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個,不好意思,但是想問您一下……您知道,您的營養液裏,有‘雌情’嗎?”
說完那句話,段曽忐忑地看着面前的人。
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頓住了。
蔣澤端目光慢慢挪移,定定望過來,眸中是看不出情緒得漆黑沉靜。他嘴唇抖了抖,最後仍緊緊抿住。
段曽看到他的反應,心裏一沉,立即慌忙補充道,“我就是随口問一下,哈哈哈畢竟這也是個很少見的材料……”
說完他尴尬和蔣澤端尴尬對視,見那人仍是面無表情,只得低下頭迅速收拾東西。心裏罵自己嘴賤,怎麽沒忍住問了出來。
直到大門關閉,蔣澤端才愣愣地輕聲自語道,“……雌情?”
男人素來沉穩的聲音是不可置信,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雌情不僅是“少見的材料”,确切來說,它是禁物。
往輕了說,它是一種藥力強勁的催情春藥,然而嚴格意義上,雌情算是毒品的一種。
雌情可以完全改造一人的身體——它能使無知的處女變成渴求性愛的淫婦,使最驕傲的貴族變成張腿求操的暗娼。它能讓人因為“性”而徹底淪為“那個人”的掌中之物——這個人,就是在服用雌情期間和他接觸最多的人,也就是服藥者日後的“主人”。
雌情讓服藥者完全沉迷于主人的身體。
盡管大多數時候與之前無異,然而一旦長時間沒有和主人進行身體接觸,他們便會在發作時為了得到滿足而喪失理智,甚至不惜做出最肮髒羞恥的事情來。蒙德裏安曾經說過,在性愛主題星系裏,就有很多被迫服用雌情的欲奴,他們被主人控制了身體,并在發作時被拉到臺上公開表演。
——對于那些服用雌情的人來說,主人的身體,就是他們唯一的解藥。而這個藥效,是永遠。
當然不會有正常人願意被他人控制一輩子,所以雌情是被命令禁止的。
好在,如果想要用雌情發揮藥效,需要相當長時間的不間斷服藥,少則一年,多則兩年,只有當雌情在體內積攢到規定用量時,才會徹底發揮作用,并産生永不可逆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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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可以想象,段曽剛剛檢測出營養液裏有雌情時,會有多麽震驚。
蔣澤端慢慢走到臺前,拿起那一瓶乳白色的營養液。
原來,他的身體越來越敏感,越來越奇怪,竟是因為如此。
閉上眼睛,蔣澤端手指發抖,他竭力讓大腦冷靜下來——從這三次發病的狀态推斷,服藥已經進入了最後時期,他即将被徹底改造。而恰恰幸運的是,他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發現了這個秘密。
雌情在積攢到量,徹底發作前都是可逆的。只要自己再也不服用,那這個投毒者的計劃将在最後關頭告知失敗。
全程掌握營養液配方的人……
能默默用兩年時間等待的人……
确認始終是和自己接觸最多的人……
蔣澤端深深吸入一口涼氣,只覺眼前一片發黑,全身冰冷入骨。
接到蔣澤端消息的時候,蒙德裏安剛剛結束了一場性事。
他讓床伴打開通訊屏,對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懶洋洋地問,“誰啊?臉也不露。”
對面沒有說話,只傳來粗重的喘息。
納悶的挑了一下眉毛,蒙德裏安神頭看了一眼域名,随即詫異的笑了起來。
在身邊情人的雪白翹臀上拍了一掌,示意離開,這才用餍足的聲音喜悅道,“是我的寶貝啊……再一次主動聯系我,為師真是受寵若驚,開心死了。”
蔣澤端卻仍舊沉默,連呼吸聲都更壓抑了些。
蒙德裏安這才奇怪起來。想了想才小心翼翼道,“……寶貝兒,是你嗎寶貝兒?”
“……我是蔣澤端。”
聽見對面男人一字一頓,甚至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蒙德裏安心中一個激靈,立刻賠着笑讨好,“‘我的寶貝’還能是誰,自然指你一個。”
“……”
“寶貝兒,你怎麽了?是在生氣嗎?”
蔣澤端雙眼燒得通紅,雙手緊握成拳,他的牙齒咯咯作響。想問的話就在嘴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為什麽想讓我淪為你身下的寵物?
他渾身顫抖,這太可怕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卻做出了這樣的事,蔣澤端甚至做不到無法開口質問。
兩人一同沉默起來。
終于還是蒙德裏安開了口,“真是,我本來還想找你問罪……你怎麽先跟我生氣了——”那聲音帶着撒嬌和委屈,“你什麽時候養的兒子,有就有呗,幹嘛瞞我?”
