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打開後備箱*上

作者:五绮

文案

1.

一句話文案:青春期男女的追星之路

高中在讀的男生祝周,

在“命運安排”下撿了一個傻子回家

自此生活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

從知道背後故事的殘忍真相

到插手整件事的結束

收獲了青春裏的所有成長

主角很多,他只是其中一個

一個青春,成長的故事~

2.

再解釋文案:“打開後備箱”不是一個動作

而是一個搖滾樂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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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萬千人的偶像

他們不是單純用“喜愛”和“欣賞”這樣簡單的詞可以概括出來的感情

而是有別于其它感情,而又包含着所有美好詞語的獨立“崇拜”

似一種信仰

即使你不追星,甚至對這種行徑感到鄙夷

那麽我們将範圍擴大一些

因為“崇拜”這個詞,不僅僅局限于明星

他可能是某位科學家,某個運動員,某個國家領導

甚至也可能是你身邊的某個普通人

想要找到你

想要站在你面前

想要去看你的演唱會

想要和你并肩站在未來,成為像你一樣優秀的人

在這個故事裏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踏足未來

或許在青春剛要啓程時

只能站在原地目送

而他是一切故事的肇始

是之後故事得以寫下的一切原因

我很喜歡他啊

但是又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的喜歡表達清楚給你聽

希望可以吧……

內容标簽:花季雨季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徐子軒,沈茗,憨人,祝周等等 ┃ 配角:載舟,尹麋迪,束鹿,何柳,謝一合等等 ┃ 其它:青春文學

☆、關于這篇文章

“打開後備箱”不是一個動作

而是一個搖滾樂隊的名字

是萬千人的偶像

他們不是單純用“喜愛”和“欣賞”這樣簡單的詞可以概括出來的感情

而是有別于其它感情,而又包含着所有美好詞語的獨立“崇拜”

似一種信仰

即使你不追星,甚至對這種行徑感到鄙夷

那麽我們将範圍擴大一些

因為“崇拜”這個詞,不僅僅局限于明星

他可能是某位科學家,某個運動員,某個國家領導

甚至也可能是你身邊的某個普通人

暗戀是一個人的震耳欲聾,即使辛酸難受,至少不會受到別人的窺探審視

喜歡則是堂而皇之的昭然,是開誠布公的坦白,你想要瞧就瞧,反正我已說出來

那麽崇拜,在大多數情況下,應該只能算作是讓人嘲笑的幻想,和不切實際的目标

想要找到你

想要站在你面前

想要去看你的演唱會

想要和你并肩站在未來,成為像你一樣優秀的人

在這個故事裏

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踏足未來

或許在青春剛要啓程時

只能站在原地目送

而他是一切故事的肇始

是讓我能将之後故事得以寫下的一切原因

我很喜歡他啊

但是又不知道能不能把我的喜歡表達清楚給你聽

故事裏的主角很多,每個人都不想成為別人的番外

每個人都在慢慢成長,經歷瑣碎,體會其中微妙複雜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不回應(楔子)

感覺到人們的眼睛正朝着自己覓食而來,火光溫度如燃燒起來的鵝毛般飄絮在臉上,女孩兒掀起男生的外套衣擺,将臉埋進他的亞麻色厚毛衣裏,暖烘烘得沉進去,環住他的腰際。

那時他剛升上高一,在某個擁擠的短容量暑期裏将自己抻展得颀長挺拔,脊背留着輕緩的弧度,退卻出一塊未盡成熟的輪廓。

他把骨節日漸修整的雙手埋在她發燙的耳朵旁,說,“沒事了,他們沒有在看你。”

聲音來自遠距離情緒的上空,隔着六年的差值,還只能逗留在他腰際一些的位置。

她把眼睛觑出一點來,火苗與紙燈籠的灰燼交換了最後一聲耳語,慢慢熄滅了,與最開始讓人心悸的侵略式火光判成兩景。

幸虧紙燈籠的老板發現及時,否則會殃及一片。

惹出禍端的女孩兒依舊覺得羞惱,方才吓出眼睛的淚未來得及收回,已經無心再去觀賞燈會,一直記挂在心上的攤會小吃全從腦中抛擲出去,只想瀕近身邊人安全的溫度中。

夏天小雨後的一座森林,呼嘯而過的風和藍白編制的夢,浸染着他漸漸透明的清朗身線。

想抱緊一點,再抱緊一點……在他臨近消失的時候,瘋狂攢生出的不明植物,蔓上腳尖,纏結住膝蓋。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溫柔的聲音再次安撫到。

