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21)瀕死的囚犯(下)

當特裏斯坦及其餘三人找到房屋的出口時,宅子正坐落在一座小丘上。小丘綠草茵茵,一條藍色的小溪從不遠處經過。

看來這個世界正是初春時節,萬物複蘇,天朗氣清,空氣清新得不真實。

在晦暗的房間裏待久了,剛出到外頭時,眼睛甚至無法适應屋外的光線。加雷斯協助傻子把奄奄一息的人放在松軟的草坪上,此刻他的身上只蓋着一件襯衫。

襯衫是特裏斯坦的,畢竟對其餘三個人來說,只有特裏斯坦露出紋身相對安全一點。

蜘蛛家的殺手都很金貴,沒有十幾年的投資,培養不出一個像樣成品。所以即便其他人抓住特裏斯坦,也不會第一時間要了他的性命。畢竟用活着的他拿回蜘蛛家換錢,比直接幹掉更劃算。

特裏斯坦眯起眼睛四處打量,手裏還捏着另一名巫師的魔杖。可四下裏一戶人家都沒有,只有廣袤的綠色和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天藍。

于是他走到坡頂,盡可能位于視野最開闊的位置。然後把魔杖擱在草面,盤腿坐下來。

特裏斯坦聽說過在海洋深處也有一種巫師,他們自帶定位系統,方向感極強,能夠在四面都一毛一樣的海域裏找準行進的方向,并不偏不倚地到達目的地。

可是這一挂逼技能陸地上的巫師卻沒有,所以他們必須借助其他的工具來填補自身能力的不足。

不得不說,上天給一個物種自帶的戰鬥技能越少,這個物種只要不滅亡,進化得就特別快,腦容量也會特別大。

比如拿巫師和普通人類相比,普通人類的科技水平就甩了巫師好幾輩子。而拿陸地巫師和海巫相比,陸地巫師的魔法技巧又抛海巫幾條街。

這種特性不僅僅體現在魔法與科技之間,即便拿猩猩和人類比對——猩猩雖然有及其發達的四肢,但智力卻遠追不上進化飛速的人。

生物求生是本能,而當他們無法憑借肉搏争奪生存資源,那就只能智取了。

可偏偏畜生這種東西制造出來,違反了人類進化的規律。

它不僅不讓人類的大腦得到充分的利用,反而竭力拉高其身體素質,以求改變自身的基因來超越以強悍的肉體來取勝的其他物種——這注定是不能長久的。

所以畜生只能借由人類之手配種出來,而倘若讓他們自行繁衍——他們很有可能在□□的過程中,興致勃勃地把配偶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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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然了,在特裏斯坦和加雷斯做羞羞的事情時,加雷斯雖然經常在他背後抓出幾道血痕,倒是真正沒咬過他。

特裏斯坦在這方面很注意,以至于他一直都不敢太猛烈,以免自己還陶醉在天人合一的快樂當中,對方卻已經龇牙咧嘴,長出了獸腿和尖牙。

這份謹慎不單體現在兩人羞羞時,在平日的生活裏,特裏斯坦也非常注重對加雷斯的引導。

天知道剛把加雷斯帶離蜘蛛家時他是個什麽模樣,那種和狗一模一樣的生活習性曾讓特裏斯坦無數次想要放棄。

但還好,雖然每天都在罵加雷斯蠢,可實際上加雷斯并不蠢。不知道是特裏斯坦教導有方,還是加雷斯領會能力特別強,現在他已經和一個正常人無異,正常到不僅有對傻子的同情心,還有對未知事物的多事的好奇。

只見他稍微安頓傻子,便晃晃蕩蕩逛到特裏斯坦旁邊,一并席地而坐,指着地上的魔杖問——“你要搞啥?”

“給我們定位一下。”特裏斯坦說。

他把右手攤開,放在魔杖上方。掌心雖然距離魔杖有大約三寸的距離,但魔杖在特裏斯坦念了一個古怪的字音後,飛速旋轉了起來。它像一個小小的螺旋槳在草面上轉動,勉強地轉了幾圈後,也漸漸騰空。它越轉越快,如風車一般打開一點點微弱的氣流。

這樣的過程持續了大約十秒,它的轉速漸漸變慢,直到杖尖指着十點鐘的方向後,再輕微地擺了幾擺,最終停止不動了。

特裏斯坦抓住魔杖收了回來,并朝着魔杖指示的方向看去。

“那是北方嗎?”加雷斯跟着特裏斯坦站起,也順着對方的目光一并遠眺。

“不是,”特裏斯坦回答,“那是有人氣的地方。”

對于離開這個世界多年的特裏斯坦來說,哪邊是北并不重要。那些巫師的國家、城區、街道甚至細化到每一棟他曾經熟悉的建築,或許都或多或少地發生了變化。拆遷重建,開發規劃,他已經不可能尋着過去的記憶,找到一處安全的庇護所了。

