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5)

無休送外賣。”沈茗怒目過去,也不退縮。

學校貼吧裏?

祝周思考片刻,拐了幾個彎,腦子裏便浮現出某人那“總是要大爺我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賤兮兮的笑臉——藤沿!

一低頭,對上女生毫不示弱的目光。祝周後退一步,冷笑一聲,把錢放進口袋裏,“放心,我不會說。”

回去的路上便給藤沿那家夥打了個電話,那小子在電話那頭笑得前俯後仰,聽見一聲哐當的聲音以及藤沿一聲慘叫,後腦勺撞了一個狠。“報應來得太快。”祝周下了最後通牒,要他現在立刻馬上把那破回帖删除掉。藤沿死性不改自顧自哈哈笑着,“要不要再幫你寫一個澄清貼上去?”

祝周想了想,确切回答說,“不用。千萬不能寫!”

“行行行。”藤沿在電話那頭擺手,“過幾天我們打算出去旅游一趟,你要去麽?”

“不去,最近手裏有一件事,會出去幾天。”說着推開面前的超市玻璃門,身子立刻暖和了起來。與此同時,電話裏響起新電話打進的提示音,一看又是不知哪裏的陌生號碼,“好了,你趕快滾回去把那回帖删了,又有人打過來!劉記炒飯有那麽火爆?!”

接了新電話直接對那邊,“不是!這裏不是劉記炒飯。”

電話那頭一聲“欸?”接着一聲“哦……”便挂掉了電話。

哎……

祝周拿了貨架上的一小袋狗糧到了收銀臺,剛好三十五塊。

也不知道果丁是不是還在向着櫃子上的空碗不懈跳躍着,不過看到祝周到家時帶回的這一袋滿滿的狗糧。

應該會開心到沒有力氣吃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值得同情的不是果丁,而是最開始打電話給祝周要炒飯的人。冰天雪地在吸引力會所裏等炒飯的那幾個人,大清早要炒飯,一定是很久沒有吃飯。在十次輪番轟炸給外賣員後,最終得出結論:“此人已攜炒飯潛逃”的絕望。

後面的故事以及故事結局在我腦子裏,我知道還有很多沒有說到。但是一直看的人不是太多,多半剛剛看前兩個小節就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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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暫且将此定為上部(真是大言不慚的人)。

ps:最後兩小節寫得算是挺開心吧~~~

之後還有故事

☆、寒假大彩蛋之二

在藤沿以及好友出去旅游的同時,祝周也算是完成了一件拖至很久的事情。

仔細想一想,從上次到A城H大裏參加比賽,幫着沈茗找大四學生的相關負責老師……快半年了吧。

回程的時候,祝周選擇了最慢的老式火車,讓事情得以在這緩慢的旅程中梳理清楚,或者說,讓負重不堪的身體和思緒,能夠被這盡量拖長的途中時間清理一些出去。

“我最好的朋友,沈茗,她也有一個常常挂在嘴邊并引以為驕傲的人。那個人一定也和哥哥你一樣,特別優秀,才讓她那麽崇拜,那麽喜歡。”在某次聊天裏,徐子軒第一次講到班裏的人和事,第一次講到再小些的時候,在路上遇見的幾個偷橘子的男孩兒,“當時幻想他們能在拐角處等着我,讓我和他們一起玩。”

整架列車都像是一場詭計,朝着不知情的盡頭行進,人生旅途在這片車廂裏削成一樣齊的速度,再在終點站時抛擲出去,依着各自的重力和軌道,落地失蹤或至稍遠些的地方。

手機裏的短信同時送達,一條備注名為“謝一合”的人,另一條是沈茗的。

這些都是屬于另一個人的故事和牽絆,而他卻毅然丢棄不要,輕飄飄的一句“你幫我保管吧”便又重新回到祝周的手裏。那個人全部都不要了。

男生揉了揉腫澀的眼睛,點開沈茗的短信。

“明天我和好友要去打開後備箱的見面會,你曾經很喜歡的一個樂隊,他們剛出了新專輯不久,這你一定也知道吧,在熙源路的國際中心,不知道你會不會來。

我當然是很想能夠遇見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裏。打的電話從來沒有接通過,發的短信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回複,我猜想大概這個號碼你已經沒有在用了,但是這麽久沒有注銷或者停機,又是不是把我屏蔽進了垃圾短信裏,我甚至猜想你不記得我了。

