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節課五十分鐘,中間可以休息十五分鐘
,假笑。她看不出任何情緒。
沈婼有些失望,很明顯了,不是嗎?她在拒絕。
沈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手握在門把手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心也仿佛墜入冰窟。
下一步就要踏進門的時候。袁琳叫住了她:“明天幾點?”
沈婼不可思議的回頭:“你決定去了?”
“不然呢。你要讓你奶奶去嗎?你文轉理的事情要是讓他發現了。你有想過後果嗎?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也有叛逆的時候,而且還是個厲害的角色。”
袁琳的話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在沈婼的心上,讓她瞬間失去了說話的想法。身為母親,袁琳真的很失職。
“明天上午9點。我和你一起去。”語畢,沈若頭也不回的進了門。
門外的袁琳幾不可見的笑了笑。這丫頭的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
☆、41.第四十一顆草莓
第二天一早, 沈婼和袁琳趕在邢梅還沒有下樓之前就出了門, 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阿姨追着兩人到了門口,“不吃早飯嗎小婼?好歹捎着些啊?”
“不用了阿姨。回來再吃。”
“這孩子。”
邢梅不到九點的時候, 從二樓下來, 阿姨将沏好的茶放到餐桌上, 每天這個時間,老人家都喜歡喝點綠茶,也不着急, 慢慢的品着, 她總覺得,茶是人生, 懂得其中的苦, 便能享受生活的甜。今天看起來情緒還算不錯, 阿姨覷着她的臉色,放了些心。
“小婼吃過早飯了嗎?”
Advertisement
這一句話,讓阿姨剛放回肚子裏的心又提了起來,她停下手中的活, 斟酌着回答道:“啊?那孩子一早就跟着他媽媽出去了。”
邢梅一愣, “是跟着她媽媽出去的,還是她出去, 碰巧和她媽媽同一個時間?”
阿姨笑了笑說:“這個我倒是沒問。不過,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的。”
“哦, 這就奇怪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呀。你拿日歷來給我看看。”
阿姨将臺歷放到邢梅的手裏。她越看眉頭皺的越深, 臉色也越來越黑。
“沈婼的期中考試是上周嗎?”
這是阿姨有印象:“對就是上周。那天下的雨夾雪,我記得挺真的。”
邢梅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你去,把我的手機拿過來。”
沈婼和袁琳走在路上,有些熟悉的陌生感。她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和母親這樣一起走在去學校的路上了,歷年家長會,也都是奶奶和班主任電話會面。
沈婼望着她的背影,漆黑的頭發,雪白的長身羽絨服,身姿高挑又曼妙。不得不承認,袁琳。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一路上遇見的都是去一中開家長會的,母子或母女,極個別是跟着爸爸來的。但家長會一直被多媽媽們承包,所以,還給起了個有趣的別名兒叫婦女聯合會。
一堆中年婦女坐在一起,談笑間就把自己的孩子吹的灰飛煙滅。
身邊走過的那對母女,手挽着手,有說有笑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沈婼擡頭望着袁琳揣在口袋裏的手,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早就不記得和媽媽牽手是什麽滋味兒了。
前面的袁琳忽然停下腳步,回頭來看她,問道:“要吃早點嗎?”
