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都走到這一步了,再退回去就不是她的風格了。
咬了咬牙,邁到最後一階磚頭上,手臂一撐勁,腳上用力一蹿,最後再跨腿,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總算坐到了牆頭上。
沈婼從剛剛開始就有些心跳加快不受控制,大腦因為這新奇又刺激的行動有些興奮。早上帶着潮氣有些微涼的風拂過面頰,吹着她耳邊的碎發,感覺癢癢的。
原來站在高處,再去看平時再熟悉不過的情景,真的是另一番感受。怪不得古人總愛登高望遠呢。
她的目光一直望着遠處,自然忽略了蹲在牆根下的陳揚幾個。坐了一會兒體力恢複的差不多了,她便小心翼翼的把另一條腿也擡了過來,然後慢慢轉身,用肚子趴在牆上。
陳揚聽見響聲先擡頭看她,結果這一瞧不要緊,就瞧到了她正像朵花一樣散開的裙裾。陳揚心裏一緊吼道:“都給我把頭低下!”
這突如其來的男聲讓沈婼大腦一瞬間空白,這什麽情況?下面有人?有人?
她把僵直的脖頸轉了轉,看到了什麽?看到了誰?
陳揚????他怎麽在這裏啊????
底下的人此刻正昂着頭看着她,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然後裂開嘴笑的肆意。
除他之外,還有一排黑黝黝的小腦袋蹲在牆根下,誰也不敢擡頭。可從他們那不住顫抖的肩膀不難看出,大概都要笑岔氣了吧。
“好巧啊,女俠,您這大早上是練的什麽功啊。”陳揚連語氣都蘊着滿滿的笑意。
這突如其來的見面讓沈婼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們怎麽會在這裏啊?
誰知她稍微一走神,場面便一瞬間失控。牆上的沈婼失去重心,胳膊力道一洩,便沒了支撐,她啊一聲,直直的掉了下去。
在這短短的自由落體時間內,沈婼只來得及計算一下她的負傷情況,是保護腰好一些還是保護手好一些?反正也沒多高,摔一下大概也沒大礙吧。
就要親吻地面的一瞬間,沈婼抱着赴死的決心閉上了眼睛,誰知卻意外被一雙手穩穩握住了腰,跟着她一起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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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想中那被摔得腰折腿斷的場景沒有發生,陳揚接住了她,并且代替她和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倒地的一剎那,陳揚悶哼一聲,表情有一絲動容。
沈婼就幸運多了,倒在了他的身上,兩個人同時面朝天背靠地,陳揚的手還抱着沈婼的腰,他倆保持這個姿勢似乎很久,又似乎不過幾秒。
陳揚是動不了,一是摔得有些疼,二嘛,美女壓身,能多享受一會兒也不賴。
沈婼不動是真的因為摔傻了,這種事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啊,爬牆居然遇到同班同學,還很沒面子的掉了下來,掉下來就算了,還壓到了人家的身上。
能重來嗎?能後悔嗎?相比起來,給班主任扣工資大概比現在這種情況好一萬倍。
錢昊他們蹲了半天,頭對着牆,忽然聽見聲響,頓時都心裏癢癢的,剛才那噼裏啪啦的聲音是幹啥啊。現在這靜的要死又是為了什麽?
許思遠先忍不住的,偷偷轉過頭來瞄了一眼,艾瑪草,揚哥這事幹的地道啊。
陳揚發現他偷看,給他一個眼神,許思遠按住要回頭的錢昊他們,又老老實實蹲了回去。
見那幾個人老實了沒壞他好事,陳揚微微擡頭,貼在沈婼耳邊:“诶,我說,你這是變着法兒的往我懷裏鑽呢,想讓我抱啊。”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震動,聲音仿佛是從兩個人緊貼的身體裏傳來的。
沈婼這才回神,想從他身上起來,結果腰被他牢牢扣着,動了一下愣是沒起來。掙紮的同時順便賞他一個白眼。
被白的陳揚還不自知的接着說:“啧,每次見面都這麽天雷地火的,得虧是我,換個人都禁不住您這麽個折騰法兒。”
沈婼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不接茬。擡掉拍陳揚的手:“你把手拿開。”
哎呦哦,了不得了啊!!!!
