡一笑,“怎麽會突然,總不能每一次都是你主動吧?那你多委屈啊,我舍不得。”
何照:……好感動,男朋友終于開竅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