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出櫃了
電光火石間, 季澤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幾步上前, 把跌跌撞撞想要彎腰撿刀的劉彬收拾幹淨打暈扔在牆邊。
沈初額上全是冷汗, 已經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靠着牆壁坐在了地上。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長袖,血染在衣料上, 看不清出血量。
季澤抖着手撥下了急救電話, 然後有些不知所措把人攬進懷裏。
他的唇哆嗦着,用手茫然地按住沈初的傷口。
“沒…事…”沈初浸了汗的睫毛輕輕眨了眨,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的同時努力扯出一抹笑來。他的聲音很輕, 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斷斷續續地說着, “別擔心…我…有分寸…”
很快,救護車呼嘯而來, 沈初被緊急送往醫院。
因為擔心要手術, 季澤及時聯系了孟雨疏。
得到消息的孟雨疏和兩位老人連夜趕過來, 哭倒在醫院的走廊上。
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因為同一個人一死一傷,孟雨疏瞬間崩潰了。
季澤攙扶着她的身體,把人扶去走廊的長椅上:“醫生之前說沒有傷到重要器官,阿姨您別太擔心。”
像是在安慰孟雨疏, 其實更是在安慰自己。
季澤的聲音還發着顫,身上冷汗未幹,被夜風吹得有些涼意。
就算沈初計劃的再好,說一千道一萬也是被生生捅了一刀。
血和傷做不了假, 有事沒事都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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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澤靠在貼着瓷磚的牆邊,垂着眸子回憶曾經沈初的舉動。
他去查淮城的監控網,暗示自己要去的路線, 甚至設計好刀子該捅自己哪兒。
把劉彬打一頓的确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被劉彬捅一刀卻可以。
罪犯出獄後,如果在五年內報複受害者及家屬的,構成累犯,從重處罰。
之前劉彬傷害未遂,從重也重不了多少,所以沈初幹脆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利用劉彬的沖動,把他再送回監獄。
季澤逐漸冷靜下來,仔細分析一番後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那把刀是誰帶過去的?
如果是沈初,有沒有留下自己的指紋。
季澤搓了搓自己的臉,心裏亂作一團。
劉彬已經被警察帶走了,那把刀子也跟着進了證物袋。
想要知道結果,要麽等沈初醒過來,要麽等警察公布。
孟雨疏低聲的嗚咽還在耳側,季澤腦海中印着沈初平日裏清冷的模樣,心裏突然就慌了起來。
沈初什麽時候就開始計劃這一切了?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情。
他嘴上說着有他在沒事的,可是自己卻壓根沒有幫到沈初分毫。
甚至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才慢半拍的知道了來龍去脈。
沒用。
季澤蹲下身子,把頭垂進雙臂之間。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沒有保護好。
好在沈初那一刀捅得不深,傷及腸管一側,險些劃到大血管。
手術縫合後轉到普通病房,人還睡着,估計要等麻藥的勁過了才會醒。
兩位老人在得知人安全後紛紛送了口氣,被孟雨疏安置在醫院外的快捷賓館裏。
孟雨疏則留在醫院,看着季澤忙前忙後折騰到後半夜,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她本來覺得自己兒子的朋友頂多幫幫忙,等家人來了也就走了。
可是季澤從辦理住院手續到領毛巾水卡,一人跑上跑下,還沒半句怨言。
說到底人家還是個孩子,孟雨疏把病房裏折疊的小床放平下來,準備讓季澤去睡一會兒。
季澤正拿着毛巾給沈初擦拭手指。
他擡眸,臉上的微笑參了些許疲憊:“我不困,您睡吧。”
沈初沒醒,他壓根睡不下。
即使知道人沒事,可是還是會擔心。
孟雨疏抿了抿唇,也沒有繼續勸說。
她看着沈初蒼白的臉,站在床邊忍不住就要落淚。
季澤給她抽了張紙:“沒關系的阿姨,醫生都說了養養就好。”
孟雨疏接過直接,點了點眼角的淚:“我知道,我就是…”
“沒事的,”季澤看着沈初的指尖,聲音沙啞,“沒事的阿姨。”
他守着沈初,沒事的。
一夜無眠,季澤坐在床邊,握着沈初冰涼的手。
孟雨疏睡在床尾的折疊床上,季澤向護士借了條毛毯,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沈初的臉色比推出手術室那會兒要好上許多,季澤用粘了水的棉簽,一點點潤着他幹裂的唇瓣。
少年本來就白,經此一遭臉上都快和白色的枕頭融為一體了。
季澤輕輕俯身,單手捧着沈初的側臉。
原本肆意飛揚的少年,現在卻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
季澤心疼得不行,指腹擦着那雙眼尾上揚的眸子。漆黑的睫毛卷翹濃密,此刻安安靜靜地垂在眼下,一動不動。
還好沒事,季澤呼吸都發着抖。
