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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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崖底,果然有新的發現。許是剛剛那發信號彈的緣故,不屬于衡教的黑衣人們紛紛退走,在留下五六具屍體後逃得無影無蹤。此後影一他們的搜索開展地十分順利,沒有再碰到敵人。

影一影十各率一隊人馬,沿河岸分兩個方向各自查找。

沒過多久,影十他們在一處草叢裏找到了沒藏好的破布碎片,上面的血還沒有幹,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再加上一旁的地上還能發現雜草被踩踏的痕跡。

主人他們身上有傷,應當沒走多遠。

“搜。”

影十先給影一發了信號,接着一聲令下,影衛們迅速行動起來,以這一點為中心,尋着僅有的那一點線索,沉默有序的搜尋随之展開。

害怕被可能的敵人發現會陷主上于危險,影十他們不能點燃火把,只能摸黑往前探。

此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成為最大的阻礙。

時間越久,越有可能出現意外。主上的意識是否清醒?傷勢如何?還能撐多久?這些問題盤旋在影十他們的腦海中,每轉一圈,都有無數陰暗的念頭轉過心底。

随時間推移,所有人的神經都越繃越緊。

這麽漫無邊際的尋找,不知何時能有結果。

迷茫時,影一趕到。他命手下兩人為一組,扇形展開,每組攜一支短笛,以影衛特有的暗號将援軍到來的消息透過濃重的夜色遠遠傳出去。

蘇鴻宇放任自己無力地靠坐在樹幹上,整個人隐在濃密的樹冠下,壓下湧到嘴邊的咳嗽,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主人?”景淩之察覺到身下随樹枝傳來的動靜,問道。他撐起重傷的身體想要湊近一些。

“別擔心,我沒事。”蘇鴻宇很快答道,“不必過來,小心拉到傷口。”

作為傷患,兩人都知道,和行動迅速的敵人比賽躲貓貓,自己這一邊并不占優。更何況黑夜中的樹林,危險的不只是追兵。因此進入林中後并沒有走太遠。

景淩之就近選了顆看起來普通的樹,中了蠱,兩人此時都凝不起內力,廢了好大力氣才爬上去,等找了根結實的樹枝暫時安頓下來,已經是精疲力盡。

蘇鴻宇只覺得心髒跳動得厲害,四肢乏力,手腳冰冷,身上止不住地冒冷汗。他伸手摸向疼痛難忍的腹部,果不其然摸到一手黏膩。無法點穴止血,他包紮時也只是折斷了過長的箭杆,再用繃帶緊緊纏在傷口處,盡量固定箭頭位置,壓迫傷口停止流血。然後就帶着這一身傷先是為景淩之處理傷口,沒休息多久又四處奔波。如今,傷口裂開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實在沒力氣重新整理繃帶,他将黑色外衣攏在腹部勉力壓住,喘了口氣重新靠在樹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景淩之說話:“淩之,你說,他曾經,和老王見過面?”

他指的是誰?景淩之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回主人,屬下也記不太清了。十二年前,老教主突然離世,本教教內各位閣主日益做大,內亂不止,教主大人帶領影衛影花了兩年時間平息叛亂,清洗衡教,導致衡教實力大減。東華派糾集不少門派直奔常山,想要借此吞并我教。教主大人率衆在山門處迎敵,殺了不少人。老王應該就是那時的幸存者。”

“這老王運氣倒是夠好。”蘇鴻宇從來都沒覺得夜晚有這麽長,這麽冷,“那個......那個蠱是怎麽回事?”

“蠱是苗疆的看家本事。傳聞百年前中原久經戰亂,武林實力衰落,苗疆人妄想趁機占領中原,被以衡教為首的聯盟打了回去。衡教內關于蠱的消息都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也不知道老王是從哪裏弄來的那些東西。咱們到底是什麽時候中招的?明明都那麽小心了。”蘇鴻宇晃了晃愈發沉重的腦袋,注意力開始渙散,只覺得景淩之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忽的很。

“據屬下推測,應是在客棧。這一路的吃食都是自備,除了客......”景淩之停下沒說完的話,側耳細聽了一陣,突然驚喜道,“主人,是影一他們。”說罷,右手大拇指與食指圈成一個圈,放到嘴邊吹了段口哨出去,隔了一會兒,再吹了一遍。

“主人?主人?”