我記得你以前明明說過‘等沈茗再長高些,就帶你一起去看我偶像的演唱會’這句話,是不是,你明明說過這句話對不對。我當時還問為什麽要等長高些,矮一點才好啊,就不用買票了,你笑話我說演唱會和坐公交車不一樣。對了,你笑的時候真得很迷人。

我現在已經長高了許多,是可以到你下巴的位置……嗯,如果你是跟他差不多高的話,那麽就是下巴的位置。前幾天腦子不太靈光,把另外一個人認成了你,我記得你應該是那樣的身高吧,或者這麽久了,會比他再高些。哦還有,雖然說是認錯了,但事實上那人遠沒有你好看^_^。”

祝周發澀的眼睛輕輕往上挑了挑,悶哼一聲,笑了一下。手機再次震動,緊接着發來了第二條短信。

“那你什麽時候帶我去,說好的演唱會……算了,你也不用帶我去看什麽演唱會了。因為他們現在是我的偶像,有一天我自然會去看,一個人去看,或者和朋友一起去看,總之一定要去看的。

之前發的那麽多條短信,都是滿腹牢騷和負面情緒的話,我像是把這裏當成了一個可以隔空喊話的樹洞,我剛才翻閱的時候都讨厭起自己了。我已經想好了,這次是最後一次發短信給你,我也總不能遇到什麽煩心事都跟你說吧,我應該去認識更多現實裏的人,結識多一些的朋友,這些話也是你以前說的。

我也很忙呢,下學期分了科分了班,要再試着融進一個新的環境,認識新的人,開始新的一輪學習,我理科一直不太好,選了文科,腦子不行所以只能拼拼勤奮之類的。但是有時候也真得很壓抑,之前能在大半夜對着還沒能解出來的化學題偷偷哭,這些都不敢告訴別人,任何人都不知道,因為太丢臉了,我知道。

說着說着又到了負面情緒的時候,我應該也是太自私,生活裏當然也會有開心的時候,很高興的事情,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沒能想到和你分享,只在難過的時候想到你,抱歉。

所以就到此為止吧,想說的話太多,讓我把這個月的短信條數用完都不能表達,我期待在現實中見到你,而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最後一次這麽啰嗦,你應該也不會感到厭煩。

就這樣吧,反正我說什麽你也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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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周垂下手來,仰頭摁了摁鼻梁兩側,肩膀酸得厲害。另一條陌生人的短信他沒有看,一直保存在未讀短信裏面,因為他沒有權利,即使看了也無能為力。但是眼下這個人的話……祝周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眉頭輕輕皺起來,繼而睜開眼睛,保持不變的姿勢,将手機舉過頭頂,回了長久以來的第一條短信。

“可以跟我說。”

祝周看着車窗倒映出來的自畫像,低了低頭,将下巴埋在了深色圍巾裏。是麽?那個數小時前還坐在自己面前的人,那個叫載舟的人,在很久以前的同一個高中時代,是長這個樣子?

一樣?祝周暗自冷笑,如果自己将來真得要和他一樣,只能作出丢棄的選擇的話,徐子軒你會很失望很難過吧。哪有長久的偶像。

良久之後,在男生快要在昏昏沉沉睡着的時候,手機短信再次接入,祝周打開手機,看到一連串标點。

“!!!!!!!!!!!!!!!!!!!!!!!!!!!!!!!!!!!!!!!!!!!!!!!!!!!!!!!!!”

