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6)
一路上還是不斷被碰撞推搡,剛剛騰出手擡了擡擠下肩膀的書包,扶手已經被其他人占了去。
趁着地鐵開門下車的空檔,朝裏面的座位處擠進了些。
行近某站,地鐵上站着的人空走一些,身邊餘出空間。
窗戶上黑色隧道印出地鐵內灰色影像,片刻後的顯示屏幕,以藍色為背光的公益廣告取代了地鐵內景,空出大約4秒的時間,留給大腦作出反應的空檔,地鐵窗戶重新回歸黑暗,人像再次顯現。
沈茗扭頭整理并無瑕疵的書包肩帶,趁着餘光回過頭去看,坐在後面凳子上的女人。
只輕輕一掃,便立即回頭過來。
接下來,從黑色漆像的平面鏡上,将目光移到坐在她旁邊,書包放在膝蓋上,低頭翻閱一本文學雜志的女生臉上。
心中猶疑的擺鐘在女人露出一臉笑意,指着手機屏幕上的某處與身邊女生說話時,停止在剛好放得下一根小指頭的夾角位置,地鐵減速到站,鐘擺續約,指頭被猛然啃了一口,迸裂的細紋分支竄進心髒。
人走人來,地鐵又變得擁擠,周遭空餘立即補上,交錯的手臂擋住視線前的窗戶之像,不知何時,像是被圓邊狀的人群,滑落到另一頭,站在兩人面前。
沈茗抓着扶手,以臂擋臉,別頭過去,盡管想到那天是一直站在父親稍遠處的地方,熟識樣貌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別扭地生怕自己被認出,卻又不停睃着眼睛去看旁邊的女生。
跋扈乖張的嬌小姐,昂着高頸子,走路不看地,很漂亮,會打扮,躲過校門口的監督員,便脫下校服外套,露出豔麗的名牌衣裳。
——一絲不茍校服着身,斜劉海,因着看書別上一枚花色夾,近視度數不深,眼鏡只在上課時候戴,鼻梁上有未消除幹淨的印子,應該有過舞蹈功底,這是猜測的。所以才在端坐時都顯得那麽有氣質,不彎腰駝背,皮膚很白,兩頰幹淨不見痘印或者小斑,算是一般好看。
沈茗在心中暗暗強調,只是“一般”好看。只在面前匆忙掃過,進入眼底的人普通卻不庸衆。些許不服氣。
脫離滑至圓弧狀人群邊的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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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一場雨後,冷冽的空氣分明出界線,路上還有蒙蒙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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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茗收起傘來甩了甩水,走進小賣店,溫騰的霧氣和喧鬧聲讓人頓感暖意,拿了玉米濃湯和豬排餅本打算撐傘去教室。
像是觸及了雨滴落在衣料上的鋸形斑點——“吧嗒”一聲,恰迎風來,樹上葉尖雨墜,噗噗全淋在了身上,衣物的雨濕痕跡漫漶開,筆墨加重。
沈茗退回來,拿了餐盤,往早餐座走過去。
水蒸氣騰空而去,包裹了她氤氲的身體,她甚至就要逃開,希望有霧護身讓他人看不見自己的存在才好,心裏的緊張無從表達。直到最後以對峙的位置坐到女生桌對面的空位上。
覺察到面前的空位有人落座,女生只是擡了擡眼,并未多作停留,目光繼續渙散到一旁,喝了一口手上的燕麥粥。
沈茗松下肩膀,像是緩了一口氣。
眼睛從濃湯碗上擡起,沈茗抓起一旁的豬排餅撕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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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油的氣味注滿瘡孔滿是的胡亂思維,沈茗一把揉亂桌上的稿紙,對着已經連跳四空的解答題毫無辦法,從萬绺亂絲中好不容易掐中自己認為對的線索,往外一扯卻發現是陷阱,松散一團的外像立刻鎖緊成一簇死結。
