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梅花苑遠不想漠北寒冷,但慕司雪挂念着小師弟的身體,還是催着慕司遷添了一個火爐。

慕伊墨一回梅花苑就看見桌上堆滿了各式的信件,一一拆封,緩聲問道:“這些月,發生了什麽事情?”

“禀師傅,五毒門與赤練堂聯手給江湖各派的水井裏下毒,許多大派都因此沒落,現在五毒門和赤練堂一家獨大,只有一千小幾的幸存者都在梅花苑住着。”慕司雪面色凝重,彙報清楚。

“本來是想要早些日子禀告師傅,但顧念着師傅還在為小七的藥草奔走,便只安頓好了那些江湖人,等您回來再做打算。”慕司遷在一旁補充。

慕伊墨聽了兩人的話,面色凝重,似乎正在尋找對策。

那時在五毒宮裏打探消息,《霜草書》并沒有給仟渡,似乎還握在那女子主人的手裏,只是不知道那女子的主人是誰。

“那位公子呢?”慕伊墨問,慕司遷師兄妹對視一眼,不知道師傅所指何人。

席方旭知趣地從屋頂上跳下來,一閃就坐到了慕伊墨身旁,伸手搶了他的茶杯,笑道:“你找我?”

“找你問幾個問題。”慕伊墨慢條斯理,手一閃就從席方旭那裏拿回了茶杯。

席方旭無趣地看了慕伊墨一眼,不打算再跟他搶茶杯,他故作神秘地笑笑,道:“我是不知道你找我做什麽,不過我有個法子——那個赤練堂呢我猜想是我家主子對頭搞出來的幺蛾子,那五毒門是受制于人,幹脆點搞個反間計,讓他們自己先窩裏鬥。”

“确實是個好法子。”慕伊墨笑了笑,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久,仟渡就聽到了風聲說赤練堂本來就不打算給五毒門《霜草書》,只不過是想利用五毒門稱大,等五毒門沒了用處,就把掌門找個理由殺了,吞并五毒門。

而對面的赤練堂也聽聞說五毒門早就不想和自己合作,只不過是有本《霜草書》攔在中間,等自己拿到了《霜草書》,就先把女子強要了做妾,然後将赤練堂歸入自己的名下。

一時間五毒門催着要《霜草書》,赤練堂卻怎麽也不肯給。

以至于到最後,五毒門和赤練堂交惡,自己人和自己人先打了一架,打的元氣大傷。

而那些聯結在一起的各派人士早已埋伏在他們總舵的外面,等他們打得差不多,就沖進去取了兩位頭領的首級。

雖說到最後五毒門和赤練堂的事情解決,只不過這一場下來,江湖各派都元氣大傷,武林若是要重現往日的繁榮,恐怕還得要上幾年的休養。

梅花苑向來不問江湖紛亂,此番梅花苑出手相助,那些派別便是承了梅花苑的情,聽聞苑裏的至寶《霜草書》落在了歹人手裏,紛紛表示若有消息一定會最先告知。

這一番江湖紛紛擾擾,惹得梅花苑師徒幾人勞累不堪,連着忙了數月,才算是塵埃落地。

只不過梅花苑的《霜草書》卻不在兩派的宮裏,各派捉來的人也都不過是些小兵,沒有一個知道《霜草書》下落,一時間,慕伊墨又沒了《霜草書》的下落。

“你還在這裏啊。”慕伊墨擡頭看到坐在屋頂上的席方旭,打了一個不太友好的招呼。席方旭不在意地笑了笑,從屋頂上跳下來湊近慕伊墨旁邊的慕小七,故意道:“我在這又不是為了你。”

慕伊墨一邁步子把小徒弟擋在身後,橫了席方旭一眼。

席方旭哈哈地笑了起來,一躍又上了屋頂,道:“我在這是我家主子要我護着慕小七,等他恢複記憶——不過苑主偶爾吃吃自己小徒弟的醋,也算是可以增進增進師徒感情。”

“我與我家小徒弟的感情就不勞席公子費心了。”慕伊墨勾着唇笑,“我家的小徒弟,自然是我自己增進感情。”

慕小七躲在師傅後面悄悄地紅了臉,一身不吭地從後面抱緊了慕伊墨的腰。

慕伊墨心情大好,連手裏的梅花釀都扔給了屋頂的席方旭。

“師傅,《霜草書》有消息了。”慕司遷急急地趕來,“赤練堂裏有個那女首領的婢女跑了出來,那婢女挨不過酷刑,就全招了。”

“那赤練堂是宮中大皇子的手筆,那位女首領是他的謀士,大皇子派人偷了《霜草書》去誘惑五毒門,他這般做的目的是為了控制武林,為自己培養一支非正規軍。”慕司雪如實道。

“是大皇子啊,那就很有意思了。”席方旭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那個婢女可別殺,留着給我帶給我家主子。”

