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34)交彙的軌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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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雷斯是在一個小林子醒來的。
醒來的時候渾身劇痛無比,腦子還混亂不堪。他想睜開眼睛,可強烈的疲倦讓他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于是他習慣性地喚道——“特裏斯坦……我好疼啊,你快來看看我怎麽了……”
可是并沒有人理他。
他有點煩躁,想揉一揉眼睛。可是連眼皮都累得擡不起來,更不要說舉起手臂了。
他又閉着眼睛休息了好一會,也不知道睡着了沒有,周圍有些窸窸窣窣的響動,還有一些鳥叫和蟲鳴。
等到稍微恢複了一點力氣,他還是懶得把眼睛睜開。
他想,可能之前特裏斯坦正巧不在旁邊,在做飯或者在清點箱子裏的小寶貝。但現在大概是回來了,至少該踢一踢他,然後罵罵咧咧地沖他低吼——“起來吃飯了,混小子……除了吃就是睡,養你還不如養頭豬!”
但是沒有,特裏斯坦沒有來叫他。
所以加雷斯試着動了動,哎呀哎呀地呻yin了幾句,再叫——“特裏斯坦……我疼啊,你快來看看我怎麽了,我是不是廢了……”
這個時候一般情況下特裏斯坦都會來了,即便再不情願,也會把他左翻翻又翻翻,檢查檢查身體,然後再抹點亂七八糟的藥。那過不了多久,加雷斯又能滿血複活,活蹦亂跳。
加雷斯覺得自己是落枕了,睡姿不當,導致他渾身酸痛難忍。
是的,恢複意識的一刻,他壓根沒有想起自己已經經歷了什麽。
而這樣的情況持續到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之後,耳邊的窸窣聲逐漸增大時,才如洪水猛獸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在加雷斯持續猜測着特裏斯坦到底在摸什麽魚時,不知觸發了腦內的什麽機關,無數的破碎的畫面倏忽之間全部湧了進來,并迅速碰撞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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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出現夾帶着昏厥之際會于眼簾出現的白光,一道一道猶如閃電。
傻子,晴天,巫師,反面,海島,海民,還有、還有——
加雷斯心頭一驚,忽略了全身的劇痛,猛地睜開眼睛,倏地一下坐了起來。
坐起來的一刻,他有點發懵。
此刻他正坐在林子的中央,四周圍着十幾個通體傷痕的畜生。它們或坐或站,或躺或卧,有的在舔舐着傷口,有的在閉目小憩,還有的貓在草垛後面,偷偷地往林子外邊望,還有的來加雷斯的身邊繞來繞去,見到加雷斯醒來的一刻,眼睛裏露出一絲興奮。
加雷斯吓了一跳,但更多的碎片湧進了他的腦海。雖然不完整,但他隐約記得他們好像從牢房裏沖了出來。
而根據畜生們以及自己手腳的勒痕來看,他大概幫這群畜生以及自己掙脫了鐵鏈的桎梏。
加雷斯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鬥膽猜測這些畜生不會攻擊他,然後試着站起來。
可惜他沒能成功,他的兩腿軟得不行,還沒起立就雙膝一顫,又差點一屁股坐下。
不過他的屁股還沒碰到草尖,一個畜生就借住了他。
那個畜生臉上全是被抓傷的疤痕,或新或舊,增生扭曲。可它卻四肢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加雷斯後面,用背部頂了一下加雷斯,使得他好好地、慢慢地站穩。
加雷斯驚恐不已又欣喜萬分,下一秒則慌亂地四下張望。
此刻記憶的碎片被他強行擠開了,取而代之的全是特裏斯坦命懸一線的畫面,生龍活虎的畫面,喘着氣壓在他身上的畫面,還有他似乎死了但應該又沒徹底咽氣的畫面。
他知道特裏斯坦為他做了什麽,而如果他真的活下來了,特裏斯坦卻死了,那他、他……
看到特裏斯坦的剎那,加雷斯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特裏斯坦正躺在他的不遠處,身邊也有兩個畜生守候着。
加雷斯踉踉跄跄地跑過去,撲到特裏斯坦身邊。他伸手摁住特裏斯坦的脖頸,試着感受他的脈搏。
還好,特裏斯坦還有氣息。
加雷斯連忙晃了晃特裏斯坦,想把他也叫醒。
但特裏斯坦雙唇泛白,雙目緊閉。
加雷斯趕緊把特裏斯坦翻過來,剎那間剛剛安定下來的心又再次懸起——特裏斯坦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寸完整的皮膚。
不僅如此,那深深的傷口似乎已有了紅腫感染的跡象。
宵禁的通知是在今天晚飯時緊急發布的。那時候克拉夫,薩魯,克魯以及艾琳娜正在吃飯。
號角聲從血石島傳來,然後古碑島和斷崖島依次響起,最後在海城島鳴響。
本來應該由當家克拉夫出去聽警報及相關公告的,但克拉夫卻揚揚手,眼皮都不擡,對薩魯道——“你去吧,看看這幫人又弄出什麽事來。”
