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性愛主題星系。

千萬年中,無論社會經過怎樣的變革與思潮,人類都始終保持着對性的熱枕和追逐。事實上,比起蔣澤端那“貴族最後的栖息地”,更多人會對這裏感到向往。

“大多數人都去過哪放松消遣,只有你這個冷感會鄙夷”——這是蒙德裏安繪聲繪色描述這裏所見後,對蔣澤端表情的反擊——雖不願承認,但這确是事實。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踏足此地的蔣澤端,從面具後冷漠得看着這扇囚禁自己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迎接眼前陌生又令他不安的旅程。“走吧”。他聽見身後那人低聲說。

開門的一瞬,巨大的喧鬧聲伴着柔和的日光向他湧來。邁過這一扇門,蔣澤端便赫然置身于人潮湧動的街道上。

蔣麓緊緊箍住他僵硬的腰身,“我們就住在圖爾特大道,”蔣麓摸了摸他的耳垂,柔聲說,“您是不是不喜歡這麽多人。”

比起嘈雜,蔣澤端更怔愣于眼前的場景。

蒙德裏安作為此處的常客,曾這般描述過:“……只要你長得不錯,走着路就能被拉去一邊享受“款待”,大街上随處可見交合的人群,林立的商鋪皆是與性有關……将性器官遮掩起來的穿着反倒不合時宜,再晚一些,就能看見主人牽着性奴在大街上遛彎……"

基于此,蔣澤端在出門前逼着自己進行了一番心理預設。

可眼前卻與想象中肮髒的畫面截然相反。

路上行人穿着雖不保守,卻也絕不暴露,空中地面,熙熙攘攘,喧鬧無比,人們有說有笑,俱是滿臉笑容。小型機器人靈活地穿梭在人們腳下,打掃着寬闊整潔的街道。一眼望去,就是一條熱鬧的步行街罷了。

這就是性愛主題星系?

還不如蒙德裏安在他面前的做派來得露骨。

正在懷疑是不是蔣麓騙了自己,一雙微涼的手突然捂上他的耳朵。

蔣澤端不知所以,本能地晃了晃腦袋。“這麽吵,您是不是還沒适應?”那聲音透過手掌傳來,帶着霧蒙蒙的不真切。

蔣澤端素來喜靜,從無比安靜的環境裏突然轉換到這麽人多喧嘩的地方,确實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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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絕不用這麽嬌氣。蔣澤端不耐煩地想拍掉他的手,又因不願和他接觸忍住了。

手掌下的人突然快步向前走,蔣麓一愣,随即反應過來。

“您走得好快啊。”他拉長聲音。手卻仍牢牢貼着父親的耳側,兩人一前一後,保持着這尴尬又幼稚的姿勢快速行走。

于是兩人清奇的姿勢很快引起了注意。衆人剛一扭頭,就被那沒戴面具的青年吸引了全部視線。他修長挺拔,一身黑衣襯的面容格外雪白,唇色鮮紅,五官精致到完美,卻毫不給人陰柔之感,真正是眉目如畫,驚為天人。

那人随意又放松,把下巴搭在身前那人頭頂,雙手還捂在他耳側。懶洋洋的勾唇笑着,一副少年人惡作劇得逞的神态。

回頭看的人越來越多,在一衆火辣辣的目光和笑容裏,蔣麓似乎渾然不覺。與他相比,戴着面具的蔣澤端反倒尴尬至極,終于停下了腳步。

“手拿下來。”他低低地說。

蔣麓像沒聽清,把臉貼的更近了些,“什麽?”

“把手拿下來。”

蔣麓嘴唇若有若無蹭過他的頸側,”這裏聲音太吵,您大聲一點。“

蔣澤端忍無可忍,伸手就要扯下。手指剛一觸上,蔣麓就迅速抓住了他的手掌,翻轉手腕與他十指相扣。

那戒指涼涼的。

蔣麓絲毫不覺這小把戲無聊,笑出一排整齊的皓齒。

他緊了緊手心,和父親順着人流的方向行走,“爸爸有沒有驚訝,這性愛主題星系和想象挺不一樣的?”

