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只竹鼠
當第一道天雷劈到身上的時候,白暑感到不痛不癢,甚至內心還有點隐隐的小激動。
天雷不但洗練了他的軀體,還使他蒙蒙中終于開了竅,觸摸到了化形的法門。
盡管化形對于妖精而言似乎并不那麽重要,對實力也沒有很大影響,但作為一個其他同伴皆已早就化為人形的竹鼠精,白暑多年來着實遭受到了許多調侃。
他想化形想得快瘋了。
就是因為不能化形,他甚至沒有辦法與其他妖精一起融入人類社會,只能僞裝成自己親兄弟阿笛的寵物。
明明兩只都是竹鼠精,卻偏偏被迫變成了主寵關系,白暑也因此成為了許多妖精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太久,久到白暑習以為常,連羞惱的情緒都已經變得淡漠,如今才終于迎來了化形的契機。
懷着一種“終于可以揚眉吐氣”的心思,白暑閉目凝神,在天雷的洗禮之下渾身皮毛都變得更加光亮柔軟,雪白得不染瑕疵。
直到接連承受了三道天雷,一個淡淡的人影虛影開始出現,并愈發凝實,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小小一團的毛茸茸軀體變得朦胧,兩者緩緩交替。
只在第四道天雷劈下的一瞬間,化形終于結束——
通體潔白的小竹鼠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着寸縷的男人,盤膝坐地,雙目緊閉。
說是男人,其實更像是個可愛的半大少年,臉頰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嬰兒肥,整個人看上去圓潤卻并不過胖,滿頭白發十分柔順,服帖而細軟,如同幼兒的胎發一般。
若說有什麽唯一不和諧的地方,那便是少年皺起的眉頭,叫他神情顯得有些痛苦。
白暑的确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應付得游刃有餘。
化形成功的事實的确叫他興奮,可這興奮沒能持續多久便被身心雙重的壓力取而代之。這第四道天雷仿佛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雷,雖然他能扛得住,四肢百骸卻都流竄着強烈的痛苦。
按理來說,只要化形成功,這場天劫便已經結束,不會再有下一道天雷。可是如今白暑哪怕閉上眼也能感知得到天邊那黑壓壓一片的雲層,仿佛濃得化不開的墨,醞釀着未知的恐懼。
猶豫了一下,他睜了眼,有點不舍得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兩條白白軟軟的手臂,委屈的撇了一下嘴,轉瞬間又恢複了竹鼠原型。
在原型狀态下,他的防禦要明顯高于人形,抗得過天雷的可能性也更大。
原型就原型吧,總好過被雷劈得一命嗚呼。白暑在心頭如此安慰自己。
他還沒來得及向那些欺負過他的妖精炫耀一下他的化形,自然惜命得很。
只可惜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
才剛剛恢複原型,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做好充足的準備,一條泛着藍紫色的雷電就自天空猛然劈下,來勢洶洶——
那光亮晃得他眼睛生疼,撕裂了黑暗,破碎雲層。一時間天地仿佛都為之顫動,白暑的一顆心更是如同堕入了無底深淵,渾身都打着哆嗦。
電光碰撞,迸射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轉瞬間便來到了他近旁,紫光迅速包裹了那蜷縮成一小團的身體。
緊接着便是晃眼的白光,如同一個灼燒起來的小太陽,劇烈地閃爍數下,猛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一切電光石火間發生之後,黑壓壓的雲層很快散開了,只需片刻光景,就重新給予了大地一片湛湛藍天。
一切煙消雲散,幹幹淨淨,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毀天滅地一般的驚雷似乎只是目擊者們的幻覺。
唯一不同的是,白暑消失了。
他消失得徹徹底底,就連半根毛毛都沒能剩下,都随他一并離奇失蹤,除了空氣中還殘存着的屬于他的氣息之外,再無其他痕跡。
……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白暑的親哥哥阿笛迅速趕到,毫無意外地撲了個空,什麽都沒能找到。
不過他自然不可能放棄,而是立刻召集了自己能聯系到的所有妖精一起尋找白暑。
活要見鼠,死要見屍。
可是這場浩浩蕩蕩的尋找白暑行動一直持續了許多時日,依然毫無收獲。
既找不到活着的白暑,也找不到死去的屍體。
“白暑死了,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屍身都無法尋覓。”
妖精們都紛紛開始這樣說。
就連始終不願接受這個結果的阿笛也被一次次的失望磨滅了信念,親自為白暑立了一塊小墓碑。前來吊唁的妖精數不勝數。
一時間整個妖精界都陷入了許久都不曾有過的悲痛之中,所有妖精都因失去了一個可愛的好夥伴而郁郁寡歡。
