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月29日 忌疏忽

要說此前荀或還在道德取舍上苦苦掙紮的話,現下柳暗花明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他默默地把數值加到了100%,得出季玄是個天然彎的結論……天然彎!荀或在內心嘶吼:季玄!是個!天然彎!

我成了!我有機會了!啊啊啊啊啊季玄是我的了!

但下一秒狂喜化為恨鐵不成鋼,荀或只想搖着季玄的肩膀大喊僞直男你快開竅!

荀或的心情是很容易被察覺的,他特別開心的時候一般坐不住,身子左右亂晃像個多動症兒童。

季玄看着他站起來在房內走了幾圈,嘴裏叨叨叨叨:“雞哥說得對,我們不只是朋友,我們是……我們是大佬和馬仔,大哥,我這輩子跟定你了,雞哥雞哥,你真了不得……”

這一架在精神層面上打得很值,在物質層面上是吃了大虧。荀或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房,于前臺寄存了行李後摸黑上山,沿途琢磨着該如何向孟女士解釋。

季玄才了解自己是除當事人以外唯一一個知情者,盛游洲的事,荀或連最重視的家人也未曾告知。

“季玄,這烏漆嘛黑的,”荀或緊張兮兮,“你說會不會有野豬啊?”

“山裏應該都有,會拱垃圾桶。”

“哈——?”

“景區的野豬見慣人,”季玄連忙寬撫,手電光柱在空中劃過,“不會主動攻擊。”

“這就是看美景的代價,難怪老王說世之奇偉之觀常在險遠,”荀或期待非常,“那日出肯定很好看。”

山上要比山腳降下好幾度,而且時值日光缺失的晚冬,風獵獵地吹,針砭暴露在外的肌膚。

荀或這條藍黑圍巾用了好多年,可知它有多保暖。荀或把它像尼卡布一樣在頭上圍了個兩三圈,只露出一對骨碌碌轉的眼睛,搓着手蹬着腳,念念作法:“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快出來……”

季玄拿荀或做模特調校着GoPro的參數,漸漸将他從黝黯的背影調到了前景。

天光初亮時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深藍色,很輕盈卻也很深沉。荀或一邊轉頭一邊扒下圍巾露出嘴,笑意盈盈地朝季玄喊:“出來了!”

季玄是個沒有什麽願望的人,因為許了也不會實現,比如得到荀或。

可是那一瞬間有個強烈的沖動湧上了他的腦海,他想和荀或去環游世界,去看遍世間奇山異水,想用鏡頭捕捉他的每個細節。

他其實很喜歡荀或的這份副職,讓他可以一幀幀留住兩人相處的每個瞬間,老了還可以回念。

可以……季玄在想象,買一個小投影儀,等他們老了以後,暖着酒依偎在沙發上,看年輕時候走遍山川大海,他鄉與異邦。

荀或在大理石護欄上擦出兩塊幹淨的座位,一溜翻上去坐好。

“好安靜啊,”他擡高相機把兩人都收進框內,對着鏡頭說,“感覺這世界除了我和小雞就沒有別人了。”

荀或因着興奮而坐立難安,但護欄并不寬。季玄擔心他掉下去,手臂從他腰間繞過,把人箍住固定,叮囑說:“別亂動。”

季玄這半個擁抱令荀或更興奮,左手覆上季玄手背不想讓他走,但剛一觸上荀或就變了聲音,奇怪地問:“你手套呢?”

“剛剛調相機,摘了。”

“怎麽不戴回去?”

“塞背包裏了。”

而背包在亭椅裏,再翻下去拿有些麻煩。

荀或把相機放到手旁欄柱上,扭過腰将季玄右手帶回來,拉開自己的左手手套口,想把他一并套進。

寒冬深山裏季玄的心卻暖得将要化掉,但聽荀或試了幾下後意味深長地說:“不行,太緊,你進不來。”

季玄第一秒get不到,第二三四五秒都get不到。荀或感覺出他沒什麽變化,頓感污妖王的尊嚴遭到打擊。

與季玄開黃腔從來得簡單粗暴,稍微隐晦一點他就聽不懂了。

荀或解開圍巾圈住季玄半邊臉,又牽住他裸露的手揣進兜裏,兩人緊緊挨在一起。

毛織品最能鎖住一個人的氣味。荀或的氣味并不複雜,很純的奶香,又有太陽炙曬過的溫暖。季玄覺得他與荀或從未如此接近過,而他這一生的幸福好像是從這一刻才算真正開始了。

東邊翻起一道白光,剩餘的天是深藍色,而後漸漸亮成白天的顏色。

金色的雲絮交織在冒了半邊頭的太陽上,空氣還未暖起來,風只間歇一陣便又刮起,翻騰着金色的葉片,像一波波林海熱浪,令人目之溫暖。

林梢停了一聲鳥叫,荀或聽了老半天還是不确定:“應該是畫眉。”

