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3)
很鐵不成鋼地嘆出一口氣,“不會是客服催繳話費的吧?還以為是給哪位女生留了電話……”接着捏拳痛心道,“凡是有人找你要電話,都死推到我這裏來。這些年來都是我在為你保駕護航你也從來不知恩圖報。你拿手機是幹嘛的?護身符還是玉佩?”
“你不是也拿我的號用過麽,那次的電話家訪,不是我幫你撐過去的麽?雖然最後沒有被阿姨識破,但是相比較起來,你這種行徑更加惡劣吧。”
“啧啧啧,你就狂妄吧,總有一天這陣風會過,你不好好把握着這妖風作祟而來的好桃花,以後你想抓都抓不到了。那個女生,是真得不錯!豈止不錯……”
又來了。祝周哀嘆一聲。
“戀愛有什麽不好,戀愛是三月淋瀝的春風,是小草吐露的新綠,是冬日潔白的雪花,是一泓出現在沙漠中的泉水,是一首優美動聽的歌謠,是高中暗無生活的燈塔,是……”說到這裏卡詞了,“總之,戀愛是所向無敵的。”
“老師發你一整本作文大全,你就背了這麽幾句?”
“嘿嘿。”藤沿撓了撓後腦勺,“我作文就靠着剛才這段排比句過活了,主語随便替換,百試不爽。”
“差勁。”
“其實我還會其它排比……”
“我是說我差勁。”祝周翻開練習冊。
“嗯?”
“我太差勁,談不好戀愛。真的,所以,你還是自己去有春風和新綠的地方。”
“你不能阻擋真愛的來臨吧,你要走出去……”藤沿不依不撓。
祝周煩躁地揮揮手,然他別過臉去。真是三條街的居委會大媽也說不過一個藤沿。
“哎,總是要大爺我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也罷也罷——”于是藤沿嘿嘿笑着轉過身去,在手機屏幕上快速劃拉着,治本要先治标,那麽,也讓你嘗一嘗電話打到爆的刺激感,等到有一天你習慣了放不下了,某天電話突然安靜了,反而會不斷地去看是否有來電顯示,到時候,就會真正找個正确的人煲電話粥了。翻過幾頁後,藤沿終于在剛才的學校貼吧裏找到自己需要的那條,點進去。
藤沿回過頭去,笑得滿是陰謀與陽謀,嘿、嘿、嘿三個字頓得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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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周一把抓住藤沿的後衣領往桌邊扣,肯定是被算計了,“看見你這副表情就不正常,喜怒也太容易上臉了吧。怎麽了?”男生目光敏捷地掃過藤沿手上的手機,正要開搶時,卻被搶先一步。
“欸?”藤沿稍微站了站身,一把抓住從祝周校服包裏露出來的手機,“有兩個手機啊?”拿在手上仔細看了一眼,“這才是你的手機吧,那剛才放進桌子裏的……”
藤沿露出狐疑的表情,“兩個手機,也就是說有兩個號碼……”藤沿突然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我就說,怎麽可能那麽平靜,原來是有兩個號碼,一個用來障人耳目,一個才是真正的私人號碼。剛才抽屜裏那個是哪個女生的專屬號碼吧?太沒意思了,再怎麽說也應該告訴我吧,好歹我也是……”
“我沒你那麽無聊,一天腦子歪七歪八的思想,難怪說是婦女之友。”祝周一把搶過自己的手機。
“欸,你這樣說我班上的女生要生氣了,居然能把她們比作婦女?你那號碼到底……”
“那個地方在哪兒?”
“啊?”藤沿剛剛比劃出去的手,被堵了回來。
“今天晚上聚會的地方。”
藤沿立馬将關鍵問題抛諸腦後,“……金色天地,你要去?”
