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待他回神,便看見那雙幽深寂靜的眼睛緊緊,深深地盯着他。

蔣麓低聲道,“……也就因為那件事,我才發現,原來您和那個傳說中的蔣澤端不一樣。”

“……”

蔣麓牽着他向前走,“蔣澤端——孤僻怪異,非常有錢卻相貌醜陋的科學怪人……諸如此類。老實說,剛認識您那幾個月,除了‘長得醜’,其他那些描述我都深以為然。”

被四面球型的虛拟屏包圍,蔣麓邊走邊挑選着兩人需要的東西,狹長茂密的眼睫低低垂下,在臉上投下陰影。

“那時是真沒想到,”他低頭,眉眼俱是溫柔的笑意,“我會對這個科學怪人做出今天這樣的事。”

蔣澤端冷眼看着他手指一劃,将情趣催乳劑和幾樣調教用品加入清單,“我本就孤僻怪異,你一開始才是對的。”

言下之意,之後自以為發現了他另一面的蔣麓只是自作多情。

蔣麓卻欣然點頭,“的确。而且不會有人比我更知道您有多孤僻,多古怪。可我所發現‘不一樣’,是指除了這些,您身上那些讓我陌生又喜歡的,別人不曾看過的東西……那天您走進廚房,一邊手忙腳亂一邊強作鎮定,我真的……”

蔣麓笑的彎下眼睛,露出一排皓齒。

“爸爸不是很好奇嗎,”終于找到了那只鍋,他彎腰辨認着型號,“——我為什麽瘋了,為什麽對您産生了這樣的感情,之類的。”

可能是因為剛剛那段回憶,蔣澤端心頭複雜難言,煩躁至極。

耳邊卻猶在火上澆油。

“……我會讓您明白的,爸爸。我們之間的很多事,我都會一件件幫您想起來,因為每……”

“夠了。”蔣澤端忍不住皺眉打斷。

“我只知道你瘋了,“蔣澤端盯着屏幕上的已購清單,一長串“情趣”打頭的物品讓他握緊雙拳,“至于原因,只是我當年更新數據時出了差錯,造出了你這麽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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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眼撫上額頭,今天這趟出游讓他疲憊至極。

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是我的自私,和不負責。”

這句話簡短到他自己都聽不懂,卻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感情。

蔣澤端沒有看到此時青年臉上的表情。

“……是嗎。”沉默片刻後,蔣麓才嘆息一聲。

他不再開口。盯着屏幕檢查了一遍采購完的東西,轉身去了付款區。

待蔣澤端看過去,正在虹膜識別信息的蔣麓神色自然如常。

“好了,”蔣麓從付款臺上走下。通過虛拟顯示屏選購的物品已經被裝上了小飛船,不消片刻就能投遞到他們住在圖爾特大道的房子。蔣麓幾乎是和顏悅色地說,“買完了,我們回家吧。”

蔣麓把手中的面具遞給了他。

看着蔣澤端絲毫沒有戴上的意思,蔣麓的笑容詭異的放大了。

去拉父親的手被大力掙開,他也只是默默退了回來。

回時的路一片安靜。兩人終于重新回到那扇門前。

“噓,”蔣麓作勢推門,突然收回了手,扭頭對蔣澤端一臉神秘道,“爸爸,你有聽見什麽聲音嗎?”

又不是聾子,自然将那一門之隔的喧嘩聽的一清二楚。太多聲音朦胧不清,尖叫聲,呻吟聲,笑聲……摻雜在一起,仿佛出門便會置身于疾風之中。

他的脊背莫名出了冷汗。

蔣麓笑眯眯湊過來,語氣親昵,“爸爸,您還沒回答我呢——五年前的一天我教您做了飯。您還記得嗎?”

蔣澤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紅唇白牙,手臂的汗毛豎了起來,他抖了抖唇,“不記得。”

“一點都不記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波光流轉,俱是深情。

“……不記得。”

蔣麓勾唇一笑,輕聲道,“您千萬別撒謊啊。”

蔣澤端直覺他現在整個人不正常,伸手就要推門,卻又被蔣麓按住了手。

此時,蔣麓的唇幾乎貼在了耳側,濕熱的氣流呵在耳邊,激的他渾身一抖,“看來,您不止忘了個幹淨,也根本不願意想起了?”

“我為什麽要想起來!”蔣澤端回頭,厲聲道。

蔣麓嘆了口氣,“我就知道。”

下一秒,蔣澤端被他大力推出了門外。

映入眼中的是那條空無一人的大道。掃地機器人停止了工作,安靜的排列在道路兩側。

耳邊。

是誰在笑?