祝周撐着額頭笑,将下巴埋在深色圍巾裏,另一半未被燈光顧及的陰影中。

從俊朗的鼻梁處為界線,袒到顴骨間,眉眼終于被揉化一點,變得不再像開始那樣深刻,而是近似與舒朗的如釋重負,表情也不再那麽凝重。

沈茗躺在床上,反複看着那條不過短短五個字的短信,良久之後,才再次打開編輯欄,然後再是很久之後,只能打出一連串驚嘆號。

接着蒙着被子開心地尖叫起來。像每一個場外粉絲,看見自己的偶像站在舞臺上時那樣地尖叫,甜蜜而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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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回家時,祝周中途去了母親的公司,說最近一個月都要出差,讓他直接去拿生活費,被問到最近幾天的去向,祝周說是和藤沿他們一起出去短途旅游了一趟,母親也無暇再問。離開的時候,沈叔叔叫住他,從後面追過來。

祝周停了腳步,恭敬禮貌地站直了身,面朝他,“沈叔叔。”

“是回家去嗎?”他問。

“嗯。”祝周點頭,接着看沈叔叔拿出一把鑰匙來。

“沈茗剛才回家,忘記帶鑰匙,被鎖在外面了。我這邊走不開,你看能不能順路的話幫我拿給她。”

“可以,沒問題。”祝周接過鑰匙,妥當地放進了包裏,可是之後也不見沈叔叔要回去的意思。

“祝周學習成績很好呢,聽說這次的期末考,是全校的第三名。”

“期末考?”祝周疑惑地問,“成績不是還沒公布出來嗎,要下學期開學才能看到。”

“你母親想要知道的話,是随時都可以的吧。”沈叔叔為難地搓了搓幹燥的手。

“哦……第三名麽……”祝周将話留出了足夠的空白,并不知道對方要說什麽,只是不太滿意母親的做法。

“我家沈茗啊,身邊好像也沒有類似可靠優秀的朋友,她們那樣的班級,你也知道。我和她媽媽,也不太有時間或者足夠的力量去幫忙她學習上的事,她一直很努力,但是又不見成效,她很心急,但從來不跟我們說。”沈叔叔面露難色,終于還是以一個孩子父親的名義開了口,“所以想讓祝周你幫幫她。哦當然,叔叔知道你平時功課也很忙,并不是想找你給他補課之類。只是我知道,特重班裏的師資和重點班與普通班都不一樣,平時做的習題以及練習冊也不一樣,有的甚至是老師私人印刷的。所以,叔叔想說,如果你高一時候留有這樣的習題冊,能不能借給她用用。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開竅,她臉皮薄,不好意思開口向別人借。”

祝周當即答應下來,因為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力所能及的小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可是,她不是選的文科麽,我從高一下學期分班後的教材,都是理科的。”

反而是沈茗父親驚訝了一下,“選的文科?她沒跟我說過啊……我也忘了問她了,她告訴你的?”

想做一個心思缜密的人還真是不容易啊,說了不該說的話,該怎麽圓過去,只能硬着頭皮,“……嗯,她告訴我的。”

沈叔叔突然意味不明地思考了片刻,最後問出,“你們現在關系,還挺好?”

“……”祝周不敢再說太多,“是說過幾句話。”

沈茗父親有些小小地失望,“哦……那就只能數學和英語這樣的大科目能用了。”

“不過,特重班文科老師私印的資料,我倒是能幫忙借到。”

“真的嗎?”沈叔叔很是感激,接着又說到,“沈茗那小妮子雖然平時不太讨人喜歡,好聽的話也不會說,但是她還是很喜歡你的,所以才願意跟你說那麽多話,看來以後她的事,我也要從你那裏打聽才行。”

“嗬……”祝周尴尬地被拍了拍肩膀,“也……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有什麽要說的麽?

☆、毒刺(彩蛋再一次)

剛走到一樓,便看見沈茗和一個小男孩兒一起坐在臺階上,無事可做冷得全身都在發抖。祝周心裏為她輕嘆出一口氣,笨得沒救了。

眼前一大片陰影落下,沈茗從臂彎裏擡起臉,看見雙手插在衣兜裏的男生,高得像是遙遠天空裏的一片雲,不過是烏雲。

沈茗直了直身子,四處看了看,挪到另一旁,讓開路,“我今天可沒叫炒飯。”

“你是等待人領回去的野狗嗎?”祝周冷着臉,“女孩子家這麽沒羞,坐在這裏讓別人給你畫像?”

