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隊,正要爬上馬路時被追趕過來的看園狗咬住了褲腳。

三兩個男孩回頭去救,不料褲帶太松狗太兇,待整個人被拖上來,只剩一只卡通褲衩遮着羞。

徐子軒在後面笑出聲來,引得那群男孩兒回頭探看又迅速逃遁,一顆青色橘子從衣袖裏掉下來,到了徐子軒的腳邊。

穿着海綿寶寶黃色褲衩的男孩子,撅着屁股掩在夥伴中,在轉角時回頭去看了看那個和他們有些不一樣的沉默男孩兒。

徐子軒撿起落在他腳邊的橘子,擡頭時他們已經消失在圍牆轉角。

還沒到橘子成熟的季節,偷采出來的橘子是青色的大疙瘩,外皮堅硬并濺着辛辣的汁水,徐子軒将它掰開,取出泛白的內瓤,放進嘴裏,酸到整個腮幫子,他吸了一口涼氣,将整片歡愉都吃進嘴裏。

他低頭時才表出羨慕的表情,然後規規矩矩地邁着自己的一二三步。

他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那群男孩兒注意到他,為不留後患,将他發展成為革命同伍。

穿卡通褲衩的男孩兒停在拐角,向他招手要他過去。

男孩兒們在那個拐角處等他,坦着肚腩問要不要加入進來。

最後一步,徐子軒闖入那塊垂直拐角,冷風從直徑處過來,吹滅他幻想中的景象。

那個時候的徐子軒身邊,沒有徐子轅,沒有媽媽,沒有之後的同學,當然,那個時候他也還不叫徐子軒。

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同盟夥伴,朋友搗蛋,都應該是生龍活虎的,和他性格迥異的男孩子,就像那群脫了上衣裹橘子的男孩兒。

他突然覺得牙齒間蹦出酸甜,像已退去很久的潮水,突然湧上白色牙際。

浪逐岸,海平沙,想知道你曾經的樣子,你到來時的軌跡。

就算是他人不經意的小動作和無意的順口之詞,也将被他渲染放大,直到走進拐角,不見人蹤,卻依舊幻想,以後,會不會再遇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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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幻想,都在夢境複習,若有人揚擺笑容,他均展網俯拾。

朋友和秘密——海浪聲襲進耳膜。

作者有話要說:

☆、彩虹

周五最後一節課,窗外天氣豔朗如舊,但若仔細看,會瞧見細密的雨從天上下來,在陽光的映襯下,甜膩地像童話世界裏的糖果絲。

因數學老師拖堂講課,坐在教室裏的大多數同學都不會注意到外面天氣的細微變化,兩只眼睛只顧着在筆記本和黑板上來回逗留。

首先是教室後面的位置出現了騷動,壓低的聒噪漸漸影響到前方的同學,順着他們的視線望出去,天空裏出現一架彩虹,很淡很淺,且并非七色,仔細數來好像是四種顏色,最外圍的紫色若換個眼睛不太靈光的人去看的話,是發覺不出的。

盡管如此,依舊給了他們不小的視覺沖擊。

因為一直不滿老師拖堂,索然于沉悶學習的大多數學生,将眼睛放向了窗外。

“哪裏?我怎麽沒看到。”

“你眼睛有問題啊?在泡桐樹旁邊。”

“哦,但是好淺。”

“有得看就不錯了,總比數學老師的臉好看吧。”

連坐在最裏面的學生,也抻着脖子朝窗戶外邊看,課堂一時難以安靜,正好教學已到收尾階段,于是數學老師擡腕看了看表,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這麽晚了,怎麽都沒提醒我下課。”

總是這樣子,講課聲音大得能把下課鈴聲壓下來,眼睛又對外面放學過往的學生視若無睹,占了最後一節體育課趕進度拉課時,又要拖堂不按時下課。

最氣人的是每次到了課程收尾才擡腕看表恍然一副“不知不覺都這個點了”,還要将咎責分一半給下面的學生“怎麽都沒提醒我下課”,誰敢說?