錢昊好奇死了,看着許思遠,草的,這是幹什麽了啊兩個人,都上手了!!
陳揚對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氣,無辜的說:“那你得先起來啊。自己投懷送抱,還兇我。”
又欠揍了這是!
沈婼這下真紅了臉,陳揚見火候差不多了就松了手,任由她三下五除二利落的從自己身上下來。
沈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跑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包就連忙溜了。
陳揚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把她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謝謝在嘴邊滾了兩個來回,真好聽。手上那細膩溫柔的觸感還在,他不自覺撚了撚指尖,又想到她掉下來時不小心看到的裙子下......他可不是故意的啊。
沈婼的腳步聲漸遠,悶事兒的幾個人連忙站起來轉頭看他們威武的揚哥。
“卧槽,這什麽情況啊,求您別笑了成嗎?您那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許思遠抱胸看着躺在地上還這麽高興的陳揚,語氣揶揄,這種機會不常有,逮到一次當然要好好占個嘴上便宜。
“揚哥,這就有點少兒不宜了吧。”錢昊伸手指了指他某個位置,話題開始往下流走。
王闖他們樂的聲音越來越大。
“揚哥不光人張的威武,該威武的地方都威武啊!”還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陳揚懶洋洋的眯起眼睛,對着錢昊勾了勾手指:“過來扶我起來。”
錢昊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可迫于壓力還是慢吞吞往他身邊走。
“開個玩笑嘛,別認真啊揚哥。”
幸災樂禍的許思遠從背後踹了錢昊一腳,錢昊往前一踉跄,跪倒在陳揚身邊。
陳揚順勢勾住他的脖子,借力一躍從地上站了起來,卻把錢昊按在了地上,許思遠王闖他們都跟着過去疊羅漢,壓得錢昊嗷嗷直叫:“我艹你們,壓死我了啊!”
他們鬧的正起勁時,早讀鈴響了起來。遠處還有零星幾個學生努力的往教室奔,趕在最後幾秒進了教室。
陳揚揉了揉腰,擡頭望了望遠處,踢了踢鬧成一團的幾個人:“走了,上早自習去了。”
“什麽時候咱們上過那玩意兒了?”許思遠有些懵,好好的上哪門子早讀。
“學生不上早自習,算什麽學生。”陳揚語重心長說了一句大道理,插着口袋吹着口哨往教室走。顯然心情好得很。
來大姨媽了啊這麽善變,以前不是他帶頭不上早讀的啊。
他們幾個互相看了眼,陳揚都走了,剩下這些人還有什麽好晃蕩的。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跟在陳揚後面走,揚哥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許思遠他們喜歡跟着陳揚,倒不是因為他牛逼,反正總覺得跟着這個人能開心,就喜歡圍在他身邊,要是什麽事沒有他參與,其他幾個人做起來也就沒什麽意思。
後來就越來越離不開他。反正幾個大老爺們說誰離不開誰是怪惡心的,但實事求是,陳揚身上有股子魔性,就像太陽,總是那個自然發光發熱的中心。
☆、8.第八顆草莓
上課鈴打響的時候,沈婼剛巧坐到座位裏。心髒還砰砰跳個不停,臉上紅暈來不及褪去,她抱着書包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盡快回到正常狀态。
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舒服了些,便開始收拾今天上午要用的書,等她把書按照課程表排好後,把數學練習冊拿出來接着之前的地方寫,因為理科比文科的知識點要深,所以她以前一直按照理科的要求自己學習,現在也不算吃力。
