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1)送他進監獄
“你打算帶他去監獄?”高文把雷爾叫道卧室裏,關上門才敢問出這句話。
他不想妄加揣測雷爾的想法,但他知道他已經用很好的态度逼克魯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了。而他最後對眼睛紅紅的小章魚作結——“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待在這裏,晚點我再告訴你該去哪。”
高文覺得雷爾沖動了,盡管雷爾向來和沖動兩個字不沾邊。
高文知道這一切都是傑蘭特帶來的麻煩,而把克魯卷進來是他極力避免的結果,所以他才讓克魯好好待着,他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更妥善地處理,而不是把兩人一并投入大牢。
“可是他包庇了傑蘭特,不是嗎?”雷爾反而有些奇怪高文的反應,“你別告訴我你覺得他沒罪。我當然知道是瑟本家的小子把那玩意帶回來的,但小章魚沒有檢舉,不是嗎?”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魔杖!”高文壓低聲音,強調。
克魯确實不知道那是魔杖,“他從始至終都稱呼它為‘神奇的木棒’,我們沒有人見過魔杖,他和傑蘭特也完全有理由未曾讀過相關的資料。”
克魯是無辜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包庇了什麽。或許在他的腦子裏,承認傑蘭特曠課偷溜的結果還更嚴重一點,他壓根沒重視過傑蘭特帶回來的東西。
“這得留到法庭上說,”雷爾聳聳肩,安撫似的拍拍高文的肩膀,“高文,我知道你們家和海蛇家曾經來往很密切,但你要明白——這事你要是幫了傑蘭特,你也犯了包庇罪,你不應該——”
“我沒有想過包庇任何人,”高文立即聲明,“但他們都太小了,他們才十四歲,你讓一個十四歲的人待在候審監獄裏,他們只會吓得胡言亂語。我們完全可以避免這個結果,避免……避免冤枉無辜的人。”
雷爾笑起來,他笑着搖搖頭,“高文,你是在放棄自己立功的機會,反而冒着觸犯法律的風險。你很夠朋友,但很多時候你不該意氣用事——”
“我不是在意氣用事——”
“好了,我們不要再争了,我已經通知海城島的警衛隊了,他們應該在趕來的途中。”雷爾放棄了說服高文,他直接把事情處理的結果說了出來。
要論固執,雷爾絕對比高文固執。他的固執是極其溫和且平靜的,讓高文半個反駁的字眼都無法再繼續說出口。
“你竟然從沒想過和我商量。”高文憤憤不平地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雷爾也有點不滿,他皺起眉頭,捏了捏高文的肩膀,反問——“可是……對于一件對錯分明的事,你為什麽想着要商量呢?”
Advertisement
高文沒有回答,他答不上來。他想說因為監獄的候審室是很可怕的,但雷爾一定會說——犯錯的海民就應該陷入可怕的窘境,否則無法警戒他人。
雷爾說得都對,都在理,高文只是不忍心,他覺着這不公平。但偏偏“不忍心”不能作為說服雷爾的理由,而公不公平也并不由他們倆說了算,所以他沒有接話,轉出了門外,走到克魯面前。
裂岩群島的律法是嚴酷的,高文也曾經去參觀過候審室。那裏的環境不要說對軟綿綿的、總被人欺負的克魯了,即便是一個成年海民都難以承受。
對于掌握了其犯罪證據的嫌疑犯會一直在候審室裏接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等到真正開庭的那一天。其間犯人可以選擇招供或沉默,這既會決定他們在候審室停留的時長,也會決定其最終判決結果的輕重。
高文覺着他要讓克魯做點心理準備,至少得讓他不要害怕,不要崩潰,留點時間給他想辦法,他一定能想出一個更周全的法子給他們更公道的判決。
高文俯下身來,握住克魯的一邊手,道,“等會你要去一個地方,我們會陪你去,但是之後你得一個人待着。”
克魯的眼睛馬上閃現出惶恐的神色,他立即用一只觸手纏住高文的胳膊,怯生生地問——“我……我要去哪裏?”