沈茗生氣地張了張嘴,冷得嘴唇直發抖,繼而低頭看看自己很是落魄的模樣,不敢反駁,好像是真得做錯了,但是依舊不見起身。

男生突然走進,沈茗還沒來及從暗中揚起視線,眼前一黑,胳膊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架起。

身體失了平衡,一把抓住眼前男生的肩膀,冬天裏的厚衣料,讓所有鈍形的磕碰都變成弧狀的軟暖。沈茗的臉整個陷進男生的厚外套裏,在腳尖離地的時候,慌忙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的某個支點,碰到了他露在外的滾燙的皮膚。

接着是一聲粗魯的落地,讓沈茗差些崴了腳。

祝周後退一步,用了不太友善的目光看向另一旁,“你呢?”

小彭澈自剛才到現在一直将嘴擺成一個驚訝的“O”字形,在祝周之後“是要自己站起來還是……”沒說完的後半句裏,慌張又迅速地站起來,腿都沒麻一下。

然後看向沈茗發青的嘴唇,手心在衣服包裏捏了捏,再将眼睑垂下一點,簡直不想看她這麽潦倒的模樣,“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去明星的見面會了麽?”

“……你怎麽知道?”沈茗驚訝地問,接着想到另一個人,“尹麋迪告訴你的?”

祝周模糊着态度,沒有說話。

那肯定就是尹麋迪告訴的了,沈茗接着特別失望的陳述,“現場太多人,發生了混亂。然後就,臨時取消了。”

難怪這麽洩氣。

“自己沒帶鑰匙,怎麽還拉一個小孩兒陪着?”

這時突然小彭澈突然向前跨一大步,不無英雄氣概地說,“是我要陪沈茗的。”

祝周看了看彭澈,認得他,上次兩個人牽了一只大狼狗來挑釁,另一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兒。還沒等祝周說出來,沈茗便一個巴掌輕拍在了小彭澈的後腦門兒上,“都說了小孩子家不要直呼大人名諱。”

大人?祝周目光點了點一本正經的女生。

小彭澈抱着後腦勺,無辜地看了看沈茗,又防備地看了看祝周,耿耿于懷地沖着祝周,“你才是小孩兒!長得高就能、就能為非作歹了?”

“哈?”祝周好氣又好笑,什麽跟什麽。

懶得跟這小孩子拉扯,單手突然從包裏拿出來,小彭澈吓得退後一步,見只是一把鑰匙,才又正了正勇氣往前。

“沈叔叔讓我帶給你的。”說着遞給沈茗,女生直接拿過去,手凍得慘白,還沒挨着就被那雙手自帶的冷氣罩隔開,“回去洗個熱水澡裹在家裏別感冒。”随口一聲叮囑。

沈茗抿了抿嘴角,道了聲謝,接着不滿地說,“什麽熱水澡,管道改修都停水兩天了。”

本來剛才也是順口提醒一下,突然想到被拜托的事。“哦,要去我家麽?”

“啊?”沈茗張口結舌,“你、你變态啊!”

“……”

“我……我也要去!”彭澈不明狀況地再次闖入。

“你去幹什麽?”一團糟,祝周先去處理小彭澈的不明所以。

“去洗熱水澡啊,我有兩天沒洗澡了。”騙人,哪有那麽愛幹淨,冬天洗澡總是要讓媽媽一直催個不停,三四天不洗也是正常的事。

這次輪到男生站在原地啞口,心中翻江倒海沉默兩秒。

“想得美。”祝周壓低了臉,“你們兩個。”

側身時候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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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茗坐在客廳沙發裏,局促又克制地四處張望。其實很早之前就想進來了。