“嗯,那就去吧。既然你已經給你女友作出承諾的話,希望能幫到你為這段感情延長一些時間。”
“我就知道。”藤沿感動地雙眼閃爍,“你不會将我置于尴尬的處境。”
“行了行了。”祝周無奈地推開藤沿裝作要湊過來的蹭面禮,用拳頭将他的臉凹成團移開。
窗戶上凝成霧狀的水蒸氣散開了不少,至少此刻這一小塊地方是與室外溫度同步了。下課後在樓道陽臺上放風的人也不再有,都躲在教室裏睡着沉悶的覺,學校徹底冷清下來。碰到鼻尖涼下去的溫度,祝周伸手去關了些窗戶,只留下能被自己擋住又不妨礙他人的縫,終究還是需要新鮮的空氣,哪怕再冷。
祝周伸手探到課桌裏的手機,再次打開來。
短信上說,我們放寒假了。
距離上一條短信的時間,是三周前。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藤沿刷到的貼吧內容哦~~~~為劇情推動創造了大條件。大概之後的三篇內容都是番外,走入社會的一個大學生的故事。求不要跳過。然後之後祝周的戲份将大大增加!全是他!
☆、番外一:謝一合
“你年紀還小,剛從學校畢業出來沒多久。本來我們公司是不招這種沒幾年工作經驗的,但是覺得你身上有可貴之處,也有可以塑造的地方。公司也是想要栽培你,希望你以後是能獨當一面的那種人。要把握住能讓自己提升鍛煉的機會。你外語那麽好,不能埋沒了你這項特長,再說人長得也漂亮,更不能浪費了你這麽好的外形條件……”
謝一合心裏緊攥,就這麽坐在上司辦公桌對面,微微偏頭,看着桌上的一只綠色鋼筆,一言不發,手指尖反複折疊着放在膝蓋上的筆記本紙角。
在适當的話語空落間擡眼去看上司的眼睛,給她以“我在認真聽”的尊重
。她今天化了新妝,可是似乎化妝技術不是太好,眉毛收尾重重的一筆,難看地系在尾巴上,調毀了整張臉的比例。
嘴上塗了口紅,已大多湮沒在了面前的紅棗枸杞茶裏。“人長得漂亮”,“不能浪費了這麽好的外形條件”,如果是男上司的話,大概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讓人聯翩反胃的話來吧,除非是真得意有所指。不
過即使是從一個女性上司嘴裏說出來,也沒有讓謝一合能緩解掉更多厭惡。這不是誇贊。
上司端起面前水,從水晶玻璃後面揚起視線。
“……怎麽樣,你對這樣的安排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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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一合疾走在去公交站臺的路上,雨勢瞬間擴大,追趕公交車的人不斷擦肩,傘沿不停掃過她沒有防護的肩膀,連最裏層的衣服,也迅速浸濕。
手機不停地振動,謝一合将手伸進包裏,不斷地掐斷電話,去追即将塞滿的公交汽車。
又一次的不堪負重,車門貼着謝一合的肩膀,咯吱着關過來,留下門外帶着失望表情的人,重重埋下傘沿,退了回去。
身邊的人下意識地想要離渾身濕透的謝一合遠一些,可是連一個人都不能再擠上的空間,哪能那麽容易“離”。謝一合貼着公交車車門,使勁地将自己的身體,與後面熱烘烘的人群擺出隔開的自知之明。
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脫下外套,包裏的手機再次響起,謝一合打了個冷噤拿起手機,是媽媽的電話。
謝一合摁下接聽鍵,兩只手輪換着把外套脫了下來,衣服落在地板上,聲音是屋子裏最大的響,好像一注雨水全部灌在了地板。尋常的問候關心,有沒有吃飯,工作怎麽樣,天冷了多穿一點,別吃垃圾食品,晚上早點睡,要出去鍛煉身體……謝一合蹲了下來,縮在椅子旁邊,不斷地回答說“好”。已經吃過飯了,衣服穿得很暖和,小區門口就是綠色蔬菜市場,沒有熬夜,剛剛才出去跑了一會兒步,馬上洗漱完看會兒書準備睡覺了。
一切都很好。