他已經習慣了自問自答,“其實是這條街道比較特殊,其餘的地方可就不一樣了。”

到底如何特殊,又怎不一樣,蔣麓卻沒再多說,只低頭對自己笑笑。

因為是步行街,代步工具一律禁止,路上只有滿當當的行人。道路兩側沒有商鋪,只有一扇扇高高的大門,和蔣澤端剛剛走出的那扇相似,看來是居民樓。

蔣澤端跟着蔣麓漫步目的的走着,手指被握着摩擦把玩。一邊忍受着人群肆意的目光,一邊疑惑蔣麓到底想幹什麽。

“您好。”

正盯着着腳下穿梭的機器人發呆,他忽然聽見頭頂一個聲音說。

蔣澤端擡頭,面前站着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半長的耀眼紅發被整齊的束在耳後,和他的穿着一樣一絲不茍。

蔣麓的目光從他梳的锃光瓦亮的頭頂移至那雙狹長的灰色雙眸,“您好。”

“希望我的唐突沒有打擾到您。不過,”男人眯了眯眼睛,對他定定的笑道,“不過,我想我在哪裏見過您……”

蔣麓微笑着看他故作沉吟許久,配合的說,“也許您記錯了。”

男人眼神閃爍了一下,随即仰起頭,狀似不解,“真的嗎,可擁有您這幅面孔的人,正常人都該過目不忘……”

蔣麓淡笑不語。

“所以,我怕是要永遠銘記今天了。”他收起苦惱之色,灰眸狡黠地眨了眨,一只手放在胸口欠了欠身,“希望我拙劣的搭讪沒有讓您心生厭惡,我叫林正,住在現代主題星系,和同伴來這裏度假。“

蔣麓只是點了點頭。林正見他依舊表情淡漠,笑容僵了僵,話鋒一轉,“我那同伴,美色當前,就全然把我忘了。沒辦法,這種地方,我總是落單的那個。”

他語氣十足遺憾,面容卻沒有半分情場不順的尴尬。

蔣澤端被蔣麓攥着手站在一邊,卻全程被這人當做不存在。他瞥了一眼紅發男人,繼續看腳下的清掃機器人。

這林正幹脆十分直接,“我無人相陪,不知您缺不缺同伴?不對,我好像還不知道您叫什麽?——這位先生,冒昧的問一句,可否告訴我您的名字?”

他語氣誇張,仿佛在吟唱詩歌,但這油嘴滑舌并不令人讨厭,還生出幾分幽默。蔣澤端不禁看向了他。

蔣麓客氣又疏離的回應,“不好意思,如您所見,我已經有同伴了。”

林正這才注意到他旁邊有個人似的,匆匆看了一眼蔣澤端,便又不解的扭過頭去,“可他,戴着面具不是嗎?”

蔣澤端皺了皺眉。

蔣麓收起笑容,把兩人交握的雙手揚了一揚,兩只對戒已宣告一切。

林正看着那對戒,可謂是瞠目結舌,半晌才道,“看來我剛剛失禮了,抱歉。”他又望了一眼蔣澤端,似笑非笑,“可為了自己的性奴守身如玉,我真是第一回 見。”

他失聲笑道,“神奇神奇,開了眼了!”

蔣澤端整個人都僵了。蔣麓立刻摟過他的肩膀,低頭道,“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說……”

他剛要邁步向前,林正卻不依不饒的拽上他的衣袖,邪肆道,“弟弟您這是入城去玩?帶着愛人怕是不方便吧?不如一會出了此地和我試試?或者和這位一起做幾天性奴我也是願意的……”

話音未落,兩道目光同時射向了他。眸色一深一淺,黑漆漆的。仿佛有實質般,瞬間凍的他頭皮發麻。

林正這才注意到,面具後那雙眼睛,和這青年的臉一樣,同樣使人過目不忘。

青年轉頭認真看了看他。伸手扯回袖子,彬彬有禮道,“不了,我們采購些東西便回去了。”

林正這才回神,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被自己剛剛吓到的表現有些尴尬,哼了一聲走開了。

蔣澤端想着性奴二字,失魂落魄。

即使兩人對雌情的功效心知肚明,可當被外人直接挑破時,只覺驚駭異常。他呆呆邁動着步子,不禁想到幾天後自己的命運。

原來這幾天裏,蔣麓已經在把他當性奴對待了……

蔣麓在耳邊一字一句的說些什麽,他都聽不到般,愣愣往前走。

“爸爸!”蔣麓使勁捏了一下他的手腕,疼痛逼他從茫然中錯愕回神,正好對上那雙不動聲色的眼睛。

“爸爸,您聽我說,”蔣麓帶他走到街邊。光禿禿的屋檐下,他抱着蔣澤端,低頭去吻那冰冷的面具,“這裏真的很亂,讓您戴這個是為了保護您。”

