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自斷
李知是夢見過韓準的,他去看過外頭的醫館,大病一場,忘記什麽人,什麽事,仿佛沒什麽稀奇的,可看韓準的語氣表情,李知總覺得是自己錯了。
“我殺方杳然,确實手段狠厲,可他并非善類,李知,我知你有恨,可方家日強,方杳然跋扈嚣張,軒鎮一早就容不下他,我如此做,不過是買給他一個人情。”韓準平靜地道。
“嚣張跋扈,可到底如今權勢遮天的,是你韓家,方杳然為人狡猾愚笨,總比你好控制些許,你殺他,不過是報私仇。”李知看着韓準,面前的人的狠厲無情,不止在戰場塞外,還用在朝堂之上,令人齒寒。
“私仇……”韓準冷笑,“李知你就這樣想我嗎?!”韓準輕呵,心卻甚痛。
“若方杳然不善,你也絕不是善類!”李知回複。
“看來你真的什麽也不記得了。”韓準失望道。
“記不記得,都不重要,從現在起,你我恩斷義絕,以前的事,你也忘了吧。”李知斷然地道。
“你說忘就忘,是你先勾引我,随後又下毒給我……”韓準走進,強鉗住李知的手往自己身前帶,“你說,這對我公平麽?!”
這些事,李知竟然毫無印象,他驚異地看着韓準,有低頭想了一下,“別騙人了。”
“你不信?”韓準又抓住李知的手将它平展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讓李知看,“這是你為了救我留下的傷疤,你好好看看。”
“韓準,何苦呢。”李知抽回手,“說不通……”李知轉過身搖頭喃喃道。
“有什麽說不通?!”韓準走上李知身前,想抱住李知讓他聽自己說。
“我大病一場不再記得你,想必是天意不許,如今你強留又有何意義,況且……”
“即便沒有方杳然的死,即便我真有再喜歡你的那一日,于我而言都是隔世了。”李知淡淡道。
韓準的手停在他身側,“你我終究是不一樣的人。”李知的話總是直白地讓人清醒。
韓準出來的時候,眉頭緊促,心情憂郁,沒有剛來時候的好心情,等他走了,他在酒店要的菜,李知還是命小二直接送但韓府上,韓準一口沒動,給府裏的侍從加了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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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雲。”
“在。”
“方杳然虐待士兵,謀反之證全部送到皇宮。”
“可少爺已經求了恩典給方家其他人,以得仁善之名,現在将他的罪行全部揭發,會不會太直白了些。”
“本将軍的名聲何時好過,方杳然之罪即使咱們不說,外頭的眼睛盯着,只會以為咱們是瞎子,謀反的人只會越來越多,狠毒除之,才能鎮住這不良之氣。”韓準淡淡道,他間接殺了方杳然,原本想保他最後的體面,可李知……他太武斷了。
他總是先選擇不信任,每次都讓韓準惱火。
“少爺。”深夜,阮臨來了。
“嗯,怎麽了。”韓準才想起來今日在醉仙樓買回來的姑娘。
“她怎樣了。”韓準繼而道。
“此人是上白山所煉制的藥體,如今我已經暫時穩住了她紊亂的血脈。”阮臨緩緩道來。
“上白山院的手段一向不會如此狠辣,如今竟也做以人為藥的營生。”韓準嗤之以鼻,蹙眉間竟是覺得有些可怖。
阮臨搖搖頭,“她本是将死之身,上白山是為她續命,如今将她袒露于世,必然是已經到了絕路。”
“為什麽不讓她好好死呢?”韓準略有疑惑?
“此人之死,上白山擔當不了。”阮臨猛然跪下,“此女…很可能是……韓氏之女……”
“什麽?!”韓準從沒想過會有今日這般事情發生,只因韓家規矩甚是嚴明,怎會突然多出個姑娘家來。
“此事阮臨不知因由,請少爺自行判斷。”阮臨蹙眉十分緊張,他也是偶然間發現,此女眉目間甚是清麗幽婉,而她身上的韓氏玉佩便是鐵證。
韓準頭腦混沌,軒鎮為何要這樣做?還是巧合,他根本不知到此女與韓氏有關?這一切為何如此奇怪,從李知的玉珏到這個韓氏的女兒,韓準總覺得自己是被推着走。
兩個主要的氏族有變動,受益者只有軒氏一家獨大,那些所謂的誓言,還不如浪花裏的一瞬的泡沫,皆是雲煙了?