開學已經半個月,可無論是文綜理綜抑或是三大主科,在沈茗這裏全是一塌糊塗,或者說,在沈茗所在的班級裏——一塌糊塗。
她像是站在這些科目的外圍,眼睜睜聽着它們熱火朝天的侃話,并試圖與它們交流。沒錯,是眼睜睜地,去努力地聽,班上沒有第二個人像她這樣努力了。
前桌女生鮮紅色的指甲捏在凳子上等晾幹,從上節課開始,她們已經試了五種顏色,大瓶的卸甲水用掉大半,如果以同桌男生的相對論思維,等他下節課睜開眼時會斷定她們是喝掉了那半瓶卸甲水。
“我額頭剛挨着手背,一節課就完了?”然後奪過沈茗的課堂筆記本,開始謄寫。
前路讓兩指甲油少女堵死,同桌男生正酣然大睡,不好打擾,趁着後桌的人還沒來,索性一屁股坐上課桌翻出去。
“哎?班長去哪兒?”指甲油少女何柳轉過頭來。
沈茗回頭,“哦去廁所。”
“一起啊一起。”大概忘記了指甲的事,手一揮便蹭到了校服上,立刻花了妝,“诶呀。”立刻對着另外的同桌女生嬌嗔,“倒黴诶畫得那麽好的顏色全花了……”
被晾在一旁後片刻。
身後傳來起頭的一句“算啦班長你還是先……”見沈茗已經走出教室門便收了聲無所謂地認真解決自己的手上大事。
其實她們說“一起啦”并不是真要和你抵達一個目的地做同一件事情,只是為了拉幫結派消遣時間。
低氣壓一沉再沉。
瑩白長線奪出尖月的光,串擲在上面的矛珠全數掉進地底窟窿,從線頭至線尾,一放手便聽得一層衣衫過耳的摩挲聲,倏得沒了響。
再突然纏了結,不知具體的後來之物在快慣例進入看不見的霧薮時,從暗結上彈回毫米,牢固地陷陣在首塊俯地。然後像是工廠流水線上精準計時的機器,斬釘與截鐵,順理成章的第二顆和第三顆。
雖然是讓人難以聯想到其它恩怨的地點場所,但女廁所裏與某個女生遇見的概率是真得挺大,高一教學樓區域最近的衛生間只有這裏。
如果說之前的猜疑均全數落空,那麽地鐵上的那一面便是纏的第一個暗結,斬釘與截鐵,第二顆與第三顆,都是順應且妥當。沈茗确定那人的背影,她側臉時候的輪廓。
“尹麋迪。”站在廁所洗水池邊的一個女生朝着裏面喊。
側臉的女生轉過頭來,“嗯?”朝她揮揮手。
“我好了,在外面等你哦。”指了指廁所外面。
“好。”還在排隊等候的女生用紙巾蒙着鼻翼,點頭發出嗡哝哝的聲音。
尹麋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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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男生笑嘻嘻地舉起手,“再講一遍啊,剛才這道題,沒有聽懂。”
沈茗詫異地偏頭去看同桌男生,見他得意地笑着沖沈茗眨了眨眼,指了指筆記本,“這次認真聽喏你。”
沈茗趕緊回到剛才未來得及揪住的問題點上來,開始做筆記。
普通班的學生構成應該是最為多樣化,落榜後出高價費進來的小部分,中考沒有發揮好而落魄至此的個位數曾經優等生,家裏燒了高香剛好上線的大多數,以及踩到狗屎運超出普通上線分數而又被擠下來的單人品。
同桌男生的話……應該是其它綜合體吧。
雖說沈茗初中成績不怎麽樣,但中考确實是超常發揮了一把,最後的分數拿到現在的重點班也不會遜色太多。
火箭班與重點班的分數貼地緊實,窮追猛打的勁頭只在分數單上便能一眼看出,0.5分以及1分的落差,便是整整四五個名額的拉長距離。
第一名與第十名,可能就差了那麽兩分而已。
中間的大多數都以相同分數平起平坐,不過凡事都有先後,所以若出現相同分數,名次便以姓名首字母的先後順序往下排。