蔣澤端一瞬間愣住了。
這一刻,蔣澤端才意識到:無論這件事是誰做的,作為兩年內和自己接觸最多的人,一旦藥效發揮,蔣麓便将成為自己的“主人”。
……可以随時更改營養液成分,可以用上諸多時間等待,和自己接觸時間最多的人……
滿足條件的人,除了蒙德裏安,還有蔣麓。
可是這個猜測比前者讓蔣澤端更加難以接受,甚至,只是在腦海中剛作設想,他的全身汗毛就炸了起來——不僅是憤怒,更有頭皮發麻的恐懼。
那個每天對自己溫柔微笑的人,那個每天在廚房忙碌的人,那個堅持每晚給自己說晚安的人,那個在畢業典禮上沖他說“愛”的人……那個不知不覺間相伴五年,讓自己決定铤而走險保下他的人,他的兒子。
只是想到這種可能性,蔣澤端連身體都反射性的不适起來。
強壓下胃部的翻湧,蔣澤端在內心反複默念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作為一個生活單調到幾乎與世隔絕的人,除去來往生疏的父母,蔣澤端生命中唯二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恩師,一個是他的兒子。
而這兩人之中,必有一個就是“兇手”。
可如果是蒙德裏安的話……
蔣澤端脫力般雙手撐住腦袋,而屏幕那邊的人還在語氣撒嬌的抱怨:
“哼,得虧是被我抓了個現行,要不然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你變了,我的澤端寶貝變了……你以前明明什麽都會告訴我的……”
一個認知忽然在蔣澤端頭腦炸開。
——如果是蒙德裏安做的,那他一定會确保兩年中自己是和我接觸最多的人,這樣才能等藥效發作後成為我的“主人”。
而事實情況是,蔣麓成了兩年中和我朝夕相處的人。
如果是蒙德裏安做的,當他知道計劃被全然打亂,歪打正着為他人做了嫁衣……他怎會這樣淡定自如,毫無異常?
腦子亂成一團,從未有過的混亂和糾結讓蔣澤端緊咬嘴唇,說不出話來。
蒙德裏安自顧自的發洩一通,做完總結性陳詞,哼了一聲等着蔣澤端向自己道歉“求饒”。
然而待自己說完這一大堆,蔣澤端仍舊一言不發。在彼此的靜默中,只能聽見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喂……”蒙德裏安舔了下嘴唇,盡管還是聲音帶笑,再次開口時眼神卻是冷了下來,“看你的反應,是怪我管的太寬了?嗯,你養兒子确實不需要向我報備,畢竟我也就是……”
雖然語氣帶着七分玩笑,卻也有三分冷冽。
蔣澤端終于打斷了他。“不關你的事。”
蒙德裏安盯着對面裝飾精美的牆壁,眼中漸漸拉滿血絲。
兩人一起沉默了。
蔣澤端說完也意識到了這句話确實傷人,可此時實在沒心情解釋,咬住嘴唇半天,才開口,“我……”
卻不知道說什麽。
蒙德裏安突然伸手把自己這邊的畫面也關上了。
只傳來那帶着笑的溫柔嗓音,天生就自帶風情:“‘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你是想說這句話,對吧?好了,我沒生氣……也沒傷心,畢竟你就是我的冷臉瓷娃娃嘛,我要是跟你計較這個,心早就被傷的裂開了哈哈哈。“
“……”
“我就是……有點驚訝。”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疑惑,“我一直自覺是你最親密,最信任的人……所以知道你瞞了我了我這麽久的時候……不對,也不能用瞞,畢竟什麽樣的選擇都是你的自由,嗯。“
蔣澤端慢慢呼出一口氣,心裏的愧疚逐漸升騰,“對不起。”
蒙德裏安低低笑了起來,“沒關系,我的寶貝。”
“……”
“不過你今天怎麽一開口怒氣沖沖的,吓了我一跳。”
“……沒事了。”
“哦……那看來這電話只是單純想我了?你現在人在星聯吧,怎麽樣,查出原因了嗎?”
“還是之前的推測。”
蒙德裏安懶洋洋的,“哎,找不出來就別找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呵呵,怎麽樣,自己在那邊住了一星期,有沒有想我……呸,想家?”
蔣澤端淡淡道,“沒有想你,想家倒是有。”
蒙德裏安裝模作樣的哭了幾聲,突然像意識到什麽似的,語氣古怪起來,“等等……想家了?我沒聽錯吧。”
“……”
“我的冷臉娃娃也會戀家啦?”蒙德裏安聲音驀的沉下了,“該不會是想兒子了吧?”
蔣澤端閉上眼睛,喉結滾動着說不出話來。
聽不到否定的回答,蒙德裏安的聲音忽然尖銳起來,情緒聽起來異常高亢,“這是我第一次聽你承認想誰。天!”
“……”
“嘿嘿嘿,”蒙德裏安忽然怪笑起來,聲音再次壓低,神秘道,“怎麽,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蔣澤端雙眼猛地睜開,“我和他是父子!你在開什麽玩笑!”
“喲,別激動呀,”如果蔣澤端此時能看見蒙德裏安的表情,一定會感到很可怕:他雙眼發紅,表情猙獰,卻又薄唇上揚,用暧昧又輕柔的語氣徐徐道,“我只是看你們現在打的火熱,以為那小子已經忍不住跟你表白了。”
蔣澤端只覺頭暈目眩,身形一搖,險些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