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32)畜生的覺醒(上)

當裴迪看到特裏斯坦和加雷斯身上的印記時,很明顯地呆了一下。而後偏偏頭,兩人便從籠子裏被帶了出來。

特裏斯坦還在揣摩他們将被帶到何處,便被關進了另一個移動的籠子裏,帶到走廊的盡頭。

但這一次把犯人丢進候審室的方式和對付海民的不同,在裴迪眼裏這可不是審訊海民罪犯前的施壓,兩名人類時不需要審訊和判決的,他們只需要和同類關在一起。

于是籠子門打開了,帶着鐐铐的兩人被海龜侍衛狠踹一腳,向前一趔趄,進了候審室。

身後的大門迅速地合攏,即便特裏斯坦馬上想往外跑,卻仍然撞到堅硬的門板上,鐐铐嘩啦一聲巨響。

随即,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而加雷斯則伫立在遠處,與黑暗中散發的無數幽幽紅光對望。

“……這……這裏頭好像有東西。”片刻後,加雷斯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往特裏斯坦的方向退去。

“有,而且太多了。”特裏斯坦的心沉了下來。

他現在終于意識到這一回是他說錯話了,他不應該說任何關于藥劑的事,也不該提什麽水母。

因為就在他被關進來的剎那,借着門口還沒關閉時透入的光線,他便知道——這裏面有很多畜生,而且,全是已徹底失控的畜生。

徹底失控的畜生是沒有人性的,也沒有人類的思維,長時間發狂的畜生如果沒有受到安撫而恢複原形,則會一直維持着獸态。

眼前的這些畜生沒有一個具有人形,唯一能辨別出其到底是什麽身份的,只有胸前那一個觸目驚心的烙印。

這些畜生都獸化太久了,它們的大腦已經徹底初始化。它們不再和人類有半點的相似,完完全全成了暴怒的猛獸。

其中一只畜生率先動了,向後彎曲的獸腿重重地踩在地上。它瞪着猩紅的雙目打量着新投進來的食物,咧開的嘴邊流下惡臭的涎水,呼哧呼哧地噴着一股股臭氣。

加雷斯更往後退了一點,沒退幾步,後背便與特裏斯坦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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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倆手上還拴着鐐铐,腳上也有鐐铐。即便他們行動自由,要對付那麽多發狂的畜生也是不可能的事。而當下的情境,無異于判了他們死刑。

或許丢到海裏喂魚還好一點。

“怎……怎麽辦?”加雷斯的聲音發起抖來。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他沖鋒陷陣,但那些猩紅雙目圍上來的一刻,他還是被逼仄的殺氣壓得難受。

特裏斯坦也不知道怎麽辦。他快速地掃視了一圈,然後又認命地收回目光。

四面都是堅硬的石牆和鑿入石牆中的鐵鏈,唯有一扇高高的窗戶小得不行,撒進一層薄薄的幽幽的月光。

特裏斯坦的心髒跳得飛快,無論他怎麽深呼吸都沒有用。即便是在蜘蛛家的鬥獸場,他也從來沒有同時直面多那麽多畜生。但他還是咬緊牙關逼着自己抵着加雷斯的後背,以不退卻的方式安慰同伴——沒事的,有我在,沒事的。

但現在就算蜘蛛家的老大在,恐怕也有事了。

只見首當其沖的畜生盯着他倆看了一會,突然低低地吼了一聲,猛地朝他們撲去。

克魯被尤文帶到水母宅子裏的時候,其實他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見到了好多雌性的水母,整個宅子從上至下似乎全是雌性。包括現在和他共處一室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先前請求幫助的短發女孩尤文,一個是希爾娜。

但他沒有見到安德烈。而希爾娜告訴他——“如果不想把安德烈也牽涉進來,那和他姐姐尤文說也一個樣。”

克魯接受了這種說話,只不過他所傳遞的信息似乎只是整件事的冰山一角,而對于兩位女孩讨論的內容,他感覺雲裏霧裏。

“你确定讓他去海蛇家偷?”希爾娜仔仔細細地重新檢查了一遍房間的門窗,确定全部關好後還是不放心,又小心地拉上了一層半透明的防護。

不知道那是什麽咒語,但克魯猜測大概能隔絕內外的聲音。

“那是奧///特///普///斯家的研究成果……而且他是傑蘭特的朋友,”尤文坐下來,伸手擡起克魯的下巴,問,“是不是?你是傑蘭特和安德烈的朋友,克魯奧///特///普///斯,對嗎?”

克魯輕輕地“嗯”了一聲。

希爾娜轉過身來雙手盤胸,皺起眉頭看着克魯,不确定地道——“我好像對他有點印象……”希爾娜琢磨着,頓了頓,突然問——“你是高文的輔助,是嗎?”