沈婼搖了搖頭。
袁琳眉頭動了動,也不再說什麽,轉身接着走。
其實,一中所謂的家長學生一起開家長會。不過是讓學生把家長帶到班裏,聽班主任的講話。而學生們,都到多媒體室聽校長發言。等兩邊都說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散會的時候了。
沈婼和袁琳去的比較早,教室裏還沒什麽人。但班主任王君已經到了。他見到沈婼的時候,笑着打了個招呼:“沈婼媽媽?來,這是是成績單,您先看一下。”
袁琳微笑着接到手裏,尋着沈婼的名字,對着王君點了點頭。
沈婼帶着她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時間差不多了,班上同學的家長陸陸續續的都到了。沈婼一擡頭,好巧不巧,正見到陳揚。
他的身後,跟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穿着駝色的羊絨大衣,長發挽在腦後,驚鴻一瞥,和她想象中一樣,溫婉又知性,對誰都和煦的笑着。
陳揚随媽媽多一些。
他走進來時,對她眨了眨眼睛,手放在腹前悄悄指了指身後,沈婼看到抿唇笑了笑。兩個人不敢有太多的動作,怕被媽媽發現蛛絲馬跡。
紀瑤的媽媽題型微胖,圓圓的臉盤,見到紀瑤說的成績好到爆的同桌,先是一頓誇。
袁琳笑着聽罷,“這孩子一直很讓我省心。”
王君見人差不多都齊了,便趕着七班的學生們去多媒體教室聽校長講話。
大家有些不情願的唉聲嘆氣。臨走之前,都求王君嘴下留情,王老師笑着拒絕。
出了班門。陳揚自然而然的走到沈婼身邊。
“你長得像你媽媽。她很漂亮。”沈婼聲音像冬日裏的暖陽,慢慢滲進陳揚的耳廓裏。
“你直接誇我很漂亮不好嗎?剛剛,那是你媽媽?”陳洋猶豫着問道。
沈婼點了點頭:“嗯,我媽媽。”
一句聽不出喜怒的回答,陳揚便知道這是個還不能暢聊的話題。
教室裏和多媒體室的氛圍明顯不一樣,教室裏,緊張得心跳砰砰,到了多媒體室,大家一水兒的昏昏欲睡。
一個半小時的校長講話,含括往年來的一中發展史,還有未來幾年內的一中規劃史,長篇大論的累積在學生面前,成了最好的催眠劑,治好了許多同學的失眠症。校長又不自知,白胖的臉上堆滿笑容,越講越帶勁。
沈婼心思不在這裏,校長講話,一結束,她什麽也顧不上,立刻往教室方向跑去。
陳揚來不及叫她,就看到人風一樣在眼前飛了出去。
趕到七班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袁琳拿着成績單從裏面走出來。
沈婼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剛剛因為跑步,吸入了太多的冷空氣,現在和溫暖的環境一接觸,有些壓抑的難受。
袁琳走到她的面前,等她把氣息喘勻稱,才說:“走吧。”
沈婼看了看班裏的盛況,王老師被家長裏三層外三層圍起來,大家七嘴八舌的詢問自己孩子的情況。
沈婼眉頭深深的鎖着,她能來就不錯了,自己還指望什麽?
無精打采的跟在袁琳的身後往學校門口走去。
“我剛剛和你們老師談過話了。”袁琳放慢了步調,等沈婼走到身邊的時候,啓唇。
沈婼聽他說完,忽的擡起頭來,“真的嗎?你已經和老師談過話了?他說了什麽?”
語氣裏是滿滿的訝異和不可置信,心情還有點小雀躍。那是不是就代表袁琳聽說了她成績還不錯的這件事?
“你們老師,誇你懂事,學習認真踏實。大概沒什麽其他好說的,沒有批評的地方,總之,說你是個好孩子,讓我們好好培養。”
“嗯。”沈婼用力的點了點頭,她的心裏,悄悄的,有一條叫做溫暖的河流,剛剛因為冬天的寒冷要結冰的時候,就被這突如其來的春風給融化掉了。
沈婼跟在袁琳身後?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兩個人回到家,打開門,就看到坐在客廳裏等他們的邢梅。沈先知的相片被擺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旁邊擺着一條竹尺,有些年頭的東西了。
沈婼的腦海一瞬間只能想到一個詞,完了!
“你們幹什麽去了?”
沈婼慌了:“奶奶。”
袁琳的視線在老太太身上掃了一圈:“怎麽?我和自己的閨女出門,也要跟你報備?”
“平時都不見你倆一起出門,今天一起出門,又是做什麽去?”老太太眉目冷冽下來。
“做什麽不也正常?”
“真當我老了?還是說沈婼文轉理這事是你倆一起商量的?你自己不堪也就算了,做什麽要教壞孩子?”
“你別太過分,我是不讓你滿意,可那又怎麽樣?還不是嫁給了沈先知!”