早自習剛開始,執勤生站在門口看了眼班級情況,在記錄表上寫寫畫畫,才又往下一個班門口去。
7班的早自習很靜,稍微有什麽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沈婼剛進入狀态,就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烏泱泱進來好幾個人,這種張狂的腳步聲,不用猜,也知道是陳揚他們回來了。
沈婼強裝鎮定,不擡頭,盯着一道數學題要把它看出個洞來,可實際上她的心思沒在這題上。
她走神的這瞬間,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伸到了她前面,臉差不多要貼在她的臉上了。
沈婼皺着眉,擡頭一看,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睛。
“你就是新轉來的那個文科生啊?剛才許思遠他們和我說了一路。”女生的聲音有些不同于女孩子的豪邁,長相也偏中性,英氣多一些。
她一點也不顧及,說話的語調和平時沒什麽區別。沈婼四下看了看,卻不曾想正好和陳揚的視線碰到一起,她連忙躲開。這幾個人動靜太大了,來了就移桌子開後門,倒是把這個女生說話的聲音蓋了下去。
“我叫紀瑤。”說着就把自己的胸牌拽過來給沈婼看:“這個紀,這個瑤。”
“母雞的雞,搖尾巴的搖,搖尾巴的老母雞!”許思遠在旁邊哈哈哈。
“要死啊你!”紀瑤随手抄起一本書就往他們那邊扔過去。
沈婼“哎”一聲,可還是晚了,被扔出去的好巧不巧正是她的語文課本。
她眼看着自己的書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她精心包的書皮和書就分了家,最後被陳揚帥逼的來了一個中路攔截斷球,安全落地。
“對不起啊,我一時激動!”紀瑤小心翼翼的賠不是,暗罵自己這做事不走腦子的性格。
“陳揚,你把書還給人家。”
陳揚懶懶的看她們這邊一眼,耍賴:“你的書啊?你不叫紀瑤改叫沈婼了?”
“你怎麽這麽奇怪?”紀瑤沒見過這樣的陳揚,拿着人家小女生的書跟寶貝似的不放手。
“誰的書誰自己來要。”陳揚把沈婼的書舉在指尖一圈圈的轉。
因為執勤生的折返,班上又變得安靜下來,這會兒誰也不敢說話。
一中很重視早晚自習,每天都會安排執勤生記錄每班情況,直接挂鈎班主任的工資獎金,一分100塊錢的。
沈婼想反正現在用不到,何必張這個嘴,等他自己覺得沒意思了就還給她了。
這麽想着她拉了拉還杵在旁邊的紀瑤,紀瑤皺着眉頭坐回座位,還在糾結怎麽陳揚這麽奇怪。
他以前哪這麽磨磨唧唧了,搞什麽啊?
反正許思遠猴精,早就摸到了點門道,連傻吧呵呵的錢昊這次都能看透的事,怎麽這幫人就是啥都不明白呢。
總結起來大概是陳揚在搞對象這問題上從來不當人,這次突然是個人了,可惜別人還是不把他當人。
早讀只有四十分鐘,要是認真做點事情,一會兒就過去。比如許思遠這種愛睡覺的,這麽屁大會兒功夫根本不夠睡。又比如紀瑤這種雖然學習不好還繼續努力的,一道數學題的題目還沒讀明白,已經打響了下課鈴了。
紀瑤把練習卷一扔,恨不得團成垃圾丢掉。
沈婼停下筆,轉頭看她,似乎是真的着急了,嘟着嘴氣鼓鼓的,狠狠的抓頭發。
“我跟你說,這人啊被逼急了什麽都做得出來,唯獨數學題!”紀瑤由衷的發表感慨。
沈婼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哎,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啊?小美人兒!”紀瑤一根食指學着別人挑沈婼的下巴,“朕覺得你甚好。”
沈婼拿下她的手:“那皇上要不要講題啊。”
紀瑤眼睛裏都亮起了光:“真的啊?你是不是學習很好?”