所以總會有重點班的學生向家長或者不知內情的朋友着重解釋,“其實我也是第三名啦,他不過是名字首字母比我靠前而已。”
不像此時的普通班,第一名與第三名竟能差出一百分來。
沈茗是踩到狗屎運後也沒有帶來真正好運氣的第一名,而第二名,只與她差了3分,同桌的男生。
卻又不太聽課,睡覺打游戲看閑書。
偶爾難得見到他看參考書,但都不是班上老師推薦的。
也是在那次才知道同桌男生的名字,在開口前特意看了看他作業本上的名字一欄,确定沒錯:章恒,沈茗随口一問“你在看什麽書啊?”男生直言不諱地将書面拿給沈茗看,“這個。”腦子多轉了一圈,恍然大悟地遞過去,“想看的話可以借你。”
沈茗禮貌地擺擺手。
“外面都買不到的。”章恒說。
并沒有遮遮掩掩,之後男生毫不避諱地告訴沈茗自己家裏請了名門家庭教師,練習冊以及參考書都是那位老師私家印刷,外面沒有售賣。
“學校太偏心,普通班的師資力量和重點火箭根本沒得比,教學經驗不足講題思路不清總之問題很多。”男生繼續說到,“總得來說,學校是恨不得取消普通班,将我們直接擋在校門外,以免拉低學校的升學率,但這條不可能被批準,所以又不得不拽着我們往前走。”章恒調整了一個坐姿,用手撐着下巴,“反正是據說,我們學校明年的招生會更加嚴格,分數線又會往上漲,正在等待特批。”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些沈茗倒是覺察不出,因為就算給她配備上重點班教師,也不見得能迅速學進去,她腦子比較笨——這個是她自己的認為,接受能力也比較弱,重點班快節奏的教學方式可能不太适合她,就普通班裏老師的評書方式才真正适合自己。
以前她是這樣想的,或者說是這樣安慰自己。
可自從聽見同桌男生的“專業點評”後,沈茗對普通班老師也不禁地有些意見。再到後來越發一塌糊塗的學習過程以及成果,讓她越發堅定相信。
沈茗寫下最後一個推理公式,将筆尖在本子上重重點了一下。
都怪她。
聽不懂老師的課,解不開試卷上的題,和只想着如何消磨時光的指甲油女生做後桌,與家中財力殷厚能請得起單獨家庭教師不用在課堂上聽講的男生為同桌,将自己置于孤軍無依沒有共同為伍者任憑自己沉在萬裏海淵的人。
都是她。
尹麋迪。
作者有話要說:
☆、選修課+莫名其妙的待遇
雖然很少出現重點班老師同時兼顧普通班教學的情況,但體育課是個例外。
一個班一周兩節的體育課,一個體育老師會兼帶四五個班,包括高二高三年級。
不過高三年級的體育課形同虛設,高二年級的體育課又經常被主課老師霸占,所以高一年級的體育課程是最豐富多彩并精準進行的。
體育課上了小半個月,突然做了一個“選修”調整,并進入了期末的考評。
選修課程有籃球、網球、健美操、太極拳、羽毛球……總之種類繁多,像健美操以及太極拳此類,開的都是大課,視報名人數而定,多個班聚成一個集體或者分成兩部分一起上課,不再進行班內教學。
本來搜集選課名單應該是體育委員的事情,但拖延到最後又落在了班長沈茗身上。
沈茗的入學成績是本班的第一名,于是班主任也不費周折地直接任命。
這是沈茗自讀書以來當的最大的官。
說起班長這個頭銜,沈茗心裏也有說不出的別扭,更不喜歡別人直接以“班長”為稱謂地叫。
蟲子的天空與雁鳥的天空雖然是以同個詞定義,但若以長尺丈量卻是天差與地別。
沈茗心中始終有個疙瘩拴在那兒,并有自尊和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天空”和別人“天空”的區別,且不希望有人将自己的高度以“你的天空”這樣看似一致的詞叫嚣出來。
與很多年後的成年人世界是一個道理,同學聚會或熟人見面時,有人說“哎呀你別老總老總地叫我,就叫我辛或者直接喊我名字就行啦”這句話時,絕對不是謙虛或者撅了屁股等人拍馬屁的初衷,而是真得不願別人這樣稱呼自己。
一個人便注冊單挑起來的公司,流動工作人員不超過三個,保潔財務銷售總監經理集一人,連“創業“這個詞都不太敢輕易用上,為在社會上奪一席生存之地點頭哈腰鞍前馬後地伺候,聽到這個詞,像是一句兒戲,頭銜不過是印在名片上的一個表面稱謂。