沈婼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的手緊握成拳,手指甲嵌進掌心裏,皮肉傳來絲絲痛感,才能讓她保持清醒,現在該怎麽辦?
“奶奶,你們別吵了,我錯了,我不該沒和您商量就自作主張,對不起,別吵了。”
邢梅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力氣之大,連茶杯裏的水都溢了出來。
“你可真有能耐。你這樣做,怎麽對得起你爸爸?”
“奶奶,我......我喜歡理科。就算這樣,不代表我不尊重爸爸。爸爸是很厲害,他的高度,可望而不可即。就算我在文科上也不一定能做到他那樣的位置。可學理,我也不見得會比爸爸差。”
“沈婼,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你轉裏的事情和我說過嗎?現在看來,合着就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了?!”
“好啊,你長大了,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今天,我就代表你爸爸教育教育你。讓你知道,什麽叫尊老!這把尺子,就是逼着你爸爸成才的尺子。你給我過來!”
一直在旁邊抱着胸看的袁琳突然笑了起來。
“你口口聲聲說你愛這個孩子。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你憑什麽替她決定未來?我是她媽媽我都不管,你一個祖母,管的是不是有點太寬了?孩子有她自由的思想,你不能左右她的人生。”
“滾出去!這裏輪不到你說話。”
“呵,好啊。你遲早會把我逼的,再也不想進這個家。”
袁琳說完,便走過去扯住了若的胳膊,頭也不回的把沈婼帶出了沈宅的大門。
沈婼掙脫她的鉗制,吼道:“怎麽能這麽走了!”
“不然呢?你想在家被打?那你回去我不管。”袁琳心狠,說不管就是真的不會多管。
沈婼好像被霜打了的花朵,低着頭,看不出一點兒生氣。
袁琳帶着她也沒走躲遠,便在小區門外的小餐店裏坐了下來。
“你早上沒吃飯了?想吃點什麽?”
沈婼沒胃口,也沒心情。
袁琳便自己要了個雙份兒的飯,又要了一份面湯。
“你做都做了,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有點小題大做嗎?你奶奶這個人,控制欲太強,有壓迫的地方,總有反抗。你只不過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情,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你實在沒有必要。”袁琳靠在椅子上,琉璃般的眼睛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陽光投在她的發頂,有一圈暖黃的暈。
“我不想讓她傷心。”
“你要求的太多了,沈婼。有因皆有果,你種下了因,就必須去收獲那個果。做了卻沒勇氣承擔,那你當初何必走出這一步?”
袁琳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鋼釘一樣砸進了她的心裏。
不得不說,袁琳這直白不留情意的話,對沈婼來講,遠比虛假的安慰來得可靠得多。沈婼甚至慶幸,媽媽能這樣跟她說說話。
小餐館的做飯速度快,沒一會兒,袁琳點的餐就上齊了。她親自盛了一碗面湯,放到沈婼面前,勸她:“不想吃也多少吃點兒。”
沈婼接過碗,拿起筷子一根一根将面條挑進嘴裏。吃的沒什麽味道。
“沈婼。”
“什麽?”媽媽第一次這樣,蠻鄭重的叫她。
“謝謝你。我知道你一直在給瀚宇錢。”
沈婼手裏的筷子,啪嗒掉到桌子上。
“這事兒我知道,但也一直裝作不知道的過去了。最近,他爸爸病了,挺嚴重的病。”
哦,怪不得,黃瀚宇最近沒有出現,自己的媽媽也早出晚歸,每天見不到人。原來是他病了,媽媽的前夫病了。不知道為什麽?沈婼的心,忽然就塌下去一塊。
多餘的話,袁琳沒有說。兩個人默默的吃了一頓,世界上最難吃的午餐。
“你奶奶現在應該平靜了,回家以後和她好好解釋解釋。她這麽疼你,不會為難你的。”
“你呢。你不和我回家嗎?”