沈婼沒回答,只是把她的卷子拿過來看了兩眼,便在草稿紙上算起來,幾步便得出了答案,然後又把之前省略的步驟詳細的寫出來,細聲細語的為紀瑤講起來。
“哇塞,你真厲害。”紀瑤從不吝啬誇獎別人:“我很佩服你的,學文一年多了居然還有勇氣轉班。”
沈婼笑了笑,紀瑤這種女生明明白白,有什麽說什麽,相處起來很輕松。
班上亂糟糟的,還飄蕩着一股煎餅果子味道,和3班的早晨一點也不一樣,沈婼不禁有些感慨,7班果然是個特殊的存在。
啊,對了,她的書。
沈婼扭頭看陳揚,那家夥平時胡鬧,可這會兒正算着一道題,眉目舒朗,筆尖唰唰的不停,一會兒就寫滿了一張草紙。下課鈴響了這麽久他都像沒聽到,和周圍熱鬧的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種時候不能被打擾,不然思路就會斷掉,很難受。
她安靜的等着,可有人卻等不了,這時周曉瑜走到了陳揚的桌子前,停住。
“許思遠,你昨天的物理作業還交不交了?”周曉瑜話說完,許思遠依舊趴在那裏睡得踏踏實實。
被追債的人沒什麽反應,女生可能覺得有些沒面子,正好陳揚的前桌人出去了,她便走到了那裏拍許思遠的背,卻不小心碰到了陳揚的桌子,沈婼清楚的看到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許思遠被人打擾,很不耐煩,皺巴着一張臉直起身子,一看是周曉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JB有毛病啊?老子作業交不交關你蛋事兒,滾。”
周曉瑜被兇的一愣,然後立刻反唇相譏:“你講不講道理。王老師說了你必須把作業補上,難道我願找你啊?”
“怎麽,我就是不交你能咋地,王老師都沒催我,你他媽天天追着老子屁股後頭煩不煩?”許思遠真受夠了,前幾次他還忍着,誰知這女的越來越過分,天天盯着他,不交作業就不行,晚交也不行。
班上同學都看過來,體育委員劉鵬還帶頭起哄:“我說,物理課代表啊,你對許思遠這麽照顧為什麽啊?是不是有什麽不可說的事兒啊你倆?”
許思遠嫌棄罵了句“滾,誰丫的跟她有事兒。她不是天天鑽王老師宿舍嗎,跟他有事還說的過去。”
“你!”周曉瑜雙眼通紅,快哭出來了。
陳揚終于被煩的受不了了,也看不下去了,警告許思遠說:“別瞎嘚嘚。”
許思遠哼笑一聲,從後門走了。
紀瑤看了個全部,撇撇嘴和沈婼咬耳朵:“這個周曉瑜啊,是物理課代表,平時有事沒事就愛跟王老師告狀,班上同學都防着她,還有人看到過她中午進王老師的宿舍呢,不知道什麽關系。”
沈婼不太喜歡知道這些八卦,也就一笑而過,反正她什麽都不知道,沒什麽參言的資格。
周曉瑜這會兒還站在原地哭,眼淚呼啦啦滑下來,止都止不住。
陳揚眼疾手快的把自己桌子上那本語文書撤回來,連眼神都變了,大概是忍到極限了,要是周曉瑜再這麽哭下去......
沈婼眼神閃了閃,那是她的書。
生活委員不能坐視不理,節萌萌最怕遇上周曉瑜了,她還每次都去招惹人家許思遠,被弄哭了多少回了這都。可還是認命的過來把她拉走,小聲給她勸着,要是她又去班頭兒那告一狀,誰也得不到好,大家都不想被牽累。
大早上起來就這麽勁爆,沈婼真的是第一次見,文科班過得好像高三,可到了這裏,每天都覺得自己年齡在倒退。
陳揚被搞得沒了心思,站起來把沈婼的書放到她的書桌上,曲起手指敲了敲,然後什麽也沒說,插着口袋出了教室。
沈婼擡頭時只來及看到他的背影,和手肘上那塊兒忽略掉的擦傷。他受傷了?
語文書的書皮被整理的完好如初,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一樣,可陳揚剛剛手指碰過的地方還隐約能看出印記,沈婼咬着嘴唇,把書放回到原來的位置。然後從書包的側兜裏拿出個創可貼,想追出去給他,想了想又放棄,最後先放到了自己的裙子口袋裏。
陳揚剛出教室門,就被一個陌生的男生叫住。
陳揚退後一步,冷眼瞧他,沒什麽印象。
“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沈婼嗎?”鐘路攔住對方才發現這個男生......居然是陳揚。不過叫都叫了,總不好現在說不好意思吧。
陳揚眉峰一挑,認真看了對方一眼。
鐘路想起來沈婼剛轉來,也許班上同學還不知道她叫什麽,便又解釋說:“就是昨天轉到你們班的轉班生。”
陳揚唇角勾了勾,同樣禮貌的回答:“她不在。”
鐘路眉頭皺了皺,怎麽他看都不看就知道沈婼不在?剛才還一副不認識沈婼是何許人也的樣子,現在又好像很熟似的呢?