“随你。”慕伊墨大方地答應了,叫慕司雪把婢女交給席方旭。

“對了。”席方旭帶着那個婢女,回頭對着慕伊墨,“你可別趁我不在對小白兔下手,少了我一幅活色春宮圖。”話畢,便提着婢女一閃沒了人影。

“師傅,他說什麽?”慕小七問。

“沒說什麽。”慕伊墨面不改色,伸手攬住小徒弟的腰。

兩人都沒留意,成片的梅樹後面躲着一個人,他的箭在陽光下閃着寒光,對準了慕小七的心髒。

那支箭帶着冬日裏的寒氣,惡狠狠地射進了慕小七的胸膛,慕伊墨都來不及反應,只把慕小七往旁邊推了一點,免去了他穿破心髒的結果,卻免不去箭沒入他的胸膛。

“去追。”慕伊墨冷冷地看着成片的梅樹,“要活的!”

慕小七只感覺胸前一滞,疼痛立刻傳遍他的全身,他緊閉着眼睛,只覺得發昏,到最後他的身體最先抗議了疼痛,暈了過去。

慕伊墨小心地剪開了小徒弟的衣服,那道鞭痕還留在身上,那支箭又來補上一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快速地拔出那支箭,血随着箭噴濺出來,疼得慕小七皺眉,卻依舊沒有轉醒。

慕伊墨顧不上身上沾到的血跡,一心一意地給小徒弟處理。

他從醫多年,手卻從未像今日這般抖得厲害,也從未像今日這般害怕手底下的病患會就此長眠。

慕司遷搶先擒住了刺客,慕司雪則按住他的後齒,塞進一枚解毒丸。

“師傅大概沒有心思審他,幹脆綁了讓我審。”慕司雪看着刺客,笑得無害,慕司遷在一旁替刺客默哀,那刺客卻還不知輕重,只當慕司雪是個小丫頭,硬着骨頭道:“我是不會說的。”

不久,慕司雪就在梅花苑的暗室裏自制了一個審訊的牢房,把慕司遷趕出去之後才慢條斯理地準備審他。

師傅那裏不準別人進屋子,小師妹又将自己趕出了審訊室,慕司遷便幹脆坐在外面守着,替小師妹數那刺客能挨過幾道刑罰。

慕小七緊閉着雙眼,似乎疼得要醒,卻又沒有知覺,任慕伊墨怎麽喊也沒有回應。

他看到了一個男孩。

他感覺自己大概是死了,正靈魂出竅看着別人。

那個男孩剛出生時,母親抱着他不停地哄他,他卻不停地哭鬧,直到父親來了抱他,喊他的小名“阿雅”,不停地逗他,他才停止了哭鬧,探頭探腦地尋找母乳。

那個男孩兩歲時,母親生下了一個女兒,那女兒長得十分俊俏,他小小的手指摸着小女嬰的臉,他母親哄他:“這是你的妹妹,如今你是哥哥了,日後要好好地照顧妹妹。”

後來,母親、父親、男孩、女孩都消失了,他看到一對糾纏着的男女,那對男女長着相同的容貌,那男子對着女子說:“妹妹,我知道這是一件錯事,但我今生都離不開你了。”

他驚呼了一聲,被那男子看到了,那男子看着他的眼神陰沉沉的,他感到害怕,便轉身跑了。

卻忽然墜入了一片黑暗,怎麽探都是一片黑暗,他在黑暗裏不停地奔跑,卻始終找不到出路。

只聽見有聲音在耳朵邊上不停地喊:

“小七,小七。”

他是小七嗎?

不,他不是小七,他分明是“阿雅”。

慕小七昏昏沉沉地一直睡,慕伊墨一直在一旁照料,日夜不休,卻仍舊不見他有轉醒的跡象。

“師傅,那名刺客什麽都不知道,只說是宮裏的貴人出錢,他負責暗殺,其餘的一概不知。”慕司雪站在門外彙報。

“繼續查。”慕伊墨的聲音冰涼,“若是小七因此死了,我要幕後的主使跟着陪葬。”

慕司雪從未見師傅發過這麽大的火氣,愣了愣,才應了一聲:“是。”

屋內的慕伊墨眼中布滿了血絲,慕小七胸口的傷雖然已經結了痂,卻依舊是高燒不退,沉睡不醒。

“小七……”

而宮中,也正醞釀着一場風雨。

“方旭,這次多虧了你。”殷彬蔚看着那名婢女,淺淺地笑,“再有了這個人證,大皇兄這次是無論如何都翻不了身了。”

“那我還要不要跟着那個小公子?”席方旭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我看那個小公子恢複不了記憶的樣子。”

“還是要跟。”殷彬蔚皺了皺眉,“前些日子嘉懿回去省親,看到了那支簪子便知曉了小公子的身份,我已經将她穩住了,在小公子恢複記憶之前,先不要讓于家知道。”

“不知道你的,以為你無情。”席方旭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只想叫你別那麽多情。”

話畢,一閃便沒了人影。

殷彬蔚淺淺地勾了勾唇,什麽比最熟悉的陌生人更讓人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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