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胡歌的事我看得開,只是忍不住為那人惋惜。我這些日子心情不好,是因為……”
他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只因他覺得這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劉海力所能及,也不該是他考慮的事情。說出來白白多一個人傷腦筋壞心情,這又何必?
于是他飛快地轉回來:“話又說回來,若是胡歌活着,見到自己這麽多幹兒子,還不高興壞了?”
兩人絮叨了半夜才睡。因為睡得太遲,劉海破天荒地起遲了。
天一亮,吳宗倫見劉海睡得正香,将他被子掖好,早起煮好了一大家子的飯,劉海這才起床。
因為人口多,劉海現在砍柴都是自家用,也不挑去賣了。吳宗倫見他起床時又有些咳嗽,擔心道:“今天別去砍柴了,讓黑皮他們撿些枯枝來用就是。”
劉海笑道:“砍柴費什麽事?這幾天黑皮在海上發現了一處岩洞,魚特別多,這幾天他都去撈魚,還真撈回來不少。待會吃完飯我也想跟他一起去。”
吳宗倫皺眉:“你這是着涼了,海上風大水涼,上次留下的病根就沒好,再犯了病怎麽辦?”
正說着,黑皮領着弟弟等孩子們進屋了,替衆人擺好碗筷,聽劉海一直咳嗽,擔心不已:“海叔,你怎麽咳嗽?今天還能跟我們去麽?”
牛眼兒道:“昨天黑皮哥用網子撈了好多皮皮蝦啥的,還有魚,海叔你不來我們拎不動。”
吳宗倫見劉海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忙道:“今天不許去。黑皮帶路,魚蝦我去拿,劉海在家休息,牛眼兒在家喂羊。其他人去附近拾柴。”
他是帶過兵的人,帶小孩也是如此。分配任務時總是條理分明,卻也容不得反駁。
這下不但牛眼兒小臉垮下來,劉海也忍不住一臉失望。
黑皮在前頭帶路,吳宗倫找到了岩洞裏放着的幾個魚簍,果然都裝得滿滿的。
這附近打魚人的很多,像是這樣的省事的捕魚法子幾乎不太可能抓到這麽多魚了。這當然都歸功于黑皮發現的這個岩洞,吳宗倫不由地左右觀察。
從外面看,這裏只是海邊一處普通的山崖,根本看不出裏頭還有岩洞。看來這些魚便是在這處天然漁場裏躲過了漁人的捕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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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宗倫見那岩洞黑黝黝的,問黑皮道:“你進去過麽?”
黑皮搖頭:“沒有。反正這裏就有魚,不用去裏面。”
黑皮将魚簍用麻繩挨個栓起來,他自己拎了兩個魚簍,剩下的吳宗倫挑在扁擔裏,兩人正準備結伴一起回家。
黑皮眼尖,指着前面叫道:“幹爹!你看!”
岩洞旁的沙灘上橫躺着一個人。
兩人走近了些,吳宗倫見那人衣服雖然濕透,臉色青紫,卻不像是死人,阻了黑皮,自己上前探了探那人鼻息,猜想這人大概是剛剛落水不久,溺水後又被海浪打回了沙灘。
吳宗倫用力按了幾下那人腹部,令他哇地一聲把水吐了出來,這才發現,那人的下巴到左臉都被火燒過似的,十分可怖。
“孽……緣……”那人眼睛微睜,卻沒有焦距,嘴裏嗫嚅了一句,又昏死過去。
黑皮急了:“糟糕!不會是死了吧?”
吳宗倫見這人雖然面貌可怖,衣飾卻十分考究,不像是尋常人。想起之前在劉海面前絕不逞英雄救人的誓言,真想就這麽走了算了!
可是黑皮在旁邊睜大了眼睛等着,他又想起胡歌,若是胡歌也是這樣被沖到了某個地方,也能遇救該有多好?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讓黑皮幫忙,将這人背在背上,向蚌殼村走去。黑皮見他把魚都扔了,有些不舍的回去拿了扁擔,多抓了兩把魚在自己的魚簍裏,這才快步跟上吳宗倫的腳步。
吳宗倫覺得把來歷不明的人帶回家裏終歸不好,便把人送到了孩子們住的公屋。
因為之前找胡歌商量蓋屋事宜時,胡歌曾經特別囑咐過,要給他多留一間房間,将來他過去看幹兒子不想回家了也有個地方落腳,于是花五缺特別囑咐工匠在大屋裏加了一個套間。平時孩子住的地方都綽綽有餘,也沒人動這房間。所以這間房蓋完了便沒人住過,但是被褥等物都是全的。
黑皮去拿了草席墊在床上,又去叫劉海準備熱水和幹淨衣物。劉海聽說有人溺水被吳宗倫救了,忙端着熱水過來,和吳宗倫一起将那人身上濕衣服換了,換上幹淨衣服,又用被褥蓋好。
劉海拿着那人濕了的衣物去洗,剛抖落幾下,“啪嗒”一聲掉落一個黑色的小牌子,他撿起來回屋遞給吳宗倫:“吳大哥,這人身上還有塊牌子呢!”