“還有事?”陳揚倚在7班門邊,很高,站的位置又正好把班裏的情況擋住,鐘路什麽也看不到,又不好當着他的面再問別人。
只好道謝:“謝謝,我下節課再來找她。”
陳揚看着鐘路走遠,又回頭往班裏去尋找沈婼的身影,她正認真聽紀瑤那個大嘴巴說着什麽,不時笑一下算是回應。
“操。”他收回視線,意味不明的罵了句,不知道沖誰。
.......
“切,周曉瑜就是喜歡許思遠。”紀瑤為這一場鬧劇下了個總結,“你覺得呢?女生不是越喜歡誰越愛找借口跟他說話嗎?”
是嗎?沈婼還沒這種經歷。
“我初中的時候喜歡隔壁班體委,我就天天忘帶政治書,跟他借。他也特別熱情啊,每次都和我說好多話。”紀瑤笑的很甜蜜。
“然後呢?”沈婼其實還蠻好奇這種故事的結局的。
誰知紀瑤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說到這個我就生氣,娘的,朕看上的人,居然有一天讓我給我們班一個女生送情書!然後我就再也沒有問他借過書!”
沈婼:“......”
由此可見,找借口和你說話的不一定看上的就是你。
課間過半,沈婼想起來自己還沒接熱水,從書包裏拿出水杯,順便問紀瑤:“我去接水,你要不要帶?”
紀瑤點頭:“帶帶,等我找找啊。”她從書桌裏翻騰了半天,才拿出一個塑料太空杯,不保溫,還怕燙。現在都沒人在用了。
紀瑤看她沒接,又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怎麽啦?”
沈婼想了想,沒有多說什麽,笑了笑接過來往水房走。
☆、9.第九顆草莓
一中不光教學質量高,硬件設施和學校建設也一流,班級配備多媒體,到了高三還有空調。每個年級有獨立教學樓,每層樓都有一個衛生間,校領導有批示,省去學生排隊上廁所的時間,争取多背幾個英語單詞。說來好笑,學生大概寧願把時間浪費在上廁所上,也好過和英語單詞打交道吧。
而且校領導為了實現人性化教育,每層衛生間旁邊都設有水房,二十四小時供應純淨熱水,據說好幾萬的淨水器呢,喝起來味道也沒什麽不同,頂多就是水垢少了很多。
水房在樓層的最西頭,沈婼一手拎着一個杯子慢慢走着。
整個二層樓有四個班。沈婼昨天轉來,幾乎鬧得人盡皆知。今天她一出班門,搞得好奇的人都要盯着她看一會兒。
“這就是7班新轉來的?”
“靠,這麽好的資源怎麽不來我們班....”
“轉來我們班也沒你什麽事吧?”
“滾!”
越接近水房,人才越少,真到了水房門口,門居然都是關着的,一副清冷的場景。
這和文科班早上的情景完全不同,四樓每天這個時間來還要排好長的隊才能接到一杯水。她都要在快上課時去才能少排會兒隊。
因為醫務室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沈婼吸取教訓,沒有冒然進去,先敲了敲,見裏面沒什麽動靜,才推開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沈婼還是被吓了一跳,水房裏是有人的,等兩廂看清彼此才發現,還是熟人。
許思遠松了口氣,把背在身後抽了一半的煙拿出來接着抽,“吓死我了,以為教導主任呢。”
和他在一起的還有陳揚,沈婼進來的時候他就把煙掐了,煙頭往接剩水的水槽裏一按,呲的一聲火星被淹滅,然後準确無誤的投進垃圾桶裏。
“可以啊,來找揚哥的啊?用不用我給你倆騰地方?”許思遠開他倆玩笑開的越來越溜。
沈婼本來就有些進退兩難,被調侃之後,扭身就要走。
陳揚就知道她又要跑,快步走過去拎住她的後領子:“好好的你跑什麽?水不接了?”
