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二)
16.
茨木胳膊上的傷換了幾次藥以後好了個七七八八,到底年輕體健,只要不傷筋動骨,都沒什麽大問題。
酒吞說不上多會照顧人,但每天都盡心盡力的在茨木放學後帶他去吃飯,送他回家,然後在他洗澡的時候守在客廳,以備不時。一直等到茨木的事情基本忙完,酒吞才會離開,到自己的酒吧裏照看一眼。哦對,他後來還順便把那三個打人的男生送去教導處“聊了聊天”。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不到一個禮拜,茨木就揮着手臂跟酒吞說自己沒事了,可以正常起居,也可以繼續到他的酒吧去看他工作了。
酒吞嗤笑,提醒他別瞎折騰,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
茨木倒也聽話,每天按時回家做作業複習,只在周末的時候才去酒吧坐上一會兒。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再提起那天明顯是越界了的行為。
臨放暑假的前一天晚上,茨木坐在吧臺邊咬着吸管一邊喝着被子裏的冰鎮椰汁一邊看着酒吞在臺前忙碌。
“哎。”茨木也不知道是在嘆氣還是在叫酒吞,“明天就要放假了。”
酒吞瞥他一眼,說:“怎麽着,你還不想放假?”
“嗯——”拖長聲音搖搖頭,茨木用吸管撥了撥杯底的冰塊,“那倒不是,就是歇不了兩天我就要去畫室集訓了。”
“嗯?”酒吞手上動作一頓,似乎是在回想什麽,“之前不是說下學期再去嗎?”
“嗯。”茨木低着頭,表情有些緊繃,“我又想了想,覺得自己有基礎的,寒暑假集中訓練加強一下就好,沒必要占用正常的上課時間。畢竟,文化課也挺重要的。”茨木自從和他父親有了約定開始,在各方面都少有懈怠。
酒吞颔首表示贊同,手在他頭發稍長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好好努力。”
茨木擡頭看他,眼神亮了幾分,“努力有獎勵嗎?”
“可能有吧。”酒吞挑眉,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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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就笑了,他知道酒吞從不令自己失望。
那個夏天,茨木畫了很多很多的畫,依舊是大膽的用色,卻不再是孤獨的注解。他的筆觸漸漸在磅礴之中有了柔和的意味,溫柔而有力。
畫室的指導老師以前也教過茨木,對他的風格很熟悉,面對這樣的變化,老師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茨木神色坦然,說是心裏有愛。
全封閉式的集訓生活忙碌而緊張,從早上八點開始學生們就陸陸續續地到達教室開始一天的練習,一直到淩晨,還會有零星的學生坐在畫架前不願離去。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的,但沒有誰會在意。
茨木不是這裏最刻苦的學生,但認真程度也算是排的上號的。他身上總是揣着速寫本和筆,把并不太大的畫室校園的每個角落都畫了個遍,有時候畫出了自己也喜歡的畫面他會拍下來微信給酒吞看看。
暑假過半的時候,酒吞的手機裏已經存了十幾張茨木的速寫了,從頭到尾翻了一遍,酒吞發現他的畫裏總會出現動物的身影,卧在窗臺上的野貓,電線上振翅的飛鳥,葉片上的昆蟲,諸如此類。
酒吞覺得很奇怪。
照顧茨木的那陣子,酒吞在他家看過不少他的習作,風格大都極盡絢爛或寂寥,絕少有流于日常化的平淡細膩。
茨木有一幅未完成的畫作,構圖并不複雜,但意境遼遠。酒吞偶然間看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座聳入蒼茫雲海間的山巅,一個衣衫褴褛的白發金角的妖怪臨崖而立,有風從他周身滌蕩而過,吹向四面八方大面積的留白。
茨木的畫是活的,酒吞能看出來。
所以酒吞在看到的那一剎那便覺心頭漫上了一股難以名狀的傷感——他總覺得,那山巅上不該只有一個身影。
周末兩個人通電話的時候聊起畫畫的問題,酒吞就問茨木怎麽回事。
茨木正坐在臺階上看夕陽,回答說:“速寫嘛,看到什麽就畫什麽。”
酒吞一想也是,當年自己練基本功的時候也是這樣,一轉念他又想起了那幅半成品,“你那幅畫為什麽不畫完?”
“啊?”茨木不知道他在說哪幅畫。
酒吞大概描述了一下畫面,于是話題變成了和玄乎的夢境有關的內容。
“我老是夢到那個場景,不管幾次心裏都覺得難受,就畫下來了。”停了一下,茨木彎下腰去劃拉腳邊的沙土,“可我畫來畫去都覺得少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沒辦法完成。”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茨木半天聽不到聲音,忍不住叫道:“酒吞?”