吳宗倫見了那牌子臉色都變了。
劉海忙問緣故。
吳宗倫拿過來又細細看了一遍,見這黑玉牌是極品質料,上面毫無裝飾,只在正中刻着一個大字:海。
他是做過欽差的人,在京城時雖然沒有特意了解過皇室掌故,一些親王們的事情還是知道的。前陣子剛剛遇難落水的晉王沈曉海,乃是先帝嫡子,先帝子嗣不多,當年皇後所生的兩位嫡子都有禦賜的護身玉牌,上面刻了皇子名諱。
這玉牌長什麽樣,原本吳宗倫也不知道,可是晉王此人喜愛排場,好華服美食,當年還在京城時,自己其實赴過他辦的專為新科前三所辦的宴會。
席間不但見了晉王,還見了另一位不常出面的寧王。兩人的玉牌就挂在腰間,因為太過特殊,想忘記都難!
想到這裏,吳宗倫帶着僥幸心理端詳那人樣貌,越看心越涼:
雖然因為受傷毀了部分容貌,可是這人輪廓和完好的半邊臉自己确實是認識的,正是晉王!
剛才認不出也不怪他,誰能想到幾年前見過的尊貴王爺會變成沙灘上奄奄一息的落水者?
可是剛才幹什麽要一時心軟,救了他?
不說這人是準皇帝燕王的死對頭,晉王已被列為叛黨,收留他若被發現了便是殺頭的罪過。單說他的船隊害得胡歌屍骨無存,自己收留他也對不起胡歌。
最諷刺的是,這人現在就住在胡歌給自己準備的房間裏!
劉海從來沒見過吳宗倫臉上出現過那麽陰沉的神色,他有些害怕地拉了拉吳宗倫的衣袖:“吳大哥,出了什麽事?這牌子怎麽了?你……怎麽了?”
吳宗倫勉強笑了笑:“這牌子上的大概是他的名字,給我收着吧。待他醒了我還給他。”
劉海疑惑:“你有事瞞着我。”
吳宗倫神色平靜:“看這人穿着不像平常人,我是有點擔心又惹出什麽事情來,等他醒了,還是早點讓他走吧。”
劉海點頭:“等他醒了,我來問問他住在哪裏。”說完又笑了:“吳大哥,救人是好事,你也別太過小心了。”
吳宗倫見劉海不追問了,松了口氣。
給晉王把脈,見他脈相平穩,只是還有高燒,便開了方子。又特地把黑皮叫過來囑咐一遍,不可對外透露救了此人的事情。
這才滿腹心事地去鎮上買藥去了。
回來時,晉王高燒燒得渾身顫抖。忙又把脈,才發覺他溺水之外恐怕還受了不輕的外傷,忙把藥熬上了。
他熬了一半,望着袅袅升起的白霧發呆:自己幹什麽巴巴地跑去買藥?若是這人因為高燒熬不過今晚挂了,便是天命如此,怪不得別人。
晉王本就是應該死了的人,若是他活了過來,不說連累自己家人,單是燕王那裏,就又有了興兵的理由,到時天下幹戈又起,生靈塗炭。
怎麽看,這位晉王也不該活着。
可是他雖然将利弊都想得十分透徹了,卻實在抵不過良心二字。
若是當時沒有看到也就罷了,既然看到,又救了,便再也無法推脫。
他雖然不算什麽英雄俠士,到底也是讀過聖賢書,受過皇恩的人,單是為了先帝的賞識之恩,自己也做不到對他的親兒子見死不救。
就當是報恩吧,心亂如麻的吳宗倫不斷說服自己。手上一刻不停忙着熬藥。
劉海忙完了孩子的晚飯,又伺候于氏洗漱上床了,也跑來幫忙。
海邊長大的人都清楚,積極救治遭了海難的人從來就是一種風俗。之前吳宗倫做縣官時,有了這類落水的人,都是送到鎮上一處醫館統一救治,縣衙裏會有專門的一筆費用付給醫館。
劉海看着面容潮紅的那人,心道:現在雖然沒有了這種好事,可是有前縣令大人親自給你熬藥治病啊。
吳宗倫在外頭煎藥煎到一半,突然聽到屋裏的劉海發出一聲驚叫。他心裏一涼,暗罵自己糊塗,為人好大喜功從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的晉王不亞于洪水猛獸,他不過是暫時昏迷罷了,醒來是遲早的事,怎麽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