于是托那輪彩虹的福,徐子軒班級終于下課放學。走出教室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學校還有一個倒黴班級同樣被拖堂,仔細打量才知道原來是本班數學老師的丈夫,兩人同為數學老師。

“真正做到了‘夫妻雙雙把家還’。”不滿意的同學哼出一口氣顯得義憤填膺,“就他們兩口子最喜歡拖堂了,又愛占音樂課體育課……”

“對啊,連招數都一模一樣。聲音又尖又利,每次上數學課全校就只聽得到他們兩個人的聲音。”

“特別是冬天,如果下午是他的最後一節課,回家肯定黑天,走在路上都很害怕。”

“他們有一個孩子在讀小學,肯定也很煩他們,家長都是老師怎麽活。”

兩個女生你一言我一語相互附和着,随後還問了徐子軒“你說是吧?”

好像是想取得班上好成績同學的一致贊同,以為他一直在旁邊,作為“受害者”一定也有很多牢騷要講。

徐子軒偏轉着腦袋一直盯着出現彩虹位置的泡桐樹那裏看,并沒有聽到她們的話。

終于到了得以觀看清晰的最佳角度,身邊也有大半部分女生駐足在原地,看着逐漸變淺的虹光。

徐子軒停了下來,仰頭仔細抓住那景象,嘴裏喃喃念着,“要不見了……”

太多人伫足經過它身旁,穿素白的衣裳,每一次過往都要蹭上一點它好看的顏光,然後每經過一個人,它的顏色就變淡一點,到之後以口相傳說那裏有道顏色鮮豔的虹光,所有人擡頭看,便又一一掠采得它剩下的存光,直到消失,眼睛也不再為它停留時。

第一次看到彩虹,盡管不是第一個發現它存在的人,不是第一個經過它身旁的人,但依然讓他傾戀不已,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或許他一個人看,它會留得久一些。

真好,能被意外的時間留到現在,才有機會看到。直到随着人流往前走,還是不舍得,一次次往後看,再看一次,會不會突然出現,或再下一場雨,會不會再次出現。

為什麽那麽不舍呢?這種正常光學反應,并無多少神秘色彩的虹,竟讓他如此留戀,那麽好看,卻出現在那麽高的地方,就算眼睛和身體為它停伫再久,它也不屬于徐子軒的現在時光,它只會在未來的一場雨裏出現,但不會再是他所在的地方。

甚至不會認識或記得,曾有個人在地面上擺着崇拜的目光,不舍得眨眼,一次次地看向他,許願在将來也能像他一樣,得到很多人的仰慕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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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軒。”

他呆立在人群中央,向四周看去,并沒有找到喊出他名字的人。

突然人群打開一個豁口,耀眼的白光在地上和水平視線上拉伸開,聚在身邊的人矗立成兩扇螺紋貝蚌殼,向他打開了兩翼,他回頭去看那架彩虹出現過的地方,不見痕跡。

“徐子軒。”

那人兩手插在兜裏,再次喊他的名字,并将一只手拿出來,朝他揚了揚。

墨色頭發揉着剛才下過的糖果雨絲,笑容使風景更加溢彩。

沒有穿規整的學校制服,着黑色的T恤,胸前印着一個戴誇張耳機、點着臉頰小雀斑的搖滾卡通男,後層背景的橘色火焰朝四周噴薄,透露不安分的視覺張力。

穿寬碩的米黃色休閑褲,褲腳搭在白色運動鞋的鞋口上,剛剛好的位置。

與穿學校制服,筆挺得如一棵花樹的哥哥,不同的一面,但是依然耀眼。

所有的背景配備和心情渲染,讓他的出現,在徐子軒心中更增加了尊崇和秘密感,他不得不去看那架彩虹,由它第一時間聯想到那個哥哥的彩虹,是不是終于注意到他的目光,消失于空中,來到這裏,決定再次出現到他眼前。

是徐子軒的哥哥?高中生吧,長得好高。真好看。和初中男生就是不一樣啊。徐子軒,在那裏,那個人,在叫你的名字,你認識嗎?

壓低的稀疏議論聲中,是歆羨和美嘆。

嗯,認識,是在叫我的名字。

徐子軒在衆人聚焦下,走向那道彩虹。這次,真得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經過他身旁,他所有的光芒和顏色,真得只有自己才能采得。沒有誰能奪走。

“等了很久,還以為錯過了。”

“不過看到他還在這兒等你,所以覺得你應該還在學校。”

“剛才下雨了,很小,還起了彩虹,我背他起來看。”

“比上次重了不少,看來是長胖了幾斤。”

“你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

……

再多說一些話吧,如果在我眨眼之後,你就會消失不見的話,再多說幾句話,讓我在這樣的羨慕眼光中,再多沉浸片刻,在你要往另一場雨裏出現前,再多說一些話吧。

“上次沒有和你們去看電影,覺得很遺憾。”

“對不起,我是真得很想去。”

“你喜歡看科幻片麽?”