一聲悠長的呼氣聲傳來,酒吞的聲音重新響起,“我在聽。”
“是不是太玄了,你都不相信?”茨木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不會。”
隔着電話,茨木很難察覺酒吞的欲言又止,自顧自嘆口氣,換了個話題,一個更加不可思議的話題,“其實我老畫動物不全是為了練速寫。”
“嗯?”
“就是吧,”茨木抓抓頭發,還是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大能說出口,于是改成了問句,“你能聽懂動物說話嗎?”
“哈?”酒吞很驚訝。
茨木幾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暗自慶幸着還好沒說是自己能夠聽懂動物說話,“不是,就是我……可能是最近看了奇怪的小說。”
酒吞又一次沉默了,這讓茨木感到心慌。
“那我、我接着回去畫畫了,就先……”
“可以啊。”
“什麽?”
“聽懂動物說話,我可以。”
茨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7.
一年到頭,又是冬天了。
再過個一周左右藝考就要開始了,考生們的水平大都穩定下來,就等着最後一錘子買賣。茨木結束了最後一輪考前集訓,終于有了可供自由活動的時間,除去為了保持狀态進行必要的練習,剩餘的時間倒也還算寬松。
今天是周五,他和酒吞約了一起去看電影。下午在家睡了一覺之後茨木閑的實在無聊就先溜達到了電影院附近的一家貓咖等酒吞從學校過來。
坐在店裏,茨木捧着一杯熱騰騰的拿鐵對着一只蹲在貓爬架上舔爪子的阿比西尼亞貓出神。他很喜歡這只有着一身紅褐色被毛,體态像只小獅子一樣的貓咪。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阿比貓放下舉在嘴邊的前爪,弓起身子伸了個懶腰,三兩就從貓爬架上躍下來,走着貓步晃到了茨木的座位邊,仰頭沖着他就是一嗓子,“喵嗷——”
大老虎的氣勢,小貓咪的音色。真正的反差萌。
茨木放下杯子,在自己膝上拍了拍,“來。”
阿比貓睜着大大的琥珀色眼睛望他,重心微微下坐,有點要起跳的意思,卻又遲遲沒有躍上他的腿。
茨木對此并不感到意外或失望,習以為常地主動彎下腰把阿比貓撈進了懷裏。
阿比貓抖了抖大耳朵,趴在茨木的大腿上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很快就在他熟練的撫摸手法下眯起眼發出了愉悅放松的呼嚕聲。
茨木笑起來,左手繼續摸,右手拿起扣在桌上的書慢慢翻閱,繼續等人。
看着看着,懷裏的貓咪突然在夢裏猛的就是一個蹬腿伸爪,給茨木吓了一跳,接着他又覺得很新奇,于是放下書低頭開始觀察阿比貓千奇百怪的睡姿。
酒吞透過咖啡店帶着些霧氣的玻璃依稀看到茨木的身影,忍不住伸手輕輕敲了敲玻璃,但又馬上被凍得把手揣回了口袋。
茨木聽見動靜仰起臉往外一看是他,忙不疊招手讓他進來,笑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
酒吞進到店裏坐定後便端過他的咖啡杯來捂手,小聲抱怨這凍死人的天氣。
茨木聽了趁機就去握他的手,特別得意地說:“我手暖和吧。”
酒吞假裝沒聽見不搭他的話,沖他腿上的阿比貓呶了呶嘴,“醒了,要醒了。”
“沒事。”茨木哪還有閑心去在意貓啊。
“咪嗚……”失去愛撫的貓咪不滿地叫出聲,翻身從茨木腿上跳下,甩着尾巴走開了。
茨木看着它再度跳上貓爬架,扭臉對着酒吞就是一陣感嘆,“真的聽不到它們說人話居然還有點不适應。”
“什麽毛病。”酒吞哂笑,“你還真想讓動物說人話啊。”
“還不都是因為你……”茨木小聲争辯。
“所以我也負責把你治好了啊。”酒吞臉不紅心不跳地反駁。
“沒好透,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複發。”茨木極其擅長跟酒吞耍賴,“你得負責到底。”
“可以啊。”酒吞毫不猶豫。
這個回答讓茨木非常受用,他想起結束暑期集訓的自己與酒吞的對話和那之後的種種,心頭一片熾熱。
那日大江山酒吧的燈光依舊柔和昏暗,酒吞調酒的動作也一如既往的娴熟,茨木同他聊着天,目光就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似的,仿佛要把一個夏天沒見面的份給補回來。
“所以,”茨木開始做總結,“都是我的幻覺?”
