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只竹鼠
自從聽了白笛這樣的這番話之後,白暑的心裏就存了一個結。
當他三天後再一次看到宮霧,下意識地就會眼神飄忽,不敢與對方對視。
而宮霧的臉上依然是他平日裏的那副笑容,仿佛根本沒有覺察出白暑的異常。
他随手摸了一把白暑的頭,聲音溫和,“我來找你哥哥。”
說着,他與白暑錯身而過,走到白笛的房間去禮貌地敲了敲門,被白笛放了進去。
留下白暑半垂着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吭聲。
在白笛沒有提起這件事之前,他從來也不覺得宮霧對他有什麽,而如今心境不同,他見了宮霧都感覺心情十分複雜。對方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能刷新出許多種不同的解讀。
他盯着阿笛關上的房門看了半天,到底是嘆了一口氣,心頭始終靜不下來,只能悄悄地溜近了玉镯空間裏,與好久沒見的植物們打個照面。
許多天不見,沒有了他的妖力催動,所有植物似乎都停止了生長,空間內缺乏生機,靈氣也停止了流動。
白暑環顧四周觀察了很久,不由得在心裏感嘆生命的力量對于靈氣的創造作用。
這是一個互相促進的微妙循環。
曾經地球也是這樣充滿生機與靈氣的大環境,只是人類的肆意掠奪對平衡造成了破壞,透支了好不容易才沉澱出來的靈氣。
對于人類而言,一顆星球的死去或許只是發展的必然趨勢,他們依舊能活下去,并征服更遙遠的星際,占領更多星球。
但是白暑還是感到十分可惜。
他忘不了自己剛剛被阿笛帶來這裏時瞥見的那殘破山河。
其實地球上也早已經沒有什麽山河,只有大片大片的荒蕪。
白暑破天荒地釋放了自己大部分的妖力在空間中,鼻尖都微微滲出一點汗珠。
他望着四周在漸漸長大的植物,雖然有些疲憊,心情卻好了許多。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又将目光定在已經長成一小片竹林的地方,走過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些藏在土中半露頭的竹筍。
它們看上去很好吃,像是宮霧會喜歡的那一種。
一時間白暑蹲在地上,有些拿不準主意,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挖一點出來送給宮霧。
他之所以會突然萌生出這樣的想法,無非是因為對宮霧感到愧疚。
明明他無法回應對方的感情,卻又一直以來都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關懷照料,還把對方的示好行為看做理所當然。
可是這樣突然送給宮霧禮物,似乎也看上去有些奇怪。
萬一宮霧覺察到什麽,也會感到尴尬。
而若是宮霧誤會了他的意思,那可能就更加糟糕了。
白暑甩了甩手把手弄幹淨,而後揉了揉額角,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感到頭疼不已。
最後的結果是他足足在空間裏折騰了三個多小時,才捧着一堆挑好的新鮮竹筍出來,卻發現房子裏空了,不僅宮霧不在,就連阿笛和奈茶也不在。
偌大的房子裏只剩下他一個,白暑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左右張望,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意亂。
他放出神識,卻也只感覺到了一個大致的方位,似乎離他很遙遠,讓他無法與他們交流。
猶豫了半晌,他不想把自己懷裏好不容易收拾好的竹筍再放回空間裏,只能把它們抱得更緊了一些,而後拔腿朝着感知到的方向奔去。
離得近了些,神識近得能夠交流了,白暑便叫了幾聲哥哥,沒有得到回應。
這種情況在克萊爾的反叛軍基地也出現過,阿笛後來給他解釋說是因為專注于戰鬥或者特殊的嚴肅行動,最好不要分出心神去用神識交流,否則有可能會誤傷交流的對象。
一想到這裏,白暑的面色倏地沉了下來,繃緊了圓潤有肉的臉蛋,嘴唇抿在一起,眉頭皺了一下。
阿笛在反叛軍基地與人戰鬥還實屬正常。
可是這裏不是反叛軍基地,甚至連個人類都沒有,是只有妖精們共同生活的芥子空間。
妖精們平日裏相親相愛的,很少會有摩擦,哪怕偶爾拌一拌嘴,也不至于動起手來。
如今阿笛他們三個都跑到了同一個地方,而且還都不理會他……
難道是芥子空間中出現了入侵者?
白暑狠狠打了個哆嗦。
他不敢想象若是人類掌握了進入這裏的辦法,這安靜和平的一片淨土将會變成什麽混亂的模樣。
無論是以克萊爾為首的反叛軍,還是被愛德溫統治的人類聯邦,都不是他能夠信任的對象。
原本除了愛德溫之外,他還對自己在古地球遺産保護院的那些同事們存有好感。
可是自從經過了被尼德暗算一事之後,這點好感也全然消散,被重新萌生出來的警惕取而代之。
心頭的慌亂驅使着白暑加快了腳步,直到已經能夠遠遠地看到目标地點那裏的情況,才放緩了下來。
他只看到了四道身影。
沒有千軍萬馬,也沒有硝煙彌漫。
在确認這一點的瞬間,白暑的心情立刻就平靜了許多。
人類并沒有入侵這片淨土,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倘若這一方難得的平靜也被人類打破,那他一定會愧疚終生,因為人類很有可能是抓着他留下的痕跡尋找過來的,是他害了其他妖精。
只是白暑這種平靜的心情卻并沒能持續很久。
繼續向前幾步,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清晰,不僅僅只有幾個模糊的小點,而是能看出大致的輪廓。
眼眸眯起能夠看清那除了阿笛他們三個之外的第四個人影,白暑的一顆心又猛然間懸吊了起來,一雙圓眼瞪大,流露出幾分震驚。
他的心跳加快,不可置信地又拔腿朝着那個方向跑去,滿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他的逼近也終于引起了那四道人影的注意,令他們止住了原本的動作,齊齊地朝着他的方向凝望過來。
白暑的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掃視而過,最終凝在了那多出來的男人臉上,腳步緩緩停住,嘴唇嗫嚅,無法發出半點聲音,也無法挪開視線。
他如同有鲠在喉,只能無聲地開口,用唇形念着對方的名字。
“愛德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