沒有得到回應,一向沉穩的人此刻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他想查看主人的情況,剛一動,脫力的身體險些從樹上滑下去。他什麽都做不了:“再堅持一下,主人。”他早就覺出主人狀況不太好,只得盡力陪主人說說話,讓主人不至于昏迷。眼看主人聲音越來越低,再拖下去必定不妙。如今影一的到來着實讓景淩之松了一口氣,一心只盼着他們能快一點兒。

收到回信,影一他們來得極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把這棵樹團團圍住。

影一運起輕功輕松躍到枝上,跪在蘇鴻宇面前請責:“影一來遲,請主人責罰。”

話沒說完,一個身影忽然向他的方向倒下,緊随而來的,是統領驚慌失措的聲音:“主人!!”

影一本能地将人接住,手上低到不似活人的溫度讓他心裏一驚,顧不上什麽規矩,趕忙抱着人跳下樹,叫來會醫術的影二十:“快看看怎麽回事。”

“是。”影二十放下特地帶上的包袱,周圍的影衛已經清理出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蘇鴻宇被養躺着放在墊了幾層衣服的地上,有人點起火把。

借着火把的光,蘇鴻宇的情況一覽無餘。剛被扶下樹的景淩之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後退幾步撞到樹上。

火光下,蘇鴻宇握緊的手指被掰開,手上浸透了血的黑衣被扔到一邊。影二十拿出小刀劃開胡亂纏在一起的繃帶和裏衣,露出只剩一小截的箭杆和血流不止的傷口。他有條不紊地翻出幹淨繃帶沾了些水擦淨傷口的污漬,拿出止血的傷藥均勻撒在箭傷處,直至血不再外流,再用新的繃帶一圈一圈纏上去。

影二十忙碌地當口,被遺棄在一旁的黑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反光。景淩之揮開為他檢查傷勢的影二十一,艱難地挪到黑衣旁。那是一個瓷瓶,拔出瓶塞,裏面是空的,湊到鼻尖仔細一嗅,還能聞到熟悉的氣味,與他身上的傷藥如出一轍。

瓷瓶自景淩之手中滑脫,無聲的落回黑衣裏。

握劍三十餘載從來都平穩的手,如今竟握不緊一個已經空掉的藥瓶。

他,他曾問過主人傷勢,主人是怎麽答的?

已經處理過了,傷得不重。如今想來,那時的主人分明神色僵硬,動作躲閃,他竟沒看出來。曾識破無數謊言的人,就這麽輕輕巧巧的被騙過。

他、他、......

身上的外套上還殘留着主人的體溫,給他外套的人如今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景淩之深吸一口氣,微仰頭逼下湧到眼角的熱流。

主人,騙得他好苦!

明明、明明,明明知道影衛不過是消耗品,死了還有新的補上,明明知道可能會死,明明已經逃出去了......

他的主人曾說,不會再有第二個景淩之,他的主人沒有說的是,他不會放任他去死。沒說,但卻默默做了所有。

一如既往地溫柔,讓他幾欲發狂。

這時,影二十一走到他身邊,低聲勸道:“統領,您的傷勢需要重新處理,不能再耽擱了。”

對,主人還沒有脫險,他還不能倒下。景淩之無知覺地伸出受傷的胳膊任由影二十一動作,不知道疼,也覺察不到其他,一雙眼透過來來去去的人影,眼中只有昏迷不醒的主人。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失去主人了。若是影一他們來得慢了,那......他不敢想。

“統領?統領?”

景淩之不情願地移開視線,回頭:“影一?”随即,快速将目光重新放在位于火光中央的人身上。

“統領,屬下找到了影八和影九的、”影一頓了一下,“屍身。影二影三及影六仍無蹤影。”

“往清陽縣城的方向去搜。”景淩之夢游一般,輕聲說。

“是,屬下知道了。”

“主人的情況如何?”

“回統領,影二十已經為主上止血,暫時穩住傷情。剩下的,只能等會到衡山後交由易閣主來辦。”

沒事了?懸着的心直到此時才悠悠落回了胸腔。景淩之搖搖晃晃站起身體:“那就走吧。”話還沒說完,失血帶來的眩暈讓他眼前一黑,險些沒摔倒。

影一趕忙将人扶住:“統領傷勢亦不輕,不宜趕路。不如屬下帶主上先行返回?”

景淩之站穩身體,推開影一:“不必。我帶影二十他們先回衡教,你帶剩下的人繼續搜索影二他們。無論如何,把他們帶回來。”

影一焦急道:“統領,至少讓影十跟着你。他是這些人裏武功最高的,讓他跟着屬下也能放心。”

景淩之忍過又一次的眩暈:“這些你來安排。我只要盡快啓程。”

“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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