“你又抓我衣服!”沈婼下意識的兇他。
話說完,兩人同時想到了之前,沈婼眼神閃開,陳揚眸中的光盛開。
許思遠煙抽完了,見陳揚玩心大起,識趣的從兩人之間鑽出了門:“你們忙着,我先撤。”
沈婼想叫住許思遠,要走也是她走啊。這叫什麽事啊,怪不得都沒怎麽有學生來接水,原來都知道這裏是他們的地方。不敢來惹麻煩。
陳揚松開手垂着眼看她,嘴角禽着笑,順手拿過她手裏的兩個水杯,走到淨水器旁,擰開蓋幫她把水接滿。
他人長得高,接水時要把腰彎的很低,胳膊上的傷口便清晰的呈現在她的眼前。
大概是接住她的時候胳膊肘擦到了地面,現在傷口處有些紅。
沈婼猶豫下,還是手探進口袋拿出一個創可貼。這随身帶創可貼的習慣她一直都有,關鍵的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總不至于會措手不及。
“诶,這個給你。”沈婼站在他的身後,指尖捏着薄薄的一張。
陳揚正擰水杯蓋,因為接太滿,蓋蓋子的時候熱水便被壓了出來。正巧沈婼主動叫他,一個不慎就燙了手。
滾開的熱水就算不多,也燙的陳揚呲牙咧嘴。
沈婼看他滑稽的樣子忍俊不禁。一張時刻緊繃的小臉因為這表情變的柔和下來。
誰知陳揚這會兒也忘了自己被燙這回事兒了,只管盯着沈婼反複瞧。
沈婼敏感,尤其對于陳揚,發現他正滿臉探究的看着自己,頓時收了笑容。剛見晴天轉眼就陰時有雨,變臉比翻書還快。
她手裏拿着的創可貼無處安放,發現了他校服上衣胸口處的口袋,幹脆塞了進去,抄手搶過他手裏的兩個水瓶子,轉身便出了水房的門。
陳揚看她動作一氣呵成,小臉繃着可愛的不行,每次這樣看她就會像個小刺猬一樣滾成個刺球從他身邊溜掉,一點都沒有新意。
他步子大,邁開兩步便輕易跟上了她:“你還挺關心我的啊。”
身旁的人沒反應,陳揚自說自話上瘾,明明語氣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可卻讓聽的人良心過意不去:“剛才沒覺得,其實真挺疼的。”
“你看,傷在這個位置我自己也貼不上啊。”
“我這一身帥皮破了就有瑕疵了,要是不好好處理留疤就不值錢了。”
又不是鱷魚,不明白他這一身皮要來做什麽用。
“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是不是你嘴巴上也缺個繃帶!”沈婼被他在耳邊念快要成佛了,嘆了口氣,彎腰把水瓶放到地上,然後攤開掌心命令道:“把創可貼拿來。”
陳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口袋,傳可貼的一角還露在外面,可他睜眼說瞎話:“我不知道你放哪了。”
“你!”
她生氣的時候臉蛋兒上暈着一層潮紅,兇巴巴的,一點也不像別人印象裏的乖乖女。
陳揚胳膊展在她眼前,傷口扭到她順手的方位,“你看,我傷了胳膊,沒法拿。”
沈婼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怎麽這會兒這麽脆弱了,剛才明明活動自如的。
來來往往的人那麽多,她可不想在站在這裏被別人瞧。擡起手來指尖一捏,從他口袋裏抽出創可貼。
陳揚也不躲,任她在自己胳膊上為所欲為。
沈婼做事仔細,先确認他傷口上有沒有殘留的泥土,又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才把撕好的創可貼粘了上去。
她的手觸碰到皮膚上,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可卻讓他覺得越來越熱。
快要打上課鈴了,樓道裏都是急忙往班裏跑的學生,路過他們身邊時,都要驚奇的張着大嘴巴,暧昧的笑,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麽......這麽溫順的陳揚。
當事人似乎挺享受,低着頭,眼睛放在她頭頂那個旋兒上,喉結滾動,咽了些不受控制的心思。
“其實我還有個地方傷着了,挺重要的,不知道對以後生活有沒有影響”陳揚邊訴苦,邊瞧着她的臉色。
果然自己一說完,沈婼動作一頓,眉頭擰了起來。她擡起頭來,眼珠像黑水晶,讓人喜歡的緊。
“哪裏?”
