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33)海島的警報(上)

裴迪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當他在第二天巡視牢房,卻聽不見候審室傳來的聲音時,他以為那兩個看上去挺有人性的怪物已經死了。即便沒死,也已經被其他怪物同化。

這種情況他見過很多次,每次新抓來一個怪物,剛開始它們總會受到同伴的排擠和進攻。通常經過一個晚上的搏鬥——要不新來的就被其他怪物撕碎,要不就自己獸化,和其他怪物一樣。

意識越來越少,獸性越來越強。直到他們再投進新的怪物,便重新輪回一遍之前的種種。

只是裴迪沒有想到,這一次抓來的怪物不一樣。

這不是兩個怪物,而是一個畜生,一個主人。

這也不是普通的畜生,而是一個花費了主人幾十年的心血澆灌引導,到了現在幾乎和人一模一樣,并幾十年未曾獸化的混血雜種。

他的高度進化讓他距離解開基因鎖只隔一層紗網,他的意識散盡了,但所有的想法都凍結在獸化前的最後一秒。

獸化後的腦子存儲不了太多的東西,但偏偏會以最後的想法為唯一的使命。

這是陸巫培養出混血雜種的初衷,因為一旦灌輸其殺戮的想法,并用仇恨将之獸态激發出來,它們會殺到最後一秒,直到自己也咽氣身亡才肯作罷。

所以它們容易失控,卻難以認主。所以它們攻擊性極強,卻沒有明确的攻擊對象劃分。

而無法認主的攻擊是可怕的,仇恨所激發出來的野獸本能,将讓怪物把主人一并咬死。

正如晴天和陰天曾經歷的那樣。

只是晴天沒有想過,她當時全身的毛孔都因仇恨而張開,全身的鮮血都因憤怒而沸騰,她是悲痛的,可激發她獸化的是熊燃的怒火。

所以她咬死了陰天。

加雷斯則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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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發加雷斯的不是憤怒,而是排山倒海的悲痛。

最後一秒停留在加雷斯腦海的也不是殺戮,而是守護。

守護特裏斯坦。

無論守着的是一息尚存的同伴,還是一具已沒了氣息的屍骸。

沒有人知道他和那些怪物是怎樣搏鬥的,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他能強悍到将鐵鏈掙斷,更沒有人知道他如何與那些怪物交流——或許壓根沒有交流,武力的角逐便是最好的溝通。

當牢房門打開的一刻,不僅是裴迪,跟在裴迪旁邊的兩名守衛也驚呆了。

整間牢房幾乎都被鮮血染紅了。斑駁的牆面仿若潑了油漆一樣,一大塊一大塊全是未凝結的血漿。地上到處都是斷裂的腦袋和四肢,被咬爛拆裂的肢體碎得到處都是。

這小小的領域為了角逐出首領曾經歷過一場慘不忍睹的血戰,而當下,血戰結束,首領已經選出。

那些生還的、願意屈服于新首領的怪物全部圍成一圈,它們的束縛被獸王斬斷了,它們的身上還挂着獸王給他們的警告似的傷疤,它們的眼睛猩紅着,滿是殺戮後的疲倦,以及疲倦中的虔誠。

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同時還夾雜着奇怪的惡臭。

那些因啃咬屍體而殘留在怪物體內的臭氣一股一股,随着它們的呼吸從嘴裏噴出。

而在圓圈之中,是仍然維持着獸态的加雷斯,和不省人事的特裏斯坦。

門打開同時,光線照射了進來。

裴迪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試圖往後退去并将門重新關上。

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加雷斯猛地把頭擡起來,神色一凜,圍在他身邊的怪物也似乎同時得到了命令,一致地朝門口望去。