“準确說是妄想。”酒吞做回憶狀,旋即聳了聳肩,“我也解釋不了,反正突然有一天就發現自己能聽懂動物說話了。”
茨木使勁點頭,“對對,就是突然之間。可這是為什麽啊。”
酒吞努力一邊回憶着一邊分析道:“硬要解釋的話,大概是青春期的癔症吧,腦子裏淨是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覺得自己有超能力什麽的。碰到個喜歡的人想了解又找不對方法,就整天瞎琢磨,然後突然有一天發現什麽小貓小鳥都在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樣去談論喜歡的人。不過仔細想想也不難發現那些動物說的話都是我們心裏想要被證實的內容,它們既不會說出我們認知範圍外的東西也不會說一些我們沒想過的事。”
茨木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那後來呢?你怎麽就好了?”
“沒太注意,可能是心裏不在乎了,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自然而然就好了。”酒吞如是說。
茨木聽着皺起了眉,再開口語氣有點着急的意味,“自己就好了?突然間就好了?”
酒吞擦着手裏的杯子好笑地看向他,“怎麽?你還不想好啊。”
“也不是。”茨木抓抓頭發,一副挺苦惱的模樣,“可我……反正沒法兒不在乎。”
酒吞明白他在說什麽。經歷了一個暑假來消化沉澱兩個人早已超出了師生關系的出格舉動,酒吞覺得實在沒必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否則對他倆誰都沒好處。
把杯子放到一邊,酒吞單手撐着吧臺,手指在臺面上一叩一叩的,似乎在斟酌什麽。半晌,他拉過吧臺裏的高腳凳坐下,一臉費解地托腮看着茨木說:“那你幹嘛不直接問我呢?如果你對我的事那麽感興趣。”
茨木直直望進他的眼裏,臉上的微表情變了又變,“可以嗎?”
“你說呢?”酒吞眨眨眼,交彙的視線剎那燃起星火,他傾身吻了茨木的唇角。
極其短暫地怔了下,茨木在一片嘈雜的口哨和哄笑中擡手扣住他的後腦把吻加深,沒有任何高明的技巧,卻真摯到可以在一片喧鬧中聽見心跳的聲音。
“問題很多。”他說,“你得用一輩子來回答。”
語文學的不怎麽樣,這種肉麻的表達方式倒學得溜溜的。酒吞腹诽,心底卻是一片柔軟。他想不出任何一個跟拒絕有關的字眼。
18.
電影秉承了這些年商業大片的一貫手筆,節奏緊湊刺激,視覺效果震撼,全程看下來沒有太多尿點但也留不下什麽深刻的印象,毫不燒腦的視覺盛宴,倒是周末放松的不二之選。
兩個人都沒有在電影播放期間交談或是吃東西的習慣,所以全程看下來幾乎沒說兩句話,放在情侶座中間的一桶爆米花也沒怎麽被動過。退場燈光亮起,酒吞擡手去摘3D眼鏡兒發現左手手心汗津津的,這才意識到從落座起茨木就抓着自己的左手沒松開過。
“茨木?”酒吞想把手抽出來活動一下卻沒抽動,反而被茨木更大力地握住,不禁有些疑惑。
茨木在片尾曲的時候就摘了3D眼鏡兒,但眼睛一直瞪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麽。聽到酒吞的聲音,他回過頭笑了笑,說:“走吧。”
酒吞點頭,任他把自己從座位上拉起來,臨走還不忘順手喂他一□□米花,然後抱走爆米花桶。
裹滿糖衣的爆米花是真甜啊,簡直甜進了心裏,茨木覺得開心了很多。
是了,酒吞怎麽可能沒看出來他在觀影途中的不高興呢?
自他們從開場前落座起,前排就有一個人頻頻看向他們這裏,并不時與同行的人竊竊私語,甚至朝着他們指指點點。也就是那個時候起,茨木便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一場電影下來,也不知道茨木是看電影的時候多還是瞪着那個人較勁的時候多。
他的小少年啊。
酒吞的視線冷冷地掃向前排,和那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訝異、不解、嘲弄、嫌惡。
這世界從不缺少這樣的人,把與自己不同的人視作異類,不分青紅皂白地回以敵意。
酒吞被茨木拉着往外走,他看着那個人,突然覺得很可笑。他收回視線,緊緊地反握住了茨木的手。
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只在乎他。
“待會兒想吃什麽?”
“嗯……火鍋吧,想吃暖和的東西。”
“好啊。”
其實沒有什麽不同,他們和所有相愛的人都一樣,穿過茫茫人海,成為彼此生命中不熄的微光。
在回大江山酒吧的路上,茨木照舊說個不停,一會兒講個笑話一會兒說說自己集訓時候的事,酒吞倒也不煩,時不時還會搭上幾句話。
走到酒吧門口的時候,酒吞突然叫住了已經邁上臺階的茨木,顯然是有話要跟他說。
“過來。”
茨木于是從臺階上走下來,在他面前站定,“怎麽了?”
