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于隋想來說,大概沒什麽時候能比現在更讓人難堪了。

隐藏在心多年的情愫,被人突然暴露到了當事人跟前,那個明知道得不到的當事人。

她和肖菏的交集不多,每次她都仔仔細細地把發生的每秒刻在腦海裏,但對于肖菏來說,不過就是句幾乎連語氣都沒有的“我不記得了呢”。

不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但真的不能像現在這樣,面對面而站,視線卻從沒落在她身上。

肖菏扶的是謝時藝,回答的也是謝時藝,那雙多情的眼睛滑動,從謝時藝的額頭落到鼻尖,再從鼻尖落到謝時藝被性感的紅裙緊裹出來的誘人身體上。

隋想的腦袋裏随着音樂聲轟鳴,好會兒才想起來,此刻被她瘋狂嫉妒着的人,竟然是自己今天才開始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替身女朋友。

隋想不知道謝時藝是怎麽知曉她對肖菏的感情的,在她的印象裏,她從來沒有同別人這麽詳細且誇張地描述過她對肖菏的感情,但她沒法否認,那些都是真的。

場面混亂,塌糊塗,身體比大腦更快地作出選擇,她落荒而逃。

謝時藝直盯着她的身影出了酒吧,這才使了點勁把自己站直了,同她身後的肖菏道:“謝謝。”

聲音聽着清醒多了。

肖菏挑挑眉,兩步跨過來在她對面坐下,拿了個幹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

“還喝嗎?”肖菏舉着酒杯問謝時藝。

謝時藝重重地跌坐到椅子上,把面前的酒杯扒拉到了邊:“不喝了。”

肖菏問:“不願意跟我喝嗎?”

謝時藝把拍在桌子上:“喝什麽喝!小孩子家家的!酒是什麽好東西嗎!”

肖菏笑起來,好會兒道:“你胳膊破了。”

“我知道。”謝時藝擰着手臂看自己的胳膊。

狀況看起來非常糟糕,血流了好幾道,也不知道止住了沒有。

謝時藝皺了皺眉頭,突然抄起旁邊的酒瓶,朝自己破爛的手臂,就是通倒。

“艹啊……”還是沒能像個勇士樣把痛叫聲憋住,酒精撞上新鮮的傷口,火辣辣地仿佛能燒到心尖上。

肖菏看着她,沒動。

謝時藝的眉頭快要擰成蚯蚓了,把這波痛忍過去了之後,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擡眼,對上肖菏的視線,勾起嘴角扯出個微笑:“消毒嘛。”

肖菏:“嗯咯。”

謝時藝:“剛才那人是我女朋友。”

肖菏:“嗯。”

謝時藝:“今天是我兩交往的第天。”

肖菏:“嗯。”

謝時藝:“因為我長得像你。”

肖菏:“不像。”

謝時藝:“怎麽我像下你你都嫌棄啊!低配版不行嗎!”

肖菏:“不嫌棄,咱倆都好看。”

謝時藝哈哈哈地笑起來:“你這話我愛聽。”

肖菏也笑了笑。

兩人就這麽沉默了下來,還好臺上有表演,不會顯得尴尬。

服務生過來收拾了碎了的酒杯,看到她的傷口後,非常熟練地拿了醫藥箱,給她清理包紮傷口。

謝時藝支棱着胳膊看年輕帥氣的小服務生:“經常幹這事啊?”

小服務生:“也沒有,我們店很安全的。”

謝時藝:“這麽安全我胳膊怎麽破了呢?”

小服務生:“您不小心。”

謝時藝拍他肩膀:“有你這麽說話的嗎?以後不來你店裏了哦。”

小服務生給她忙活完,笑着道:“來不來我們店裏不打緊,以後您小心點別弄傷自己就成了。”

謝時藝:“啧,個陌生人都比我那同居了五年的女朋友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肖菏:“什麽?”

看着注意力沒在這邊,抓bug倒是抓得挺準。

謝時藝露出個傻笑:“我重生了你信嗎,我從五年後穿回來的。”

肖菏笑着喝了口酒:“嗯。”

謝時藝:“看你就不信,那我跟你說點将來會發生的事吧。”

肖菏放下酒杯,正正經經認認真真地看着她。

謝時藝:“你會火,大火,住豪宅開游艇,出門都是私人飛機,國家有難捐款就是兩個億。”

肖菏擡手捂住了嘴,笑意還是從眼角透了出來:“承您吉言。”

謝時藝知道她沒信,她也就這會借酒裝瘋,也沒敢讓人信。

世事輪轉,變幻莫測,已經把謝時藝的三觀擊了個粉碎。

不管時空怎麽變換,不管她此刻身處何時何地,發生在她身上的,需要她去承受,去接受的,不過只是天而已。

從清晨到夜晚,所有人生既定的線路都被揉吧揉吧攢到了塊,毛線團般,解不開理還亂。

往後怎麽走,她需要時間。

傷痛要怎麽平複,要不要平複,她也需要時間。

喊叫了天,到了這會,突然累得慌。

謝時藝揮了揮手,對肖菏道:“你不用陪我,忙你的去吧。”