“去監獄,”見着克魯馬上又要哭了,高文趕緊抓抓他的手指,補充道——“但不是真正的監獄,只是候審室。你得在那裏待幾天,等我們把事情查清楚了,就去接你出來。”
“……不好。”克魯顫抖地說,他很害怕,對未知的地方他都很害怕,那害怕的感覺甚至超過了高文吼他。
他的觸手又纏緊了一點,像拒絕傑蘭特安排一樣,單純地回應着——“我不要去,你……你不要送我去。”
“這不由得我決定,這是因為你們藏着一根魔杖,”高文努力讓手指抓得緊一點,他希望克魯能相信他的話,并且回答他——“你必須告訴我傑蘭特在哪裏,否則他所犯的罪不僅是把魔杖帶回來,還有畏罪潛逃。”
克魯緊張地和高文對望,從高文堅定而嚴肅的眼神中他知道,他不能再瞞下去了。高文的态度無異于告訴他,私藏魔杖是比溜走更可怕的錯誤。
于是克魯猶豫了一下,終于支支吾吾地坦白——“他……他不在島上……他、他去……去人類的世界了……”
傑蘭特确實不在島上,他才剛剛爬上了一艘人類的航船。他徹底地變成了一條蛇,鑽進了一只木桶裏。
桶裏堆滿了幹草,幹草中間有一些堅硬的易碎品。傑蘭特想看清楚,光線卻太暗,他只能勉強看出那像是一個陶罐一樣的東西,随着光線的變化,上面似有銀色的紋路。
傑蘭特在木桶裏睡了一覺,聽着外面的水手吆喝吶喊。從嘈雜的交談中他知道這一次他将前往美洲,上一次也是去的美洲,但美洲很大,不知道這回将在何處靠岸。
到了半夜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聽到有兩個人就站在木桶邊說話。濃烈的煙味從木桶的縫隙中傳來,傑蘭特睜開眼睛,透過縫隙向外看。
“這次沒上次的多,只有一個。”其中一個人啞着嗓子道。
另一個人咳了一口痰,吐在地上,再猛地吸了一口煙,“錢拿到了沒有?別他媽又像上次一樣缺斤少兩。”
“拿到了,一分不少,放心吧,”嗓子仿佛被燒過的人又道,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布袋交給對方,“上次也沒辦法,它硬是折斷了自己一條胳膊,你說抓這玩意,栓也不是,不栓也不是……”
“不栓?不栓他媽咬死了我倆夥計,不栓……”後者接過信封,罵罵咧咧地喃道。他用嘴咬住煙,眯着眼睛把袋子打開,再掂量掂量。
布袋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傑蘭特推斷裏面是一壘金幣。
拿着金幣的人又咳了兩聲,再問,“那群怪胎說還收幾個?”
“只要有就收,要是完好的,就一塊金幣不少,”另一人搓搓手,把煙滅在腳底,“不過得抓緊了,另外一幫人也在殺追殺那些怪物,我們大概還能賺幾筆,他們差不多就殺光了。”
“你說那幫巫師?”啞嗓子的人輕笑,“一群葛朗臺……他們要給多點酬勞,現在已經殺光了。”
“陸地上要的是死的,那怎麽能一樣,抓活的确實麻煩多了。”
對話進行到這裏,倉庫外突然響起了走路聲。兩人頓時停止了交談,繼續悶聲抽煙。
過了片刻,腳步聲離開了,啞嗓子的人也朝樓梯走去,并交代同伴——“記住了,別聲張,尤其別讓伍迪知道——聽明白了嗎?”
透過縫隙看,另一個人緊張地點了點頭。于是兩人一前一後登上扶梯,消失在傑蘭特的視線內。
等到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傑蘭特才輕輕地從桶裏鑽出來,慢慢地爬到倉庫中央,而後化出了人形。這方便他用上雙手,把桶徹底地打開。
他把裏頭的寶貝取出來,湊到透光的地方看。他驚訝地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奇異的花瓶,上面的銀色紋路确實像流水一樣滾動,在瓶身扭曲旋轉,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圖案。
他大喜過望,小心翼翼地放下花瓶後,又把其餘的桶都打開。
他驚呆了,每一個桶裏都有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海民是會掠奪航船的財富的,他們會把人類的船只拖到海底,再把這些寶藏納為己有。傑蘭特有一瞬間的沖動跳船回去通知裂岩群島的同胞,那他們将收獲一艘載滿了金銀珠寶的好船。
此刻傑蘭特正捧着一個茶壺一樣的玩意打量,那壺蓋是一個貓耳的形狀,壺身卻鑲着金邊。傑蘭特用髒兮兮的袖口擦拭,只消擦一擦,那壺身便金光閃爍,并在傑蘭特的手裏變得越來越重。
傑蘭特捏着貓耳打開壺口,發現裏面竟然盛了半壺粘稠狀的液體。那液體緩慢地随着傑蘭特的動作左右波動,光線透過液體,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傑蘭特馬上從自己的小布包裏取出一個玻璃罐子,将壺裏的液體倒了一大半。然後把玻璃罐封好,再小心翼翼地裝回布包。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外用還是內服,但它看上去就很厲害,而他相信克魯也喜歡這種七彩紛呈的漂亮玩意。
可正當他繼續捧着金壺打量時,黑暗深處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
“你是海民?”那聲音說道,說着慢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證明他也一直躲在這裏。
傑蘭特吓了一跳,差點把手裏的茶壺摔了。他兩腿一軟,立馬踉踉跄跄地往後躲。
可那人卻并不想傷害他,而是慢慢走在倉庫裏唯一能被光線照到的地方,讓傑蘭特看清他是一個年輕的男性。不過他穿着鬥篷,戴着兜帽,傑蘭特仍然看不清他的臉。
傑蘭特六神無主,當即想變成海蛇逃跑。可還不等他動作,那人就看出了他的意圖,對他道——“別怕,我也是。”
說着他慢慢地摘下兜帽,傑蘭特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對方确實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但他左半邊臉已經面目全非,仿佛被很嚴重的腐蝕過,上面的息肉扭曲猙獰,十分可怖,而右半邊完好的面孔呈現出半透明的模樣。
他是水母家的人。
一個水母家的,雄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