懷中的人不聲不響。

蔣麓重複了幾遍。

頓了頓,他補充道,“而且,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您是我的,我一個人的……爸爸,這種,你所屬于我的感覺真的太好了……”他的語氣帶着一絲癫狂。

他抽了一口氣平複下來,又親了親那面具,“只在這裏戴,在我們出門的時候戴。爸爸,我沒有那樣去想您。”

他以為男人不會做聲,卻忽然聽到蔣澤端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那你為什麽要給我吃雌情。”

蔣麓沉默了。

蔣澤端:“面具只是一個象征,而你所做的一切,是真正在抹殺我的人格,讓我變成你的性奴。”

“……”

蔣澤端輕聲說,“蔣麓,你是有多恨我?”

抱着他的人身形一顫,艱澀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您有一天正眼看看我,不要讓我一直,一直自說自話了。”蔣麓的氣音一字一頓:“爸爸,我愛你。您不知道吧,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就是我,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愛你。”

蔣澤端覺得這是他聽過得最好笑的一句話。

蔣麓松開他時面容很平靜。他伸手摸着光滑冰冷的面具,“戴着是不是不舒服,等沒人就給您摘下來。”

笑了笑,知道蔣澤端不會理他。他牽過他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默默随着人流行進着。

景色逐漸出現了變化。原本筆直的圖爾特大道分出一些小路,從那裏走出的人像水滴混入大海般加入他們的隊列。人越來越多,天上的飛行器也越來越密集,嗡嗡排列在天空。由于這裏白晝很短,天空已從出發時的如洗水藍漸漸變成傍晚的橙,瑰麗的夕陽挂在那道路遠方。

人群好似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嘈雜。如同一場詭異的朝聖,神情激動得奔赴一場神秘的瘋狂。蔣澤端看見幾個和自己一樣頭戴面具,頸上還栓着鎖鏈的人。路邊的景色也發生了變化,原本整齊高大的鐵門住宅區不知何時消失了,在走過一片郁蔥的行道樹後,道路兩旁出現了造型各異,顏色鮮豔的房子,安靜的大敞房門,像食人花張開了口器。

蔣澤端抿住嘴唇,在一衆嬉笑熱鬧之中,他越來越不安。

蔣麓一只手摟着他的肩膀,一只手緊緊握住他的手。向他側目的人越來越多,偶爾和一兩個對視上,蔣澤端竟被那眼神中的狂熱一凜。

又走了一會。

“終于到了。”他聽見蔣麓輕聲說。

不遠處憑空而起一座巨大的城門,伫立在如血的天空。城門造型莊嚴而華麗,像童話中的古堡般透着陰森。兩位造型婀娜,雌雄同體的高大雕像妖嬈站立在城樓左右兩側,露骨的撫弄着自己的軀體,科技使搔首弄姿的他們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屏息之中,能聽見隐隐的奏樂聲。

雕像俯視着衆人,手指放在唇邊舔了舔。

“幾點了?”他舔舐幹淨,挑眉問右邊的同伴。

右邊俏皮的眨眨眼睛,指指身下。衆人整齊的吶喊已經代替它回答了這個問題。

“落日了!”他們喊。

雕像們咯咯笑起來。他們在城門前越靠越近,來到城門正中。

伴随着一聲長長的呻吟,兩座雕像在城門前化作幻影。煙花炸裂在天空,将本該漆黑的夜幕染上不褪色的血紅。巨大的浮字徐徐顯現在城樓。

“歡迎來到性愛星球”。

“終于到了。”

蔣麓笑了笑,将蔣澤端帶進懷中,走入了門內。

面前是一座寬敞明亮的……百貨商店。

商店裏空無一人。兩人腳踩着虛幻的層層紅蓮,“爸爸這幾天吃的很少,”偌大的空間隐隐蕩起回音,“我想了想,大概是用的食材和器具都跟我們在家用的不一樣,做不出您熟悉的口味。”

蔣麓浏覽着目錄屏,眼神一亮,“爸爸,這裏有賣我們家的鍋!”

蔣澤端把臉上的面具一把摘下來,蔣麓看他一眼沒做聲,只是笑着摟住他。

店外隐隐傳來吼叫聲和奔跑聲,蔣澤端皺眉回頭,門卻已經在他們身後關上了。

剛剛他們頭頂憑空浮現出一座詭異的巨門,蔣澤端猶在怔愣,就被蔣麓拽住,撥開層層人群走進了這家街道旁的商鋪中。

蔣麓:“拐您來這前沒計劃好。我們住的地方這麽偏僻,想找一家超市都這麽麻煩。”

他不動聲色地扭過蔣澤端想向窗戶外看的頭,“您看看您想買什麽。”

垂眸看着面無表情的蔣澤端,蔣麓忽然低聲笑了。

“爸爸,還記得您以前跟我學過做飯嗎?”