是誰在大叫?

僵硬着扭過脖子,蔣澤端嘴唇無聲的動了動。

不到五十米外,地面上巨大的紅色标記将道路一分為二,在那上空,是蔣澤端剛剛所見的巨大城門。

“歡迎來到性愛之城。”

天空被割裂,他所站着的這邊是夜色純淨的黑,而城門之後的天則是血液般鮮紅。一朵朵煙火在漂浮的星際船旁炸開,将一切照的恍如白晝。

他腳下的是結結實實的道路,而那一側,路卻變成了延綿無邊的床。

無數的人們在交合着。路面上,半空中。男人,女人。兩個人,多個人。他看見游行時穿着保守的路人脫掉長袍,裏面便是赤身裸體。

他看不清每個人的臉,卻知道他們此刻的表情是至死歡愉。

他看見一個男人身後連接着兩個男人,在他身前是一個女人。

幾個低級機器人被玩弄的太過,或是惡意毀壞,被人扔出了地标之外。

……

蔣澤端身形一晃。

這時,離他的較近的幾個人擡起頭,看到了他。

“啊……”女人一邊尖聲呻吟,一邊指着他大喊,“看那裏!!”

一具具身體猶保持着交合的動作,一雙雙欲望的眼睛盯住了他。

男人的臉蒼白如紙。

“快來啊……到城門這邊來……”

“你沒有戴面具,不是性奴,為什麽不來享受呢……”

“你需要被人疼愛疼愛,像我身下這個一樣……”

“快來呀……”

蔣澤端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腰被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

“您要去哪呢?爸爸?”

在他身後,戴着面具的蔣麓輕聲說。

他被不容拒絕的推着踉跄向前。巨大的城門,無數雙眼睛。

“您怎麽了,怎麽這麽害怕?””冰涼的面具貼過他的額頭,蔣麓給了他一個吻。

高大修長的男人吸引了那邊更多的人注意。

“快來呀美人兒!戴着你的性奴進來快活!”

……

“你不進來我們就出來了!”一片嘈雜之中,一個聲音突然說。

蔣澤端渾身戰栗,身體被蔣麓強逼着離那裏越來越近。

“你真的不進來嗎?……等我出去!”那個聲音又興奮的叫道,“我要把你的腿擡起來好好操……”

蔣澤端順着聲音扭過臉。

——林正!

林正整齊的長發散在肩頭,汗涔涔的身體白的發亮。他跪服于地,發絲黏在口邊,流下長長的涎水,對他尖叫道,“進來!”

一步一步,蔣澤端已站在地标的三步之遙。

數具裸體呈現在他面前,數雙目光緊緊盯着他,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在他眼中,這些已經不是人,而是化身為欲的獸。

“今天落日後是群交派對,”蔣麓放在他腰部的手暧昧的摩擦,“但規則是只能在圖爾特大道外進行。”

他的耳朵被涼涼地親了一下。

“爸爸,您想被我一個人操,還是……”

蔣澤端嘴唇發抖,說不出話來。

蔣麓嘆了口氣,“看來是不願意了。”

手上用力,又往前推了他一步。一雙手倏然越過界外,抓住了蔣澤端的褲腳!

蔣麓擁着他的腰,又要向前——

手被緊緊抓住。一片光亮之中,他的父親回頭嘶啞道,“你……”

“只要你一個……”

面具後的薄唇揚起,“那您以後多和我說說話,不要一直讓我自言自語……也不要總傷我的心。好不好?”

“好……”

“真乖。”

蔣麓輕聲笑了笑,把他摟進了自己懷中“那我們回家,兩個人狂歡,嗯?”

剛踉跄着被扯進屋裏,蔣澤端整個人就被大力壓在了門上。

黑暗中,只能看到面前人鋒利的輪廓。他逼近,像一只狼湊到自己頸間危險地嗅。

冰冷修長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解開了蔣澤端的衣扣,沿着胸膛向下緩緩游走。與這動作不同的是那抵在自己腿間熾熱的欲望,所蘊含的急切欲望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撕裂。

兩人交錯的呼吸如驚雷般打在蔣澤端耳邊,在他皮膚激起一層碎粒。他嘴唇發抖,閉上濡濕的雙眼。

那人手指一勾,抽出了他的腰帶。

“啧,你的腸液已經順着往下流了。”