袁琳很堅定的搖頭,“沈婼,要做個聰明的孩子。你的成長環境,注定你要比別人承擔的多。但我希望,你把這些負擔,當作你前進的動力。你沒有一個好媽媽,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女兒。就算不是為了我,也請你努力。我這一生,只能用來還債。但你要更懂事一點,所以,媽媽大概要虧欠你多一些。”
走回家的路,沈婼覺得腳上挂着千斤的重擔。每一步,都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邁出去。家那個地方,一直被比喻成溫暖的港灣。但她此刻卻想自己化成一條船,永遠不靠岸,在大海裏能飄多遠,就飄多遠。
但沒有辦法,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她當初選擇轉理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有今天,逃避不能給她帶來安慰,她學着自己去解決。沒人能幫她。
沈婼回到老宅,客廳裏已經沒有了邢梅的身影。客廳裏沈先知的照片依舊擺在那裏,父親的笑容和藹又慈祥,沈婼看着看着,眼眶就熱了。
“奶奶呢?”
阿姨指了指樓上。
“老太太很生氣。你去哄哄她,這事兒應該就能過去的。孩子你也不容易,老人年級大了,思兒心切。”
沈婼點了點頭。擡腳往二樓走去。
站在門前,沈婼猶豫很久,她輕輕的敲了敲門,沒人應答。
她試着推開了門,老人的身影形單影只,她慢吞吞的走到邢梅的身邊,輕聲喚道:“奶奶。”
邢梅沒有說話。
沈婼蹲下身子,枕在她的膝蓋上,女孩子的聲音甜甜的,說的話卻像個大人了:“奶奶,我知道你在我身上,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但我想讓您知道,雖然我是爸爸的女兒,但我和他,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我和爸爸一樣,很尊重您,很敬愛您,也很欽佩您。但那不能代表,我的人生,也要按照您的定律去走。這和我長不長大沒有關系。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縱容我一次,就這一次,能不能按照我喜歡的方式?”
邢梅一瞬間,好像蒼老了很多,臉上的皺紋一條一條,縱橫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可那雙眼睛裏。卻有着和年輕時一樣的精明。然後她深深的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眼中就變成了化不開的濃濃深情。
她拉過沈婼,将孩子從頭看到尾,手順着她柔軟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撫摸。這個孩子,真的是她用盡畢生精力去珍愛,甚至超過了當初對沈先知的期望。
卻沒想到,有一天她的愛會變成枷鎖。
“你先出去吧。奶奶累了,想靜一靜。”
沈婼不敢急于求成。她點了點頭,從邢梅的房裏退了出來,幫她帶上門,轉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心裏那個缺口被無限的放大,她順着門跌坐在地上。拿出手機猶豫着撥通了此刻最想念的那個人。
聽到陳揚聲音的一瞬間,沈婼眼淚一滴一滴滑了下來,卻不敢把自己的壞情緒帶給電話那端的人。她抹掉眼淚輕輕的說:
“陳揚,真慶幸,我把自己的心托付給你保管了。”
不然,現在大概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吧。
☆、42.第四十二顆草莓
“等等我, 我去找你。”
“你要找誰去?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老師說你的成績沒有提高, 這都高二了, 你還有多少時間啊兒子,少和許思遠玩幾次籃球吧。哎我說你呢你幹嘛去啊陳揚!陳揚!你幹嘛去!”
“我找許思遠去!”陳揚臨走前, 給他爸爸去了個“你懂的”的眼神。
陳母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把手裏的成績單往桌上一甩。
“老陳, 你也管管你這兒子行不行?”
“兒子都長得這麽好了還管什麽?”說着拿起成績單看了眼,“全年級第三呢,你還不知足?”
“第一我才沒話說呢。你說他最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搞對象了吧。”陳母越想越多。
“嘁, 兒子這麽帥, 不搞對象才有問題吧,現在男孩子都喜歡男孩子, 別回頭給你領回來個幹兒子就偷笑吧。”
“老陳!”
“好好, 我不說了。”
“不說不行。”
“你這可太難為人了吧。老婆, 你想想,陳揚不小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就算是你說的那樣, 他戀愛了, 我覺得這也不是要命的事情啊,他的成績很穩定這是好事。整個年級近千人呢, 兒子是第三, 還不行嗎?”
