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只竹鼠

愛德溫的動作遲疑了。

他到底沒來得及攔住對方,只略微向前半步,恰好讓對方跪在了自己的腳面,而不至于直接磕在冷硬的地上。

憑空出現少年猝不及防地向他撲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盡管小心翼翼,他一只手依然不慎觸碰到了少年肩頭的肌膚。

那柔軟滑膩的觸感使他心頭一顫,一瞬間顫想到了曾經去探望新生兒時只被允許觸碰一下的那些幼小稚嫩的生命。

除了那些年齡小于五歲的幼兒,他完全不覺得聯邦範圍內有任何人的皮膚會是這種幾乎一碰即會留下印記的嬌弱。

古地球爆發末日,能活下來并逃到星際之中建立起聯邦的古人類都是經進化殘酷篩選過的幸存者。災難幾乎毀滅了人類,但也造就了人類,使得人類發掘出了強悍的精神力,和遠非昔日能夠相比的體質。

這也使得人類不再嬌生慣養,柔弱無力的階段大大縮短。五歲以上的B級體質聯邦人,甚至已經可以參與正式的搏鬥訓練。

愛德溫目光沉着,垂眸盯着面前的少年。對方雖看不出具體年齡,但絕對不是個小孩子,卻依舊是一副柔軟羸弱的樣子,仿佛他随手一捏就會死去。

他的面上波瀾不驚,心底卻在一瞬間就産生了無數深思猜想。

除卻聯邦之外,還有無數孕育着各種生命體的星球遍布星際,聯邦也曾與其他星球進行過友好往來或是兵戎相對。

這少年若是由剛剛的未知生命體所變,那就絕對不是聯邦的生物,而更有可能是一個外來者。

事情頓時就變得不那麽簡單了。

其他星球的外來者,來意是善是惡皆有可能,在搞清楚其目的之前,都是值得重點監視控制的對象。

盡管無論是最初的白色毛球,還是面前圓潤可愛的少年,都叫愛德溫本能地愛憐,生不出惡意,也不舍得去冷硬對待。

但作為一個身負重大責任的聯邦王,他向來不會為了自己的喜好與直覺去拿全聯邦數百億公民的安危做兒戲。

愛德溫的面色冷了一些,看上去更加嚴肅而令人壓迫感十足。

一直偷眼瞄他的白暑見狀慌得直打哆嗦,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上頓時流露出了悲傷和恐懼,本來紅潤的面色都吓得蒼白了幾分。

他原本打算跪地直接求饒,卻不料一個失誤,竟然跪在了上仙的腳面上,大腦當即一片空白,想好的說辭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眼看着上仙臉色變差,肯定是已經動怒,說不定馬上就要殺掉他,白暑手足無措,一雙又黑又圓的眼睛都蒙上了霧氣。

他眼睜睜看着上仙的手從身側擡了起來,朝他伸了過來,喉嚨頓時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嗚咽,猛地跪着向前又竄了半步,想要阻止對方動手——

擡起手想要拉對方站起來說話的愛德溫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會是這樣劇烈。

少年的力氣出乎他意料的大,突然向前一撞,幾乎要他反射性地用了些許力氣才在原地站穩,不至于被撞得後退幾步。

下一秒,愛德溫的面色徹底僵住了。

少年竟然直接撲在了他的身上,毛茸茸的一顆腦袋更是剛好對準了他的腿間某處。

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經不得如此直接放肆的撩撥。哪怕是自我控制力強大如愛德溫,呼吸也瞬間粗重了幾分,以精神力強自壓抑自己的身體,才保證不會出現反應。

他立刻伸手去将少年拉扯開一些距離,卻在目光觸及對方潮紅眼眶與可憐巴巴眼神的瞬間頓住了動作。

下一秒,他聽見一種疑似古地球中國語的語言從少年的口中說出來,語速有些快,聲音又帶着濃重的哭腔和鼻音。

“上仙不要吃我……我什麽都會做,不會做也會學,可以給上仙随意使喚,求求上仙別吃掉我……”

白暑幾乎語無倫次,字字句句透露着哀切的懇求。

盡管愛德溫曾經鑽研過古地球的一些大國語言,但這樣混亂的語言還是使他的大腦一時間難以處理其中的全部信息,只來得及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彙。

“吃掉”,“使喚”,“什麽都做”……

愛德溫不由得目光一凝,呼吸微微一窒。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少年對他的恐懼。再結合對方方才那一系列的動作,以及脫口而出的這些話,很難叫他不往壞處去想。

這少年莫非是聯邦內的某些黑心蛀蟲從其他星球擄來的星際奴隸?

