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只竹鼠

“你與聯邦王愛德溫是什麽關系?”

正捧着營養劑邊發呆邊喝的白暑聞言嗆了一下,劇烈地咳了起來。

當他看到克萊爾竟然從座位上站起身朝他走來,并伸手幫他輕拍後背順氣時,不由得咳得更厲害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反叛軍首領着實不按常理出牌,每一次的行為舉止都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以為對方只想利用他救活柳木,沒想到對方竟然還專程跑來和他閑聊,語出驚人地問出這種問題。

再加上被反叛軍的王親自拍背順氣這種待遇,他實在是受寵若驚,感到萬分惶恐。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摸清了克萊爾的心思,現在看來,恐怕并非如此。

白暑咳得面色緋紅,連帶着耳根都是燙熱的溫度。

他好不容易平複了呼吸,不露聲色地掙脫開克萊爾搭到後背上面來的手,坐直了身體。

“……我住在他家裏。”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回答。

克萊爾的這個問題讓他想不出一個合适的答案,因為他也不清楚自己與愛德溫究竟是什麽關系。

如果他始終保持着原型,那麽他或許是愛德溫的寵物,但大多數時候他都在愛德溫面前保持人形,而對方依然對他很好,做了一個飼主該做的所有事情。

一想到愛德溫,白暑的心髒都跳得快了幾分,呼吸很難穩定下來。

他不确定愛德溫對他是什麽感情,只能感覺到愛德溫對待自己很特殊。

而當他開始對愛德溫是否喜歡自己這種問題心生不确定以及憂慮苦惱之時,他本身的感情就已經變了味道。

白暑感覺自己心跳怦怦,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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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不受控制地自動回放,把他與愛德溫的每一點親密都放大在他眼前重現出來。

他想起了阿笛曾經的告誡,讓他不要輕易喜歡上人類。這不但是因為妖精與人類很難真正和諧地共處下去,更是因為人類的壽命短暫,而妖精的壽命幾乎無窮無盡。

白暑在心理默念了一句阿笛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氣。

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只乖巧聽話的竹鼠,阿笛說的每句話都牢記在心,但是這一次,他沒能照做。

時至今日,在克萊爾猝不及防的提問之下,他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好像有點喜歡愛德溫,是那種不尋常的喜歡。

克萊爾将白暑的一系列神情盡收眼底,眸光微暗。

他早就從情報那裏得知白暑與他那個聯邦王侄子是情侶關系,如今拿出來詢問一下,只不過是想要從白暑這裏得到對方親口說出的一個答案。

這是一種本就心知肚明的自找失望。

說是失望,其實這也是一種不該存在的奇怪情緒。

白暑與聯邦王愛德溫是這樣親密的關系,作為聯邦的敵人,他本應該感到愉悅。畢竟白暑如今在他這裏,成為了他牽制愛德溫的有效籌碼。

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底沒有應有的高興,而是充滿了莫名的失落。

就像是剛剛得到了一張純潔無瑕的白紙,心中喜歡得不得了,卻忽然發現白紙上已經被人作了畫。

克萊爾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站起身來,徑直離開了房間。

白暑沒有目送對方離去的背影,而是依然沉浸在自己內心喧嚣的一方世界之中。

他一夜難眠,被喚起的思念煎熬着,無比想要回到愛德溫的被窩裏,蜷縮在男人溫暖的胸膛上,與對方同睡。

第二日清早他便被克萊爾派人叫起,沒有睡好又得不到補眠的時間,只能匆匆跟着對方一同來到了昨日剛剛去過一趟的基地研究院。

踏出房門的那一刻,他敏銳地覺察到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強行按捺住想要反看回去的欲望,用神識去探查了一下。