“這态度還差不多。”陳母保養得體, 看起來才三十多歲的樣子, 又有疼愛自己的老公,家世也算書香,所以脾氣秉性有時候和小孩子一樣,也就陳揚爸爸還能治的住她了。
天氣大概會受人的心情影響,上午的時候還晴空萬裏,到了下午,忽然就變的天氣。烏雲滾滾,壓着幹枯的樹枝,就連風也吹得肆無忌憚。
沈婼一出家門,男生高挑的身影就闖進視線裏。
陳揚站在路燈旁,手插在上衣口袋裏,這麽冷的天也不見他把拉鏈好好系上。見自己出來,手和衣服一起張開迎接她。人還沒擁抱到,就先灌了一肚子的風。
沈婼小跑着到他面前。
“這樣的天氣你還來幹什麽?”
陳揚标志性的笑容挂在嘴角。
“我知道你在想我。所以我就來了。”
剛剛還沒覺得委屈,可真的見到了他的人,心裏酸酸澀澀的,便湧出了好多的複雜情緒。想說的話大概能湊成一本新華字典,可從何說起,卻找不到頭緒。
沈婼不開心的時候就像個悶葫蘆,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可一旦她不開心的原因涉及到家庭,就像現在這樣,可憐兮兮的小貓似的,混身的刺都軟成了絨毛,忍不住要去順一順。
和她在一起這麽久了,對她再了解不過。沈婼缺乏安全感,這個原因大多數歸結于她的媽媽。現在剛剛被他保護的有點信心了。想不到轉眼,就又功虧一篑。
陳揚嘆氣,往前一步,将她抱進了自己懷裏,用衣服把她的整個人嚴實的裹了起來。
沈婼手臂環上他的腰,男生的身材勁瘦,每一寸肉都很結實,抱起來硬邦邦的,卻讓人格外安心。
手下是他柔順的線衣,沈婼小臉貼在他的胸口,貓似的蹭了蹭,仿佛能感受到衣服下肌膚的滾燙溫度,聽着胸膛裏熟悉的心跳,聞着專屬的味道,讓沈婼深深的眷戀這一刻,能擁抱的這一刻,能見到他的這一刻,所有受到的委屈,被他抱一抱,也就不算什麽了。
“怎麽了?家裏出事了?”陳揚聲音低沉。
“我文轉理的事情被發現了,奶奶發了很大的火氣,現在也不理我了。我媽她也……”沈婼的話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陳揚,我真的很累。”
千言萬語,道不盡她當時的心情。
陳揚的下巴放在沈婼都是發心,輕輕的壓在上面,把人摟的更緊了一些。
“這不是更好嗎?知道了總比一直瞞着要輕松吧。人的心理承擔不了多久謊言的,能說開,才是一種解脫。”
“也許吧。”
“我帶你去個地方。”陳揚忽然提議。
“去哪?”
陳揚笑了笑不回答她。
“跟我走就行了,哪那麽多問題。”陳揚将懷裏的人松開,轉而牽上她的手,一起放進自己的衣兜裏。
兩個人出了小區就直接上了計程車。陳揚報了個陌生地址,沈婼沒去過,有些好奇。
距離不算太遠,車大概開了二十分鐘,停在了一個不算繁華的小街前。
“下車了,看什麽呢?”陳揚把她從車裏牽下來,往小街的深處走去。
小街很有特色,街道不寬,車子大概是開進不來的,街道兩邊的店鋪也是特色小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裏面稀稀疏疏的客人。
街邊建築滿滿都是歲月的痕跡,有種古樸的味道。
陳揚拉着她,走到街尾,才停住腳步。沈婼眯着眼睛,擡起頭來看,瞬間被小店的名字吸引。
“時間?這個店可真敢起名字。”
“這就是時間。在這裏可以找到過去。也可以看見未來,是個很神奇的地方。”
“騙人的吧。”
“進來看看就知道了。”
陳揚不由分說拉着她進了店鋪。推開門的一瞬間,門上挂的風鈴叮當叮當的響。聲音清脆又爽朗。
此刻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鼻息間能聞到墨香。店鋪裏打着一個一個的木頭格子間。每個格子間都被用鎖鎖了起來,小門上挂着一個年份的卡片。粗略看過去,最早的年份居然是1990年。
不遠處的藤子椅子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見到陳揚和沈婼進來。對他倆微笑的點了點頭。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陳揚神神秘秘的拉着她往前走了兩步。手指着一個小格子,對老人說我來收信了。
“年輕人等一等。我去拿鑰匙。”
陳揚點了點頭。便拉着沈婼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間店叫時間。顧名思義,今天的你,可以給過去的你寫封信,也可以給未來的你寫封信,寫完就寄存在這裏,你什麽時候想看了,可以自己過來拿,或者,到了你想看的那個時間,他會給你寄過去。我去年和許思遠來過。”
“還有這樣的地方呢?你将來地址變了怎麽辦?”