下一秒,裴迪和侍衛還沒有來得及動作,所有得了自由的怪物便打轉了方向,獸腿一蹬,勢如破竹地朝門口的守衛和裴迪沖去。

此時,高文正坐在房間裏讓弟弟萊馬洛克在他身上爬來爬去。

萊馬洛克咬了他肩膀一口,他把萊馬洛克扯開。萊馬洛克又咬了他手臂一口,他再把萊馬洛克扯開。

然後萊馬洛克順着他袍子往上爬,爬到他胸口時再咬一口。

高文吃痛,把萊馬洛克摘下,丢進了魚缸裏。

萊馬洛克已經變出了半個人形了,只是魚尾還在他下半身晃蕩。他的耳朵和手臂也冒出了半透明的魚鳍,可他好像不樂意它們長出來一樣,動不動就去扯它們。

一般情況下高文看到了會把他的小手挪開,順帶手指再被萊馬洛克咬出幾個牙印。

不過今天他沒有什麽心情,他的腦袋裏全是先前在海底練習召喚術時聽到的聲音。

他跟雷爾下去了兩天,這兩天都住在海龜的宮殿裏。

他的原意是要多住幾宿,既然好不容易下到海底了,他自然也要抓緊一切時間和條件進行術法的練習,也好盡快找到自己的弊端,并有選擇性地進行突破。

在巫師世界裏,包括海巫與陸巫在內,術法大致分為八大類。分別是傷害類、治療類、祈福祭祀類、自然類、占蔔預言類、召喚類、戲法類和其他類。

海城學校主要教導自然類、治療類、祈福祭祀類、占蔔預言類四大方面,而召喚類蜻蜓點水地講一講,傷害類、戲法類及其他咒法則一概不提,待到于海城學校畢業後,自行涉獵或進入其他機構研習。

自然類咒語,不必說,便是召喚風雨雷電。準确來說就是降雨咒,飓風咒,雷電咒,揚塵咒,冰霜咒,通感咒,通語咒等七大咒。

自然類咒語的釋放是大範圍的,越松散的咒術效果越容易實現。相反,越精确、越集中的咒語釋放則越考驗巫師的能力。

拿降雨咒舉例,降雨咒,顧名思義,便是召喚雨水的咒語。

因巫師使用的法力程度不同,可以召喚從小雨到大暴雨程度的降雨。降雨水量和總持續時長由巫師力量決定。

高文剛剛接觸降雨咒的時候,他只能在半個小時之內,來一場毛毛細雨。

而且毛毛雨的範圍還不受他控制,比如他希望毛毛雨淋在自己頭上,可偏偏自然風一吹,那雨便淋在了雷爾頭上。

練習了一個學期之後,高文能夠控制毛毛雨降落的地點了,但雨量卻難以增大。他頂多只能召喚出中雨,持續降雨一個下午,他的手指便全部皲裂出血。

再到了更大一點,他便能在五分鐘之內凝聚一團烏雲,并伴随閃電和雷鳴,讓它固定在教學樓門前的操場上,嘩啦啦地下上一整天甚至更久。

而到了現在,即便讓他迅速在手中形成一片烏雲,并擴大烏雲範圍,使之覆蓋整個操場,然後電閃雷鳴,下上個三天三夜的暴風雨也不是問題。他不會覺得喉嚨幹澀,手指也絕對不會有脫水褶皺的現象。

高文對自然咒的掌握是爐火純青的,不僅是降雨咒,即便是風咒,他也能讓風如刀片般鋒利,只消一劃便破開克魯寝室的門,把他從兩條鱷魚手中救下來。

所以他只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把八個自然咒都過了一遍,便得到了雷爾和幾個海龜族人的肯定。

他們表示這樣的展示對一審而言已經足夠了,“不要在一審時便證明你可以讓整個斷崖島連降一周的暴風雨,否則其他家族會高估你的實力,直接把海怪家列為重要威脅對象。”

這樣的演習講究一個度。

既要讓其他家的人覺得海怪家惹不起且實力非凡,又不能強悍到讓其他家族覺着他們是顆□□。

年輕人很難摸清這個度,所以雷爾把高文帶到海底訓練,也有另一個目的——他可以讓比自己年長的海龜家人看一看,稍微指點一下。

海龜家的人掌控着整個裂岩群島的律法,他們知道多大強度的示威最恰如其分。

高文理解雷爾的苦心,但到了練習召喚術的時候,他就出了問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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