迎着他的鼓勵,女孩兒扭頭看過去。

一片肥沃蜿蜒的冬雪,覆蓋了方才所有的纰漏與人群,僅剩下他們二人。

橘色的燈籠曳在樹梢與撐挂的紅線上,寫了字的紅幡簌簌生風,石橋下的河水平靜不碎,雪觸即融。

棉線圍巾擋住了他的下颏,只露出他映着光的眼睛。

他騰出手來,将圍巾拉下來一點,顯出嘴唇和下巴,對着她說話,白色霧氣蒸騰在上空。

相差着六歲的光年,他凍得微紅的臉頰,利落的肩線,還有被圍巾包裹着的,臆想中有着莫名香味和觸感的頸子。

什麽時候……才能長到那個适當的高度,微微踮起腳,就能靠着他的肩,将頭埋在他溫暖後頸裏的高度。

“載舟。”她喊他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把格式全部修改了一遍,這是男主1

☆、我只是忘記了

如抛到水中的一塊橘子味泡騰片,蜜稠的陽光加劇着沈茗不安分的溶解,站在另一旁的人仿佛聽見她在那塊不大的透明杯子裏“呲呲”冒着泡……

沈茗反手摳着牆皮,兩只腳節奏性地前後擺動,随後停下來別扭地用腳尖碾着摳下來的白色牆皮,歪着頭,偷偷看了一眼被同樣罰站在一旁的人,磨蹭良久,悄悄清了清嗓子,說,“其實……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徐子軒轉過頭來,兩秒之後意識到,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有些窘迫地解釋,“我只是忘了而已。”

是指剛才檢查課文背誦時的包庇事件。然後又一絲不茍地擺好罰站姿勢了。

沒有立即明白是自作多情的膨脹情緒,反而因“拒絕”了對方間接的“示好告白”而感到抱歉。收好指甲上嵌滿牆灰的手,規矩地站直了身子,随即沈茗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我懂的。”

沈茗嘆出“嗬”的一口氣,徐子軒全身燙得快要燒起來,有些愠怒地,“都說是忘、忘了而已。我、我不會做這麽不好的事。”真着急,要怎麽解釋,“我可是三好學生,是班幹部,我……”還有什麽至關重要的來着,哦對了,“還曾獲得過‘誠實守信’少先隊員獎狀,小學的時候。我從來不撒謊騙人……”

沈茗地縮了縮鼻翼,不作聲音——一副“你別解釋了”的面部表情。

再怎麽解釋也沒用了,徐子軒從此被沈茗定位為“深深暗戀着自己”的人。

在此之前,和徐子軒沒有更多的交集。只知道班上的徐子軒有一個總被人們叫做“憨人”的弟弟。

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出現在校門外,接徐子軒回家。有些“奇怪”的弟弟。

初三座位微調,沈茗分到了由徐子軒擔任小組長的這一排,相應的“并背誦全文”類的工作,也由徐子軒承接。

和徐子軒小學同校多年,初中同班近兩年,因為一次“包庇”第一次說話。

當語文老師抽查到自己的古文背誦,沈茗看到徐子軒突然扭過頭來充滿擔憂的眼神,其中的複雜情緒被沈茗抽絲剝繭分析得入木三分草長莺飛。

不過事實上,徐子軒複雜的眼神中只透露出一種情緒——這個人是什麽時候分到自己小組上的?

沈茗眯着眼睛,歪着腦袋懶散地站着,輕描淡寫地問,“什麽時候?”