蔣麓咬着他的耳垂,笑起來。

就算無法接受,可不久前那一幕還是帶給了蔣澤端極大的震撼和刺激,被雌情攻占的身體又因主人的靠近無法更熱情。

只有他的的身體是舒服的……

只有插在他體內的東西是真實的……

一切都變得虛拟漂浮,蔣澤端微張着嘴唇,呆呆望着自己身上同樣浸滿欲望的一雙眼睛。它正專注的望着自己,裏面倒影着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影子。

滿眼淚水,渴求更多,不知羞恥。

閉上眼睛,又是一陣無法抵擋的快感襲來,将短暫清醒時的痛苦驅逐了。

耳邊聽見那黏膩的水聲拍打,感受到體內無邊的快感和火熱游走的唇舌。

它們一點點催眠了蔣澤端。

它們一點點喚醒了蔣澤端。

雌情還有最後幾天就完全夠量了。

一年多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終于得到了此刻的效果。蔣麓不放過身下人每一個表情,口中發出滿足地喟嘆。

——這個人的心對他是冰冷的,但他的身體卻是火熱滾燙的。他的父親心甘情願為他打開了雙腿,像一頭溫順迷人的雌獸,獨屬于他一個人。

可是這就足夠了嗎。

不,這不夠。

自私如他,貪心如他,他要蔣澤端的全部。

要他對自己笑,要他因自己哭。要他身心全部屬于自己,讓彼此成為對方生命中的唯一。恨不得在這人身上刺上名字,烙下印記!

我要你愛上我。

“你不屑對我開口,那我就說給你聽;你不願正眼看我,我就占據你視野的每一個角落;你漫不經心,不曾留意我們的記憶,我可以一件件幫你想起來。”

畢竟他的愛已經那麽那麽多,所以只要一些心計,一些溫柔,和一點耐心……

而今夜蔣麓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做不到。

一次次對蔣澤端闡明心意,極近溫柔,蔣澤端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他知道兩個人需要溝通,也知道他們現在确實存在問題,可他沒想到,蔣澤端把自己對他的一切情感歸為:他是一個設置出錯的怪胎。

機器人怎麽可能會有感情呢?

在蔣澤端面對一片淫靡渾身戰栗時,他不知道的是,蔣麓的手也一直在發抖。

你為什麽堵住耳朵,閉上眼睛,還把心掏個空空,一幹二淨。

……

——我得不到你。

“……爸爸,”蔣麓凝目看着身下難耐喘息的人,低聲道,“舒服嗎?“

頻繁的性愛和調教讓蔣澤端腦子還未反應,口中已回答道,“舒服……”

蔣麓笑了笑,去咬他的鼻子。

“那讓我操你一輩子好不好。你睡覺的時候也幹你,吃飯的時候也插着,工作的時候,做實驗的時候,去公司的時候……”

“好……”蔣澤端失神地望着他,雙臂緊緊摟着蔣麓的脖子,晶瑩的涎水從紅腫的唇流下。定定看着那微笑的臉,突然反應過來般搖搖頭,“不,不行……去公司的時候不能……”

蔣麓挺動腰肢又深又狠地撞着他,聲音兇狠,“為什麽不能?!”

蔣澤端一邊呻吟一邊小聲哭咽,“人太多了,別人會看到……”

蔣麓着魔般盯着他,像要撞壞他,撕裂入腹,“您這麽騷,讓別人看到了不是會更爽?”

蔣澤端已經連話都說不連貫,手指在蔣麓赤裸的背上劃出血痕,“不行,不行,只給你一個人看——”

蔣麓低頭咬住他的喉管,瘋狂地,瘋狂地操弄着他。

他怎麽會放棄。

他怎麽可能舍得放棄。

一起死吧。

蔣澤端尖叫着釋放出來。此時感覺自己已經成為一個容器,飄在雲彩裏。

他聽見雲中有人蠱惑得問。

“爸爸,您愛我嗎?”

那聲音很遙遠,語氣是淡淡的哀傷。

“您會愛上我嗎?”

