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從密道出去

特裏斯坦頭一次覺着加雷斯那麽難纏。

加雷斯确實蠢,但他蠢得聽話,蠢得乖巧。雖然以前他屁都不懂,但總是勤勤懇懇,自己說什麽就做什麽,不多問問題,也不找麻煩。

如果特裏斯坦讓加雷斯待在一個樹洞裏,那加雷斯估計身上發芽了都不會出來。這就是加雷斯,這就是特裏斯坦認識的加雷斯。

可現在加雷斯那麽固執地抓着他的手腕,讓他有一瞬間把加雷斯甩開的沖動。

于是他就這麽做了。

他猛地一抽胳膊,語氣也變得粗暴起來,“我說了就三個問題,我他媽都回答你四個了,你還想怎麽着?”

加雷斯有點愣神。內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該再問,可他手臂懸在半空,捏了捏拳頭,又把特裏斯坦手腕抓住,張張嘴,還是說——“那……你就告訴我這個,你告訴我了我就不問。”

“你的缺陷就是你腦子不好,這回答滿意不?”特裏斯坦第二次把手臂抽走。

加雷斯感到很沮喪。

他看着特裏斯坦走到門口,又倒了點不知道什麽玩意在盤子裏,放在傻子面前投喂對方。那一刻加雷斯忽然覺着自己就是床邊的傻子,一見到食物就開開心心地湊上去,趴在地上狼吞虎咽。

他覺得自己很可憐,但同時也很生特裏斯坦的氣。所以他不說話了,只是用不卑不亢的眼神望着特裏斯坦的背影。

但他倆并沒有時間持續這個矛盾,只見特裏斯坦在傻子旁邊站了一會,突然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先前盤在胸前的雙手也立馬放了下來,警惕地摁在自己腰側別着槍的位置,并微微貓下身子。

每當特裏斯坦出現這個動作和表情時,加雷斯就意識到有危險迫近。于是他也立馬警覺,一翻身從床上滾下,利索地抽出卡在床板底下的槍,朝特裏斯坦打了個呼哨。

“什麽情況?”加雷斯什麽都沒有聽到,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特裏斯坦仍舊聚精會神地盯着窗外。于是加雷斯也翻過身子從房內的窗戶望出去,但他現在幾乎是趴在地上了,他不知道外頭究竟什麽情況。

再看特裏斯坦,特裏斯坦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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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口,右手卻換了個方向,沒有摸皮套裏的槍,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挂在皮帶邊的鑰匙取下。

他一點一點地摸到還吃得忘我的傻子身邊,輕手輕腳地把拴在傻子脖子的鐵鏈取開。然後再小心翼翼地把鐵鏈擱在地面,盡可能避免鏈條碰撞。

繼而,他輕輕地拍了拍傻子的腦袋,再朝加雷斯使了個臉色,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領口,示意他把領子解開一點。

加雷斯馬上明白了特裏斯坦的意思,雖然平日裏腦子不好,但一旦遇到了這類危機的情況,特裏斯坦說的每一個命令似乎都能無比順暢地傳達。

加雷斯原先就是仰卧的姿勢,此刻趕緊解開自己胸前兩顆扣子,露出那個自己都不想看的蜘蛛烙印。然後稍稍側身,再次打了個呼哨。

傻子擡起頭來,恰好就見着露出半個身子的加雷斯,以及印在加雷斯胸口的、同樣露出半截的烙印。

傻子愣了,咬在嘴裏的面包也不咀嚼了。而特裏斯坦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指指加雷斯。傻子便像得到了許可似的,突然之間朝加雷斯的方向沖去。