麻藥過去沈初就會醒過來了。
他閉上眼睛,将自己的額頭貼上去,感受沈初微弱的呼吸。
手掌撫摸在沈初的臉側耳後,像是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一樣,萬分憐惜。
“乖寶。”季澤壓抑着嗓音,輕輕喊了一聲。
他把臉錯開,埋進沈初的頸間。聞着沈初身上熟悉的氣味,在靜谧的夜裏擁着他的少年。
“我要被你吓死了。”
隔天,孟雨疏起了個大早。
她睡得本就不深,有點動靜就會被驚醒。
身上的薄毯掉落在地上,孟雨疏揉揉眼睛,看見了坐在床邊垂着腦袋的季澤。
這小狼竟然還沒睡覺。
孟雨疏抓着毛毯,想着無論如何都要把人勸去睡一會兒。
然而下一刻,她的目光下移,看見了兩人相握的手。
一股怪異感從心裏油然而生,她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喊季澤睡覺,只是呆呆地站在床尾,一言不發。
季澤因為熬了一夜,五感似乎變得異常遲鈍。
直到孟雨疏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人醒了。
抓着沈初的手被突然放開,季澤蜷了蜷手指,起身站在床邊有些不知所措。
“去,去睡一會兒吧,”孟雨疏把毛毯遞給季澤,像是沒有看到剛才那可以算得上是“不太正常”的一幕,“中午想吃些什麽?我回家做好了送來。”
季澤接過毛毯,有些愣神。
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不,不用了。”
像是早戀被抓包的學生,季澤心裏極其緩慢的湧上除了擔心和心疼以外的其他情緒。
他大意了,竟然拉着沈初的手快要睡着。
“要不我送你你回學校吧?”孟雨疏看着季澤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有點擔心,“小初的姥姥一會兒過來照顧他。”
“我…”季澤垂眸看了看沈初。雖然理性上告訴他他應該為了避嫌早點離開,可是感性上,他就是不想走,“我…就在這。”
兩人隔着一米遠,季澤接受着孟雨疏探究的目光,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他蹲身拿起床下的塑料盆,繞過孟雨疏取了毛巾去水房洗漱。
孟雨疏走到床邊,握了握沈初的手。
床單因為季澤長時間的趴卧而形成了一塊淺淺的印記。孟雨疏把手放在上面,依稀還能感受到少年的留下來的體溫。
有什麽事情就要在她心裏呼之欲出,卻被一聲輕喚生生打斷。
“媽。”
孟雨疏猝然擡頭,對上沈初半阖着的眼睛。一直蓄在眸中的淚水瞬間滑落臉頰,她的聲音因為太過開心而微微發抖:“哎。”
“季澤…呢?”沈初動了動眼皮,環視了一下四周,他半夢半醒時分明感覺到了季澤在他身側,可是醒過來卻不見人影。
剛才孟雨疏心底的那份“呼之欲出”,在沈初急切的神情作用下,直接破土而出。
她想問,卻礙着沈初的病情不敢問。
在短暫的走神之後,孟雨疏回過神來:“他去洗漱了。”
沈初輕輕“嗯”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
麻藥的勁還沒全過去,他困得很,總是想睡覺。
孟雨疏在床邊站了幾秒,目光在沈初的臉上來回游走。
她突然間覺得有些難受,心底的愧疚像濤天巨浪,翻湧着将她淹沒。
她潛意識裏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個喜歡女孩兒的“正常”男孩子。
在看到季澤牽住沈初的時候,也只覺得是季澤單方面的問題。
可是現在她卻發現這分明就是雙箭頭,而且兩人之間似乎早就已經說開了。
她是沈初的母親,問題出在自己孩子身上才更讓人擔心。
自己竟然對這件事情毫無察覺。
是不是因為家庭的不健全,才導致了這種結果?
孟雨疏胸口阻塞,像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
與此同時,病房外走廊腳步聲近,孟雨疏幾步走了出去,堵在門邊。
季澤眉眼濕潤,下巴上還挂着水珠。
他端着一盆清水,準備回病房加點熱水給沈初擦一擦臉。
“他成績好,沒他我還在年級墊底。”
“是只狗,叫土狗。”
“沒亂來,我真喜歡他,會跟他過一輩子。”
沈初曾經的話像一幕幕幻燈片似的,在孟雨疏腦海中回放。
多久之前的事了,沈初還跟她提到過。
“怎麽會這樣呢?”孟雨疏看着季澤,自言自語道,“他最讨厭狼了啊。”
季澤站在病房門外,聽見孟雨疏的喃喃自語,心上一驚。
“怎麽行呢?”孟雨疏扶着門框,像是不知道怎麽辦了,“你們都是男孩子啊…”
水盆裏的水猛地一晃,水波打在盆邊激起一片水花。
季澤只覺得心跳加速,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一切驟變只在他出去洗把臉的功夫,他內心的小問號跟吹泡泡似的,一股腦全冒了出來。
孟雨疏這是知道了?可是怎麽會突然就知道了?沈初醒了嗎?是他說的嗎?可是為什麽沈初突然要說這個?
然而問題很多,卻敵不過一個清晰的認知讓人疼得心上滴血。
孟雨疏她,不同意。
“快高考了,”孟雨疏接過季澤手上的水盆。她垂着頭,聲音低低的,“你快回學校吧。”
季澤站在門外,看着孟雨疏緊皺的眉,把自己的手臂緩緩放下。
沒有被戳穿的時候他尚且可以厚着臉皮賴在沈初身邊。
可是現在,卻不得不走。
“阿姨…”季澤想問問沈初是不是醒了。
“回去吧,”孟雨疏把病房的門關上。她像是不忍心,在徹底關閉之前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快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高估了我的碼字速度,今天感覺完結不了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