那天沈茗被留在樓下,孤身一人拿着壞掉的腳架躲在大樹旁,一直用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此時所在的地方。

那個時候便有了迫切的念頭,想要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模樣。讓爸爸頹然下樓回家,被媽媽訓斥着的地方,到底是什麽模樣。

只是這樣的念頭,距今似乎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她好像已經不恨這個地方了,奇怪地也不再讨厭祝周。甚至與和整件事情都牽連着的尹麋迪成了朋友。因為事實上的始作俑者明明是自己的不夠強大。

她只能這樣想,才能想得通,才能心裏好受一些。

現在的沈茗似乎是有了另外的依靠,便有了足夠的底氣去原諒之前可能是無辜受牽連的一些人。

不能總抱着那麽一分過活吧,沒有尹麋迪,也會有其它觊觎這個名額的人,随便一條正當的理由就能讓這份僥幸拉下馬。

沈茗一直撇着眼睛看角落裏的那間書房,校長的書房,爸爸在裏面低聲下氣“走後門”的書房。

“要進去看嗎?”祝周手上拿着幾本剛找出來的複習資料,注意到沈茗的目光所指。

“不……不用,我看它幹什麽。”沈茗正了正身子,将視線強行拽回來。

此時的小彭澈盤坐在地毯上,一只手往嘴裏塞着薯片,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裏的動畫片看,果丁在旁邊接着彭澈掉下來的薯片碎屑。

複習資料有很多,光是高一的科目就裝了整個抽屜,而祝周雖然算是勤奮,但是做過的練習冊等都當即做好筆記記到腦子裏,沒有再用。

“你進來。”祝周對着外面的沈茗說。

“都說不用……”一回頭才發現自己會錯了意,祝周正坐在一大攤書前撐着下巴看她,“……哦……”

沈茗磨磨蹭蹭地進了房間,祝周低頭繼續整理眼前的書本。

沒有太多繁冗擺設的男生房間,深色厚棉被整齊地疊在一方,厚外套和圍巾都搭在門口的椅背上,祝周換了薄款的長袖T恤,露出挺闊的肩背。伸手去拿書時,肩胛骨便随着動作在衣服後面明顯一些,好像做任何一件事都能輕易陷入“認真”的狀态,清瘦而高挑。

沈茗呼出一口氣,盤腿坐下來。

“高一的複習資料的話,就是這麽多,我幫你整理了我認為能用得着的,還有老師自己整理打印的習題庫,你看看……”祝周一擡頭,看見女生心不在焉地看着另一個地方,臉頰憋得通紅。

祝周單手撐地,越過面前的書本,用手上的試卷敲了敲她的頭,“喂,小鬼,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沈茗“啊”地回過頭來,額頭已經冒出了汗。

祝周身體後仰,兩手撐在地上,挑了挑下巴,“你把衣服脫了。”

“……啊?”

“室內溫度起碼有26度,你穿這麽多是要把自己烘成肉松面包麽?”祝周坐直了身翻看面前的書本,“也沒什麽料可以看還死裹。”

“嘴巴那麽毒一點都不招人喜歡!”

“哈?”祝周停下手裏的動作,此時的沈茗已經将厚重的外套丢在一旁。

“我已經努力不計前嫌想跟你們成為朋友了。”繼而認真地說,“我是相信我爸爸看人的眼光,還有尹麋迪看人的眼光。”

“尹麋迪?”

“嗯,她很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她跟你說的?”祝周笑到問。

“不是,但我就是知道。她每次一看見你就手忙腳亂臉紅心跳,練了很久的自行車,就為了周五和你去同一個地方補課時,能夠騎自行車跟你同一段路程。連每次在車棚裏放自行車的時候,都想盡量挨着你的自行車。央求她媽媽把果丁還給你們,就盼望着由此你能對她有些好感。”

“你跟她什麽時候這麽要好了?”

“因為我們有同一個偶像,同一個信仰。”一本正經好似入了同一門邪教。

祝周笑了笑,“打開後備箱?”

沈茗露出找到同盟的驚喜,“你也喜歡?”