與這種悲痛氣氛截然相反的是星際元年100年的聯邦軍軍演現場——
這是一場空前盛大的儀式,全星網都在實時報道直播現場的繁榮景象,光腦線上觀看人數短短十分鐘之內就已超過百億。
群衆這樣積極的參與不僅僅是因為這是有史以來聯邦最強大的一年,同樣也是因為一個消息被提前放了出來——
作為聯邦最高領導者,也是聯邦軍隊的最高長官,仿佛只存在于群衆傳說與想象之中的聯邦王将釋放強大的雷電異能,作為鳴響的特殊禮炮。
年輕的聯邦王面容英俊,眉目凜冽,身材高大近乎兩米,整個人顯得沉穩而嚴肅,舉手投足間自帶一種利落的風範,這是屬于雙S+級強者的獨有氣質。
作為第二任聯邦王,他擁有着與其父第一任聯邦王如出一轍的冷肅感,幾乎沒有感情流露,似乎始終是克制的,沒有弱點,也絕不輕易動搖。
他從容不迫地站在無數媒體鏡頭前,面對着全聯邦的公民,緩緩擡起了右手手臂。
時間到了。
強大的氣場頓時以他為中心鋪天蓋地散布開來,引得原本一片晴好的天空霎時間烏雲密布,雲層翻滾摩擦,愈發低沉壓抑。
一道驚天巨雷如同紫色蛟龍,探出頭來鑽出了雲層,整片天空都染上了電光,通明一片,像是古時資料記載的修者渡劫一般聲勢浩大。
沒有人能夠不感到震撼。
盡管如今大多數人都擁有或高或低的精神力,可以與自然溝通,但那并不意味着人們随随便便就能夠幹涉自然。
只有強大如聯邦王愛德溫這樣的精神力S+級天才,又經過多年艱苦磨煉,才可能擁有這樣撼天動地的力量。
一向穩定的星網都險些在這一刻癱瘓。數百億的聯邦公民都情緒激昂,所有人幾乎都參與了讨論,為了聯邦這一刻的輝煌。
所有人都被這壯觀的奇景吸引了心神,星網的同步直播都在記錄這僅憑聯邦王一己之力創造出的雷電嘶鳴。
而在一片感嘆聲與崇敬的目光中,聯邦王愛德溫的目光忽然鎖定了半空中直直墜落的一個小東西,眉心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那的确是個小家夥,雪白雪白的一團,仿佛就來自于他所制造出來的雷電之中。愛德溫甚至能夠确信,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有能力看見它,就連最新科技的影像捕捉設備也別想尋到它的蹤跡。
愛德溫的目光有些不受控制地随着那不知為何物的東西移動,面上的神情始終維持不變,依舊是一派淡然而不怒自威的模樣,心底卻開始隐隐有些聒噪。
距離得更近了些,他便能夠徹底看清那團白色的小東西,發現它竟然是毛茸茸的,那通體看起來便十分柔軟的絨毛有些随風微微炸起,使它更像個滾圓的小毛球。
愛德溫脖頸間凸出的喉結不由得上下滑動了一下,心跳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劇烈過,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有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小秘密,只屬于他自己——
作為曠世天才,年輕而英明的聯邦王,他一向表現得冷靜而沉穩,卻其實偷偷地喜歡可愛柔軟又毛茸茸的東西。
如果毛茸茸的東西體積再小上一點的話,那簡直更戳他的心窩。就譬如這空中的不知名白色球球——
它朝向他直直墜落,每一瞬都簡直在勾引他,叫他心癢難耐,終于忍不住伸出了手,精神力同時散步開來。空氣都被愛德溫用精神力熟練地操縱,作為他的觸手為他服務。
趁着還沒人注意到他的行為之時,愛德溫迅速地将白色絨球從半空中捉住,使其準确無誤地落在自己手心。
乍一入手,愛德溫的眼底浮現出了一絲隐隐的驚愕,有剎那間的手足無措。
原本他是想要立刻将其放入空間紐中,待到獨自一人時再仔細探究它究竟是何物。卻不料小東西剛一到了手,那溫熱的溫度和跳動的頻率便告訴他,這似乎是一個有生命的活物。
空間紐對于大多數生命體來說,到底不是個生存的地方。
狀況一瞬間似乎變得有些棘手。可是愛德溫很快便恢複了面色如常,下一刻就毫不猶豫地一把将白色的毛球塞到了自己的衣服內。
這一系列動作難免急迫,畢竟身為聯邦王的他要顧及形象,捉毛球的事情必須要避免被人看到或是直播出去。
正因如此,愛德溫的動作難免不受控制,甚至幅度太大了一些。
他本想将毛球塞到自己的軍裝外套與內襯之間,卻不慎使內襯崩開了兩顆金屬扣。
溫熱軟彈又毛茸茸的小東西竟然直接被他塞到了內襯裏面,與他光.裸的胸膛緊貼在了一起。
皮膚與柔軟的毛呼呼乍一相接觸,愛德溫呼吸都一窒,心跳仿佛都漏掉了一拍,渾身頓時繃緊了,耳根悄無聲息地蔓延上了通紅的顏色,臉上不受控制地變得燙熱。
他強自鎮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準備繼續主持這場軍演,只可惜心思已經全然不在這上面。
但他并非是最煎熬的那一個。
最煎熬的是無辜而可憐的受害者白暑——
身體緊貼着一個散發高熱的胸膛,他剛剛從旋轉墜落的暈眩和雷電的麻痹之中回過神來,就險些被熱得暈過去。
他想掙紮一下,忽然又恍惚間想起了什麽,頭腦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他立即停住了蠢蠢欲動的四只小爪爪,幾經猶豫,到底還是認命地閉了眼,老老實實地窩在男人的胸口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