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場不合時宜的性愛,讓蔣澤端神智昏聩,如入另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隐隐記得後來,只癡癡望着身上那人,看他吞咽的喉結,鋒利的下颌,和那雙昏暗裏星雲閃爍的眼睛。
他不知是誰發出的呻吟,亦聽不到律動的水聲——他只能聽到,那人炸裂在耳邊的喘息。
……轟鳴般的,像海浪拍打礁石,一聲一聲。
“爸爸”。
大概是那人的汗墜下來,燙的他一抖。
“爸爸。”
聲聲呢喃是春雨,是驚雷。蔣澤端緩緩閉上眼睛,淌下淚來。
……
烈烈長風蕩在谷間,遙遙傳來一串長嘯。
像來時那樣,二人一前一後跨在一只兇猛的巨鷹上,飛速掠過身下的景色,和這相處短暫的星球告別。
頭頂上空光線流轉,有如黑幕被徐徐拉開。
他身前的男人裹了一件長長的黑色風衣,只露出一張泛着潮紅的俊美臉龐,垂下來的光裸小腿白的像件瓷器,晃晃蕩在空中。
用手把人往自己懷裏更緊了緊。蔣麓垂眸,執起熟睡男人的手指印下一吻。
那人好像皺着眉頭說了句什麽。
“蔣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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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散到風中就聽不見了。蔣麓湊近了,才聽到他道。
“蔣麓,對不起。”
蔣麓愣愣的看着男人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千滋百味一并炸開在心中,燒的他心口灼熱,眼眶酸楚。
像跋涉了千山萬水,守候着春去秋來,只為等到那一刻煙花盛開。
“對不起?”巨大的欣喜和多年的委屈伴着煙花散了,那一刻有什麽東西在蔣麓心裏終于塵埃落定,“你得用這輩子來還。”
他淡淡說完,把顫抖的手指貼上父親的腰側。
現代主題星系。
在這座星球最具标致的“恒星塔”中,一場盛大的宴會終于進入尾聲。
人們帶着醉醺醺的笑意從座位站起,歪歪扭扭的搭上伴侶侶走出大廳。一邊在心裏雀躍着又和某位人物關系更進一步,一邊在心中感嘆着那位天才首富的財力。
在他們身後光線沒有打到的地方,一站一躺着兩個人。
“先生,先生。”站着的那個彎下腰,輕聲呼喚,“宴會結束了。起來吧。”
躺着的那位彎着身子,将頭臉埋在臂彎中,一動不動。
"先生。”站着的青年咬了下嘴唇,大着膽子伸出手,放在男人肩上,“我們該走了……”
本像蝦子般蜷縮的人忽然渾身一顫,像過電般抖個不停。
口中還喃喃道,“背叛我,我要殺了你……”
青年怔愣當場,那只手還搭在他的肩上。
大概那“電源”是被拔掉了,男人緩緩恢複了平靜。
幽幽從臂彎中張開一只拉滿血絲的眼睛。
青年張開嘴,本能的後退了兩步。“蒙,蒙德裏安教授……”
蒙德裏安陰沉着臉,如木頭般坐了起來,面無表情看了一眼青年,“結束了?”
“結……結束了。”
蒙德裏安點點頭,突然擡眼,陰陽怪氣道,“你結巴什麽?怕我?”
青年也是反應快,強行鎮定下來,輕聲笑道,“怕您吃了我。”
蒙德裏安嗤笑兩聲,拍怕自己大腿,“過來。”
青年聽話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環住他的腰。
“下次別在我睡覺的時候突然招我,知道嗎?”蒙德裏安在他屁股上一掐,“不然把你屁股上的肉咬下來。”
青年扭了兩下,撒嬌道,“幫您擋了那麽客人,讓你安心睡個覺,你倒好,睡醒了還要咬人家屁股。”
“嗯,我們路路乖的很,”敷衍的誇了幾句,蒙德裏安站起身,“我睡了之後,段曽來了嗎?”