傻子的行動非常快又非常安靜,他四條腿着地,當真就像一條狗一樣靈敏。他興奮地撲向加雷斯,在碰到加雷斯的一刻,被加雷斯摟在懷裏坐起,并立即捂住了嘴巴。

加雷斯把手指豎在唇間,示意傻子不要說話。

傻子便嗚嗚了幾聲,而後順從地貼着加雷斯的胸口。

一個指令接受并執行完畢,加雷斯本能地想尋求第二個指令。于是他又把臉側到門邊,等待特裏斯坦接下來的指揮。

這時,特裏斯坦則已經把槍掏了出來,對着窗口的方向,而後伸出左手兩根手指,指了指大門。

特裏斯坦是要讓加雷斯瞄大門的位置,而自己守窗。可還沒等加雷斯把傻子稍微從他身上挪開,不知什麽東西卻突然砸碎了他們的玻璃窗,猛地鑽進了屋裏。

霎時,整個房子轟地一聲,仿佛有一個小型的炸藥在屋內炸裂。

加雷斯趕緊抱緊傻子,防止他因害怕而發出聲音。特裏斯坦的位置則迅速響起了槍聲,接連三響,對着窗外。

繼而,腳步聲響了起來。

急促的腳步在木質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噪音,被爆破傷害的房屋更是吱吱呀呀,每踩一下,仿佛都有可能讓木屋轟然倒塌。

加雷斯細細地辨認,想從中判斷來者到底有多少人。但很奇怪,從始至終他都只能聽到特裏斯坦一個人的腳步。

不僅如此,還有一種奇異的、仿佛被揪住的感覺在他的胸腔騰起,似乎有一只頑皮的手在扯着心髒的邊角,把他往屋外拽去。

加雷斯再次看向卧室的窗口。

但房內的煙塵太大了,他什麽也看不清楚。只有光線透過濃濃的煙霧若有似無地射進來,照得他眼睛發疼。

就在此時,特裏斯坦的腳步迫近了。還沒等加雷斯反應過來,特裏斯坦就已經穿過客廳,來到了兩人身邊。

他狠狠地揪了一把加雷斯的肩頭,低沉地命令——“快,下去!”

加雷斯趕緊從地上爬起,一手拽着傻子,一手卡住床鋪的一角,一發狠勁,與特裏斯坦合力把床鋪掀翻。

特裏斯坦一刻也不敢耽擱,對着床底角落的地板摸索着,好不容易摳到了一個凹槽,向下一推再一拉,那一平米左右的隔板便被打開,露出下面幽深晦暗的通道。

那個通道是他們早就挖好的,為了避免賞金生涯中隔三差五有仇家尋上門,除了房內到處都擱置着随手可觸的武器外,一個逃生的小路也必不可少。

一年內這通道用過兩次,現在是第三次。這算是他們利用率最低的一個通道了,何況他們挖的時候并不上心,本以為在這裏停留不過太久,畢竟之前每個地方他們頂多住個半年。

誰知這回一住就住了一年,果然缺乏危機感會要人命,鑽進去的時候加雷斯還覺着有點擠,估計這一年來胖了不少。

加雷斯先進,然後把傻子塞進去,特裏斯坦則墊後。走的時候特裏斯坦沒忘把賞金獵人必備的手提箱帶上,箱子裏還有兩個沒兌換現金的目标人物的大拇指。

三人一進去,特裏斯坦趕緊把頂棚合攏,而加雷斯已經點亮了火機,照着小道快速地前行。

往下大約走了五米,他們穿過一個鐵門。剛把鐵門拴上,就聽到頂棚又繼續傳來了爆破聲。

那爆破每一記都很劇烈,震得整個通道不停地往下落灰。

特裏斯坦催促快點再快點,他不知道這通道還能撐多久,他可不希望就這樣被生生活埋在地下。

等到走過有臺階的一段并進入稍微平坦一些的地面後,三個人幹脆跑了起來。加雷斯也不管打火機是不是滅了,就這樣在黑漆漆的小道狂奔。

直到身後爆破的聲音越來越遠,也沒有再傳來鐵門被摧毀的噪音時,他們才放慢了腳步,重新把火機點燃。

“什麽人,看清了嗎?”加雷斯仍然走在最前面,通道實在很窄,成年人只能伸直一邊手臂。雖然很想特裏斯坦打頭陣——之前總是特裏斯坦在前——但估摸着要換個位置估計還得貼着自己的小肚子過去,以免被特裏斯坦擠兌,加雷斯還是放棄了。