蔣澤端梗着脖子,垂下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年蔣麓“十七歲”。

經過一個夏季的努力,蔣澤端終于逐漸适應了家中多出一個人的不同。這體現在,聽到蔣麓叫自己“爸爸”時不會滿臉詫異地扭頭;半夜驚夢後不再按照習慣讓整座城堡燈火通明(第一次蔣麓把驚醒後沖出房間卻看到他在喝茶散步);經過幾次蔣麓坐在門外苦等無法進家後錄入了他的信息……也體現在蔣澤端無比自然的把家中事務打理的轉接給了蔣麓,例如操作機器人清掃房間,采購家裏需要的東西等等。

這些改變如此細微,而某天蔣澤端走進廚房時卻怔愣于它的天翻地覆。

父子二人在家幾乎不打照面,他又将蔣麓設定成了一個如此紳士又識趣的人,結果便是兩人的交流少的可憐。只有在飯點時蔣澤端才會準時從樓上下來,沉默地與兒子用餐。

蔣澤端非常欣慰于這樣的結果,盡管自私,但老實說,這正是他制造蔣麓的目的。

當蔣麓終于将夏季校服換成了長款風衣時,兩人素來死水般平靜的晚餐終于發生了不同。

這天,蔣麓一如既往,沉默地端出一樣又一樣菜肴,然後鋪好桌布,盛飯。蔣澤端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聞到了一陣撲鼻飯香。

蔣麓為他拉開椅子。對少年點了點頭,他開始動筷。

蔣澤端吃飯不緊不慢,蔣麓則是慢條斯理。往往是蔣澤端吃完把碗一推,幹巴巴的說一句,“很美味,辛苦”,就轉身上樓。被他毫無誠意誇贊的蔣麓則是擡眼冷淡一掃,繼續細嚼慢咽。

今天蔣麓煲的這道湯格外美味,甚至讓蔣澤端有些暗自驚嘆。

待他喝光三碗擡起頭,便看見蔣麓碗底光光,正撐着腦袋望着桌子發呆。

蔣澤端按照慣例客套道,“很美味,辛苦。”

站起身時罕見的補了一句,“這個湯很好。”

蔣麓沒有笑意地勾勾唇角,“好,下次還做。”

蔣澤端滿意地點了點頭,就要轉身回房。結果聽見蔣麓在後面輕輕敲了敲桌面,道,“您有收到嗎?學校的信息。”

蔣澤端一頓,慢吞吞地扭頭,挑眉。

似乎早料到如此,蔣麓平淡的笑了笑,“外出考察申請,需要您确認同意。”

蔣澤端疑惑,“同意什麽?”

“……學校要帶我們去其他星系考察,為期三周,費用和要求都在說明上,您等下可以用智腦詳細看一下。”

蔣澤端恍然大悟。當時他給校方留的是假資料,聯系方式雖不是假的,但給的那個從沒用過,發給他的消息自然也從未接收。

可是去三周……蔣澤端眉頭微皺。

——三周,這麽久。

蔣麓看他似在沉思,以為他在反省自己的行為,微笑道,“您平常有空,可以在垃圾郵件裏看一眼我們學校的通知。”其實從來不回複也沒什麽,只是讓老師非常好奇罷了。

蔣澤端說,“你們要去哪裏?”

蔣麓有些驚訝他會問,“侏羅紀主題星系。”

蔣澤端說,“哦……”

蔣麓本以為蔣澤端問都不會問便會揮手放行,誰知他不僅問了,還默默站在原地,似乎欲言又止。從那素來沒有情緒的眼睛裏,他甚至看出,蔣澤端似乎有些……不太樂意?

總不可能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更不可能是在意那點錢。

果然,在兩人面無表情的面面相觑時,蔣澤端眼神忽然一個飄忽,望向了桌上那一碗煲湯。

蔣麓“……”

即使那眼神只有一秒,他也瞬間明白了。

他那時還不知心中湧起的情緒除了叫做憤怒,還有失望和委屈。

這四五個月來,蔣麓對自己的身份不清不楚,卻清楚的明白一件事:這個男人是自己目前唯一的指望。若真如他所言,如今記憶恍惚的他已孑然一身,無父無母,真正孤零零不知從何尋起。

在這種情況下,他并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可悲,只和那些老師一樣覺得自己奇怪。

經過這段相處,他知道男人不會害他,卻也明白的不能再明白,男人接他養他,只是為了多一個能使喚的免費保姆。

可你為什麽讓我叫你爸爸?

