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月末的天陰晴不定,早上還是大太陽,下午的太陽慢慢被烏雲遮蓋變陰天。
天忽然變得昏暗,烏雲壓頂的瞬間,遠處閃過一條閃電,蜿蜒的落下來,亮得晃眼。
教學樓傳來陣陣驚呼聲。
辦公室掩着門窗都聽到學生的喊叫,可見有多大聲。
最後一節課的自習時間,教室裏只有學生,安排一個班幹部看班。
王老師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還沒等她走出辦公室,走廊走過高三級教導主任,他直奔教學樓。
王老師看到高主任出場瞬間又坐下來,高主任對高三那幫兔崽子還是有威懾力,不像兔子見到狼的差距,但起碼是大象見到獅子的程度。
“等下這場雨應該會非常大。”王老師皺眉看着窗外。
葉洛手上的紅筆停下:“王老師,下班我搭你回家。”
王老師在學校的老教師宿舍,葉洛以前就住那。
王老師和葉洛隔着一個遮擋板,她擡頭笑道:“不用麻煩,今天我到我兒子那,不順路,等會叫我兒子來一趟。”
葉洛點了點頭。
王老師看着葉洛忽然的乖巧,又提起女朋友這事:“哎,你說你,搭我這麽一個老太婆回家,不如去約會,下雨天搭人家下班還可以提升一下好感度,兩個人還可以去吃晚飯,雨天約會多浪漫啊。”
為了讓葉洛去交朋友,雨天約會浪漫都給王老師給編出來。
淋了一身濕噠噠的哪浪漫?
葉洛對王老師這唠叨習以為常,自從母親去世後,同校身邊親近的老師都會時不時催他,算是充當長輩的唠叨。
“老師,您這是教我談戀愛?”葉洛說道,“上學那會你可是再三的警告我不可以談戀愛。”
王老師冷哼了一聲:“上學那會我跟你說安分點你聽了嗎?還有現在多大的人了,談戀愛還要我教。”
“不急,現在不是高三了嗎,學業緊張,我得抓緊時間複習啊。”葉洛打着哈哈想糊弄過去。
一提到葉洛的學業,王老師想到了什麽,帶着一絲遺憾:“大學那會你不是為了出國交換做了很大的努力,沈老師說你廢寝忘食好像重回高三。”
說完後,王老師深知自己提到了葉洛的母親,眼神中自覺地對葉洛有了心疼。
如果出國了,葉洛可能不會到石海當老師,現在葉洛不太喜歡這個如果。
不知道是聽到沈老師這個名字還是什麽,葉洛的臉色以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很快就恢複原樣。
葉洛笑了一下,垂眸看着試卷上點落的紅色墨水:“都是小時候的小打小鬧,不懂事。”
20歲應該還算小時候,還沒遭到社會的毒打,還在惹沈老師生氣,還沒想到事情原來這麽嚴重,以至于現在還耿耿于懷。
很快,窗外電閃雷鳴,雨噼裏啪啦的打在窗戶上,教學樓沒了聲音,辦公室也靜了下來。
最後一節課在雨聲中很快的過去,也到了下班的時間。
放在平時,辦公室裏還會有老師留下批改作業做課表,但是今天下雨,趁着雨小了,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半個小時過去,眼見雨的趨勢變大。
葉洛把手頭上那一沓試卷改完拿到張齊的辦公室,在上面留了個便利貼。
今天晚上是英文晚自習,張齊留下看班。
回到辦公室,葉洛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後,才發現自己沒有帶傘。
停車的位置離教學樓不遠,葉洛拿起文件袋不慌不忙的下樓。
教學樓已經沒有學生了,也沒有機會蹭傘。
雨越發的大,站在樓道前的葉洛把眼鏡摘下,做好沖進雨裏的準備。
剛踏出半步,雨淋濕了鞋尖,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葉洛。
在學校很少人叫他全名,不是葉老師就是小葉,還有班裏那幫沒大沒少叫葉哥。
葉洛還沒轉頭,頭頂落下陰影,阻擋了飄進來的點點雨滴。
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不叫葉老師,叫他名字了。
陸自衡叫完名字的後直接進入主題:“我送你到停車位。”
葉洛也沒跟他客氣,免費的接送,也不需要淋雨,何樂而不為。
葉洛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兩人并肩走着,陸自衡比葉洛高那麽一點,而且一開始就是陸自衡撐傘,葉洛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一服務,只是順路而已。
一段路程兩人無交談,只聽到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時大時小,除了腳下的褲腳沾濕的一點,葉洛上身幾乎沒有碰到一絲水。
肩與肩有一定的距離,而且這把傘也不足以撐過兩個成年人。
葉洛突然地停下了腳步,陸自衡也跟着停下,他以為葉洛有東西沒有拿。
葉洛扭頭看到陸自衡右側的肩已經濕透。
這個人把紳士用在他身上。
“怎麽了……”陸自衡的聲音戛然而止。
葉洛一把拉過陸自衡撐着雨傘的手腕,微涼皮膚之間的觸碰,陸自衡收緊了握住傘把的手,眼皮輕輕擡了下又快速的半垂下去,直望着地上。
不知道是誰踏出那一步,肩膀的距離為負數。
葉洛看到陸自衡側肩沒有被雨淋到,随後帶着陸自衡的手腕走,一步後放開:“這把傘小了點。”
誰還不是個紳士呢。
陸自衡回:“以後帶把大的。”
校園四處無人,透過朦胧雨景看去,傘下的兩人像認識許久的親密好友。
兩人一傘,腳踏水窪,濺起滴水随着雨花又落下。
停車棚是鐵皮做遮掩,雨落下來的聲音極其之大。
走到車的位置,葉洛還沒出聲,陸自衡說了一句話他沒聽得清,然後轉身準備走。
方向是停車棚外,而不是隔壁任何一部車。
葉洛下意識拉住他,問:“去哪?”