“……嗯……如果不喜歡,或者卡通片,古裝片,這幾天好像都有上映。”

“周六一起去看電影吧,我們三個人。”

觸到的感覺,看到的景象,聽到的話,都如海中跑馬,月裏撐船,被光折射而得的蜃景虛像。

手上的,眼前的,耳旁的,像泅在深海裏的世界,漂亮而荒唐,奢求不得,珍惜不及。

一動容一溫存就崩塌堤防。

“好。”徐子軒開口。

他還在,在某個未來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

☆、看不懂,卻很精彩

巷弄口一盞滄悠的橘色燈亮留下最後一延晚霞光,朦胧不清并照亮一拳白霧細雨。

夜晚的霧是最細的雨,三人沒有撐傘,走在世界上最細的一場雨裏,像是走在童話書中的小徑上。

路看不仔細,不知道是轉彎還是筆直,希望它沒有盡頭,希望能迷路,希望……

不出多久,眉梢和睫毛就浸濕了霧水,連手臂上微小的汗毛,也分明起來,用手一抹,就能揩上一層水,毛孔緊緊縮着,也抵不住熱量蒸發帶來的寒冷。

他們聊天,但更多的是關于憨人,祝周好像對他更感興趣,或許更喜歡他。

徐子軒積極地作答,到了後來,聲音在夜裏開始發顫。

“冷麽?”祝周扭過頭來,問。

徐子軒搖頭,正想說話,腦袋卻控制不住地一甩然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兩個人都穿的短袖,只有憨人是被很有預見性的媽媽套上了一件長袖衣,說晚上溫度會低些,但沒想到從電影院裏出來後,起了這麽大的霧,奇怪的天氣。

祝周摸了摸耳朵,想着能不能出現些好辦法,突然靈機一動蹲下了身。

徐子軒站在後面,看到祝周弓着背,聲音從前方轉折過來,“過來,我背你。”

徐子軒愣在原地,沒有上前,上下牙齒開始不住打顫,發出“咯咯咯咯”的叩擊響。

許久沒有動靜,祝周回過頭來,點了點頭再次示意他過來,“我背你,兩個人一起,應該會更暖和一點。”然後看了看被徐子軒一直牽着的憨人,“我來牽着他,沒問題的。”

他回過頭去,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後背,“過來吧。”

一片溫暖的覆地生長出來,剛才冷得想要咳嗽出來的病菌也像是被這高溫燙殺了,緊張的緣故,徐子軒遏止不住地打個冷顫。“胳膊搭上來,摟緊一點,會暖和一些。”祝周說。然後順利得牽起憨人的手。

“徐子軒好瘦,比弟弟要輕得多。”祝周感嘆,“你真得是哥哥麽?”

“我現在還正長身體,以後會長高變胖的,将來也會比現在好看。”徐子軒認真起來。

“是麽?那我拭目以待哈。”

“嗯!”徐子軒一點頭,臉上再次燃起期待,“徐子轅小時候也是瘦巴巴的,就這幾年才長高變胖。”

又想到什麽,“對了,徐子轅要去學吉他了。下周六開始,周末培訓班。說不定徐子轅是個神童,在音樂上有非同一般的造詣,是個音樂家吉他手。”

用了不一樣的形容詞——非同一般的造詣……

“哥哥你那次也說,一個人的興趣往往決定了他以後的學習和其它選擇走向。”

徐子軒一字不差得背了下來,像舊世紀的人将□□語錄貼在胸口,睜着凜然的雙眼铿锵有力誦出裏面的至理名句。

模模糊糊記得這句話,但是現在真是懷疑,這麽有哲理性且臭屁的話,真得是自己說的?那天大半夜的神志不清到底瞎掰了些什麽,連祝周自己都不記得了。

“你還說很多貝多芬之類的音樂家都有不利于音樂的致命缺陷。”又是完整背下來的一句,“所以徐子轅的将來一定有很多不可預知的發展,說不定,就是個還未被發現的著名音樂家。”