“腰。”陳揚說完就痞痞的笑。
沈婼不說話,可那眼神卻明白的不得了,看他像看個變态似的。又被戲弄了,沈婼狠狠的在他傷口上一按,疼的陳揚“嘶”一聲抽回了胳膊。
“疼啊女俠!”
報複完畢,複仇者拾起地上的水杯,正準備回教室,聽他這樣叫,嗖的轉頭警告他:“不許叫我女俠!”這樣的稱呼總讓沈婼記起早上的囧事來。
“那叫你什麽?美少女戰士?”
沈婼一點也沒有威懾力的瞪了他一眼。
他們兩個人玩笑了一會兒,轉身時卻看到遠處兩個人,不知站了多久,眼神裏盛着狠,在她和陳揚身上來回的瞄。
杜心影今天似乎特意裝扮了一番,沒穿校服,白色的娃娃領襯衣搭着條淺藍的牛仔裙,頭上帶着發卡,像個漂亮的娃娃。
陳揚對她不太感冒,只是移了一步擋在了沈婼前面,阻斷了杜心影的視線,禮貌的和來人打招呼:“學姐怎麽來了啊。”
“她就是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杜心影聽她叫自己學姐,委屈心生,瞬間眼淚汪汪,也顧不上想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誰知陳揚卻眉梢一揚,問她:“誰?”
杜心影想說她,你藏着掖着那個女生,你着急擋住的那個女生。可陳揚的眼睛這樣看着自己,她一句質問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還有些後悔。
看她這樣,陳揚哼笑一聲,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低下頭噼裏啪啦按了一通,不知在給誰發信息。
張亞萍仗着自己年級高,總在陳揚他們面前擺架子,這次又出口不遜:“陳揚你什麽意思?搞不明白你有什麽了不起的,狂什麽?還有那個女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敢和心影搶男朋友!”
沈婼覺得自己實在倒黴,上次聽到陳揚的閑事,這次又聽到,還有引火燒身的趨勢。
“我......”沈婼想撇清關系,可剛吐出一個字,就被陳揚用眼神制止。
他就這麽輕飄飄的看了沈婼一眼,然後收起手機,又轉過頭去,筆直站在沈婼前面,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後背挺闊,像一株茂盛的松,把她和杜心影她們隔絕的嚴嚴實實。
這實在太尴尬了,沈婼正不知怎麽逃離這種是非的時候,救星紀瑤便出現了。
她從7班門口出來,往他們這邊望過來,然後發現了陳揚的身影後,揚聲叫道:“沈婼,還不快來,接個水怎麽這麽久?我要渴死了!”
沈婼“哦”了一聲,便提着兩瓶水向紀瑤快步走去。
張亞萍想抓她,可被陳揚這眼神看着,心裏有些發毛。
他在保護她這個事實讓杜心影嫉妒的要發狂了,自己和他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女生的直覺卻準确的告訴她陳揚變心了,或者說,此刻她才願意承認,根本從來沒有得到過他的心。
快上課了,她沒時間了,可卻不能現在就把陳揚搞煩了,那樣就真沒後路了,杜心影起初不願承認,可她真的自從說了那句違心的分手後就後悔極了。
“阿揚,你別生氣好不好。”杜心影掙脫張亞萍的手,往陳揚這邊走來,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胳膊像蛇一樣纏上陳揚的小臂:“我錯了,真的真的,別生氣了,嗯?”态度要多小意有多小意。
陳揚沒動,也沒看她,任由她把自己的胳膊來回晃着。
杜心影咬着唇,踮起腳尖要去親他,也顧不上什麽矜持不矜持了。
卻被他躲開了。
陳揚将自己的手抽出來,擡得高高的,然後對上呆若木雞的杜心影笑了笑:“學姐是不是不知道分手這兩個字兒的意思?要不回頭查查新華字典?”
這時上課鈴響了起來,陳揚從她身邊頭也不回的走了過去。邊走邊打了個哈欠,伸着懶腰進了7班的門。
杜心影在原地氣的跺腳:“他怎麽能這樣!”