雲彩沒有等到答案。

一覺醒來。

一如既往的渾身酸痛,卻已經不是那麽難以忍受。

瘋狂的記憶已經複蘇,而這時他已不再覺得那麽難堪羞恥。從床上撐着坐了起來,窗外的天空是廣袤又澄澈的藍。

昏迷前他隐隐記得蔣麓問自己,會不會愛上他。

門被推開了。

蔣麓端着餐盤來到了他的床前,遞給他一盅湯。

“要喂您嗎?”他微笑着問。

蔣澤端接過,搖頭。

青年在一邊揚唇看了他一會,就默默起身離開了。

蔣澤端喝着粥,腦中回想着一切,以及昨晚蔣麓瘋狂的舉動,心頭忽然多了一絲清明。

蔣澤端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甚至不是一個好的制造者。他從未設定過,或是教導過蔣麓性格中“善”的一面,這也是蔣麓和真正的人類最大的差別。

他看上去彬彬有禮,優雅紳士,也正是這些假象隐去了他沒有人性,道德感稀薄的真相。蔣麓對他所做的一切,下雌情也好,囚禁他也好,如同一個只知運行,達到目的的程序,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誓不罷休。

以至于,蔣澤端認為蔣麓仍堅定的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對于現狀,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愧疚和抱歉。

他之前以為蔣麓這樣做是恨他報複他,可蔣麓卻不止一遍的告訴自己,他愛他。

甚至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愛他。

這些讓沒有斯德哥爾摩的蔣澤端看起來,只覺得荒唐和可笑。

可昨天晚上,蔣澤端看着蔣麓回憶過去時那雙惹得他心煩意亂,亮晶晶的眼睛。

他突然有些相信了。

可是這又如何呢。

蔣麓放下湯匙,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比起說服自己蔣麓只是用錯了愛他的方式,他更知道,他現在從心底害怕着蔣麓。

可一想起自己在那人婉轉承歡的模樣,蔣澤端又握緊了手指。

決不能讓雌情完全控制自己。

……等等,昨天蔣麓是不是就沒有注射雌情?是忘了嗎?

而昨夜那場混亂的群交場景又浮現在了他面前。

——那張人群裏熟悉的面孔,究竟是不是那人?

密集交疊的人群,暧昧詭谲得光線,那張不算熟絡,沉迷欲海的臉讓蔣澤端不敢确認。

卻又不禁燃起希望:若真沒看錯,那這便是自己逃離此處的唯一出路。

可是,先不說他時時處于蔣麓的眼皮底下,這座星球這麽大,人又那麽多,自己要怎麽才能再次見到他呢……

蔣麓端拿着微型智腦走進來時,蔣澤端正望着窗外,無意識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他眉心微皺,光線照射下的雙眸幽黑通透,露出的雪白肩頭皆是清晰的愛痕。

大概是雌情的作用,蔣澤端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像他這般獨自發呆,竟有一種純情的勾引之感。

蔣麓靠在門邊看了他一會,才向他走去。

腳步聲好像驚到了蔣澤端。他脊背一僵,快速放下了手,坐直身子。

蔣麓卻不遂他的願,拉過那被咬的濕潤的手指,低聲調笑,“爸爸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

“這是把手指當成什麽東西了?吮的這麽開心?”

蔣澤端皺着眉頭把他的胸膛推了推。蔣麓卻變本加厲,咬着他耳朵道,“可是您的手指也太細了點。這能叫您滿足嗎……”

蔣澤端使勁抽出手,斂目冷聲道,“你不要一大早就發情惡心人。”

蔣麓挑眉,饒有興味地摟過他的腰,“這怎麽就發情了?昨天晚上對您做的才算吧。不過看您昨晚那表現,也不像惡心啊……”

蔣澤端白着一張臉,擡眼去瞪他。可這眼角微紅的一挑風情偏更叫這孽子心跳加速,變本加厲起來。摟着他腰身的手用力将人攬過,深深吻了上去。

反抗無效,蔣澤端只得把精力用來忍着這越來越不争氣的身子泛起的情潮,被蔣麓抱在懷中吻了個徹底。

把人吻的雙頰泛紅才給松開。

“爸爸,”蔣麓用手指摸着蔣澤端的臉,不再戲弄,認真道,"您記得昨天晚上答應了我什麽的,對不對?“

蔣澤端睫毛纏了顫,半晌才輕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蔣麓滿意得笑了,傾身上前,唇貼着唇,用氣音喃喃說,“真乖。”

“……”蔣澤端放在身後的雙拳緊握,不知是想抵抗體內湧動的情潮還是羞憤。

“不過,我也要道歉。我昨天那樣做,确實是太沖動了。事後想起那些人看您的眼神,真的……”他軟軟吻了蔣一口澤端的臉頰,“希望沒有吓到您。”