這個是徐子軒自己得出的結論,“一定是上天給的天賦,在那天走失的時候被哥哥你發現了。”徐子軒肯定地說,“學會了吉他,徐子轅就可以譜曲演奏然後……”

前段時間為了提高作文分數,祝周買了一大堆高中作文秘籍、作文周計劃、高考滿分作文看,背了很多泰戈爾歌德的名言,記了很多諸如貝多芬韓信岳飛等在逆境中向上向前的大志之事。

沒想到那段時間魔障地連說話風格也跟着它們走了。聽着徐子軒這麽激昂向上對徐子轅的未來充滿希望的話,祝周也不忍心打斷。

徐子軒一口一個“徐子轅徐子轅”地很久之後,祝周終于忍不住說話了。

“徐子軒。”他說,“我們不談論徐子轅了好麽?”

被突然打斷的話和着白霧嗆下口,徐子軒無措地噤聲不語,是挺煩人的,自己這樣一直聒噪不停。

腦中繃緊了一根弦,呼吸的時候都試探着,不敢造出太大的聲音。

像掉進了一塊沒有聲音的冰窟窿裏,四肢都僵硬着,如果碰一碰便會掉下寒蓋的冰渣,露出裏面太過柔軟沒有絲毫防禦能力的嫩弱皮膚,指甲蓋劃過,出了傷口就會立刻凝結成一道疤。

“……不是讓你不說話。”祝周仰了仰頭,“我的意思是,不要總談論徐子轅,因為,我也想聽聽徐子軒的事啊。”

“我麽?”徐子軒擡起一只手,氣氛得到緩解,緊張感卻依舊環繞在他身上,低了眼眸,“我以為,哥哥你會更想聽徐子轅的事。”徐子軒說,“因為之前,聊天的內容,一直是關于他。”

祝周笑了笑,“那是因為你開啓的第一個話題就圍繞着他,我只能順着接下去了。”

“是麽……”想想好像是這樣的,從電影院裏出來之後,為了能迅速找到話題和哥哥進入“聊天”狀态,舌頭腦袋打結之際,又是首先說了徐子轅的事情。

“今天的電影好看麽?你覺得。”

你——徐子軒覺得。主角的位置變換,讓他思緒轉鋒不及。

“電、電影啊……我、我覺得……我……那個電影……”終于——“我沒看懂。”在後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頸子。

幕布下面的字幕太快,沒來得及看清楚,又換到下一句字幕。而且在他眼中,那些黃頭發白皮膚的外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讓他分不清角色。英語對白說得太快,和平時的英語聽力完全不一樣。

“可是你全程都瞪大着眼睛在看,嘴巴也一直‘哦’地張開,以為你看得很起勁,結果是完全沒看懂啊。”

“但是很精彩!”糾正之前的話帶出的錯誤感受。

“沒看懂卻很精彩?”

“嗯,雖然看不懂,但是很精彩。”努力搜索形容詞,“畫面——很震撼,聲音——很震撼,音樂——也很好。以前從來沒看見過,這世界上有那麽大的飛船,也不知道宇宙原來是那個樣子……雖然看不懂故事,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外國人都長得一模一樣,但是電影裏的畫面,都讓我覺得……震驚,意料之外,和……非常精彩。”

祝周點頭,“嗯,非常精準獨到的評價。”祝周眼角微微揚起來,一個松懈下來的輕狀笑容浮上來,話裏帶着笑意,心裏也松了口氣。

說完這一串不着邊際的毫無水準的評論,徐子軒更想知道的,祝周之前的話——“哥哥是一直看着我的表情麽?‘我全程都睜大眼睛在看’這句話。”聲音漸漸弱下去。

“會時不時地看看你的表情,因為害怕你覺得無趣不喜歡……”

走過燈照的範圍,三人在霧裏的身影變淡了,清晰明利的線條,讓這場細雨抹成了均勻的墨暈,頭發被霧雨沖濕,可能再過不久,就到家了。

沒有影子,沒有能夠讓一切明亮起來的介質,憨人默默地跟着隊伍走,不參與話題和讨論,也不對任何一個環節進行質疑,是一個最忠心的傾聽者,也是對事實畫面首要的看見者。

如果感受能夠通過皮膚的接觸傳達進大腦,能夠對落到手臂上的溫暖作出最結果的反應,那麽當他擡起頭,看到将腦袋轉向空地處,努力不接觸到前面人衣背的哥哥徐子軒,一定會在霧裏停下來,伸出手去,尋探他的眼睛,不要哭。