挂斷電話的時候,謝一合的嘴唇已經凍得發青,迅速地換上了拖鞋,收拾好沐浴露和洗發露,正要開門去浴室的時候,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次才是剛才一路上不停掐斷的電話。
接起電話後,已經不用對方說明,謝一合便主動道了歉,身體随着歉意下意識地向前一躬一躬,駝着背,好像對方就站在自己面前,一伸手就能戳到她的厚臉皮,“……實在是對不起,剛才沒有聽到。嗯……我知道。那個……再過兩天可以嗎?我們現在還沒有發工資……今天加班,所以沒有在家,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了一趟,我把這件事給忘了。我直接給您打卡上也可以……嗯,下次一定會準時交房租的……”
謝一合呵出一口氣,将手機放在桌子上,背直了直,覺得疲倦。身體在剛才接聽電話的時候混進了沙,她感覺整個身體都是沉的,頭像灌了鉛石般,又在某個指令打響時,打了一個重重的噴嚏,沙石立馬堵塞在鼻孔,喘不出氣。
拿了洗漱用品到了浴室門口,發現門是關上的,亮着燈,裏面有淋浴器的沖洗聲。已經被其他人占用。
房子是與另外兩戶不認識的人合租,一間住着一對在工廠打工的情侶,一間住着在酒店上班的女士,兩戶人都是做着需要倒班的工作,與謝一合的時間錯開,很少見到。
等了很久,來來回回兩趟出來,裏面的人卻還沒洗完。謝一合再次裹着毯子回到房間裏,拿了四顆随時都備着的感冒藥吃了。燈光太亮,照得謝一合腦袋發暈,于是關了燈,躺在床上繼續等着,叮囑自己等會兒再出去看看,要洗了澡才睡……
本來已經是睡得很沉,一根針紮到血管般的毫米破綻,讓謝一合從夢裏驚醒。
是幾點鐘不知道,汽車跑過馬路的聲音徹夜都不會斷,所以沒有寂靜無聲這一說。
屋子裏關了窗簾,黑黝黝一片,桌椅物件不清晰,卻也能清楚看見它們的輪廓。謝一合穿上拖鞋,将旁邊笨重的扶手椅子擡起來,三四步之後抵住了自己的房間門,再次确定門鎖已經按下去,又将椅子使勁往裏推了一下。
清醒又混沌的一系列動作和檢查,讓她已經忘記在剛才的那個夢裏,自己遇見了誰。
謝一合被重新劃分了工作,與之前面試時候所說的職位不同,但還是接受了。
她已經失去了敏捷的判斷力,似乎那些在社會打拼多年,熟悉規則操控明确方向的人說出的話,都是有道理的,聽上去沒什麽破綻,“畢竟你年紀還小”。
當有人說你年紀還小的時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欣賞你的年輕,也并不是說你還有很大的發展潛力,更多的意思,是讓你要盡心去聽取他們的意見,灌輸以他們的世界觀。他們以一種正當的洗腦方式,沖擊着你的價值觀念。
公司不大,人也不算太多,有陸陸續續新來的人,也有交接完工作慢慢走掉的舊員工。
公司在大多時候時候人手不太夠,除了要做自己的本職工作,還需要臨時整理一些資料,為客戶摻茶送水,打掃公司衛生,以及廖姐交代的其它事。廖姐算是謝一合部門的老大,說是領導階層,其實就掌控着部門裏那麽三兩個人的工作安排。
如果說跑跑腿拿拿資料打掃一下衛生這些額外的事情,謝一合還能勝任或者說能應付過來的話,那麽面對偶爾的接待客戶這一項,就總是表現出力不從心來。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麽話,怎樣去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去閑聊,有話題嗎?根本沒有吧,所以只能禮貌地安排了座位,告訴他某某某馬上就過來,然後沏了茶送上去。而眼下自己卻有了業務安排,與顧客直接面對面的接觸。
謝一合猛搓了一下鼻子,拿起水杯吃感冒藥時,聽見廖姐說讓她去樓下取一下快遞。
本來以為是普通的快遞包,到了才發現是一大捆紮紮實實的商業雜志,看着不太重,試着去提了一下,雙手一齊也只能讓它離地一小會兒。
“不能幫我們送上去麽?太重了。”謝一合與快遞員商量。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我這一大車快件,我一走這快件就懸乎了。之前一快遞小哥就走小區二樓送個件而已,一下樓車裏的所有快件都給丢了,根本不敢離開。再說馬上又有人過來拿快遞了。”“這樣,您看公司還有沒有人,或者拿個小推車下來也行,我在這兒多等一會兒也行。”