“班長——”
可總會有人。
“還有我,我還沒來得及選。”章恒揚了揚手。
沈茗剛要踏出教室門的腳抽轉回來。
“那你還不快點。”沈茗蹙了蹙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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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老師的辦公室沒有人,沈茗将收集起來的體育選修課的意見表在桌子上垛了垛,放在已經早一步收集起來的某班意見表旁邊,眼睛瞥了瞥,高一(5)班,第一張就是淳向信的名字。
視線再往選課欄上移了移——太、太極拳?……他有這癖好?還以為他這樣高的個子,會選籃球或者網球此類帥氣的項目呢……
有念頭翻轉,瑩白長線須臾之間應光顯現,心跳似乎遽然重拍跳了兩下。
沈茗呼出一口氣,回頭看了看辦公室的門,再看向放在所有體育老師桌上的意見表,終□□速地下了決定。
如果被剛好闖進來的老師逮到就慘了,可是現在根本沒有足夠的腦容量去思考被逮到後需要闡述的借口。放松一點,不要一副偷雞賊的模樣,随意一點,別緊張,把背直起來,手不要哆嗦,腳心也別出冷汗,腳趾頭把地抓牢了,沒事沒事,我就看看而已,又、又不偷什麽東西,這……這又沒多大的事……
……找!找到了……
高一(13)班的選修課意見表,沈茗迅速往後翻看,紙張太滑,有好幾張都撚不起來,沈茗恨不得往手指頭上啐點口水,把它們當錢數,所幸沒花多少時間,便在中間位置看到那個名字。
門外響起腳步聲……
推門而入的體育老師剛好遇見來交意見表的學生。
“老師好。”沈茗将自己班的意見表在桌子上又垛了垛。“我們班的選修課表,給您送過來了。”
“哦,好。”體育老師點了點頭。
沈茗出了辦公室,好了,沒事了,不就看了看意見表麽,又沒偷東西……我就看看而已,真以為我會跟着她選課?怎麽可能,我、我就看看而已。
過了幾分鐘後,上課鈴打響之前,女生抓着筆突然沖到辦公室,體育老師正在規整全部的選課表,正要交上去,看見剛才的女生跑進來,哆嗦着喘氣。
“老、老師,我想改一改我的選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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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候,沈茗和“一起啊一起的”女生何柳一起排在隊伍末尾些的位置,站在後面的女生之前拍了拍沈茗的肩膀說去看看有沒有熟人能幫忙打飯,讓她先占着位置,沈茗點頭說好,不一會兒便被食堂喧鬧的人聲和漫長的等待沖淡了這件事。
她微微側過頭來對“何柳”說話,絮絮叨叨地說排到我們多半就沒有菜了,前面那個一個人帶八個人飯菜的女生真是很惹人讨厭呢……說話途中恰逢一個後來者搶位到隊伍前頭,好像是遇見了排在那裏的熟人,于是借位進去。
“怎麽能那樣!”沈茗氣鼓鼓,等會兒還要利用中午時間把下午将要講評的政治作業寫完,照這速度吃完飯已經很晚。
隊伍雜亂不堪,有打了飯從中間走的,有找人的,還有借過的,當然還有趁着混亂借過後便直接呆在隊伍裏不走的。
陸陸續續晚來的人很多,趁着監督員兼顧無暇,一個男生直接就斜刺着往一個空位裏擠,沈茗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隊伍幾次颠簸,前面打飯的速度似乎一下子加快,空出好長一截,沈茗一下子能朝前跨幾大步,插隊的人也虎視眈眈,可不能讓他們得逞,沈茗一把抓了“何柳”往前面填空,“快點跟緊,該我們了。”