“嗯。”特裏斯坦淡淡地應了一聲。

加雷斯還在等後面的回答,畢竟這個問句不僅僅包含“看清了嗎”還包含“什麽人”這兩個問題,但特裏斯坦只是應了那一聲,然後居然就沒然後了。

“我問你什麽人呢。”加雷斯又道,他今天對特裏斯坦說話的語氣有點沖,他現在是委屈的那個,委屈的人總得有點脾氣。

但特裏斯坦還沒回答,加雷斯就照到了另一扇鐵門。鐵門後是一條和下來時一樣的臺階,這标志這他們到出口了。

加雷斯記得這出口靠近一片小森林,當時兩人還為出口開在哪吵了一架。

加雷斯覺着應該開在靠近碼頭的地方,說到底他們住的地方就離黑碼頭不遠,那即便真遇到什麽事,跑路也容易。

但特裏斯坦不允許,他覺着森林更好。靠近碼頭确實容易跑路,但也容易在出來的時候被別人看見。森林就不一樣,你看森林多安靜,都是保守秘密的好同志,在裏頭崩個人埋了過幾年還是養分。

最終當然是加雷斯妥協,所以他知道,這扇門打開後,他們今晚得在森林裏冷得瑟瑟發抖了。他走的時候應該多帶一件外衣的,現在天氣還沒徹底轉暖,晚上肯定凍得慌。

不過還好,這樣的念頭沖淡了加雷斯繼續追問的好奇。他邁步朝臺階走去,而特裏斯坦依舊一言不發。傻子更是乖順地跟在加雷斯身後,只在他準備打開頂棚時,湊上前嗅了嗅。

也就在這時,加雷斯突然停了一下。他沒有馬上把頂棚打開,因為心髒的揪痛感突然強烈了起來,那讓他手臂驟然軟了一瞬。

“怎麽了?”特裏斯坦借着微弱的光線,敏銳地察覺到加雷斯的不對勁。

加雷斯卻說不上來,因為那感覺轉瞬即逝,而後又恢複隐隐的、若有似無的牽扯感。

于是他搖搖頭,道了句沒什麽,便把頂棚向上推。

他依然是先打開了一條縫,他要先看看外面的情況,确定安全了才徹底鑽出去。豈料就在他剛開一條縫時,那頂棚似乎撞上了什麽東西。

結果下一秒整個頂棚就被掀翻了,他的後領也被人生生一提,整個人從洞口甩出來,摔到草地上。

加雷斯是很重的,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那麽強勁而幹脆的臂力。可他确實重重地被向前投去,即便接觸到了草地,他也憑慣性往前滑動了半米。

緊接着身邊又有兩個人被一左一右地摔在地上,然後滑了過來。不用說,那必然是傻子和特裏斯坦。

不僅如此,還有一個人沖過來朝着傻子狠狠地踢了一腳。傻子發出了一聲凄涼的嗚咽,蜷縮成一團。

加雷斯馬上一骨碌爬起來,握緊槍///管便警惕地舉起。可他連手臂都還沒放平,手腕便一陣劇痛,槍///管脫手而出。

此時,加雷斯才發現他和特裏斯坦的周圍圍了六個穿着寬大的鬥篷的人,他們都戴着兜帽,以至于一張臉都看不見。

而正對着加雷斯的那一個,手裏正捏着一根棍棒。仿佛就是那根棍棒隔山打牛,把加雷斯的□□收繳了過去。

“我///操……”加雷斯瞬間懵逼,他往特裏斯坦的方向靠了一點,低聲問道,“我們……我們這是穿越了?”

“還沒有,”特裏斯坦苦笑了一下,啞啞地道——“不過快了。”

話音剛落,另外一個人也舉起了削尖的棒棒。

加雷斯最後的印象是眼前突然閃過一記白光,兩眼一亮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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