“什麽‘什麽時候’。”

“不會從小學開始吧?诶你小學在幾班?”沈茗正經着表情問過去。

“三班啊,班主任是許天強老師,也是你們班的數學老師……”

“哦,原來,是一個老師這樣的契機哦,難怪。”繼續抽絲剝繭。

徐子軒被牽着話題走,莫名其妙被帶入另一個泥潭,“我也是剛剛才認識你,都跟你說了我只是忘了你在我們小組而已,沒有想包庇你。”

沈茗鄙夷地看過去,“好了,知道了,我會跟老師說的,放心,不會影響你三好學生的獎評。”

說什麽都沒用了。

“我也喜歡我喜歡的人很久了。你很幸運了,至少能每天見到自己喜歡的人,我就只能在夢裏看到他。”

“……”

已經有近三年沒見到他,還有一年,就将與那年的他同歲,已經有喜歡的人——載舟。

記憶的一部分是從其它夢境中補足,并出現了些許偏差。

輪回四季,唯有那場燈會中的冬天,豢養在對他記憶日漸匮乏的大腦裏。并在那場虛構的白色雪原中,襯托得異常醒目。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差不多是關于這個小男生徐子軒的故事,圍繞着他後面的人物會慢慢介紹着進來。第一章故事進程有些慢,可能描寫得也有些多。

但是第一章過後的故事,大多章回會比較輕松吧,不會像之前刻畫得細致。整篇文章的故事大多是傾向于校園,友情,親情,愛情都會有……

我知道第一章很慢很慢……所以,我也只能拜托你們多多往後看,至少到第一章完,是否能喜歡。

喜歡或者不喜歡,都給我留言說說吧。謝謝了。

☆、憨人

越過上弧路後,柏油道俯沖往下,走在上面不廢力氣,像騰空在自行車後座,張開雙腿放開雙手,睜着灌滿了風的眼睛,嘴裏想“哦——”地大聲叫出來的心情,刮起牆邊人家的探頭綠葉,吓到一對正浴愛河的大貓。

這麽澎湃的心情,別人是感受不到的。

背上有細密的汗珠,風鑽進去時整面背都會覺得涼快。買菜大媽攀着上坡路,擡頭看到身子微微朝後仰,邁着奇怪碎步搖擺着歡快身子的男孩兒,正以剎不住的速度往下坡來。

看到他的樣子突然覺得心情好,站定一塊蔥茏花影,掏出布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用熟人招呼的語氣,對着越來越近的小身板問,“诶,憨人,又去接你家哥哥?”

不記得或者從來不知道他的名字,每個人都“憨人憨人”地叫,憨人有一個讀初三、成績很好的哥哥,他每天每天都要去接他,要一起回家。

憨人像一個精準的報時器,時間一到閘門打開,他會像鐘表店裏的卡通小人,吹着一卷一伸的長喇叭,從托盤裏蹦出來,帶出一聲一聲的敲鐘響。

在路邊下棋的老頭們,看到噗噗經過的憨人,也會匆匆結束最後一局,做回家的準備。

憨人沒回答,他不可能做出回答。

她不覺得氣惱或讨沒趣,将菜籃子換到另一只胳膊繼續走。聽到他嘴裏發出一串“嗚嚕嚕”的無意義音節,應該是高興的聲音,伴着兜裏叮咚的不明物體碰撞聲,徹底湮進了熱烘烘的陽光裏。

也不知道第一句“憨人”是誰叫出來的,反正相比之下,是要比“傻子”中聽些。

他舉着一顆藍色的玻璃彈珠朝着天空看,折射出的靜谧光芒流出悅耳沨聲,經過他的睫毛,收進他清澈的雙眼。

徐子軒走出校門,便看到等在原地舉着彈珠朝四處看的人。憨人也看到他,放下手上的彈珠,将雙手伸進兜裏,開心地笑。他将徐子軒的左手掰開,從兜裏掏出一把彩色彈珠,放進他手心,又幫他把五根手指一一合上,給你。

在這個世界上,憨人最親愛最寶貝的人,是徐子軒。徐子軒初三,憨人沒有上學,沒有學校願意收他。徐子軒在慢慢長大,而憨人會永遠是那個按時出現在校門外,牽着他的手,等着他一起回家的人。

“徐子轅,以後不要來接我了,我都是大孩子了。”

這句開場白不知道第幾百次說。從憨人找到徐子軒的學校,在校門外等他的那天,徐子軒就說,“徐子轅,明天不要來了。”