“你怎麽對過去的自己這麽不好?地址改變前,不應該過來對過去的自己說一聲嗎?”
“也許不會吧。大概,我會忘記曾經的自己,給今天的自己寫過一封信。”沈婼說的是實話,忙碌的生活,很難讓人一直有這樣的情調。
“嗯。确實。自己給自己寫是很容易忘記。今天要不是因為你不高興,大概我真的想不起來,去年我還在這裏寫過一封信呢。為了防止忘記,我決定給未來的沈婼寫,你呢,就給未來的陳揚寫。這我肯定不會忘。沒準還會偷偷的過來看呢。”
沒一會兒。老人拿着鑰匙。打開了小格子。忽然轉過頭來說:“年紀大喽,差點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陳揚。耳東陳,飛揚的揚。”
“呵呵找到了。寫的字和人一樣好看。”
真是,有的人走到哪裏都能被誇。
信裝在素色的信封裏,被陳揚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
外面雷聲大作,屋裏兩個人頭抵着頭,一起讀陳揚寫給自己的信,每看兩句,沈婼都會忍不住笑出來。
信的名字是願你在NBA幹的漂亮,通篇都是陳某人臆想的世界籃球夢。什麽繼飛人喬丹後又一飛人誕生之類的大話,确實幹的漂亮。
“去年你就沒有個正常點的想法嗎?要是再過幾年看自己的信,會不會罵自己白癡?”沈婼笑着側過臉來看他,男生的眉眼生動,臉型立體,看一下就心神蕩漾,她也喜歡的不得了。
陳揚噙着笑捏了捏她的耳朵:“去年還小,今年要我寫我肯定不這麽寫了。”
“哦?那你說說你要給自己寫什麽?”沈婼還真被他牽出了好奇心。
“我會說......”陳揚眼神裏閃着光芒,比外面的閃電還要亮一些,他頓了片刻,才貼在她的耳朵邊:“我愛你。”
沈婼的眼睛倏地睜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陳揚:“你......你說什麽呢?”
愛這個字,沈婼從未聽到過,甚至覺得自己也從未遇到過,活了大概十七年,人生除了責任,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多餘情感,喜歡也不可以,因為她不能擁有喜好。
遇到陳揚,就好像嚴絲合縫的黑暗生活被陽光劈開了一條縫隙,溫暖的光一點一點滲了進來,慢慢讓她學會喜歡,學會愛護,學會怎麽做一個和陳揚一樣溫暖的人。
可愛情,她大概從來沒有想過。
“我是認真的。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沈婼。我知道什麽是愛,我想和你一起畢業,一起考同一個學校,一起從學校走向社會,一起從畢業典禮走向我們的婚禮。”陳揚說話的語氣異常鄭重,話尾卻帶着延綿缱绻的情意,他為他們籌劃好了這麽完美的未開,而那個未來裏滿滿都是她。
沈婼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想對我說什麽?”陳揚怕把她吓壞了,問的沒什麽底氣。其實這些事情他不是第一次想了,甚至無時無刻不在這樣想。
“我都告訴你的話,要寫什麽呢?”