“爹,您睡了麽。”韓準上前扣門道,門口兩側有府兵守着,他沒有直接進去。
“進來。”屋裏傳來動靜,韓準一進去,就發現韓山遙手裏正端着一個錦盒,鼻梁架着眼睛仔細地端詳。
“你過來看看,這玉好不好。”韓山遙招呼韓準過來,将盒子遞給他,自己放下眼睛揉了揉眉心。
“嗯,許多多年前寒緣國使節所進獻的禮物,爹怎麽又找出來了。”
“你改日去送給宋環,我不宜出面。”韓山遙不容質疑地道。
“爹當真喜歡那孩子。”
“嗯,瞧着小輩兒,感覺自己都年輕了許多。”韓山遙認真地撚着胡須,只覺得宋環那孩子實在可愛。
“爹,您有過幾個孩子?”韓準鼓起勇氣問。
“嗯?怎麽問這個?”韓山遙疑惑,自己的兒子是怎麽了。
“爹,我為什麽沒有娘。”這是韓準從小一直想問的問題。
“爹,我為什麽沒有娘。”
“去祠堂跪着。”這是韓山遙從小給他的唯一的答複。
“韓準,咱們韓氏要忠于軒氏的江山。”韓山遙緩緩地道。
“那李氏何辜,那些與李氏之人又關系的人又何辜,那些淪為兩氏生育工具的女子又何辜,留子除母,留女皆除!李氏更是,只留一子,殺父取子,何其殘忍?”韓準激動地反問道。
“阿準,所有霸業都要有所犧牲!不要因為一個李知亂了分寸。”韓山遙淡淡地說。
“那我母親呢,你可有愛過她,她的死可曾讓你傷心過一刻麽?”
良久……
“她……我真的不記得她是誰了。”韓山遙搖搖頭坦白。
何其悲哀。
“對不起,我也希望你不是我的兒子。”韓山遙緩緩道。
他們生在這樣扭曲的世界,都沒有選擇,這裏即使殘酷,卻又有他們舍不得,放不掉的人。
有人不慎為這所謂的荒唐失去生命,感情,甚至是全部,或許有的人一開始就什麽都沒有,所以抗拒,拒絕,反抗,最後還是一無所有的離開,幹幹淨淨。
“爹……以我為始,韓家可以……停止嗎?”韓準哽咽。
沉默
“對不起。”韓準流淚道。
“沒關系。”韓山遙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這是他的兒子,他沒辦法再去傷害他。
韓家沒了,還會有別人繼續輔佐軒家,可韓準只有一個。
韓準寫了入宮求見的帖子,許多時日宮裏都沒有回應,突然被召入宮。
“李知,你怎麽來了。”韓準一從府裏出來,就看見了李知。
“韓準,你真厲害。”李知明顯是說的反話,随後扔過來的紙劃傷了韓準的臉頰,是那些有關方杳然謀反的文書。
“後日方家滿門抄斬!”韓準錯愕,他明明已經避重就輕,可為什麽……
“李知……你聽我說……”
“閉嘴……”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韓準臉上,吓了他自己一跳。
“韓準,你冷血狠毒,這一次我會拼盡全力與你抗衡!”
“李知……李知……”韓準連他的衣袖都沒摸到。
韓準是被孟雲強拉着坐進了馬車,李知居然打他。
“軒鎮,你出來?”韓準在清玉殿內大喊,殿上的雕塑頭一回看着讓人覺得心煩,一點也不賞心悅目。
“怎麽了?”只見殿內四周被軍隊團團圍住。
軒鎮從人中走出來。
“你要如何?!”
“朕是皇帝,你說朕要幹嘛?”
“軒鎮……”韓準被士兵用劍壓着跪在地上,一口血染了軒鎮的衣角。
軒鎮微不可查地蹙眉,“阮臨!”
阮臨,韓準眼神一閃,“阮臨……你怎麽……”韓準頭痛欲裂,“阮臨……為什麽……”
“少爺,阮臨受教上白山需聽帝令。”阮臨放下醫箱,半蹲在韓準旁邊,“得罪了。”只見他不知點哪個穴位,他只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望少爺長命百歲,若今後無阮臨之後相守,也定能吉人天相。”韓準看着顫抖的手裏拿着一顆丹藥放進自己嘴裏,苦苦地滑入咽喉。
“扶韓将軍去休息。”軒鎮淡淡道。
“軒鎮……軒鎮……你答應過方家的人不會死!”
“韓準,朕給過你機會,但朕絕對不允許有人不僅占用你的心,還威脅到朕的帝位!”軒鎮笑着說,想要輕撫他的臉,又輕輕放下落在韓準肩膀上,“韓準,你記得,這天子之位,永遠是軒家的。”
軒鎮突然用手指撫摸了韓準沾了血的唇,又清淡地收回手用帕子擦拭了幾下,“好好睡一覺吧。”
大概是藥效到了,韓準昏昏沉沉地暈過去了,被人架着回了後殿穩穩地放在榻上。
軒鎮也撐不住要倒下,“陛下。”蠱願趕緊扶住,“去,那法場那裏……帶兵守着,這個你拿着。”軒鎮塞到蠱願手裏的東西正是兵符。
“李知劫法場謀反,即刻拿下,要活的。”軒鎮手冰涼,是寒症犯了。
軒鎮用盡全力勾住蠱願的後腦用他的力氣支撐自己,讓兩人盡可能的靠近。
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讓人心安又神往。
“蠱願……朕現在必須告訴你,你也是李氏的血脈,能不能保住你哥就在這最後一關,若是敗了,朕也無法了,記住,一定要在法場百官面前抓了他。”軒鎮囑咐道。
“陛下。”蠱願抱着軒鎮不願撒手,“等我回來。”蠱願緊握兵符,他緊張的樣子,眉目間才和李知有一點相像。
“快去吧,若成功回來,朕賜你禦前侍衛只職。”軒鎮扯着嘴角,努力地笑了笑。
蠱願和衆人扶着軒鎮,又鄭重地磕頭之後才走了。
就快了,所有的事就都快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