謝一合沒有帶手機下樓,所以只能再次跑上樓,想再多叫一個人下樓來幫忙。與謝一合同進公司的的王岚,比她大兩歲,關系不錯,中午吃飯以及下班都是結伴走的,于是上樓來第一個想找的,就是王岚。
謝一合話剛說到一半,廖姐突然走進來叫住王岚,“王岚到經理辦公室,要開一個小會。”
辦公室已經沒有人,有人在會議室,有的在接待室接待客戶。謝一合轉身來對着廖姐,“廖姐,那個快遞……”
“還沒拿上來?”她眉頭一蹙,滿臉的不高興,襯得皮膚更加黝黑,踏着高跟鞋臨走時回頭來對着謝一合,“拿了趕緊上來開會。”
好像所有人都很忙的樣子。
謝一合攥着手機下了樓。一個人一路拖着也總能到電梯吧,是這麽想着。
見這個長得一臉高中畢業生模樣的小個子女生真打算一個人拖着這捆雜志走,快遞員攔住她,“就這麽弄啊?”
謝一合擡頭,“啊。”
“你等等。”快遞員将筆別在耳朵旁,指了指旁邊的一家煙酒商行,“你去那兒,借一個推車,他們家經常下貨,肯定有推車,你送上去再還回來,就行了。你這樣拖回去給拖壞了,肯定得挨罵。”
謝一合道了聲謝,跑到他所指的那家店。說明了情況,借得還算順利。快遞員幫着擡上了小推車,謝一合趕緊往電梯跑,省力不少。
剛把車推到辦公室門口,便聽到裏面廖姐的聲音,“小合啊,年紀還是太小。芝麻大的小事都辦不好,總想着要別人幫忙。”
謝一合以盡量輕的動靜,把推車拖得遠了些,将上面的一捆雜志使勁兒推到了放雜志的角落,“咚”的一聲悶響。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最後就知道謝一合是誰了,最後還有重要人物出場
☆、番外一:千萬不能哭
謝一合進到會議室時,某個新員工正站在座位上念着産品手冊上的內容,她悄悄走到最末尾的空位,坐了下來,拿起桌上放的一本産品手冊。
輪到第三個人的時候明白了,上司是讓每個人輪流将産品手冊上的某段指定內容念一遍,但不清楚有何深意。
謝一合将手擱在膝蓋上,不知為什麽,居然有些緊張。
這時聽見上司将她的玻璃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放杯子的聲音都比你說話的聲音大。”
正在念産品手冊的人也是一個新員工,女生,忘了她叫什麽名字,好像還沒有畢業,在公司裏算是實習崗位。
女生拿着手冊,纖細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我天生聲音,比較小。”
上司嘴角牽動,帶着某種譏笑,“既然出來工作了,就不要扭扭捏捏,更不要找些根本是無稽之談的借口。說話聲音這麽小,以後怎麽跟人交流?你現在年紀還小,以後總會有結婚生子的那一天,時間又不會停滞,人都是要一步一步鍛煉出來的。”“好了,把剛才那一段重新讀一遍吧,沒關系,慢慢來就好了,可能第一次讀不太熟悉。”
謝一合看見那個女生捏在資料手冊後面的手指,扣成一個三角形,邊沿攥緊發白。
聲音愈漸不穩定,甚至在逗號處也拖出了明顯的顫音。謝一合擡頭看上司臉色越發不好看,果然沒一會兒,便再次打斷了她,“好了,先停在這兒吧。”她說。
連謝一合都為她捏了一把汗,終于結束了。
“你還是太害羞。”上司并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我們工作上是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你要抓住每次讓自己提升的機會,可能某一次跨出的一大步,就能從此改變你的某些缺陷。”她這樣說。
會議氣氛降至冰點,新進的員工連呼吸都要自靠調整才不能岔氣。
“至關重要的一步,你總要跨出來。”
女生站在下面,像上學時候被班主任批評的學生,不敢反駁一句。
“可能産品手冊你不太熟悉,太過生疏,氣氛也太公事。”上司将手肘搭在桌上,繼續說到,“這樣吧,你唱一首歌,唱一首你熟悉的歌。”
唱歌?!