兩人又靠近了些,這才聽得清楚陸自衡說打車回家。
他們是鄰居,有免費的順豐車不搭,還要自費打車回家。
葉洛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在躲人家,人家也在躲他,他們這關系是夠尴尬的。
但好像也沒有比現在更尴尬的吧,人都要走了,他拉住人家幹嘛?
“上車吧,我倆順路。”
剛剛不是順路,現在确實順路。
葉洛上車後,看着車前的陸自衡把傘收起來,上車前還把傘甩了甩。
出了校門後,路上終于是燈光四起。
只不過是6點半,天是徹底的暗了下來。
葉洛把車上的空調調低了一點。
雨刮器左右擺着,葉洛眼角掃了隔壁座位,餘光裏只看到灰白的衣服。
下雨天沒接朋友下班,也沒去約會,接了個鄰居一起回家。
除去那一層關系,這人怎麽也算半個同事吧。
葉洛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嘴唇,做好心理建設開口:“今天下班怎麽遲了?”
這話說得平時留意人家下班時間一樣。
陸自衡說:“下班的時候來個學生。”
葉洛點了一下頭。
客套完後,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葉洛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是遇到人生的瓶頸,變得無話可說。
就在葉洛覺得不說話才是最好的選擇的時候,陸自衡說話了。
“你記得那天晚上是我吧?”
葉洛好想裝傻問,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
陸自衡又說:“7月26號,你的生日。”
葉洛一腳踩下剎車,猛地一下車停了,前面是紅燈。
從一開始葉洛就沒想過把這件事這麽通透的拿出來說,本以為就這麽過去。
那晚是他喝醉了,人家又沒有喝醉,而且時隔事後半個月之久,他全部想起來了,記憶弧夠長的。
紅綠燈在倒數,“5、4、3……1”
葉洛轉了下方向盤,拐入另一條路。
“記得。”
葉洛聽到對方說:“恩。”
然後呢?
話語權又轉到他這邊。
算了,挑起這個話題,也沒打算這麽容易的結束。
“你怎麽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葉洛目不斜視,不看旁邊人。
陸自衡側頭看着葉洛:“那天是你開的房。”
葉洛:“……”
“你拿的身份證,我給的錢。”陸自衡看到葉洛放在方向盤的手臂頓了一下。
這個葉洛還真不知道,原來他開房還不給錢。
他是記得那天晚上房間裏的事,但是在房間之前他是一點都不記得,包括是怎麽開的房。
葉洛尴尬地清一下嗓子,想說什麽,嘴皮子微動但沒有動作。
許久,他說:“錢要轉給你嗎?”
然後動了動腳把油門踩下一點。
有聽說過開房AA的嗎?
窗外的景色飛快,陸自衡說:“加個微信吧。”
微信轉賬還可以。
“轉賬就不要了,那天是你的生日。”
陸自衡看到葉洛用小尖牙咬着嘴唇,這是焦慮的表現,還有就是在床上忍耐時的動作。
上車到現在,葉洛終于忍不住光明正大的橫了陸自衡一眼:“不轉賬要什麽微信?現在是欠債還錢。”
主要是開房不給錢這事真不是人幹。
“還不清。”陸自衡眼眸盯着葉洛說。
聽聞這話,葉洛眯了眯眼睛:“開的總統套房?”
“不是。”陸自衡看着回家的路程縮短了5分鐘,說道,“我只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葉洛一心二用倒車入庫,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怎麽了?方便下一次聯系?”
葉洛想把自己的那張嘴撕了。
陸自衡似乎沒有想到葉洛會這麽說,怔愣了一下:“還有下次?”
葉洛也想把陸自衡的嘴給縫上。
“好的,你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鄰裏鄰居的,要什麽聯系方式,見個面多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