“人氣?可是……你不是通緝犯嗎?”加雷斯沒忘之前白胡子老頭對特裏斯坦說的話,“如果等會碰到的人家正巧要把你抓了,那——”

“說得好像之前二十年咱倆在那邊世界都沒被通緝似的,”特裏斯坦笑了,扭頭打量了一下傻子和他那不可以再耽誤治療的主人,道——“要真遇到你說的情況,就把別人家變成我們的新家好了。”

特裏斯坦習慣了殺人,在他當賞金獵人之前就已經是殺手。他十歲第一次拿魔杖殺人,只是那時候是遠距離的攻擊,給他的震撼遠遠沒有用刀子捅進對方的肚子、鮮血流到自己的手背上那麽震撼。

但他對無辜與否習以為常。在蜘蛛家的人心裏,并不會區分有罪和無罪。他們收了錢便提供服務,非常純粹,也十分高效。

這種簡單的、一根筋似的辦事模式讓蜘蛛家迅速壯大,像蜘蛛一樣四處結網,很快便成了巫師世界不可或缺的一支。

小時候在蜘蛛家接受訓練時,他們也常常拿着魔杖相互進攻。律法規定在年滿八歲之前是不可以獨自擁有魔杖的,而十六歲以下不可在無監護情況下獨立施法。

這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巫師孩子因無法控制自身的法力,給身邊人造成傷害。

可蜘蛛家并不在意這些。那些訓練密不外宣,是在一個大得像鬥獸場一樣的地下室進行的。鬥獸場裏都是不滿十六歲的孩子,而他們大概四五歲就會擁有屬于自己的魔杖。盡管那時候他們壓根不知道魔杖用來幹什麽,而只會歪歪斜斜地走來走去,咿咿呀呀地說着不順溜的話。

蜘蛛家的人認為,越早擁有魔杖,魔杖便與擁有者越默契。所以把魔杖當成這些孩子的玩具,便能讓杖體更早地吸收人類的靈性。

這份默契培養五六年,到孩子十歲左右便會投入鬥獸場。在鬥獸場裏滾上兩三年,基本上十三四歲就開始執行影子任務。

畢竟孩子是會讓人降低戒心的,而大部分巫師絕對不會想到,一個扯着自己衣角、希求對方施舍幾個銅板的孩子會在破破爛爛的衣服裏抽出魔杖,知曉一記咒語就讓毫不設防的成年人一命嗚呼。

特裏斯坦是非常有潛質的,所以他只在鬥獸場滾了半年,在十歲那一年便開始穿着破布袍子出去“乞讨”了。而在順利地執行了三四個任務之後,作為獎賞,他得到了加雷斯。

特裏斯坦是相信命中注定的,畢竟之前成長階段,他被不斷告知“你們的使命已經注定,你們必然作為維護巫師世界的基石而犧牲自己”。

所以特裏斯坦相信加雷斯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而到了現在——到了他再次繞回二十年前就埋藏在心中的疑團面前,他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徒步行進了将近四十分鐘後,他們看到了一家簡陋的農舍。農舍周圍打理得很幹淨,屋頂的煙囪還有煙霧冒出。

裏面有人,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個。

特裏斯坦看了加雷斯一眼,加雷斯便招呼傻子和他馱着的主人在附近的一個大石塊旁等候。他和特裏斯坦則繞道農舍的後方,打算湊近了先看一看。

加雷斯希望那是一家不會反抗的人,這樣他們就不需要大開殺戒。

可是當他倆已經接近了農舍的側門,并就着細微的木門縫隙朝裏看時,卻發現裏面什麽人都沒有。

特裏斯坦好奇,打了個收拾讓加雷斯往窗口的方向去。加雷斯貓下身子,蹑手蹑腳地貼着農舍牆壁走。結果他還沒接近農舍,心口卻忽然一陣劇痛。

他張嘴就想提醒特裏斯坦,畢竟這劇痛十分強烈,他相信是有巫師拿着魔杖飛速地靠近。

但很可惜,他還是慢了一步。因為他連頭都沒來得及回,就聽得特裏斯坦的方向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女人的聲音搶了他倆的臺詞——“放下魔杖,我今天不想殺人。”

加雷斯一驚——我操,莫不是還遇上同行了。

他立馬剎住了腳步,不僅如此,還往相反的方向退。這是他和特裏斯坦的約定,一旦有一個人被發現了,另一個人一定要靜觀其變,不要貿然營救。否則兩個人都被逮住了,那他們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但或許他們是真遇到了同行,因為加雷斯還沒退幾步,那個沙啞的女聲提高了音量,又說了第二句話——“還有躲在窗邊的那一個,你的搭檔在我手上,你最好也給我放下魔杖,繞到我面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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