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當事人站在原處,嘴裏發出小聲恍惚是自己聽錯了的聲音,“唱歌?”
謝一合詫異地看了看上司的表情,并不是在開玩笑。
她做出一副等待的樣子,等着這個下屬跨出她的偉大一步。
唱個歌有什麽大不了,平時不是經常集結着好友去KTV唱麽,走在路上聽音樂的時候唱,全然不顧身邊人來人往,做飯的時候唱,坐地鐵的時候唱,任何場合都能唱,不就和“說話”是一樣的。
女生張了張嘴,發不出聲。
所有人都沒說話,這些人還沒有能耐可以出來打圓場活躍氣氛。
如果有人突然闖進,或許會破壞掉這位上司親自主持的悼念會——這也是謝一合盼望着的,闖進來一個人吧,簽署文件需要調人出去幫忙任何都好,打斷這一切。
“想……想和……你并肩……站在未來。”她真得唱了。可是只有這麽一句,最終潰不成軍,因為顫抖着的聲音,漸漸抹掉了原本的調子,最後四個字是念出來。
然後謝一合看見站在對面的女生埋着頭哭了。
盡管知道,盡管謝一合也能體會得到,自己明明在拼命制止着自己的淚腺,千萬不能哭千萬不能哭。
絕對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哭,絕對不能在這些人面前哭,這根本不算是多大的難堪與挫折,你已經不是小學生或者初中生,你是大人了,絕對不能哭。
盡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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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從王岚口中聽到那個女生已經離職。
“是被公司勸退的,讓她主動辭職。”王岚塞了一口飯,“‘怎麽把關招聘的?我們這兒又不是收容所,什麽人都要,下次不要招這種劣質品回來,寧缺毋濫’,之後就氣沖沖地對廖姐說了這些話,然後叫廖姐讓她主動離職。”
肉丸子咕嚕嚕滾到桌上,掉到了謝一合的褲子上,她回神過來,手忙腳亂地抽出一張紙去清理,淺色工裝褲子上留下一團漬跡。
“沒事吧?”王岚朝她探了探身。
“啊。”謝一合笑了笑,“沒事沒事,剛才不小心。”
然後話題又順其自然地回到原處,“還真有些殘忍。”王岚嘆了口氣說,“不過這就是職場嘛,她大概也是剛從大學出來,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夠。我們也只能陰暗地慶幸一下,自己沒有攤上這種事兒。”
謝一合吃了一口菜,總是不能咽下去,心裏不是滋味兒。
“你想想,她們入社會已經這麽十幾二十年,什麽陰謀陽謀沒經歷過,什麽毒枝爛招沒親身試驗過,早已經磨得厚厚一層保護繭,哪能體會我們的玻璃心,反過來還會說我們矯情。”王岚也是憤慨,自顧自地評價,最後洩了氣,也只能說一句,“不過這就是出了社會後的模樣嘛。”
“工資給她結算清楚了嗎?”謝一合問到。
“交接了工作,到了發工資的時候會打到卡上。”王岚換了湯匙,從另個碗裏盛湯,“不過她好像很珍惜這份工作,并不是太想走,要不你想一想,要是遇見那種家庭背景好一些的,脾氣硬派一些的,唱什麽歌,當場就拍屁股走人了,不就是換工作麽,哪兒找不到工作偏偏死磕在這裏。她當時卻想忍下來。”
“她應該也是有難處吧,當初我為了能在這裏落腳,那種天天出去奔波面試的崩潰感……”
“對啊,都是外地女孩兒,這兒剛找到工作租了房子,各項開銷都需要錢……不過我沒跟她接觸過,到底是什麽具體的難處,也不知道。”
謝一合放下筷子,也從碗裏去盛湯喝。
王岚看見她面前還剩下很多飯菜,于是問,“不吃了?”