“十七歲”的機器人蔣麓外表完美,雙商超群。這些都讓他的制造者感到驕傲。

可他的制造者并沒考慮到,過于接近造物主的産品也是有缺陷的,比如說,對他的主人産生怨恨。

蔣麓心頭情緒難言,面上卻無比溫和。

“爸爸是在,擔心我走了之後吃飯的問題嗎?”

蔣澤端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蔣麓說,“這樣啊。我以為是爸爸習慣我做的飯菜了,有些不舍得。”

蔣澤端遲疑了一下,實話實話道,“确實。”

蔣麓直直盯着他,笑容有些僵硬,“那這一個月裏,您就先對付一下吧。等我回來再補償您。”

蔣澤端不舍地看了一眼飯桌,點點頭。

蔣麓又道,“或者,我先教您做幾道?其實做飯很簡單的。”

蔣澤端下意識地要拒絕,卻聽蔣麓反應過來般幽幽道,“算了算了,雖說簡單,但對您來說怕是不太……”

他話說一半去收碗,扭頭像是抱歉般沖蔣澤端笑了笑。

蔣澤端千年不變的冰山臉出現了裂痕。

“不太什麽?”他幹巴巴得問。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認真的質疑,質疑他的人是自己的機器人兒子,質疑的內容是他不會做好吃的飯。

做飯——這種操作幾下機器的事情?

蔣澤端睜大眼睛。

蔣麓看他反應,心中驚訝,還有些好笑。

剛剛說那番話其實是自己怒氣上湧,諷刺的話才脫口而出,待他剛說出口就後悔這幼稚——誰知蔣澤端竟應了這激将。

二十三歲的蔣博士上前一步,冷漠的重複,“不太什麽?”

蔣麓按下餐桌上的清潔鍵,只笑笑看着他。

蔣澤端居高臨下,看了一眼靈活運轉的桌子,和面前比自己稍矮一些的精致少年,“那些食物不就是幾個智能機器相互運轉的産物嗎。”

他的口吻帶着科學家下結論時斬釘截鐵的氣魄。

蔣麓聽了也不氣,極有紳士風度的聳聳肩,笑着攤了下手——無聲的表達:您說的都對。

蔣澤端不滿他這種反應,“我也會。”

蔣麓靠在桌子上,勾着唇角,“嗯。”

十七歲的蔣麓還未褪去少年的青蔥朝氣,卻初有了男人的自信成熟。臉部的線條還未鋒利,五官精致又柔和。這是非常勾人的——蔣澤端看着他,莫名這般想到。

這個念頭讓他一愣。再看這小孩年齡不大,卻故意笑成這般“耐人尋味”,登時又上前一步,低頭看着面前離他很近的人,“你不信?”

許是二人距離太近,這個角度又給了蔣麓一些威壓,蔣澤端滿意地看到他的兒子明顯怔愣了一下。

誰知待二人眼神對視上,他竟笑眯眯地搖頭說,“嗯。我不信。”

“……”

“除非,您當着我的面做出來……唔,就不弄太難的了,就,這道菜吧。”他随手指了一個蔣澤端覺得最平庸的菜。

蔣澤端冷冷看他一眼,擡腿邁進了廚房。

……

出乎蔣麓猜測的,蔣澤端選擇了難度最大的那道美味煲湯。

不出蔣麓意料的,是蔣澤端半小時後黑着臉,沉沉看着出鍋食物。、

斂目無語,"……“

最後,蔣麓只得上前,圓場自己是故意讓他進廚房開始這次教學,手把手教了他一遍。

……

這件事兩人都十足默契的再沒提起。

讓蔣澤端唯一欣慰的是,雖然他最後找到了那個廢棄的賬號并同意了學校的申請,但侏羅紀星系因為出現了參觀區動物失控襲擊游客的負面消息而取消了此次考察。

至于那道湯的做法,不知是學習時心情太差,還是蔣澤端真的沒有做飯天賦,他對此忘的一幹二淨,毫無印象。

不過那道湯仍不時出現在蔣家的餐桌上。

五年了。

蔣澤端擡頭看着那人。于室外愈加瘋狂的狂歡聲中,一時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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