又說:“畫眉能學好幾種聲音呢,我聽說以前養鳥的可神經了,畫眉學的聲不對,學偏了治不回來,就抓出來一把摔死。”

“你會聽鳥聲?”季玄問。

“不算會。我爺爺很愛鳥,教過我怎麽辨鳥叫,但他過身以後我就不回鄉下了。在城市待得久,見得最多是麻雀。畫眉算是金貴的鳥,叫聲要到花鳥市場去聽,我早忘了。”

太陽冒出三分之二,在視網膜上烙個綠印。荀或眼揉到一半被季玄制住。“不能揉眼,”聲氣有些嚴肅,“這是壞習慣。”

荀或傻乎乎地笑了下,靠到季玄肩上撒嬌:“你幫我改啊。”

季玄好像已能對荀或的親昵泰然了,安定地問他想怎麽幫。

荀或暧昧地蹭着季玄的小腿,“給個懲罰,比如我一揉眼你就……”

進度會不會太快,他一邊蹭一邊想,我表現得太gay了吧,會不會吓到他。

可他明明摸我腰了,剛剛和我牽小手也沒說什麽,荀或又自我寬慰,照我這個饞季玄身子的程度,昨晚沒把他撲倒就算客氣,現在已經很循序漸進了。

嘿嘿,循序漸進,摸摸小手蹭蹭腿,抱個兩抱再親嘴,親完嘴後一起睡,睡了一次還想睡——

好詩好詩!我真他媽是個文豪!

“哥哥,”荀或對着季玄耳朵呵熱氣,軟糯糯地問,“你就什麽好呢?”

就把我綁起來內個內個再狠狠地內個!荀或腦內車速八百碼一騎絕塵去,但季玄依舊一本正經:“就提醒你。”他說。

下山的時候天已清亮,回到旅店是七點多的光景,雖是打算一大早就走,然而離開景區的路頗費時,到家之前要在國道上開兩三個鐘,故而還是得在景區內先用早餐。

荀或最後的如意算盤是回市內租房住兩晚,到日子了再回老家和老媽撒謊。兩地相距不遠,實際操作手續應當不麻煩。

最後一餐想吃得地道點,于是走街串巷找了間蝦子面。桃溪的所有東西都要加個桃花的噱頭,名為桃花蝦子面實則只清清淡淡地和着蔥花,一碗下肚既飽腹又清爽。

因着時間緊迫打算分頭行動。荀或把大衆點評的界面截圖發給季玄,說:“桃溪的花餅要去這家買,‘桃壽堂’,現在這個點剛開門,不用排隊,你開地圖找一下,按你的口味買就行。我去給我那些叔姨伯嬸挑些禮物,等等十一點我們在那邊的小廣場等。”

荀或确是要給家裏的長輩們買東西,他父家母家兩邊親戚年間都常走動,老爸特地囑咐過要多買幾件紀念品。但他與季玄分開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給季玄挑件禮物。

他昨天買酒的時候就發現了那間玉石鋪,“精雕細琢”。

玉石是個很玄的東西,而荀或熱愛搞玄……學,早想進去看看。

這條街上的商鋪大多還未拉起閘門,幸而這間開了。荀或個小年輕進門以後就跟老頭似的挑挑揀揀。

挑石頭講緣分,要拿在手裏滋一下就喜歡上,像他看見季玄的第一眼,像這塊白玉髓。

瓊漿玉液凝成一石奶白水滴,晶瑩剔透,托在掌心五指攏起剛好收住,很光滑。

在他眼裏季玄挺像塊石頭,看起來冷冷的冰冰的,太陽一曬就燙得不行。

荀或眉開眼笑地付了款,想象着季玄看到後會多開心,腳步都有點飄,見四下無人還哼起歌來。

所以到底為什麽這麽晚才發現,季玄的溫柔,季玄的專一,季玄的穩重,季玄的這麽多好處,他害羞時會不敢看人,認真時又要看進你眼睛深處,細心關懷,叮咛周至……

荀或沉浸在對季玄的喜愛裏無法自拔,警惕全松。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