“嗯,菜裏都是辣椒,嗓子疼得厲害。”
“感冒還沒好呢?聲音還是那麽嗡着。”
“沒多大事兒,小感冒。就是每天吃了感冒藥就犯困,打不起精神來。”謝一合喝了口湯說到。
“對了,我跟你說。”秦岚好像想到了什麽,“前幾天我無意間聽到的,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說給我們聽到,好讓你知道,還是無意。”
“嗯?”謝一合從碗邊擡起頭。
“讓我也覺得是莫名其妙。廖姐昨天背着說了你。”王岚回想原話,拿捏出當事人的口氣,“‘都已經出來工作了,小合還跟個學生妹似的,把這兒當學校,每天中午都要睡午覺’這麽說的。”
“啊?”謝一合想都沒想到。
“怎麽樣,果然是神經病吧。”
“為什麽?中午十二點到一點半不是我們自己的休息時間麽?吃了飯睡會兒午覺……”
“要不說她是神經有問題呢,中午自己不睡拿着手機看視頻,別人睡會兒午覺卻礙着她。弄得我現在中午躺都不敢躺,她在的時候就只能吃了飯回去刷電腦,或者繼續工作。”
“……”
“廖姐的脾氣,也是不能捉摸的,你在她面前小心點,說話做事,她也是個很可怕的人。反正,工作不就是這樣嘛,受受上司的氣,也很正常。”“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也很好奇她背着我時是怎麽評價我的,說了我什麽壞話,好奇她還有什麽奇思怪想,不過我和其他同事走得都不是太近,不能像我們倆關系這樣還能私底下通個氣。”
這社會規則多得很,卻又随心所欲得很,哪有那麽多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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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在業務發展這條路上慢慢上手,謝一合在之後的工作安排中,常常被帶着去參加各種經銷商答謝會以及小型的客戶見面會談,甚至是私下的與其它公司保持聯絡的聚餐。
“小合有駕照了嗎?”上司開着車,問坐在後面的謝一合。
“還沒來得及去考。”謝一合說。
“要趕緊拿到駕照才行吶,要發展業務,時間是最關鍵的前提。公司有資源,汽車放在那兒,你們要會用才行,接接客戶,處理一些緊急事件。不能每次出去都是我開着車吧。”
“嗯,以後有空了,會抓緊時間去報一個駕校。”謝一合随口應着。
年紀還小些的時候,當然能從家長和周遭親戚的聊天中知道,有時候車子是某個人富貴的象征之一,他開什麽車,是什麽牌子的,值多少錢。
所以那時候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一個人能開一輛好車來,是一件多麽引人側目的事。第一眼就能望見在前排駕駛室裏的車子主人。當然,那個時候謝一合對“好”車的“好”字完全沒有概念,到現在也是。
即使如此,她還是知道了某個遲早,或者說別人早已經知道的事實。開車的人往往不是在某種定義上最牛的那個人,他可能只是一個司機,而真正掌控整架車子的人,是氣定神閑坐在後排的人。
不是在前面的就是好。
但有的人,真得很計較自己是坐在駕駛室的位置,還是後排的位置。
依着對方的口味以及喜好熱鬧的習性,安排了當地最有名氣的一家火鍋店。過程中謝一合都沒太動筷子,酒也沒太喝,但是熱鬧裏幸好人還算多,沒人注意到她。只是上司坐在自己旁邊,有些不高興,趁着有人出去抽煙,問了她一句。
“感冒沒好,嗓子一直疼着,不太能吃辣椒。”謝一合說。
“哦,還以為是生了多大病。有句話叫以毒攻毒知道吧。”似開玩笑地說,“吃點辣椒,說不定感冒和嗓子都好了。”“帶你出來,就是想讓你多接觸接觸,先從這樣的小聚餐小場面開始,你這扭扭捏捏菜也不吃酒也不喝一口,有點掃別人的興。雖然別人看你小,嘴上不說,但是印象裏對我們公司的員工肯定沒落好。”“感冒有多嚴重,吃點辣椒排汗,毒素就全排出來了。”
對啊,這世界上你将要遇見的那麽多人,沒責任也沒有義務,需要像家人一樣對你好叮囑你生病不能吃這吃那,沒理由。
“……哦。”
有人陸續回來,坐在原來的位置,氣氛又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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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道謝下車,謝一合被叫住,“過兩天下午,我們和另外一個公司需要處理一些業務上的事情,除了公司平時跟着這個案子的人,你也一起去吧。”“我是覺得小合你很不錯,才想要花大力氣培養你,以後在公司長久發展的話,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行,即使一個人出去,也能獨當一面。”
“嗯,我知道,謝謝。”我同樣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抹了蜜的箭要能分辨。
“雖然現在的工作和你當初的專業不對口,但是出社會工作了嘛,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廖姐以前是學平面設計的,現在卻當上了管理人員,人生的精彩不是就在于未知嗎?”