憨人緊緊攥着徐子軒的手,嘴裏再一次“啊——”地答應着。他聽不懂的。

走着走着,憨人又在同一個地方停下來,暫時放開徐子軒的手,轉過身來,認真看着前方的空境,用手拆開腰上的什麽東西——在徐子軒看來什麽都沒有,完後又轉過身來牽徐子軒的手,繼續往前走。這些莫名其妙的行為,會定點或不定點地發生,都是“不正常”的舉止。

憨人牽着自己的那只手,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着陸面積,憨人一定有着另外的一個世界,那些高興或難過的情緒,并不是毫無端倪的非正常表現,在他的世界裏,有着具體的事件,牽引着這些情緒。那裏應該會比較有趣。徐子軒是這麽認為。

他們順路一起去媽媽的工廠,和她一起回家。

一個女人從裏面走出來,将擋住眼睛的幾绺頭發夾在耳後,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露出暖心的笑,那笑是給憨人的。她站在憨人這邊,想牽他的手。憨人繞到另一邊,隔離開母親。

女人捏了捏空落落的手心,對徐子軒說,“走吧。”

走吧,反正我說什麽,你也“聽不到”。

三個人,在枝葉扶疏的落影下明滅,間距一致的高大喬木控制着白壁上的開關,“啪”——空曠的房間亮了,牆上耀眼的白漆糾纏着急遽緊縮的瞳孔,紮得眼睛快落下淚來;“噠”——還沒來得及看清的景象黑了下去,暗中有人遞來一只手。

女人冷冷地甩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之前發的了,因為覺得格式不對,看起來密密麻麻,所以決定把前43個小節的重新排一下。

☆、黑花

平日裏這堵牆的拐角都睡了一只黑花流浪狗,今天卻不知所蹤,沈茗為不知該如何處置手上兩塊熱騰騰的大雞蛋而發愁,扔了又覺得心疼,浪費糧食終歸不好。

看到草叢裏一個女生正撅着屁股在找着什麽,徐子軒本來還打算遠距離換個角度仔細打量一下,不料那人卻突然回過臉來!吓得徐子軒踉跄兩步,躲閃着眼睛別過頭去,盡量扭着正常姿勢繼續走路,心髒卻被剛才那突然的一臉怵得崩崩響。

“徐子軒。”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牆角的草叢地裏利落地斬過來,徐子軒往與草叢地相反的方向後退一步。

“幹……幹什麽……”

“你吃早飯了嗎?”聲音輕快地問到。

“啊……還,還沒呢。”徐子軒的雙手雙腳,依舊停在“撒腿跑”的點位上。

某個平凡的早晨,男生心裏默背着早自習将要聽寫的英語單詞,突然從那草叢裏甩出一張始料未及的臉,膀子被料峭的薄霧叮得起雞皮疙瘩,風在雜蕪的草叢裏吹出嗚嗚的哨子聲,在有些陰森的氛圍下,那張臉躲閃不及,并喊你的名字,對你說,“過來吃早飯吧。”就像白骨精提着熱氣騰騰的饅頭,喊,“唐師傅,過來吃饅頭啊。”

這樣的情景,讓人覺得恍惚中了蠱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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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沈茗用手肘捅了捅徐子軒,“我要吃蛋白的,你把蛋白留給我。”

徐子軒把剛剝了殼的雞蛋托在手上,分了蛋白給她,雞蛋黃塞進嘴裏,開始剝另外一塊。

“……蛋黃才是好東西。”徐子軒口齒含糊不清得教育。

“有股腥臭味兒,不過黑花也愛吃。”

“黑花是誰?”

“守在這兒的一條流浪狗,白底黑花,以前我都和它分吃早飯,它吃蛋黃我吃蛋白。”

徐子軒被蛋黃哽住,不搭沈茗的話自顧憋紅了臉。沈茗從書包裏抽出一袋純牛奶,給了徐子軒。

兩塊大雞蛋,一袋溫熱的純牛奶,是沈茗媽媽每天标配的營養早餐。沈茗只吃雞蛋白。

“純牛奶也有股腥臭味兒,不過以前黑花也很愛吃。”

徐子軒叼着牛奶袋兒,不說話,袋子癟淨後,徐子軒才拿下來,“以後,都沒有黑花了。”

