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衍不息大魚生小魚永不停歇,無論什麽關鍵詞,都能被沈茗找到合适的解釋牽強或順理成章地附和,因為魚真得是最完美的生物啊!

而且相對來說,還比較便宜,更是注解了它華而不貴的親民本質。做生日禮物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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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攤的商販恪守時間,夜市開鋪的前三個小時,就張好了自己的攤位,進了交易階段。

以黑色絨布為背景擺放的耳釘耳環和胸針戒指均流光溢彩,偶爾一兩只物件沾上濕漉的雨水更顯晶瑩。瓶瓶罐罐的裝飾陶瓷圍了一個圓形展,越往中間的做工越複雜,随之越貴。

女老板抻長了花灑往顏色豔麗的仙人球和各類叫不上名的盆花裏綴些水,讓它們看起來都像是剛從晨露裏來的一般新鮮。

炒栗子和新鮮水果,剛烘烤出來的香味面包和印花糕點,彩條和酥濃炸糖……一輪一輪地長了衣鈎挂着沈茗的衣角致挪不動步。

待第一場雨氣若懸絲地從針尖孔裏綿長下來,才想起自己應該去更往裏的攤子上選魚。

虛張聲勢了這麽久,就這麽點雨哦?

沈茗撐着傘走在濕噠噠的地上,也不忘在心裏損一下扛在傘頂上近段時間都氣焰嚣張的天霾。

突然被咋呼跑過的路人甩了數點泥在褲腳上,在幹淨背景裏顯得觸目驚心不能容忍。

沈茗抿着嘴有些不高興,從傘底下回過頭去,穿某高中的墨藍色制服外套,長得不高——反正比載舟矮多了,追上前面的兩三個校友後,硬要別着身子把手搭在另一個高個子肩上。

另一個人順勢壓低一些肩膀,不然能直接把矮個子吊起來,意識到并非勢均力敵,換了手往另一個男生肩上靠過去,高個子男生得以矯正身形,挺闊站好,與之繼續方才的話題。

是屬蛇的麽?軟趴趴沒骨頭硬要往別人身上蹭?路不好好走非要往別人身上甩些泥才甘心?

雖然那人可能并非這麽滑稽,矮個子的形容也只是相對于旁邊那個穩挺的男生而言,“吊”起來也着實誇張了一些,掂個腳尖也不至于能離地,勾肩搭背本就是男生之間友好的打招呼表現。可在沈茗的心理活動下,變就成了這番蠢模樣。

在碎碎念的心理活動收場時補加了一句,旁邊那個穩挺修拔的男生背影看着就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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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地又加一句——跟載舟比還是不行的。

壓下傘沿收回視線的一秒,穩挺的高個子男生回頭朝這邊看了看,被傘沿遮擋的餘光只能看到兩片嘴唇和逐漸湮沒的下巴。

沈茗撐一把鵝黃色的,傘面畫了很多白色兔子的卡通小傘,為輝映整體,傘頂上蹦出兩只太可愛的尖耳朵造型,顏色和整只雨傘外形在人群裏會顯得鮮豔紮眼。

況且一些氣概超群的男性根本不拘泥于這種雨勢,幹脆連傘也沒撐,也沒有找地方躲雨的必要,比如剛才那幾個高中生。

雨傘近段時間都随身帶着,這傘還是小學時候的,路過一家飾品店時看到後便立即扣合了當時的審美,拽着媽媽的手硬要她買,最後媽媽以“好看不中用”拒絕購買,直到載舟省了一星期飯錢買給她。

沈茗擡頭看了看傘頂,嘀咕着,在高中還用這種傘,會遭同學笑話吧。

就比如剛才轉過頭來看的高中男生,心裏一定想的是太幼稚。之前聽矮個子遠遠地就喊他的名字然後搭上他的肩膀。

有一個“zhou”字,不知是哪個zhou。

如果之前的雨是從針孔裏落下來的,那麽當沈茗蹲在小攤上選魚的時候,雨勢就慢慢轉變成從刀口裏灑就。

沈茗将傘扣在頭頂上,冰涼的傘柄架子緊緊貼着脖子,已經捂得溫熱,從一號白色魚缸看到五號,來來回回。

“小妹妹,你看好了嗎?看好我就給你撈了。”老板也覺得時間太久,這把鵝黃色小傘擋了他不少生意。

“在看呢。”眼睛也不挪得又回到一號缸。

“一號缸至三號缸你都買不起的小妹妹,從四號缸和五號缸裏挑吧,我算你便宜點。”老板給出建議。

難怪都那麽漂亮,長得五顏六色優雅異常,聽到此也不敢去打聽價格了,蹲下身來往矮一截的四號和五號缸裏看過去。

說蘑菇長得越好看越鮮豔的都有毒不能吃,長得那麽漂亮肯定是食肉食人魚的種類,讓徐子軒養着說不定哪天咬他一口。買不起所以不得不這樣找理由安慰自己。

“這條和這條。”選了一條黑紋和紅紋的魚。

老板利落地撈魚裝袋打氧,沈茗接過沉甸甸的袋子,站起來掏錢時傘背好像撞上了人,讓她重心不穩晃了晃,撞到身後的人。

回頭去道歉卻撞上一眼的黯淡鵝黃。

聲音隔了一層傘,脖子歪斜微微系住傘架,手上除了要摳住傘柄還要拿好魚袋,另只手正在掏錢,實在騰不手,于是只能作罷。

“沒關系。”雨傘後面的人感覺到了她的局促,主動接話。

聲音像從翠綠的繁盛葉子中接下的暈圈光斑,投在眼睑上閃閃發亮。

讓沈茗忍不住擡頭去看。

從更遠的地方傳來催促聲,“快一點啊!趕不上晚自習了!”