還要有對洗腦術的基本抵抗力。
謝一合站在原處,目送那輛車開遠。
在夜的街燈下,她似牆上的鐘擺,晃作一小塊冰冷的聽診器,一直探到地表,去聽這城市一小方泥土上的機械轟隆,沒有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想說點什麽~~~~~~~~~~~那個當場唱歌的故事,是真實的,不過做了改編。
下一章還有一片番外,最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物登場!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
謝一合覺得嗓子更加難受,好像已經波及到嗓子以下的胸口部位,她不懂病理知識,晚上回去還是按照感冒的加大了藥量。晚上突然咳起來,于是下樓去買了一些止咳膠囊吃了。這天前半夜一直沒睡好覺,嗓子癢,就想咳出來。
結果第二天上班加了重,極力忍住不咳,但還是沒辦法。
“急性氣管炎。”聽診一會兒後,醫生冷冷地拿筆開方子,“等會兒打一消炎針,給你開些藥。”
“不嚴重吧。”
“治好了就不嚴重,急性的,就是要趕快治療住,不能讓它發展惡化下去。這天氣冷了,得這種類似病的最多,大醫院走廊上全是咳嗽不止的人,加上城市霧霾嚴重,普通的感冒能轉成各種各樣的病。”接着麻利地撕下處方單,“忌辣椒忌海鮮忌鹵制品,花生瓜子這類燥熱物最好不吃,出門最好戴口罩,能忍住不咳就不要咳出來,對肺不好。”利索地交代完這些話,醫生招呼了下一個人。
從小身體健康沒生過什麽病,最多就有點小感冒,連發燒都不曾有過,打針都只還停留在學校接種疫苗打預防針的時候。“總算是生了一鈔大病’了吧”,這麽自嘲地想了一下,聽見玻璃瓶頸被敲碎,針尖晃着瘆人的水,她害怕的扭過頭去,閉緊了眼。
聲音像洪水一樣逼近,要将無助的她置于死地。
她一晚上都沒怎麽合眼,憋着勁不讓自己咳出來,她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呼吸一口空氣,好像是一把麥芒進了喉嚨,直抵胸腔。
謝一合抽出錢包裏的社保卡,從辦理以來就從未用過上面的錢,當初開卡的單子也是放在了家裏,所以不記得密碼。謝一合打了電話給媽媽,讓她找找自己的抽屜,裏面有一張社保單子,看看裏面的密碼是多少。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地咳了幾聲出來。
“怎麽回事?”媽媽在那邊問,聽見抽屜被拉開的聲音,“感冒這麽長時間還沒好?怎麽還咳得這麽嚴重?”
“不嚴重,醫生都說這季節得個感冒咳嗽很正常。”謝一合本打算輕松蒙混過關。“放心,又不是電視劇女主角,咳嗽一下就能直接卧在病床上。”
“你說什麽呢?”那邊有些不高興起來,“你一個人在外面就這麽糟蹋自己身體的?”
長久以來的一根敏感的皮筋被再次提起,但語氣裏還是盡量笑着,“媽,你說‘糟蹋’這個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