沈茗說的那只黑花狗,徐子軒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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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狗一直跟在那個打着鮮豔紅唇有着精致妝容的女人腳後,或許再近一寸,會被那雙鋒利的尖高鞋跟碾碎腳踝,淩晨六點與夜幕降臨時的天色保持一致,徐子軒覺得它簡直像極了一個酩酊宿醉的人。

充滿在鐵籠子裏的每雙眼睛,都填斥着溫眷和疲憊,居無定所的流浪養成了它們膽小悲集的習性與表情。肮髒的小貨車車牌號被兩張光碟貼擋住,能作鏡子的那面朝外,從那兩塊光碟鏡中可以看到,女人的手覆在它額頭,輕揉慢撫,為它順着背上打結的毛。

“沒有位置了,都裝滿了。”從車上走出一個穿着黑色皮鞋的男人,上面濺滿了污泥,絡腮胡子,煙屁股快燙到嘴唇時,才拿下來碾在腳下。

“不行,硬塞也得弄進去,我領了這麽遠的路。”女人眉目清婉,說出的話卻狠毒。

絡腮男人啐了一口痰在地上,讪讪地笑起來,“魅力還真不小,人畜通吃啊。這節骨眼兒上這小畜生還這麽享受。”手指在胡子上逆向劃拉一下,笑得更加叵測,“诶,你試試,你現在不管它,看它能不能逃。”

“那不行,萬一逃了呢,我瞎走那麽遠的路了?”

“目的就是放它一條生路,你看你,就光長一這麽好看的臉蛋兒和身材了,一點都不懂長遠戰略,指不定在未來這崽子能給你生回一窩野狗呢。”

“呸,說什麽呢,跟你生。”

“行行行,我說錯話了,跟我生跟我生。真得真得,哎你手別在它身上劃拉了,惹一手騷臭和虱子,你停下,別管它,它要能逃就放了它。”

女人瞪着眼将手收回,像塊抹布似得垂得遠遠的。男人點燃一根煙,猛啜一口,饒有興致得看着這出心血來潮的戲。

凝留着殷紅血漬的小貨車就停在不遠處,仔細嗅一嗅或許能從中認出昔日夥伴的味道,是幸運者的殘跡。一刀斃命最好不過,最怕活剝皮肉,你不會想象得到它最後一眼看到的這個世界,它曾經心愛甚至盲目醉信的世界。

除了一明一滅的煙光,反光碟裏的影像沒有絲毫改變或移位,鏡子裏看不到它唯一能傳達出情緒的眼睛。清醒過來,快逃出去。

鏡子裏的影像突然有了變化——快逃吧!從地上撿起的石子,還沒來得及擲出這一記驚覺,卻見它埋下了頭,搖晃起笨拙的尾巴,弓起前爪,往女人膝蓋一步步湊攏。

石子捏在手中,失去了最好的提醒時機。

絡腮男人發出震耳的笑,将煙咬在側牙根上,“這可沒法子了。”走上前單手掂起它,“喲”了一聲,“這肉挺實沉的啊,平時被誰喂得這麽好長這麽多肉,那些食客這回有口福了……”轉身時發現幾米開外的牆角有一個人躲在那裏,男人警覺地上前幾步,“誰!?”

徐子軒倒吸一口涼氣,丢下沒來得及投擲出去的石子,往巷子深處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踅進一個拐角,确定後面沒人追過來,急喘幾口氣,從另條路線疾速返回附近地域。

黑花色的狗被塞進了籠子,擠在最外層,皮毛被鐵籠硌出一绺一绺豎切的條,女人在不遠處的水池洗手,汽車啓動。女人經過,那狗從鐵條間探出前爪,努力向外伸索,觸到她白皙的胳膊肘,它的眼睛注視她,把嘴嵌進了窄窄的鐵條間,想要掙脫出去,能離她更近一些。女人嫌惡地甩開它遞來的髒爪子,徑直走開,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小貨車發動,鐵條間的嘴和爪子,一直擱嵌在原處。徐子軒打了一個冷噤,當看到女人甩開它伸過來的爪子的時候……街旁的路燈順次熄滅,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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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軒咕哝着滿嘴蛋黃,“因為它被人收養了。”囫囵之後用很有底氣的調子說,“養在一個大院子裏,我看到了。”那信誓旦旦的模樣,仿佛一幅黑花狗正奔騰在巨大草坪上的畫面就浮現在眼前。徐子軒打了一個寒噤,收拾了旁邊的蛋殼,裝進垃圾袋裏,“走吧,該遲到了。”