克魯再次輕輕地“嗯”了一聲。

希爾娜似乎明白了點什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後揚了揚眉毛,對旁邊的尤文說——

“可是我聽說他有點缺陷,我是說……”希爾娜瞥了克魯一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聽奧///特///普///斯家的人是這麽講的。”

“我知道,但你認為還有誰能做這件事?”尤文回應,“人類已經上島了,他們在追蹤我哥哥。即便他們找不到藥劑,奧///特///普///斯家的配方也在陸地上。我不能讓他們搶先一步拿到這些……”

她的精神到現在也不是很好,兩只眼球全是血絲。

希爾娜知道尤文看重哥哥的遺言,海蛇家已經閑置出來很久了,現在的領主海鱷也已經下令幾個月後會發信函到邊緣的碎島上去,問問海蛇的分家們如何處理這棟老宅。

而如果沒有分家人願意入住,海蛇家的整棟宅子将歸海鱷家所有,并很快另作他用。

到了那個時候,海蛇家地下不管有多少層,必然都會被海鱷翻個底朝天。

海蛇是裂岩群島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像海鱷這種急于穩固自己統治地位的家族必然要找出他們所有的秘密。

“現在那裏是一棟空宅,”尤文說,“除了還有一些海蛇衛兵之外沒有其他人,克魯進去很容易。”

“對,但也很容易惹來話端。”希爾娜不贊成,她有點急了,坐到尤文的身邊握住她的肩膀——“你別告訴我你對他倆犯下的事一無所知,現在傑蘭特在管制所裏,你又讓他的同伴去偷東西,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這兩個小家夥就徹底完了。到時候他們再把你也供出來,你就——”

“我不能讓我哥守護了一輩子的東西被毀掉。”尤文打斷了希爾娜,堅定地說。

這是兄長留給她最後的東西了,而她相信兄長所言——這也是老巴羅和戴比傾其一生,留給海蛇家的最後的遺産。

“我……我不會出賣人的……”雖然不太清楚她們在讨論什麽,但克魯還是說話了。他相信這和他剛剛對尤文坦白的“有兩個人類上了島,并且要找一只水母”有莫大的關系,而且這關系還扯到了傑蘭特。

“我……我可以幫傑蘭特把東西偷偷偷……偷拿出來。”想了半天,他還是沒忍心承認自己這就是“偷”。

他的觸手在椅子旁邊攪動着,時不時用吸盤粘一粘旁邊的櫃子。

“不僅僅是從海蛇家拿出來,恐怕你之後還得去一趟陸巫的世界。”希爾娜嚴肅地道,為克魯的不自量力輕輕地噴了個鼻音,“你覺得你那幾條觸手夠你換幾條命?”

克魯委屈地不吭聲了。

他知道人類世界的可怕,單單讓他見兩個人類他都吓得要命了,他完全不敢想象走在到處都有可能把他煮了吃的世界裏。

房間裏一時間,三人都不說話了。

蠟燭靜靜地燒着,四周氤氲着一股壓抑而沉悶的氣息。

“算了算了,做吧。”希爾娜做出了決定,尤文是她的朋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她的血親。

她知道兄長對尤文的重要性,而在目睹了兄長慘死之後,尤文不可能坐視不管。一旦尤文采取行動,希爾娜又不可能讓她獨自承受。

尤文之後可是要成為她的将軍的,希爾娜可不希望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與尤文産生裂痕,更不希望尤文剛剛畢業,甚至還沒來得及加入訓練團之前就出什麽閃失。

何況,克魯也沒有拒絕,甚至還有點積極。

若不是克魯太自不量力,就是傑蘭特對他真的很重要。

重要得他敢拿自己的名譽和生命冒險。

“你去過海蛇家的,你應該知道怎麽進地下室吧?”希爾娜瞥了尤文一眼,替尤文交代,得到克魯的點頭後,繼續道——“但地下室有三層,不是兩層。你想辦法進到第三層,裏面有一個——有一個标記。”

尤文掏出一塊沾血的布料,那是哥哥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來的。上面用血畫了一條蛇和一把劍,她把它遞給克魯。

“聽說是一個印有這個标記的黑色柳條箱,裏面有幾個玻璃瓶。”希爾娜說着,看克魯把布料小心翼翼地塞進袍子裏。

“把瓶子拿出來,箱子就不要了。瓶子可以直接放在袍子裏,然後——”

“然後換個地方藏起來,把這件事告訴你的朋友,傑蘭特。”尤文說。

尤文不打算親眼見見這些瓶子了,畢竟她也不知道眼前的小家夥到底會在哪個環節出纰漏。而如果一切順利,任何纰漏都沒有出——“之後空手來見我,我們……我帶你去人類的世界。”

希爾娜咬了咬牙。

雖然整個過程說出來并不困難,但她總覺得這事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那兩個人類呢?”希爾娜謹慎地問,“現在在哪裏?”

“衛戍島……”克魯說,“我……我說水母家在那裏,讓他們往那裏去了。”

希爾娜楞了一下,繼而緊繃的臉突然放松下來,噗嗤一聲笑了——“看來你比我想象的聰明,那我們的進程可以放慢一點了。他倆要被裴迪抓到了,估計連骨頭都不剩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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