“那好,你寫,我不偷看。”陳揚雖然沒得到她的回答,可也知道,她的眼睛已經對他說了很多很多了。
沈婼拿起桌邊的紙,鋪在自己面前,筆帽揭開,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外面終于大雨滂沱。
冬日難得見到這樣的雨天,上次還是雨夾雪,今天卻下的豆大雨滴夾雜着冰雹,砸在窗戶上噼裏啪啦的響。
兩個人将信寫好,約定了五年的時間來看,便交給老人鎖了起來。
外面雨大,陳揚想等等再走,卻沒想到沈婼接到了奶奶的電話,話筒裏老人的聲音溫柔又體貼,和從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奶奶截然不同。
沈婼便再也等不下去了,恨不得現在就見到她。
陳揚對她寵溺又言聽計從,幫她把衣服嚴嚴實實的捂好,和老人借了大傘拉着沈婼出了門。
小路上的水已經溢上了臺階,一腳踩下去大概要到腳踝了,天氣這麽冷,沈婼邁不下去,她拉着陳揚的胳膊想讓他等一等。
陳揚笑着拍了拍她藏在帽子裏的小腦袋,一圈白色的絨毛裏露出細白的小臉,把手裏的雨傘塞到她的手裏,轉身彎腰半蹲下來。
“上來,媳婦兒。今天我也當把天蓬元帥。”陳揚語調飛揚。
沈婼笑拍他,“豬八戒背媳婦嗎?”
“承認是我媳婦兒了啊,不許反悔了,要當就當一輩子。”陳揚說話的時候,手出其不意放到她的腿彎,一用力便讓沈婼往前倒了過來,他起身接住,“抱好啊,掉下去就濕褲子了。”
沈婼哪裏還敢掙紮,手裏的傘被風刮的我東倒西歪,沈婼用力扶住,趴在他的背上,仿佛看到了風雨無阻的遠方。
“你到底寫了些什麽啊?”陳揚的聲音順着風鑽進沈婼的耳朵裏。
“哪這麽多問題啊,好好走你的路。”沈婼就貼在他的耳朵邊,說話的時候搞的陳揚心裏癢癢的。
“沈婼,我耳朵癢。”
“哪裏啊?我給你撓一下?”
“不行,你親一下才解癢。”
沈婼盯着他的耳垂看了看,然後嘴唇貼在上面輕輕的點了點,薄薄的耳垂被風吹的涼涼的,沈婼吹了吹熱氣,讓他回暖。
陳揚卻被這一口氣吹的□□,再張口的時候聲音都是顫的。
“媳婦兒,你能不能舔一舔啊?”
這個壞蛋!真的是......
她才不能告訴他,信的末尾,她也說了一句話,想想都會羞紅臉的情話。
☆、43.第四十三顆草莓
沈婼奶奶是怎麽妥協的, 不止沈婼自己想不明白, 阿姨想不明白, 大概連邢梅自己也不明白。
曾經那麽在乎的一件事,說開了後, 邢梅原本以為自己會氣個昏天黑地, 但小孫女下着大雨沒在家這一件事, 她就坐不住站不住的忍不住去打電話。
嗨,算了吧,她這年紀了, 得過且過的歲月了都是。要強了一輩子, 逼的家都要散了,她可不能把自己最疼愛的孫女給逼走了。
得到奶奶的支持後, 沈婼就能全身心的撲在學習中了。
日子臨近期末, 沈婼的學習越來越緊張, 經常作業要做到半夜,自從家長會過後,大家好像都撐足了盡頭去擠前十名。她也不例外的要為當初立下的目标繼續努力。
和她的學習一樣,袁琳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 有的時候甚至整夜整夜的不回家了。沈婼心理預感很準, 上次袁琳肯幫她說話的時候,她就意識到離這一天不遠了。
離期末考試前的半個月, 沈婼放學到家的時候, 阿姨開門就表情不太好。
“小婼回來啦?”
沈婼點了點頭, 把書包摘下來遞給阿姨, 搓了搓凍僵的手,又摸了摸通紅的耳朵,問道:“阿姨怎麽了?”