“被人收養了啊……”沈茗一個人在後面自言自語得小聲咕哝着,“以後的蛋黃和牛奶怎麽辦……”

“以後我和你分吃早飯吧。”徐子軒調過頭來說,“我把我的早飯跟你換,不過不比雞蛋牛奶營養。”

“真的?”沈茗掩飾不住高興,眼睛笑成彎月般,“到什麽時候?”

“……到你能自己決定早飯吃什麽的時候。”徐子軒想了想,“我真得不是因為……”

“知道知道了,”沈茗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這麽好。”沈茗狡黠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意外

初中最後一年,中考快來了。

媽媽給沈茗配備了一輛自行車,要她放學能早些回家,能有更多的時間溫習課本,可是在沈茗這裏,媽媽眼中“快來了”的中考,還很遙遠,在她的世界裏,沒有升學修羅場的拼殺意識,這輛自行車也沒有為她提高更多的時間效率,相反,是剝奪了她放學走路回家的很多樂趣。

沈茗的媽媽是做保健品銷售,每天早出晚歸,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她,晚上十點之後歸家是正常作息,回去後也只有沈茗一個人。

周五放學時,沈茗發現自己忘了帶家裏的鑰匙,于是騎着自行車在學校附近兜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個人騎着車在一段空曠的柏油路,蹬到上坡,然後再由下坡俯沖。

幾圈下來覺得索然想要回家,看到徐子軒和憨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徐子軒。”沈茗遠遠地就喊他的名字,使勁兒踩着腳踏板過去,“怎麽這麽晚?你們回家嗎?”

“嗯,剛才繞到南街去買手工課的文具去了。”

沈茗“哦”地點了點頭,自行車猛地搖晃了一下差些失去平衡倒地,沈茗使了力氣扶正,扭頭看過去。

原來是憨人坐在了後座上。

徐子軒趕緊拉了他的手讓他下來,憨人卻死死拽着自行車後座不撒手,說什麽也不離凳。

“徐子轅,馬上就到家了。”

憨人雙手抱着坐凳,額頭上的汗蒙了厚厚一層,穩穩地紮在自行車後座上。

從文具店出來後,憨人像是突然看到什麽,拉着徐子軒的手一直不停朝前跑,直到徐子軒跑不動拖拽着憨人的手讓他停下來。常常有這樣的舉動,突然不走了或者哭起來,總是有使不完的力氣。

一天臨近放學,沈茗站在教學樓上,看見載舟蹲在憨人面前,笑着跟他說了很久的話,直到放學時沈茗走出來。最後載舟有些愛憐地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像說了再見之類告別的話。那是載舟最後一次來接沈茗回家,這之後沒多久,他就離開了這座城。

那天載舟跟你說了什麽?每每想起,沈茗就想問,載舟将要走的最後一段時間,和憨人那麽長的一段時間,說了什麽。

“我載他,反正我沒事兒。”說着沈茗已經坐到了凳子上,“你在後面跟着我們。”

“上坡路了。”徐子軒指了指前面的路。

等真正踩了半圈腳蹬,才覺得有些吃力,“你在後面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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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力氣,上不去了。你在後面推,到了下坡再跳上來。”載舟單腳支地,罩在白色短袖衫裏的身體微微超前傾,細小的汗珠浸出來,漲在衣服上,顏□□別于其它地方,風從領口處灌進來,氫氣般鼓起後衣衫,摩挲着沈茗的耳朵,癢癢的觸感。

沈茗将冰棍條從嘴裏抽出來,利落地跳下來,正愁滿身力氣沒處使,痛快地喊了聲“好!”,埋頭推着後座,卯足了勁往上坡路蹭去。載舟的身體擋住了前面的路,沈茗看不到,在後面“呼哧呼哧”喘着氣然後愉快又期待地問,“好了嗎?”“到了沒?”“到了吧?”——“到了!快跳上來!”