是睡着了麽?許久沒有動靜。

快要到家了,可能再過幾分鐘。

那就在這裏站一下再啓程吧,讓他多睡一會兒,然後再告別。

祝周仰頭看天,碰到背上人的頭發,軟軟地撓進他的脖子裏。好像已經走出霧雨的地帶了,四周變得清晰起來。背上的人似乎将頭換了一個方向。

“為什麽哭了呢?”風擦身而過,吹開濕重的頭發,竄進林裏,在後背處嘩啦擾響,“那天,出了學校後。是因為沒答應和你們一起去看電影麽?和我同行的同學告訴我,看到你走出學校的時候,哭了。”

哦——不是說剛才。提上來的心平靜下去——沒有被發現。一定要在到家之前,消退剛才哭過的痕跡。不能說話,鼻子和嗓子都嗡着,聲音會暴露剛才哭出的眼淚。

沒有醒麽?還以為剛才動了動,是醒了呢。

“想多聽一些你的事。”雖然知道他聽不到,但還是想這樣告訴他。

……聲音撞上了邈遠的山谷,回蕩進耳面。

本來是裝睡,沒想到真得入夢,攥緊的手指慢慢松開,手臂搭垂下來。

很期待你考進我所在的學校,希望在年級排名上看到你的名字,看到你成為主角,還有你長高長胖的樣子,暗戀或者收到情書,到我教室來找我借輔導資料,将高分試卷炫耀給我看,說怎麽樣,你當初考不到這個分數吧……

不真實的語句捕撈,在夢裏泛起輕舟,随着河面海川,向遠處停泊。

想多聽一些你的事——唯能确定,這句話的真實。在他意識尚且清醒,入夢前一刻,确切地聽到他說的話——想多聽一些、徐子軒、你的事。

口中翕動的詞,若美妙唇語,單薄伶仃的件件瑣碎,索尋透明優好的耳廓寄居,他開始說關于自己的事。

風過之後,幼筍在厚土中破殼,一夜成竹,潤澤的霧中呓話,蒸發成空。

作者有話要說:

☆、你不認識

5月風景悅人耳目,學校大片的花朵和綠化叢,均盛開繁華,不知名的靈雀魅鳥沒有避人之意,站在窗臺上啄食着沈茗灑下的薯片屑。

沈茗坐在高凳子上,兩只腳交疊在一起,不安分地變換各種舒服的坐姿。

扭過頭去看徐子軒,正伏在圖書館值班桌上奮筆疾書,腦袋随着書裏一行一行往下的字跡不斷從左往右、從左往右浏過。

閱讀能力驚人得好,跟沈茗真是有太大差距,要不怎麽一個是尖子一個卻只能在中等偏上一點點游劃。

拿語文閱讀理解來說,沈茗總是要一個字一個字讀完後才去看之後的題目,看到題目後又再次從頭到尾尋找問題所在的段落,時間消耗反反複複。而徐子軒卻是一陣浏掃,便知道文章的大概內容,之後才帶着問題細看全文。

學習能力不一樣,效率不一樣。徐子軒的腦子是怎麽長的,真想挖開看看。

不過沈茗也知道,除了聰明和天賦之外,肯定也有不可或缺的勤奮,哪像自己兩天打漁三天曬網,抱着只要能考上高中的心态,當然,她自己也希望能去載舟曾經就讀過的那所中學,但要求一定很高,畢竟是市重點,但是還是有信心。

沈茗注意到,就算是沉浸在學習中,徐子軒的嘴角依舊挂着心情很好的笑意,跟以前一看書一做題就習慣性地蹙眉不一樣。

之前沈茗覺得徐子軒的改變是從自己出現時開始的,不過細細回想起來,帶來的好像是噩運多于幸運吧,單把憨人的腳給絞傷這件事,就讓她至今難以平卻,之後他失蹤,雖然不是自己造成,但那句話卻是自己說出來的。

直到聽說上周有一個高高帥帥的高中男生來接他,徐子軒一時成了女生之間的焦點。

“那個接你的男生是誰啊?”沈茗問。

“你不認識。”頭都沒擡便回答。

沈茗悶悶地将剩下的薯片屑灑出去,鳥群轟散追逐,“哼”了一聲。

有些不高興的語氣說:“戚,臭屁什麽勁。以前載舟也經常來接我。”