她自認是個是非分明的人,肖菏雖然在這整件事占據着重要的地位,但她和隋想的糾葛跟人家壓根又扯不上關系。

冤有頭債有主,今晚已經折騰人家小姑娘了,沒道理再沒臉沒皮地占着人家。

肖菏看着她,有兩秒鐘的時間,沒動。

謝時藝不再理她,把面前桌子上的東西往旁邊扒拉了兩下,騰出塊地方,将另只完好的胳膊放上去,枕着。

偏頭的角度,剛好看向舞臺。

到了這會,才算開始真真正正地看起了表演,仔仔細細地聽起了歌。

不知道歌唱到哪句時,肖菏起身離開了。

重新戴上了她的棒球帽,背起了她的吉他,從人群擠過,消失在門後。

謝時藝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決定睡覺。

肖菏路穿過小道,來到正街上時,劉奇的車已經在路口等了她很久了。

“大哥,”劉奇從摩托上下來,嘴裏叼着的煙随着他說話抖抖,“你知不知道天多熱啊?”

肖菏上上下下掃了他圈:“還行,滴汗都沒出。”

劉奇把頭盔遞給她:“那是我體質特殊,你以後要是進了GEM,可千萬別這麽不守時了,不是誰都跟我樣,會供着你啊。”

肖菏把吉他扔給他,自己擡腿跨上了車:“我不會簽GEM。”

“你不簽它簽誰啊,GEM是現在國內造星最牛逼的公司了。”劉奇說到正事,把煙掐了,抱着吉他盯着她,“是不是還有其他公司找你了啊?不是說好了這些事都我管嗎?我當天和尚撞天鐘,等你有了專業的經紀人我就不管了成不成?”

肖菏轉頭看他:“天天想得怎麽那麽多呢,沒人找我,我誰都不想簽。上車。”

“那《新創作》你還參不參加了?”劉奇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沒動彈。

“參加。”肖菏很直接。

“你怎麽參加!!!”劉奇把車座拍得啪啪響。

肖菏:“自由人也可以報名啊。”

劉奇:“你見過自由人進決賽的嗎!”

肖菏笑了下:“今年,我。”

劉奇快氣瘋了。

肖菏的自信在他這裏簡直稱得上狂妄。他和肖菏認識快十年了,熟人眼裏無偉人,肖菏的家庭狀況什麽樣,肖菏遇到過什麽樣的困難,肖菏為了堅持做音樂吃了多少苦,他清二楚。

別人看到的是肖菏的魅力和才華,敢說句她絕對會取得好成績,但在劉奇這裏,所有的現實因素都擺在面前,差點都不行,差哪點都不行。

《新創作》是目前肖菏遇到的最好的機會,皇帝不急太監急,劉奇恨不得替她去簽公司,替她去當個舔狗打通關系。

“要是不行怎麽辦!怎麽辦!!!”劉奇繼續拍車座,拍得他手疼。

肖菏:“你先上車,回去了說。”

劉奇:“不上!!!”

肖菏戴上的頭盔于是又摘下來了,她嘆了口氣,對劉奇招了招手。

劉奇湊了過去。

肖菏道:“你說了啊,我要是簽約,以後大事小事都得聽公司的。第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社交賬號和人際關系清理遍,我得是個沒談過戀愛的,今後也不會談戀愛的……”

劉奇:“對啊,你是要□□豆的人啊,愛豆哪能随随便便談戀愛啊,愛豆的愛情只能留給粉絲自己代入想象。”

肖菏噘了噘嘴:“奇奇,我談過幾次戀愛啊?”

劉奇搡她:“你問我!我能數的清嗎!你自己數的清嗎!你是不是從娘胎裏就開始勾人啊!妖精樣!!!”

肖菏嘿嘿地笑:“沒那麽誇張,但世界上有趣的女孩子那麽多,我不能出個道就跟出家了樣吧。”

劉奇盯着她:“你就是不想聽人話罷了。”

肖菏:“我死了我的歌就死了。”

劉奇:“二者也不是不可以共存。”

肖菏:“嗯?”

劉奇:“你要是簽約前就結婚了,GEM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肖菏眉毛挑,翻身下車,擡腿就跑。

劉奇吓死了,邊追邊喊:“大哥大哥你幹嘛!”

肖菏個高腿長體質好,跑起來的時候滿頭的卷毛随風飄揚着,如同只撒歡的小馬駒。

劉奇路追進酒吧,胸口砰砰跳,擠過人群,呼吸都沒喘勻。

就只見肖菏終于停下了步子,雙手撐在張圓桌上,圓桌對面大概是個趴着的人。

肖菏對那人道“喂,我們結婚吧”,劉奇覺得自己年紀輕輕要死于心髒病高血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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