“初中的時候會聽。”祝周懶散地答。

“現在呢?”沈茗身體往前一寸。

“已經爛大街了吧。”

“那你初中的時候為什麽去聽它。”偶像遭到惡性形容,沈茗一臉不快。

“因為那時候很少人聽。”

“哈?什麽強盜邏輯。”

祝周繼續笑着說,“你們女孩子的友情也太心血來潮了吧,就因為同一個偶像,就能成為朋友?”

“這只是□□而已。”沈茗抿了抿嘴,“直接原因,根本原因,□□這是不同概念。”

“歷史學得不賴。”祝周前傾一點,沒等沈茗反應,“鴉片戰争的直接原因是什麽?”

“……啊啊?鴉、鴉片戰争……禁、禁煙損害英商人利益!”

“根本原因。”

“打、打開中國國門!”

“事件經過的三個時間點。”

“1840年開始,1841年擴大,1842年結束!”沈茗驚魂未定地瞪圓了眼睛,“這、這麽簡單,你問些難的。”

“可是我不喜歡她啊。”

“根本原因是!”不對,“嗯?”

“你能确定那是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嗎?不是吧,那可能只是介乎于崇拜、欣賞、不讨厭之類的一種感情吧。至于說害羞,那只是你們這些道行不高的小鬼見到好看男生的一貫反應。想要的回應也不是‘喜歡’,而是要确定對方‘不是讨厭我’。因為知道自己做了一些有愧的事情,擔心被讨厭,所以将這種小孩子習性硬拗成‘喜歡’。”

“你怎麽知道那麽多,喜歡哪裏分了那麽多層次。”

“我可是情感專家。”祝周戲谑地哈哈一笑。

“浪蕩花心的家夥,交了很多女友才有這種悟□□。”

“如果你也有感情煩惱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排憂解難的。不收取任何費用。”

“可是我還是不同意,她就是喜歡你,想要擁抱你的那一種喜歡。”沈茗較起了真。

“你的喜歡就是想要‘擁抱’一個人這麽淺顯的道理?”

“嗯!”沈茗篤定地點頭,“這是最基本的。”

祝周重新調整了坐姿,手肘撐在膝蓋上,托起下巴,“這麽說吧,你對打開後備箱,這個樂隊的喜歡,你從來沒有過,要和主唱談戀愛,結婚,生子這樣的念頭吧。”

“有過!”沈茗激動地将拳頭在胸前握了握,“我有!”

“……”男生将手上捏成一團的作業紙一把扔過去,“你這是花癡的表現!”繼而洩氣地将臉埋進撐在膝蓋上的手掌裏。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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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茗傻笑着,将手上的書本翻了又翻,書本扉頁中,突然落出兩張泛黃的照片來。撿起來看,在看看如今已出落成英俊少年模樣的人。

照片上的人,是他小時候啊……一個人委屈地站在定格框中,看向鏡頭。

一張沒了眉毛——是真得沒了眉毛。

一張沒了眼睛——是眼皮腫得看不見眼睛。

沈茗揚了揚手上的照片,“是你?”

“嗯?”祝周擡頭看過來,要伸過手來拿。

沈茗連忙縮手,認真看了看照片,再看看眼前的人,放肆地笑了出來,“你小時候,好奇怪。”

“不準這麽說。”搶不過來,祝周舒展開肩膀,無謂地讓她拿去笑。

“怎麽……連眉毛也沒有,哈哈哈……好吓人,像是舊時候鬼片裏的小孩兒。”

“自己剃的。”祝周說。

“自己剃的?”

“小時候看見爸爸拿着刮胡刀剃嘴上的胡子,出來後就變得又英俊又好看。只是想玩玩那把刮胡刀而已,就拿眉毛做了試驗。”

“你小時候都一個人玩嗎?”