是克萊爾。

克萊爾的房間的确離他很近,滿打滿算不超過一百米的距離。

天色分明只是剛剛開始亮起,身為整個基地地位最高的人,克萊爾卻已經醒來多時。

他的目光哪怕隔了一段将近百米的距離,也依然帶着灼熱的溫度,讓白暑打了個哆嗦,心中感到十分費解,又有些不自在。

印象中愛德溫望着他的眼神其實也很炙熱,但并不會讓他惶恐不安,只會讓他感到慌亂羞怯。

白暑揉搓了一把自己冰冰涼的手臂,甩甩頭努力把克萊爾的凝視抛在腦後。

待在這裏一點也不好,不僅見不到愛德溫,還要每天提心吊膽,揣摩克萊爾那令人難以猜透的心思。

他得打起精神來,好好做事,努力尋找機會破綻,争取早日逃離克萊爾的掌控,回到愛德溫身邊。

至于愛德溫喜不喜歡他,那是以後再需要慢慢考慮的事情,他總得先與愛德溫重逢再說。

沒有克萊爾帶領的白暑第二次踏入基地研究院的大門,收獲的是比昨天更多的注目禮。

這些目光既有善意的,也有不善的,但大部分都是沒什麽明顯的喜惡情緒,只是客觀地審視着他。

負責送白暑過來的幾個人很快就擋在了白暑身前,替白暑遮擋住了這些視線。

毫無疑問,這也是克萊爾授意的,不允許任何人放肆地打量白暑。

“您的工作是照顧基地裏唯一的一株古地球植物,請跟我們這邊來。”半押送半護送的小隊隊長微側過身,指了指前方的一個房間,對白暑說道。

他的語氣是恰到好處的客氣,并不能稱得上尊敬,也不顯得輕蔑厭惡,對待白暑的态度不像是對待自己人,但也不是單純的對待俘虜。

白暑順着對方手指的方向擡頭望去,發現并不是昨日自己跟随克萊爾一同去過的房間。

踏入房間內的一瞬間,他幾乎要被強烈的光刺痛眼睛,連忙用手遮擋了一下,眼睛眯得只剩一條縫隙。

他昨天的确是說過柳樹缺少光照,但他實在高估了這基地研究員們的智商。

看這房間裏光的強度,根本不是他能待的地方。柳樹缺少的只是适當光照,并不是這種幾乎要把他閃瞎的強光。

白暑只感到一陣無奈,扭過頭眯着眼,雙手一通比劃,向帶自己過來的小隊隊長說明了情況,得以暫時退出房間外。

不過很快的,他就又被請了進去,房間裏的光照已經被調整,差不多剛好合适。

這一次他沒有理由再退出房間,被獨自留了下來,身後的房間門緩緩關上。

覺察到其他人都已經離開,轉而在門外看守,白暑從門口一步一步走近了垂柳,臉上表情保持自然,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這房間裏一定有監控設備,他不能掉以輕心。

[你感覺好些了嗎?],将神識放出,他詢問柳木現在的感覺如何。

有了充裕的光照,柳木至少應該不那樣虛弱,能更有力氣一些。

[我…感覺…好…多了,但…還是……不太好……],柳木的聲音稍微比前些日子大了一點,但依然斷斷續續,好像上不來氣一樣。

白暑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心道這其實是必然。

被人類壓榨利用了那麽久,柳木都快要成為一棵禿樹了,明明是一個妖精,卻已經瀕臨死亡,人類給他帶來的這些傷害顯然是不可能僅僅沐浴一點光照就能被緩和的。

[我來幫你恢複,但你要注意一點,吸收完我的妖力之後儲存起來慢慢消化恢複,不要一下子用光,那樣我會被人類懷疑。]

白暑嚴肅地告誡了柳木一句。

他對自己的妖力認知很清晰,非常确定自己能夠修複好柳木所受的傷,但是這修複應當是慢慢進行,不能太快完成,否則克萊爾一定會對他心生懷疑。

他還不想暴露自己妖精的身份,尤其是在見過了柳木的慘狀以後。

柳木弱弱地擺了兩下枝條,表示自己知道。

得到了承諾,白暑便三兩步走過去,擡手輕輕觸碰上了柳木的枝幹。

他将妖力徐徐釋放,沒有來得太粗暴迅速,害怕虛弱的柳木一時間會承受不住。

像是久旱逢甘霖,柳木瘋狂地汲取着白暑的妖力,枝條都興奮得微微擺動,感受到了滋潤與力量重新充盈起來的快樂。

這是一種久違的酣暢淋漓感,自從被關進小黑屋裏隔三差五取葉子,剝樹皮,他就一點點虛弱下去,如今終于又找回了幾分巅峰時期的感覺。

一邊吸收白暑的妖力,他一邊聽到白暑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成精得應該還比較早,聽沒聽說過一只名叫白笛的竹鼠精?]

柳木将白暑視作救命恩人,聽到恩人問話,自然不能怠慢。

只是他想了好半天,也想不起什麽東西來。或許是活的年歲太久,許多東西難以記住,再加上他在這研究院裏被折磨了太多年,精神都差點崩潰,根本想不起來那些舊日的東西。

[你…能…不能…再……仔細…描…述…一下?]

聞言,白暑眨了眨眼,用大拇指悄悄地指了指自己,動作不大明顯。

[白笛是我哥哥,我和他都是竹鼠精。我們人形的模樣大概有……七分相似。]

頓了一下,白暑又皺了皺鼻子,補充了一句,[還有一只金燦燦的錦鯉精,總是纏着我哥哥,你見過他們嗎?]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白暑的一道呼吸。

過了良久,久到他已經不再抱有希望,卻聽聞柳葉忽然“唰啦”一響。

白暑的神識頓時為之一振,聽到柳木的聲音藏着萬般驚喜雀躍,[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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