并未覺得“手感”不對,待站定位子,沈茗從側頭說話改為轉身面述,身子一扭過去,腦子裏便空出片白,平視過去的目光所及處,是男生的秋冬季校服,拉鏈敞開處,露出裏面黑色的T恤。
沈茗有限的腦容量一下子被T恤上戴着耳機的卡通男生吸引去注意力,背景裏的噴薄火焰載着一個酷炫的卡通小男孩兒。
之後的視線随着T恤上的字母倏地向上移,仰起頭,看見一彎冷冽的下巴線條,以及一張将目光輕輕點到沈茗臉上,便落向前方的,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臉。
——現在想想,沈茗也為曾經因為找不到自己想見的人而在他面前痛哭的情景感到懊悔,雖然以前在某點上——小得不能再小的某點(這是沈茗心裏一再強調的)幫助過自己,但沈茗還是将此人劃入“仇人”的範疇中。
雖然不想記得,但還是在腦子裏第一時間念出了他的名字——祝周。
在1食堂吃過飯後,沈茗心裏一直郁郁不得力,何柳跟在沈茗身旁俨然透明存在,只以為是自己惹得她生氣。
沈茗一聲不吭地往前走,腦子裏的念白死死箍住她的喉嚨,臉頰因為想起還燙得厲害。
到現在也還清晰過目着仇人祝周在沈茗毫無思想防備下——突然!拉合上校服拉鏈!!的情景……
而比起祝周防色狼似的“嘩”的一聲将自己胸前的校服拉鏈往上合,更為慘烈的遭遇還在後頭。
排開本班男生,沈茗在學校裏認識到的異性除去剛才那位見面分外眼紅的仇人外,還有無事也要獻殷勤的眼前路人。
似乎是剛剛從2食堂出來,淳向信與一個女生并排走着,女生半途進了小賣店買東西,男生在店外等候,乍一看眼神裏透露出的溫柔好像是在戀愛……
與此同時,同班的兩個女生也随後從食堂B出口出來,擡手遠遠地與淳向信打了個招呼,走了過去,三個人說了會兒話,淳向信指了指小賣店,應該是告訴她們在等人。
因為身高優勢,男生與身材較矮的女生說話時有着關照的姿态。
此時男生側了側身子,往其中一個女生那裏傾過去一點,腦袋也偏了偏像是在認真看什麽,舉止顯得親昵。
怎、怎麽了?從遠處能看清女生的嘴型,局促不安地說。
男生擡手,手臂圍過女生的臉頰,繞過去,将她頭發上的一片枯樹葉拿起來,像是一通靜電一般,女生的幾根頭發,也讓那片葉子帶着飛揚起來,“樹葉。”
男生咧嘴笑,視線随手上的樹葉一起落在地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女生耳朵根處的緋紅。
早已司空見慣,操場以及學校走廊,沈茗總能看見,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淳向信身邊都不缺少,爽朗熱情的性格促使了其優秀的人緣。
在後期慢慢融入自己班級的男生,漸漸顯露出被同班人喜歡的性格。
成績不錯,樣子不錯,又熱心腸爛好人,連班上處處受人排擠的瘦小電杆男,淳向信也一視同仁地去勾住他的脖子,請他一起去食堂吃飯或者一起去上體育課——但總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也看見過他幫女生拿多餘的行李,幫老師端茶杯,幫同桌抄作業,幫前桌遞小抄。
——總是,是毫無原則的一個人。
當沈茗靠近淳向信站定的地方時,在店裏買完東西的女生也剛好出來,四人面向沈茗走來。
距離慢慢縮短,作為“熟人”見面的禮貌問題,隔空打打招呼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所以當淳向信的視線往這邊掃過,直到鎖定了沈茗時,沈茗也抛開剛才的怨念,揚起嘴角擡起手,禮貌地向他揚了揚。
這個時候!原本走在外圍的淳向信看見沈茗的剎那,眼中出現片刻驚慌,只用了瞬間便躲進旁邊女生的裏側,以人做盾牌,隔絕開沈茗的視線。
沈茗擡在空中的手僵直地停留在哈——“喽”這個字眼上,身體立刻冰凍發怔,直到以三個女生為盾牌的男生,與沈茗相對而過,相悖而走……
怎、怎麽了?剛才發生的……是什麽?