“當然不是,那個時候他們不忙,媽媽是公司的一個小職員,爸爸是一個普通的老師,與周圍鄰居相處地很友好,會帶我出去結識周圍的小夥伴,也經常會去唱卡拉OK,放風筝,去鄉下捉泥鳅,一家人一起。第二張不就是和鄉下夥伴一起去捅蜂窩被蟄的麽,那個時候聽大人反複叮囑,絕對不能去捅蜂窩,被蟄到就只能死。所以那次被蟄後,拔了毒刺,回來便立即鎮定地撐着越來越腫的眼睛寫了遺書。”

“遺書?”

“嗯。哭着寫的,大概就是忏悔自己的罪過,不聽爸爸媽媽的話,而現在我就要死了,覺得很難過,對不起他們之類的。”祝周放慢了語調,繼而認真地說,“是真得很難過,覺得自己對不起父母,他們這麽好,而我就要死了。”

沈茗被這些小故事吸引了注意力,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他難過的心境,但是看見照片裏那個小男孩兒的倒黴樣,又覺得好笑,“那誰給你拍的照片?”

“我媽。幸好那只是一般的蜜蜂,蟄得不嚴重,做了基本的消毒處理後,讓我站在那裏,要給我照相。他們那個時候,就是把自己的兒子當做搞笑寵物在養啊,出了任何大大小小的醜,都一邊大笑一邊都想用相機給我拍下。”

那挺溫馨歡樂的一家人嘛,沈茗想,“那現在呢?”

“現在?”祝周苦笑一下,攤了攤手指着空曠的屋子,“現在不就是這樣了麽,一周說三句話都是正常的事。大概是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吧,就這樣了。”

沈茗不笑了,将照片收了進了書頁裏,壓得平整,抱在雙臂裏,“那個時候很孤單吧。”

“大多數時候吧,一下子失去了他們,不知道應該怎麽去交新的朋友。等适應過來的時候,別人都有了新的朋友。”

“其實也沒有多慘,我小時候也只能自己玩呢。”沈茗擺擺手一副我比你更慘的樣子,你不要太難過。

“所以那個時候能遇見你就好了。”

沈茗胡亂翻着書頁的手手指停了下來,好像沒聽懂,怔怔地看着祝周,房間變成真空,耳朵失了聰。

“就能跟你一起玩兒了。”祝周矮下修長的身體,躬起一些脊背,“那個時候我有很多好玩的鬼點子,可就是找不到人一起玩兒。”

“好可惜。”沈茗眨了眨眼睛,認真地嘆息。

祝周看着沈茗認真嘆息的表情,繼續說到,“大概從那次捅蜂窩事件,然後一切,都變得安靜了吧。那段時間只能在家裏休息,等到徹底好了的時候,發現世界都變成了另一番模樣。他們突然變得很忙,身邊的夥伴有的搬家,有的找到了新的玩伴。那張照片,也是我最後一張出醜的照片。”

祝周說完指着自己的眼睛,“還記得那只蜜蜂的毒刺吧,還有半截留在裏面。拿不出來,說要拿出來的話,只能挑開周圍的皮肉,才能取出。所以,如果仔細看的話,現在還能看到,不同于周圍皮膚顏色的一點灰色痕跡,已經長在肉裏了。”

“哎?真得嗎?現在還能看到?在哪裏?”沈茗好奇地将“坐”的姿勢改成了“跪”,身子越過面前的書籍,靠了過去,“是在眼睑上嗎?”

“嗯,在左邊眼睑。”祝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要看……”

還沒有說完,沈茗已經将身子緊緊靠了過來,呼吸近在咫尺。

祝周笑着閉緊了左邊眼睛,沈茗從居高的角度,用手指張開左邊眼睑,透着窗外的光,真得看見,一點烏灰色。

不同于其它皮膚顏色,被埋在皮膚裏。

相隔十年的毒刺。

相差一歲的年紀。

間隔半寸的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 上部完。對,還有下部。【嘴角抽搐】

可能還是能力有限,如果覺得有任何想吐槽的,盡管說啊~~~

0分一分2分看着打啊……(如果你一定要打負分的話……那就說一句話再走吧)

我會繼續開始新故事的~

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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