雖然克拉夫還是當家,但實際上家族內部大部分事情已經交由薩魯管理。自從女兒戴比死後,克拉夫一直非常消極。
這五年來克拉夫幾乎什麽都不做,前兩年常常獨自坐在女兒的房間裏,看着那些琳琅滿目的書籍和首飾。後三年則把自己關在書房中,也不知道幹些什麽,懶得說話,懶得管事。
克拉夫是一個非常偏心的父親,這一點不僅僅克魯這麽想,甚至連薩魯都有這種感覺。
戴比是他心頭的摯愛,從戴比十四五歲起,克拉夫幾乎就把所有的寵愛集中于她一個人身上。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因為戴比聰明,漂亮,她繼承了章魚家所有的優點,并将之發揚光大。
她曾經對她父親說,她是做領主輔助的,但她認為自己不應該只以輔助的身份存在于史冊上,她不需要借助領主的光環,僅憑自身的能力便能讓世人銘記。
這話是她二十出頭的時候說的,充滿了野心與抱負。後來也确實如她所言,海蛇家甚至裂岩群島最有能力的領主之一也對她喜愛不已。
巴羅願意竭盡所能地滿足她的需求,無論是那些華貴的金銀珠寶和绫羅綢緞,還是裂岩群島根本沒有而必須到陸巫世界采購的違禁藥品。
不能說她對巴羅一心一意,但她确實給巴羅很大的幫助。只要巴羅的目的和她一致,她就會傾其所有地幫助他達成願望。
那時候克拉夫總是說,他這一輩子有一個這樣的女兒,他便瞑目了,甘心了。他沒有白疼她,她也給了他無上的驕傲與榮光。
可惜,這一切都是轉瞬即逝的。
戴比死訊傳來的那一天,克拉夫的世界就坍塌了。好似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所有的神采與光華都變作皺紋與白發。
克拉夫的靈魂仿佛也被女兒帶走了一半,而另一半殘存在軀殼裏,誰也不知道哪天便煙消雲散。
後來的克拉夫不再說她女兒的好了,只是偶爾喃喃地重複,“太遠了,走得太遠了。”
克拉夫不是任何人的輔助,妻子離世得很早。剩下的三個孩子,有一個還天生資歷有問題。本以為命運眷顧,至少給他一個聰明漂亮的女兒,可他女兒卻在最光鮮的年齡,香消玉殒。
也就是在那時候起,克拉夫把無處投放的情感勉強地給了薩魯。
薩魯也覺着自己得了出頭的機會,拼命地博得父親的好感。
克拉夫也說了,過不了幾年,或許是明年,或許是後年,他就會把位子讓給薩魯。
他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他沒有心情再繼續參與繁冗的家族和群島政務。
他只想搬到海城島的南面,那裏有一座之前他為妻子鑄造的花園。妻子埋在那裏,女兒也埋在那裏。而他也将往那裏去,那便是他的終點。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可他已經沒有精力去糾正自己的錯誤。
他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了兒子,而所幸,似乎薩魯還有一點點才能,能勉強撐起章魚家。
盡管他始終認為——“也就這樣了,唉,奧///特///普///斯也就這樣了,走過了頂點,必然走向沒落。”
“宵禁了,晚上十一點之後不允許海民外出,”薩魯回來的時候,克拉夫正在跟盤子裏的蛤蜊搏鬥。他真的已經老了,甚至都有點嚼不動蛤蜊了,“海龜直接發布的警報,說是有些奇怪的入侵者在島上徘徊,他們正在調查和追捕之中。”
克拉夫應了一聲,沒有更多的回應,又繼續埋頭和蛤蜊撕扯。
“奇異的入侵者?”艾琳娜轉過頭來,“陸巫嗎?”
“不知道,但好像不是巫師,是一些陸地的怪獸。”薩魯說,“等晚上婕德回來了我問問,說不定她能接觸到受傷的人——你知道,如果沒有人受傷,就不會那麽大動幹戈。”
婕德是薩魯的妻子,也是傑蘭特的姐姐。她在海城醫院工作,經常見不到面。克魯對婕德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似乎是一個很厲害的醫師,但偏偏這種人一視同仁所有生命,而不會認為血濃于水的族人應該優先對待。
縱然薩魯是她的丈夫,但她似乎和章魚家若即若離。
傑蘭特曾經告訴克魯,這不是特例,她姐姐對海蛇家也是若即若離。
“那晚上的宵夜怎麽辦?唉……他們還會不會出來賣烤海星啊?”艾琳娜不開心地抱怨。
“少吃點吧,吃成肥頭大耳,我看誰還能要你!”薩魯指責道,順帶瞥了克魯一眼,不忘補一句——“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高文審美品位很獵奇。”
克魯努力地忽略着哥哥的話,裝作什麽都沒聽見般繼續吃。
他知道這份警報來源何處,不用說,自然是和他碰到的那兩個人類有關。
按照他的猜測,既然說了奇異的入侵者類似于“怪獸”,必然是把這兩人關到候審室後出現了意外。
但到底是什麽意外,克魯也不清楚。
他只是暗暗慶幸宵禁的發布——如果沒有來來往往的海民,沒有喧鬧嘈雜的夜市,沒有轉個彎就可能碰見的路人,那海蛇家周圍确實就只有零散的幾名侍衛了。
克魯沒有忘記自己要潛進海蛇家裏,而這,或許正是一個絕妙的機會。
TBC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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