“如果當時是初中,女同學也會扒着我問‘沈茗那天來接你的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是誰啊’,不過那時候的女生審美還停留在隔壁班留着鼻涕的吳小二身上,不然,載舟一定會萬衆矚目。”

話到了最後是為載舟升值魅力,不是吃徐子軒的酸醋,而是那個自己沒有見過的令周圍同學仰慕的高中男生,“有載舟優秀麽?我看不見得。”

“你說的那個載舟,現在在哪兒啊?”徐子軒寫完最後一道題。

“你又不認識。”

沈茗心中計較地返話,跳下凳子,去看值班室的借書記錄,翻得嘩啦啦響。

借書的人很少,管理起來也很方便,來來回回的幾頁裏,都是那幾個名字,突然翻到前幾頁時,注意到一欄,看了看徐子軒,“你借的書怎麽還不還?到六月份就過期交滞納金。還是說想拖到畢業永不歸還?”

還沒有從方才的對話中抽出來,逮了機會立即損了徐子軒一把,女生酸刻的小氣。

徐子軒把頭湊過來,确實看見一行未還書記錄,很久以前借的書,“怎麽不記得了。”

徐子軒用筆撓了撓脖子,“回去找一下。”

沈茗知道徐子軒在勤奮地準備着“直升考試”,和其它中學一起競争,平均每個班有兩個名額,如果取得,便能直接進市重點的特重班,不再參加畢業中考。

是一個誘人且為中考事前保險的機會。

沈茗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眯起眼睛看向徐子軒。

光暈在眼眸上放大,直到擴展成睡衣籠罩全身,呼吸由淺至深,并因為怪異的睡覺姿勢,不得不用嘴呼吸,發出“噓——”“呼——”的聲音。

徐子軒試探着睃眼去看,睡相慘不忍睹。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在改之前十天裏的格式,重新排版了一下,希望能更入看一些

☆、信件

騰空小學到現在的所有教科書和練習本,也沒有找到從圖書館借走的那本書的蹤影。

有些書是放在床頭位置,因為徐子軒晚上會有背書休息的習慣,會不會掉下去了?

看着床和牆壁之間留着的一條縫隙,剛好能掉下一本書。

憑着一己之力推開床沿,果然在床頭位置的地上看到一本書。

徐子軒側着手進去摸索一番,拿了出來。

厚度有些異常,中間的書頁被一摞紙撇開,徐子軒仔細辨認,看清是幾封信件,然後又将手伸進去,看看是否有遺漏。

想起來,是錯送到自家郵箱的信件。

那時候路對面沒有人,而兩家人的地址總會被粗心的郵遞員搞混,并且那所房子終年無人居住,信自然而然地被肯定是自己家的。

沒辦法歸還,所以只能暫時保存,夾在書頁裏,儲存下來有五封。

鄭久個嚣張跋扈摔斷啤酒瓶的樣子,徐子軒現在都還清晰記得,看到的冷冽眼神能像錐子一樣剜進心髒,被人囑咐過不要跟他說話。

不過,物歸原主不得不做,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信件被錯寄我家了。

門後有防盜鏈隔,從一塊寬隙中看到屋外人的樣子。

鄭久個才嘎吱一下敞開屋門,簡單一句交涉後,鄭久個接過徐子軒手裏的信,一封一封掃視了一下。

在這之間,徐子軒看到鄭久個屋裏一把寬柄長刀,随意扔在桌子上,上面紅色的液狀體幹涸成固。

他趕緊遁開視線,單手蹭了蹭脖子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然後轉身要走開。

“嘿,小子。”徐子軒被叫住。

“都、都在那裏了,其它的我也沒收到。”只有五封好像是有點少,會不會床底下還有遺漏。

鄭久個把那一沓信扔在桌子上,勾住徐子軒的脖子,“走,請你吃東西。”

徐子軒吓得夠嗆,連連說不用了,卻硬被拽着往前走。

又是那家小賣店,甩出的還是那張□□,面不改色理所應當地道:“老板,啤酒和……飲料,牛肉也要一袋。哎呀能吃的東西真少老板你多進點貨別開垮咯。”

小賣店老板甩出吃食在新修好的櫃臺上,沒有收那張假一百。

鄭久個挾着徐子軒坐在小賣店門前的椅子上,在桌子上鋪展開零食,将飲料推到徐子軒面前。

“想問你一件事。”鄭久個啓開啤酒,說。

徐子軒正襟危坐,壓了下喉嚨,“什麽?”