蔣澤端把頭扭向一邊。

“希望您接受我的道歉,”蔣麓手指扭過他的下巴,眼中是不容置喙,語氣卻是可笑的輕柔妥協。“我真的覺得我們不該這樣的,爸爸……我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至少,您不要這麽怕我,恨我。”

蔣澤端看着他眼中的一抹痛色,忍了又忍,終是出口說,”讓我們變成這樣的,是你,不是我。“

蔣麓笑着搖搖頭。嘆息道,“這個話題我們之前讨論過。爸爸,如果我一直做您乖巧的機器人保姆,永生之年裏您會像此刻靠在我懷中嗎?如果您的答案是不會,爸爸,我們就停止争論這個話題吧。我愛您,我就要得到您。”

蔣澤端望着他。沒有一絲不安愧疚,只有完全的從容和坦然。

蔣澤端說,“你這樣做,又有什麽意義?與其這樣,不如按你喜歡的樣子做一個機器人,任你妄為。”

“……因為我跟您不一樣,”蔣麓幽幽擡眼,“以為機器人便是無欲無求,爛鐵一堆。再說,您也太低估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了。複制出一個,怎會有原主千分之一的好?“

戒指反射着明亮的光。蔣澤端沉默了。

“這麽多年,您傷我最深的那句話,便是你幾天前說,機器人怎麽會懂什麽是愛。”

“……'

"那句話說出口,爸爸,我真是被您傷透了心了。“蔣麓笑的像春日中一株花那樣好看。

眸中卻是又淺又長的哀傷。

……被傷透了心,為什麽還不放他走?

蔣澤端閉上眼睛,終于忍不住說,“被傷透心的,不是只有你一個。”

明耀的光線中,他看見蔣麓的瞳孔猛地縮緊了。

“……那我更要對您負責了。這世上只有我愛您,只有我能把那顆被我欺負碎的心拼起來。”

放在身後的手被拉過,蔣麓将他的十指掰開,低頭吻那枚戒指,“用一輩子的好。”

“所以,您就不要想着怎麽逃跑了,好嗎?不可能的。有這個時間,不如努力愛上我。”

像是沒發現蔣澤端眼中的不屑,蔣麓徐徐誘之,“愛上我——或許,就不用再被投喂雌情了。”

蔣澤端頓時擡起了頭。

一時竟不知自己是該喜該悲。

“投喂”兩字,真是清楚地指出了他如今的身份。

蔣麓見他神色木木,以為他不敢相信,便繼續循循道,“……爸爸,您最恨我的,不就是我想控制您的身體,給您下了雌情嗎?”

他執起蔣澤端潔白的手指吻了吻,溫柔道,“可這不是我的本意,我說過很多次,我只是想讓您的身心俱屬于我。所以,只要爸爸愛上了我,您自然沒必要再繼續服藥了。”

男人垂眸。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翳。

“除非您之後想在床上增加點情趣……”蔣麓低聲笑,“其他時候,我答應您,再不讓您吃了。“

……

盯着地板上反射的那一隅倒影,蔣澤端眼神茫然。

如今,他必須承認雌情已經徹底改造了他——他無法拒絕蔣麓。

他的身體,他的唇,他的撫觸,他低聲在自己耳邊濕漉漉的低語呢喃……每一次親密接觸,只要和上一次歡愛的時間隔上半天,他就無比難耐。即使大腦尚在譴責自己不知羞恥,但他的身體卻會誠實地追逐被主人憐愛的極樂。

這還是尚在沒有足量的情況下。蔣澤端不願想,不敢想幾天後他将變成怎樣一副模樣。

昨天在看到那混亂淫靡場面的一瞬間,一個念頭在他心間電光火石地閃過——大概我以後也就是這樣了吧。

為欲而活,為欲而死。

不——

“……只要我愛上你?”

男人擡眼。目光穿過廳堂投向很遠的地方。

“……只要我愛上你,就再不給我吃了,真的嗎?”

即使積重難返,但仍有最後的機會。他可以用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總有一天可以徹底擺脫這人,這毒藥對他身心的桎梏。

蔣麓滿意地笑了。他明亮深邃的眼睛迷人如夜空。

“只要您成全我,我也會成全您。”

"那麽,怎麽才算愛上你呢?“蔣澤端看着他,平靜的問。

這倒是把蔣麓問住了,半天沒發出聲音。

因為他從未知道被愛是何種感覺。

“……大概是,您能時時刻把我放在心上。”片刻後,他用手觸了觸蔣澤端冰冷的面頰。

蔣澤端一頓,“如果這是愛上你的标準,那你一開始就不用費那麽大力氣給我下藥。”

他轉身欲走,沒有去看蔣麓在他身後愣住的神色。

腰間一緊,蔣澤端忽然被大力抱住。蔣麓粗重的呼吸伴着難以置信的欣喜,“爸爸,您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看蔣澤端不說話,将人從臀部直接托起,抵在牆上。抓過他的下巴逼視着他的雙眼問,“您的意思是,您很早就……愛上我了?”