張亞萍過來拉她:“先回去吧,一會兒老師該來了。”
“我不同意分手,死也不會同意的!”
“別氣了,回頭你再好好哄哄他,一個高二的怎麽也會給你面子的,實在不行讓你幹哥哥來教育教育他......”張亞萍好心的給她出主意。
☆、10.第十顆草莓
陳揚回到班,剛坐下就成了衆人調侃的對象。
許思遠最先發現他手肘上的創可貼的,拔着脖子往沈婼這邊看過來,眼睛忙的很,嘴巴也不閑着:“擦的,揚哥你什麽時候這麽娘炮了?多大點兒事啊還貼邦迪。”
錢昊和他同桌唐書岩也哈哈笑,錢昊還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揚哥剛才不是說傷着腰了嗎,是不是腰上也有個大的創可貼啊?”
男生就是壞心思多,一提到大創可貼,全想到了衛生棉,拍着桌子簡直樂的直不起腰來。
陳揚罵了他們幾句,老師就進來了。
第一節課是英語,英語老師是位年過四十的女老師,頭頂已經禿了,外號一禿大師。
一禿大師除了自身比較有特點外,教學也很有特點,就喜歡随堂聽寫單詞,然後每兩列互換打分,錯兩個及以上的學生就要下課去她那裏親自聽寫。
紀瑤在桌子上寫滿了小抄,然後用筆盒壓上,以免被發現。老師每念一個詞,她就要把筆盒推開找半天,寫的手忙腳亂。
沈婼剛來,不知道這個老師的習性,也沒有提前準備,聽寫後有兩個單詞拿捏不準。
“好了,今天先寫這幾個。你們兩列對換評分,你們那兩列換。”一禿大師吩咐好,就開始随堂溜達。每走過一個座位都要看一看,實際上老師不傻,都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看看眼神就知道他們心裏打的什麽鬼算盤。
你以為能替要好的把詞悄悄添上啊?妄想。
“哎呀,我去,白抄了一桌子,我都找不到聽的那個詞在哪!”紀瑤狠狠的在許思遠的聽寫紙上劃了一個對勾,心裏有些憤慨。她連單詞什麽意思怎麽讀都拿不準,還提什麽抄啊?可見打小抄也是需要功底的。
“你怎麽樣?都寫出來了嗎?”紀瑤趴過來看陳揚的情況,順便問沈婼。
“我也有兩個詞拿不準。”
“哎,那也比我好,你不知道,每次我都去辦公室,去一回被一禿說一回,想起來我都頭疼。”紀瑤哀怨的嘆了口氣。“哦,對了!給你看這個。”
紀瑤先擡頭看了看老師的具體方位,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捅了捅沈婼的胳膊“快看快看。”
沈婼就着她的手低頭看,是個聊天界面,手機屏幕的亮光被調暗,黑色的字體投射在她的眼珠上。
【cy:出來,把你新同桌帶回去。】
【瑤瑤:我怎麽覺得你今天這麽不正常呢?】
【cy:Guanni Diaoshi】
這是陳揚?原來早上是他叫紀瑤來找她的,還算有人情味。
紀瑤指着最後一句話問沈婼:“你學習好,幫我認認這兩個詞什麽意思啊?”
沈婼又認真看了一眼,反應過來後,唇角漾開一個小小的幅度:“你想多啦,這是拼音。”
“啊????拼音??!”紀瑤聲音有些大,前排的同學都往後瞧,吓得她趕緊捂住嘴巴。
“g-an幹,n-i你,d-i-ao屌,sh-i事!死陳揚!”紀瑤認真的拼完,發現被戲弄了。她面部表情豐富,每次一說話都像一場舞臺劇。
......
“互相都看完了嗎?”一禿大師回到了講臺,笑眯眯的,顯然對視察結果很滿意。“好,現在你看的那份聽寫錯了兩個及以上的舉手。”
“對,聽準了啊,你現在是替別人舉手,不用不好意思啊。”
一禿說完,底下哈哈笑了一片,然後收也唰唰舉了起來。
“你們還好意思笑,看看你們那一橫排全舉手的,丢不丢人,起碼保也要保下一個吧。”
被點名的是倒數第二排,錢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