“哎呦,造孽呀,你奶奶和你媽媽又吵起來了,剛剛還摔了東西,你快去看看吧。”
沈婼眉頭蹙了起來。袁琳這個時候在家,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兩個人又吵了起來,這事細想起來......
忽然想到了什麽,沈婼飛奔上二樓。
踩上最後一節臺階,一個碩大的行李箱闖入眼簾。沈婼的心好像一瞬間被人用手緊緊的攥了起來。一時間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她終于要走了。扔下自己和這個家不要了。
沈婼慢慢的蹭到奶奶的房門前。屋裏的袁琳正跪在地上,依舊背影挺直。邢梅被氣的閉着眼,躺在床上。
聽見腳步聲。袁琳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媽媽,孩子也回來了。有些事情該解決的總要解決了吧。我去意已決。您留不下我的。強行留下我也給你添堵,何必呢。彼此放過一下吧。讓後半生過的舒坦一些。”袁琳格外冷靜和清醒,說的事情大概和今晚要吃什麽一樣簡單。
“那我呢。我怎麽辦?”沈婼聲音很小,很細弱。這一刻,她才像個孩子一樣在祈求母親的垂憐。
床上的邢梅睜開眼睛,慢慢坐起身子。然後出其不意的。打了袁琳一巴掌。
“當初,先知瞎了眼。才會娶了你這麽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孩子這麽大了,你說走就走。沈婼呢?你帶着嗎?”
袁琳捂着臉。嘴角卻挂着笑。回答得堅定又不容置疑。
“沈婼必須留在沈家。”
“媽!”
袁琳恍若未聞。從地上站了起來。最後深深的給邢梅鞠了一個躬。轉身從她的卧室裏走了出來。路過沈婼的時候,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一起帶了出來。
“你跟我來。有話和你說。”
沈婼面無表情。但心裏已經比外面的寒冬臘月還要冰冷上幾分。眼神裏還會隐約看到那麽一絲隐忍的期盼。
袁琳在下樓梯時提上自己的行李箱,一瘸一拐的從樓梯上走下來。她的膝蓋,一到冬天就疼的受不了,又加上跪了這麽久,老毛病又犯了。
沈婼在她身後跟着。看着她即便這麽艱難,也不肯扔掉手裏的重物。
沈婼的視線落在她手裏拿行李箱上,突然就想開了。用歸心似箭這個詞來形容,大概就是這番景象。
只不過。歸的是別人的家。她可能從未把沈家當做家。心心念念的,永遠是那個沒有她的地方。
袁琳這一走,直接出了門。沈婼站在臺階上看着她,眼神冰冷,居高臨下,嘴角帶着譏诮的笑。
她就連在這夜裏也一樣漂亮,穿着黑色的及踝大衣,腰身一掐,勾勒出完美的曲線。頭發大概剪短了一些,看起來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寒風吹過她雪白的臉頰。帶來一層紅暈。
“沈婼。媽媽對不起你,但媽媽陪伴了你17年。你能長大,還這麽懂事,雖然沒有我的什麽功勞,但我能看到你這樣,已經心滿意足了。剩下的時間,我能去陪陪瀚宇嗎?”
“我說不行呢。”
袁琳似乎沒有想到沈婼這樣回答。面上一僵,迎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兩個人極為相似的面容在黑夜裏,都像風中飄零的花瓣。
“不可以。”
“嘁,那你還有什麽好問的嗎?走吧,走了就再也別回來了。沈家也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沈婼冷冰冰的說完,先她一步轉身回了屋,門砰的一聲關上,沈婼連頭都沒回。
袁琳仿佛松了一口氣,笑了笑,回身走進夜色裏。
這時,沈婼拉開一條門縫,看向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心裏疼的大概能滴出血來了。
真狠心啊……
“就算這樣,你爸爸也不會後悔娶了她的。”邢梅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沈婼身後,替她披上衣服,和她一起看着遠處袁琳消失的地方。
“看起來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裏,這麽多年她是怎麽忍受的呢?”沈婼問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誰知道呢,她和你爸爸,是兩個怪物。”
因為袁琳的突然離開,對沈婼來說是個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