說到愛那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奇異的顫抖了。

蔣澤端擡頭,青年的眼神卻猛地讓他的心紮了一下。那素如深井般沉靜的雙眸此刻情緒外露,是完全的懷疑和不可置信。

蔣澤端喉結滾動了兩下,才一字一頓道,“時刻把你放在心上,這五年來,你不認為這對個人生活如此匮乏的我來說,幾乎是無可選擇嗎。”

那雙原本閃着火焰的眼睛像澆了水,滅了。

蔣澤端順勢推開他,整理着自己,“你定的标準不明晰,我沒有努力的方向。既然雙方做了約定,那還是更嚴格一點。”

蔣麓“……”

蔣澤端說,“你讓我愛你,你想我怎麽樣呢?等我做到怎樣,你才滿意?”

蔣麓沉默了一會,勾起唇,“您設定給我的程序裏,沒有愛的含義。但後來,盡管這讓您感到荒謬,可笑,我卻無比明确我也是有擁有這種情緒的。可是您讓我怎樣描述呢?描述您帶給我的這種感覺?我描述不出。

……現在您問我怎樣做才算愛上一個人,抱歉爸爸,不是我有意為難,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蔣澤端看着他的臉,忽然很難過。

這種感覺他并不陌生,在蔣麓畢業典禮致辭時,他也在心中泛起過這樣的情緒。

可當時他是在為自己的好兒子面臨銷毀難過,如今他又在難過什麽呢?

難過這個強奸犯傷感得不到自己的愛?

輕柔的,溫暖的觸感點綴在皮膚,待蔣麓把唇貼上了他的火熱糾纏時才反應過來。

一吻結束,蔣麓盯着他咻咻喘氣,沉聲說,“那爸爸呢?對您來說,愛是什麽?”

蔣澤端紅腫着唇望着他,不說話。

蔣麓伸手在他鼻尖一刮,“您不知道。您總是說機器人不明白愛是什麽,可您自己呢?”

蔣澤端扭過 了頭,“我不想知道。”

青年幽幽地說,“總有一天,您也會像當初的我一樣,突然驚覺自己早已置身于此,無法逃脫。”

“……”

“嗯,為了幫您早點愛上我,我們應該多創造點快樂的回憶啊……今天天色尚早——童話主題星系怎麽樣?”

蔣澤端:???

話題轉變太快,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童話主題星系?蔣澤端倒卻是有所耳聞。

那座星球以美麗和浪漫聞名,吸引了大量沉迷童話和傳說的人遷徙于此。和性愛主題星系一樣,這座星球同樣是久負盛名的旅游聖地。

可蔣麓到底想幹嘛?一個地方還不夠,還要帶他去遍地孩童的游樂園?

更何況,他還沒找到那人,那可是他能逃離的唯一希望……

蔣澤端看着笑眼盈盈的蔣麓,“……要去多久?”

“看您。若是喜歡,我們就玩的久一些。”

“……我不喜歡小孩。”

“嗯,倒把這個忘了。那,不妨先去?如果去了不喜歡,我們當天就回來。”

蔣澤端心念一動: 還是要回來的。

面上卻依舊看不出心緒,冷着臉淡道,“回去?回複古主題星系嗎?”

蔣麓摸了摸他的頭,笑眯眯地,“說好和爸爸一起出來散心的,自然要多玩幾個地方,怎麽能現在就回去?”

“……那為什麽住在這裏?”

“因為這種地方,我們端莊方正,無欲無求的蔣博士怎麽可能會踏足呢?”

确實。

這個地方不僅離複古主題星系相當遠,也怎麽看怎麽不像他會來的地方,再加上這裏出門戴着面具并不會令人訝異,用來藏匿他是再好不過了。

盡管童話主題星系和性愛主題星系風格截然相反,蔣澤端也不會看到昨晚般讓他悚然的場面,但一想到叽叽喳喳的孩子們,他還是忍不住頭疼。

但對這趟旅程全程包辦的蔣導游他別無他法,只好被那人拉過身攬在懷中親吻一番後,一同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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