“我家被大火燒着那天,你在看熱鬧的人群裏沒?”

大火……徐子軒站在人群的最外層,因為是在自己家附近,理所當然地會牽着憨人出去看看情況,當時已經入夜,大火竄升上天,照得徐子軒家的外影輪廓也一片通紅。

當時心裏的想法是要保護好憨人,不讓他靠近那片火源,沒一會兒就拉着他回家了。

這樣說的話,是不符合“看熱鬧的人”的标準,想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刀,徐子軒有意識地為自己開脫,事實是這樣的,他不在看熱鬧的人群裏。

“沒、沒有。我不在裏面。”徐子軒說。

鄭久個撕開牛肉袋子,把腿放在凳子上,塞了口肉進去,押了口啤酒,“沒撒謊?”

“沒。”

“就算撒謊也無關緊要,你當時那麽矮小,也沒能耐進去救人,你沒有錯。”見他不動食物,鄭久個把飲料扭開蓋子,推到他面前。

“他們……他們也沒有錯。”徐子軒說。

鄭久個湊近徐子軒,惡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像只盯緊肉食的惡狼,龇開嘴唇,露出森森的牙齒,“這裏的所有人,我都恨!”

徐子軒屏氣,不敢出聲。

“我知道一些你的事,”鄭久個又說,“你也很讨厭他們吧。你那個媽媽。”鄭久個含混地笑了笑,“你應該也是很恨的。”

“沒有!”徐子軒站起來,“我沒有那樣想過!”聲音顫抖,憋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寫到後面第三章的內容了。嗯……往後看吧,徐子軒的故事……

☆、小女生的生日禮物

五月中旬冷鋒壓境,徐子軒順利通過直升考試。

結果的宣布不具有任何神秘或宏大色彩,班主任課講到一半時,用“哦,對了我想起來”帶出考試結果,本班兩個通過名額。

其中一個是徐子軒。

年級上一共是六個,平均每個班一個。這六個人算是能徹底松一口氣,大可以在上課期間發呆走神,老師不會多加管束,只要不影響其他同學就好。

穿衣規律被打破,短袖襯衫或者淺色T恤紛紛套上了長袖衛衣或者棉質外套,寫字久了發現手背上凍結出了烏青血絲。

飓風暴雨據守在高空遲遲不落,雲霾壓得一天比一天低。

下午放學出了教室後,仿佛跌入了魔境,紫氣東騰困而不發,伸手能戳破兜不住的天皮,妖物醞釀能一刀劈頭砍進地裏的氣勢。

驟暖還寒的詭異天氣惹病了不少人,垃圾箱擦鼻涕的紙不到一節課就堆得滿滿當當。讓當天負責衛生的人好不惱火,用紙隔開框邊翹着蘭花指無比嫌棄地下樓傾倒。

整節課都伴随着間斷的吸鼻子聲音,嚯嚯啦啦像正巧遇上了小豬吃食的場景。

女生固有的浪漫情懷不會因天氣而改變,在這等惡劣的氛圍下制造出給徐子軒生日禮物的意外驚喜是沈茗希望有的結果。

據長久觀察沈茗認為徐子軒屬于植物類型,不溫不火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或趣味,尤喜歡花花草草以及與自然相關的各種事物。最好挑選“睹物思人”“活蹦亂跳”“繁衍不息”等具有此類關鍵詞的禮物,當然也要與囊中羞澀相匹配的價物。

于是決定送兩只觀賞魚當生日禮物,沈茗自己是覺得挺好的。

魚在她心中具有天賦性的浪漫情節,不是那種年年有餘或魚躍龍門能形容的俗氣感情,它是活脫在水裏或海中的生物,具有更加廣闊自由的遼想,遺我雙鯉魚的宿念寄往,古人用的魚形信件匣,木雕銅鑄的魚形信物,還有曾經那場燈火,被自己不小心燒毀的魚燈籠,都毫無例外持有思念和等待,是睹物思人最好介質。

活蹦亂跳具有自由生命力雖然是被束養在魚缸,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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