回過神來的沈茗放下招財貓手勢,眼神放空片刻……
莫名其妙!
今天遇見的這兩個人,都是神經病!
沈茗憤憤地一個人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淳向信為什麽總是無緣無故對沈茗那麽好了吧……因為他是個“風流鬼”~~~~~~~~~~~~而且還不自知~~~~~~~~~~~~哈哈哈
☆、同一個目的
“好——跟着節奏踩——一嗒、二嗒、三嗒——好,走——前面兩步、轉身——後退兩步……”
站在前方扭動着柔軟身姿的體育老師是個能把健身服崩出凹凸曲線的肌肉男,大方臉,古銅色皮膚,眼角留刀疤,平頭,叼一只煙扛一根打狗棒就是活脫脫的打砸搶形象。
現在居然在前面蹦蹦跳跳帶着俏皮的音調說——“要跳起來哦。”
要跳起來哦。
跳你大爺!
怒話不針對任何一個人,不針蹦跶地歡快的肌肉男老師,不針對在前方展示着妙美身姿與精準律動的尹麋迪,也不針對左右兩旁避之不及的兩個女生。
如果一定要将這句話往某人身上套牢的話,那一定是自己。
沈茗已經不知道這節課是第幾次踩到或者差點踩到兩邊女生的腳,等到體育老師正身回過頭來,方才覺得這片區域的隊形不對勁。
“哎哎哎,中間那一坨的,兩邊,空隙拉得太遠了啊,收回來收回來,往中間靠攏。”然後将手舉在以沈茗為基準線的這處,“重新整一下隊,以這條線為中心,左右兩坨,向這裏看齊靠攏。”
然後左右兩旁的女生,暫時性地重新歸于沈茗身邊。
跳着跳着,又蹦得老遠。
縱觀整個健美操隊伍,女生無一例外的長腿長腳有過舞蹈底子,身體柔軟協調,健身操跳得如履平地,難度系數與走路無二致,并且還是健步如飛的那種。
“唉唉唉?中間的那兩個女生,怎麽回事,靠回來靠回來。”
可是自己,明明就是混在白天鵝裏短腿短腳的臭狗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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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證明了在新式體育課裏,同樣崩潰的不止沈茗一個人。
紮堆在女生為主的太極拳隊列裏,頂着被認為是娘娘腔的巨大壓力,随着課程的初步深入同樣黑水直冒。
什——麽!?
标準的太極拳不應該是我有一個大西瓜從中間切開一半給你一半給我這麽簡單麽?
如今站在前面白衣飄飄的師太比劃的那套動作到底是什麽?
竟然還說因為是第一節課所以我們學點簡單的動作,學校确定要将這學期的體育成績劃到期末綜合測評裏?
廣場上練太極拳的大爺比比皆是,為什麽校園太極拳中,自己這麽血氣方剛的男子會被認為是陰柔的母性角色?
把我當成一個大爺也好啊。
還有,像太極拳這樣雅致的項目不是應該設置在有房頂的體育館裏,或者有環繞音效的專業舞蹈教室內麽?