酒吞仰起頭看着他——剛認識的時候,茨木還比他要稍微矮一點,兩年多過去,就已經比他要高出小半個頭了。他的小少年長大了,但似乎又沒有長大。
酒吞輕咳一聲,很鄭重地開了口,“茨木,那樣的事以後還會遇到很多。”
“我知道。”茨木垂眸望着他,眼裏蘊着點點閃爍的光。
酒吞輕嘆一聲,笑了。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好問、好擔心的了。
他為茨木調了一杯樸素又神奇的酒,細腰小杯中,大半杯冰水和小半杯透明無色的酒漸漸交融,變成了無暇的白色。
茨木喝了,說:“辣,有點嗆。”
酒吞點頭,解釋說:“這是白酒,當然嗆辣。吃點這個吧。”說着把一小盤剛切好的甜瓜推到了他面前。
茨木照做,被白酒辛辣味道洗禮後的口腔對甜味相當敏感,嘴裏殘餘的酒味和水果的清甜交雜在一起,又甜又醉。
“這是什麽酒?”
“土耳其拉克酒。”
酒吞擡手為他抹去了唇邊沾染的汁液。
RAKI,傳言是兩種清澈所調合而成的白色愛情,是愛神為戀人調制的美酒。
19.
一晃過去這麽多年了。
大江山酒吧還是這樣不溫不火地經營着,在夜晚亮起一室昏黃的燈火,靜待人來人往,更疊不休。
茨木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腮望着在吧臺後忙碌的酒吞,想起那些平淡的過往,不覺讓笑意爬上了眼角眉梢。
店裏進來了幾個光顧近十年的常客,看到茨木時一行人都愣了愣,旋即便笑着打了招呼,“你回來了啊。”
茨木點頭說是,好久不見。
一行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大概也知道他和酒吞的事,不由自主地就多聊了幾句。
“這次回來就徹底安定了吧?”
“是啊。”
“不容易不容易,你們也有十年了吧?”
“對。”
十年。茨木想,都十年了。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留學又三年。
認真算一算真的是聚少離多,乍一想好像挺艱難的,可回想起來似乎又不是那麽艱難。
他回國那天正趕上下雨,秋天的雨下得不大但綿綿不絕。在機場耽擱了些時候,他打上車就直奔大江山酒吧。
下雨路況不好,車開得慢,到達酒吧所在的巷子口時已經是傍晚了。茨木看了眼手表,估摸着這時候酒吞有可能會在店裏做開業前的準備。
拖着行李箱穿過長長的巷子,他在熟悉的店門前停下,上臺階,一顆心都快跳出了胸膛——他太激動了,這次他是真的回來了,帶着他的學位,他獲得的獎項,越過千山萬水,回到了他的愛人身邊。
此時此刻,他向來落筆果決的手竟有些顫抖,費了好些力氣才推開虛掩的木門。
在吧臺邊檢查酒具的紅發男人聞聲回頭,一時怔在了原地。
茨木見狀,向他張開了雙臂,“我回來了,酒吞。”
酒吞什麽也沒有說,快步上前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親吻他沾着細雨的面龐,為他拂去一身仆仆風塵。
茨木吻着他的眼角,低聲訴說想念後又調節氣氛般的用一種很輕快的語調道:“我還有一份大禮要給你。”
酒吞沒聽進去,他的全世界都已在他的臂彎中,禮物早已無足輕重。
月餘之後,一幅獲得了國際獎項被各大畫廊輪番展出的畫作被空運回國,茨木把它送給了酒吞。
酒吞認得這幅畫,早在它還是一副半成品時他就已見過。那大面積的留白終于有了內容,天光萬裏,懸崖邊的白發妖怪在烈火中燃成灰燼。一邊是山河如畫,一邊卻觸目驚心。
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一個人無法完成的作品注定要讓兩個人來成全。
他們是天作之合。
回憶令茨木難掩幸福,人群中傳出善意的調侃,“真愛啊!”
茨木也笑,說:“真愛。”
透過人群,他注意到酒吞正朝這邊望過來,于是站起身說了聲“失陪”就往吧臺走去。他在吧臺最靠邊不太起眼的位置上坐下,一如多年以前。
吧臺邊的客人也是熟人,對他們這些年的經歷很好奇,問茨木能不能講講他們的愛情故事。
茨木接過酒吞遞來的酒杯抿了一口,沉吟道:“故事啊……”
關于人生的奇遇,茨木也曾細細數過,無非不過年少時的驚鴻一瞥與怦然心動。
那些偏見與阻撓,過去了就過去了,他不願再去回想,那既不能為他們的感情增色也不會使之黯然。
那麽幸福呢?
他擡頭與酒吞交換了一個眼神,轉而看向好奇的客人,道是:“盡如你所想。”
幸福啊,幸福從來沒什麽好說的。
他沒有什麽九曲回腸的愛情故事,有的只是一場動情所帶來的,生命中的光彩盛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