将想要挑起他衣衫的風壓在胳膊下,身邊的風景被令人心悸的速度刷成一條平行線,“抓緊啦!”應着載舟的聲音,攥進手心裏的衣角折出髒色的褶皺,眼前飛起的白色幕景耀眼幸福。

載舟那天跟你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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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從下坡道滑行而去,憨人伸出一只手來,想抓住落在上坡口的徐子軒,距離越來越遠……

喝止聲還沒來得及出口,在沈茗回過頭來對他說着什麽話的同時,憨人盯着徐子軒的方向探下腳,踩到了地。

雙腳與地面猝不及防的摩擦,憨人左腳翻折進急速旋轉的車輪——直到自行車停下來。

鞋子躺在更遠的地方,血跡一路斬殺過來,沈茗吓得青色薄皮一直扣住嘴唇,哆嗦着問徐子軒怎麽辦,不一會兒哭出聲,沈茗覺得憨人的可怕,不是摘下襪子後,被鐵條絞出血皮的腳面,而是他一聲不吭的可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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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麽去解釋呢?這些讓人難以理解的事件進程,被徐子軒像手工折紙一樣埋進暗處,天鵝脖頸的內裏,翅膀的多餘贅紙,尾尖的銳角變換……

擺在評分桌面上,看起來一切正常的手工作業,鋪展開來是一張殘缺着豁口,不規則的髒色揉紙。

看見憨人的傷勢而氣得發抖的母親,單手就要重重落下來。

徐子軒因為害怕而撇開眼睛躲閃的剎那,憨人從桌上拿起手工刀剪,朝着将手揚在空中的人,對着她憤怒跳波的手腕動脈,狠狠紮了下去……

有血蜿蜒而出,沾上徐子軒的睫毛,視界嫣斜動亂,垂弱纖白的手肘,帶動着修長的漂亮手指,第一次輕輕捧過徐子軒的臉頰。

它曾經掬揚起憨人的嘴唇,在寒冬裏為他細心塗上護唇,為他攏好棉帽手套,拂過他冰涼的眉尖,撣落上面的細雪。為他凍紅的臉取暖呵氣,去擁抱他,喋喋不休地傾訴說很愛他。

一次又一次去牽他的手,在他不谙外世的默然裏溫柔讨好。

而徐子軒,從來沒有過。

但是他卻搶奪了她的所有,一個人占有憨人于外世裏一切的感知和依賴。

是自己回過頭來時帶動的車身晃動,讓後座的人落入不穩,雙腳才會被反折進去。

“不是。”徐子軒嗫嚅着說話,低頭看着沈茗拿着一大堆保健品的袋子,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徐子轅只是皮外傷而已。”現在醫院裏的,不是徐子轅,是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失蹤

學校最後一盞燈亦滅,看門人開始巡查各樓層教室有無滞留的學生。

幾扇沒有關嚴實的窗戶被猖獗的風拍得啪啪作響,最後一聲焚徹耳膜,窗玻璃在統一的吓令下像爆竹般炸開,從高空垂直撕開呼嘯而過的風綢,如刀剪般利毒無阻。

狂風大作,攏在茂盛綠化中的學校,像是初具夜魅的古世紀妖堡。

徐子軒緊了緊衣服,心裏愈加不安,回頭看了看快湮進夜色中的學校,前後兩條路,再沒有其他人。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再等等他。”徐子軒說。

自從上次将憨人的雙腳絞進了車輪,沈茗就沒再騎自行車。

“是他自己回家了嗎?”沈茗說。

沈茗本來和徐子軒只同一小段路,看到徐子軒一個人在校門外等待,于是想要陪他一會兒,不知不覺已到現在。

不會的,他不會自己回家,他只找得到“來”時的路,不認識“回去”的路,他跟我們不一樣。

“可能吧。”徐子軒焦灼地在兩條路上前後打量,手指不禁摳死了書包帶。

懸搭在窗戶框上的最後一塊玻璃,随着沈茗的話,從高空疾速墜亡——“還是……失蹤了?”

——玻璃應聲落地,如同子彈上膛後迅速打出的一記響。沈茗被悚然的一聲吓得叫了出來,卻又趕緊捂住了嘴巴,因為看到徐子軒因着急而充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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