“星聯那個?沒有。”
“哼,死到性愛主題星系就不回來了。”蒙德裏安罵了兩聲。頓了頓又問,“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黑眼黑發,誰都不理的男人過來?”
青年笑容僵了兩秒,“沒有。”
蒙德裏安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招手道,“你過來,陪我再喝兩杯。”
蒙德裏安一改往日對自己的熱切,皺着眉頭不斷往口中送酒。
“……混賬!”酒再一次撒了出來。蒙德裏安順手摔碎了酒杯。
青年看着男人的舉動,垂下眼睛。
他跟着蒙德裏安一個多月了。蒙德裏安來他的學校做交流演講,後來二人就拉扯不清,稱是一見鐘情。
他原本心中不屑。他不喜歡男人,卻很招男人喜歡。而當這個對象變成這麽個大人物時,虛榮心讓他不由想要試試。
蒙德裏安對他很好,經常癡迷地凝視着他的臉,還給他取了個昵稱叫“路路”,甚至讓他在那座宮殿般的宅邸留宿。
青年心中不是不歡喜。
但那天早上,他趁蒙德裏安不在時豪華如迷宮般的別墅中亂逛,偶然間發現了一扇暗門。
學習機械破譯的青年陰差陽錯,竟真的打開了。
可惜,門內只擺着幾張樸素的小桌椅,而牆後還有另一扇門。那扇門青年付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絲毫無濟于事。
失望的青年只得轉身離開,卻突然看到桌子上擺着一張相框。
相框看上去很舊了,裏面的動态相片卻很清晰,看上去一直被人精心呵護過。
青年只看了一眼,心便涼了下來。
動态相片中,蒙德裏安非常年輕,風華正茂,神采飛揚,風把他的頭發吹的飄逸,唇角也帶着迷人的笑容。
而在他右側,是一個灰突突的,面容穿着毫不起眼的年輕人,連笑容都可憐兮兮的拘謹。他看了一眼就錯開目光。
而在蒙德裏安左邊的,是一個讓人一眼就挪不開的少年。
黑衣黑發,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望着鏡頭,面容精致的不似真人。唇角帶着一絲極淺的笑意。
……而蒙德裏安在一旁靜靜望着他,眼中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那種眼神。
他從未見過。
僵着手翻開相冊,背面是手寫的兩個名字。
根本沒去看最右邊的,他急忙看向第一個——
“蔣澤端。”
蒙德裏安斜眼看看他,直接端走了他的酒杯。
路路好脾氣地笑笑,二人便陷入沉默。
蒙德裏安一只手旋轉着酒杯,低頭沉思。
“……不對。”他忽然低聲說。
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蒙德裏安突然大跨步往外走了出去。
路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才緩緩抱住自己的臂膀。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
如果他剛剛沒聽錯,那蒙德裏安睡夢中咬牙切齒咒罵的名字明明是——
“背叛我!!我要殺了你!蔣澤端!!”
複古主題星系。
蒙德裏安站在古色古香的城堡大門外。
望着那扇代表着拒絕,黑漆漆的大門,蒙德裏安表情僵硬。
片刻後,他擡頭對着門牌笑嘻嘻得說。
“親愛的,我那天就是開個玩笑,也确實想讓你知道答案嘛!你不至于這麽久都不理我吧……見面不見,宴會也不參加……今天我也是告訴你我要來了的哦……你在家的話,就給為師開個門?”
毫無動靜。
蒙德裏安咬咬牙,轉身要走。
忽然,他看向蔣澤端擺在二樓陽臺的一盆花。
那盆小紅花,他在蔣澤端的實驗臺上見過。明明不怎麽樣,偏偏他還挺寶貴,說是什麽遠古花種。嘲笑了他好幾次,卻被他一直留了好多年。
如今那花枯萎着葉,身子軟軟垂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蒙德裏安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