傘後的人應聲跑去,暗色陰影随着他的離開而退去,亮出原先的豔麗鵝黃。

從始至終都沒見到那人,歪開脖子用扭下的姿勢去看——是剛才那群人,也如剛才一樣,只能瞧見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遇見的這個人,嗯,不說也知道吧……

☆、最好他再也不出現

知道徐子軒周六中午會去接在培訓班學習的憨人回去,沈茗過完上午的數學培訓,選了個折中路線,在路上等徐子軒。

遠一點的地方流淌着湍急的河水,偶爾一個回旋拍上來,有些浪打岸的氣勢。

這條河什麽時候蓄了這麽高的水?

從上次在圖書館看到值班人檔案發現的徐子軒的生日在即,為了制造所謂的“驚喜”故沒有事先通知徐子軒,真擔心會發生意外錯過的烏龍事件。

所以說女孩兒真是麻煩,非要把一件直來直去的事做得九曲十回迂迂轉轉,生日賀卡也不随這次禮物送出。

準确來說挑選的賀卡也不是通俗的印着生日大蛋糕的賀卡,而是一張像明信片一樣的東西,比動不動就畫個蛋糕或俗豔花束的生日賀卡要好看得多。

賀卡提前選擇了郵寄方式,這種輾轉千回的方式比直接甩送出去更加有意義——她固執地這麽覺得。

郵遞員撥着銅鈴喊着“徐子軒你的信!”或者打開自家郵箱時看到裏面躺着一封字跡娟秀的信件,信封上幾個“寄件人內詳”的神秘感不是更加讓人心花怒放麽?

反正沈茗自己是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載舟的來信,期盼他用熟悉的黑色水筆在信封上寫出“寄件人內詳”的幾個遒勁的字。

沈茗将心比心覺得徐子軒也會喜歡這種方式。

沈茗提起魚袋子,仔細看了看裏面的兩條紅黑小家夥,為了能在今天送出,特意找人打了第二次氧。

沈茗戳了戳袋子,晃了晃水——給我活蹦一點啊,等會兒你們就有更大的地方伸展拳腳了。

等了很久都不見人影,沈茗有些按捺不住,在路上東瞧西望,後來實在無聊,便蹲下來撿了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塗畫起來。

擡起頭時才發現兩個熟悉的身影已經走出好長一些路,距離自己也有非常遠的距離,于是沈茗趕緊站起來,順着那條湍急的河趕過去,不顧形象地大聲喊道:“徐子軒!”

拐過一個彎角,避開十幾個絆腳的石頭,沈茗以超群的短跑沖力追了上去。

到了兩人面前,沈茗不帶喘氣地說的第一句話是,“徐子軒生日快樂這是禮物我在那邊等了你很久了你怎麽沒看見我。”

而徐子軒的第一句話是,“不要過來!”

嗯?

“我感冒了,會傳染。”徐子軒捂着鼻子和嘴,“徐子轅已經被我傳染。所以你千萬別過來,你過段時間還要參加中考的。”

和沈茗想像的有點不太一樣,她想像中的朋友接到生日禮物應該是欣喜高興或者說“這真得是送給我的麽?”當然,沈茗的禮物也不至于讓人發出如此的驚嘆和“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質疑。

但是,現在兩人隔着一臂距離遞過禮物的情形,讓沈茗真是難以想到。

而更讓沈茗難以想到的——

好吧,就算不挨得特別近,但是禮物總要交接。

可是在徐子軒碰到魚袋子用了指間力氣抓緊時不偏不倚的一刻,徐子軒一個甩頭斬出一個噴嚏,魚袋子從指間脫下,打進了旁邊的河裏。

沈茗反應快,一個身子趴在岸邊想要同湍急的水流搶魚,指間摸到光滑的袋子殼的一剎那失之須臾。

沈茗的這一不經大腦的動作吓壞了一旁的徐子軒,趕緊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掉進水裏。

兩人眼睜睜看着那塊袋子在水裏翻騰一下後徹底淹沒漂走。

怎麽也沒想到。

“對……對不起。”徐子軒說空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氣氛有些尴尬。

“那兩條魚我選了很久。”

“對不起。”

“它們會死!”沈茗眼眶漲紅,狠狠盯着徐子軒,眼淚默然決堤,“袋子口紮得很緊,裏面的氧氣只能支撐五個小時,之後它們就會死!”沈茗越說越覺得它們可憐,“被密封在袋子裏死掉。”

“或、或許撞上岸臺和石頭,袋子口就能開……不會死的。我以後會經常來這裏喂它們,反正它們會一直在這條河裏,運氣很好找到了一個超大的魚缸呵哈。”試着開玩笑,但是生硬地真像剛從廠房推出來的語音機器人,最後“呵哈”的怪笑是怎麽回事兒?蠢蠢的。

“徐子軒你差勁的很!”

“對不起……”

“特別讨厭!你!”

“對不起。”

“別過來!離我遠點!”伸出一臂的距離擋住他,“劊子手!”新學的詞。“真得是特別特別特別讨厭!”除了那個一陣見血的文化詞,想不出其它來形容,只能不停地疊加副詞。

經營良久的慶祝之禮,以沈茗抽吧着肩膀的背影為終局,很傷心很難過的樣子,不停地哭,不停地往水裏看,不停地念叨太殘忍。

死在消失了氧氣的袋子裏,太殘忍。

徐子軒是劊子手差勁得很又讨厭,以後都不想見他。

畢業之前和畢業之後,都不要再見到他不要再理他。寄出的生日賀卡也不想讓他收到最好永遠都收不到。

最好他再也不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陪我說會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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