聯邦一向是明令禁止人口以及星際智慧生命販賣生意的,但也有許多人經不住暴利的誘惑,知法犯法,從星際的各個角落擄掠那些不夠強大卻足夠可愛漂亮的種族,賣給聯邦中那些有閑錢又有特殊愛好的人玩弄享用。

愛德溫曾經致力于打壓這些泯滅人性的組織,并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消滅了這些醜惡的貿易行為。可是比起前來窺探聯邦的星際間諜,面前的少年的的确确更像是一個被擄掠販賣的星際奴隸,可憐而無助。

明明看上去是個純淨可愛不谙世事的少年,卻能毫無負擔地對着初次見面的他做出那樣直白的勾引動作,赤身裸體而不感羞怯,嘴上還說些那樣卑微祈求的讨好語言。

看上去已經不是牙牙學語的年紀,竟然不會使用聯邦通用語,而是以古地球的語言為語言體系,想必是黑市商人刻意教導所致,以滿足某些客人的喜好。

愛德溫的心頭霎時間湧上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他不能想象這個少年究竟遭遇過什麽樣的調.教與對待,竟然能将純潔與欲态融合得如此徹底。

究竟是怎樣的禽獸,才能忍心對這樣的少年下手,将白紙塗抹成嫣紅的媚态,以痛苦的強制手段加以摧殘,創造了一個只會戰戰兢兢讨好他人的奴隸。

一種責任感與強烈的保護欲在他的胸膛中翻湧,少年眉眼低垂,纖長睫毛上滾動着水珠,緩緩滑落,無一處不在引起他的愛憐。

他想要給予這個少年庇護。

倘若這個少年的确是被賣來的星際奴隸,那麽身為聯邦王,他完全有責任給予一個違法販賣人口的受害者應得的庇護。

愛德溫為自己心頭隐約萌生出的那一種陌生情感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感受着手下捏着少年手臂的柔軟觸感,喉結上下滑動,輕而又輕地在那嬰孩般稚嫩的皮膚上緩緩摩挲了一下,就立刻觸電般地松開了手,有些僵硬地垂到身側。

“……如果你願意,今後可以留在我身邊,我可以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斟酌着語句,愛德溫緩緩地用自己有些蹩腳的古地球中國語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這樣一個有違他平日風格的決定。向來強大而職責沉重的他習慣于獨來獨往,不受任何人的幹擾,不為任何瑣事牽絆攪亂心神。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留一個人在身邊,而且竟然是一個陌生的異族少年。

他完全不能夠想象自己忙碌而壓力極大的生活之中突然出現另一個人會是怎樣的場景。尤其是這個人還柔軟可憐得一塌糊塗,像個年齡小于五歲的幼崽一樣需要照顧。

相比起愛德溫內心的複雜情緒,白暑的心情與想法則要簡單得多。

乍一聽到上仙竟然開口說出這樣仁慈的話,他滿心皆是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上仙不但不打算吃掉他,甚至還願意保護他,做他的靠山,讓他免受其他仙者的迫害。

人類中也是有善良的人存在的。他過去經常聽到其他妖精這樣說,但是一直不肯相信,直到今天見到了這顯然是人族得道飛升的上仙,才終于信了這句話。

要知道修者的世界處處充滿了險惡,強者吞噬弱者,乃是自古以來的規律。在這沒有哥哥阿笛能夠與他互相依偎依靠的仙界,他獨自一鼠着實很難生存,就算今天逃得過一死,遲早也要遭逢下一個劫難。

但既然如今上仙直言願意做他的靠山,他便不再是一只孤苦無依的小竹鼠了,而有了一定的底氣。

就算上仙以此為交換條件,要求他做可供使喚差遣的小仆,他也毫無怨言,而依然心懷感激。

作為一只沒什麽出息也沒什麽骨氣的竹鼠,他向來不要面子,也不怕吃苦,只想保住性命,安穩地活下去,等待與阿笛再相見的那天,他們還可以愉快地一起啃同一根竹子。

白暑吸了吸鼻子,仰頭用濕漉漉的眼睛望了一下高大的男人,有些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一時間忘記了剛剛就是對方将自己拉開了一點距離,又重新撲了上去,抱緊了愛德溫的雙腿。

那一雙胳膊富有肉感,軟軟地箍住了愛德溫的腿部,叫他眉心狠狠一跳。

明明并非無力掙開,可他偏偏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樣,寸步難移,舍不得強行推開對方,生怕自己下手太重,會把這渾身都軟乎乎的小東西碰壞。

他猶豫了,數秒沒有動作,直至一種細微的聲音從自己的腰間傳至耳朵,才叫他猛然間意識到不太對勁。

只是這時才察覺,已經為時已晚。

這看上去又嬌小又脆弱的少年抱着他的雙腿,似乎用力方向是向下,竟然将他皮帶金屬質地的卡扣崩了開——

霎時間,一切都暢通無阻,軍裝褲被白暑向下拽着,“刷——”地一下,被從愛德溫的腿上褪了個幹淨。

白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慌忙松開手,同時耳邊就聽到了皮帶金屬扣墜落,與地面相碰撞發出的“啪”一聲清脆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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