為什麽第一節課要選在陽光熾烈的操場上,黑色的老式收音機往前面一杵,不知從哪個世紀保留至今的磁帶裏,解說員的聲音無不透露出“現在正從墳墓扒出來給你們這幫熊孩子播音”的哀涼,為了表達抗議,時不時還會卡個磁帶——“呲——”
擡頭仰望着越發熾熱的太陽,轉頭遙望遠方有着環繞音效的舞蹈教室,心中的悲憤跺地而起。
早知如此當初大爺我就該心一橫直接選擇健美操。
早知道這樣我就練練太極拳就好了嘛現在卻在這裏自尋死路。
“我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同個時空的兩個人,心中的吶喊随着一道青光彙成一股嗖地直沖雲霄。
同一個目的,同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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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另一個高中的課程:】
相比較起來,M職高的體育課就沒有這麽豐富多彩了。
以前說M職高每年都能為當地新聞報紙貢獻出一小塊版面,卻沒曾想到,繼上次的報道不到半年,M高更上一層樓,進駐了更高級別的新聞報。
“高中男生在體育課上吸毒險些致死”的新聞如一顆重磅地雷,轟炸了當地各大小報紙和電視臺新聞欄目,掀起層層熱浪土屑。
M職高的學生被打上犯罪嫌疑人似的馬賽克,出現在暗訪的鏡頭前。
有新聞報紙由此次事件引出距今不到半年,當事主角之一現同為M高學生的“砍人事件”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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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此前鬧過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新家的裝修,在爸爸的努力和媽媽表面不予搭理暗自卻協助不少的情況下,終于出落出一個簡單的模樣——盡管媽媽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抱怨說新家全身上下就地板出落得最貴。
但在朋友參觀作客時誇贊到地板的檔次材質時,也會樂得合不攏嘴謙虛道,“哪有啊就簡單裝修了一下。”
沈茗一家每月在外租房的錢不是小數目,既然有了自己的房子當然是要盡快住進去,本來新家也只是簡單裝潢了一下,爸爸說用到的油漆顏料都是無毒害的綠色材料,晾個小半月也就順理搬住了進去。
新家較之前租住的房子遠些,坐地鐵的也順應多了幾個站,與尹麋迪在同一車廂裏便多了更長時間。之前一直很好奇她會在哪個站下地鐵,現在才知道,是離自己的新家早兩個站的地方。
沈茗暗暗往那個站名看了一眼,更繁華一些房價也更貴的地段——不過也就比自己家早兩個站而已,其實也差不多。
這樣想時,眼睛又不自覺地去打量站在門邊的女生,看她戴着耳機兩眼放空在人群中,看她的脖子,看她的雙腿雙腳,看她的指甲蓋。
到底是哪裏長得不同,為什麽她們跳起來就好看的要死的健美操,在自己這裏卻成了狗熊刨糞。
想到“糞”突然想到“飛虎隊”……
突然,女生轉回視線,往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沈茗看過去,沒有預料到此,沈茗吓得躲閃不及。
但尚未癱瘓的腦子裏閃現出的生活以及電視劇常識告訴她,現在千萬不能做賊心虛地立即将視線躲閃到一旁,功虧一篑被抓現行的偷窺狂形象的帽子立馬就扣過來。
沈茗以不變應萬變,瞪大了眼睛連眨也不眨,還是死死地往尹麋迪的指甲蓋盯牢過去,一副兩眼放空“我、在、發、呆”的蠢模樣……
其實目光随便網羅一下,便能搜尋到車廂裏許多着相同校服的同學,并不見得是看向沈茗這裏抑或就認得她的臉。
但她此時是當真将眼睛瞪到澀出淚來也沒敢眨一下。
連沈茗也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變态的跟蹤偷窺狂,她在自己目光所及的視界裏,掌握了尹麋迪有限并還在無限擴展的各類線索。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麽太過意外的地方,一個循規蹈矩按時上學放學的乖學生,但有一點奇怪的是——目光所及之處,僅限于周一至周四,沈茗從未在周五時候遇見過尹麋迪,無論是早上,還是在地鐵站磨蹭很久也等不到她的放學後。
目光所及之處,狹隘到只來得及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支筆灌墨,只取紙張毫米停留,頓了又頓,墨汁浸染處,也不過厘米。
憨人的面容,作為事件的一個引子,在地鐵電視的新聞臺裏,停留了兩秒便立即跳轉到其它畫面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重點班與普通班
“吸毒?”
“新聞裏前兩天都在報道你沒看麽?聽說人現在還在醫院。”
“诶那個學校簡直就是魔窟。”
“總之M高裏的學生真得都是垃圾啦。想想我都覺得後怕,要是當初運氣差一點考不上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