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寧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嚴昊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看着一旁默默逼過來的一行人，滿臉的尴尬笑容。
“那個我只是想要幹票大的”
“就完了？！”
上官菲俏臉鐵青，一只秀手猛地擡出，吓得嚴昊一縮脖子，還以為要給他一下呢，結果那只手只是從嚴昊臉頰旁邊劃過，直直地按在了嚴昊靠着的牆壁上。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上官菲滿是怨氣的小臉慢慢湊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嚴昊，嚴昊把身子往下蹲了點，免得和怒氣沖天的上官菲沖個對臉，一邊打着哈哈，希望可以蒙混過關。一時間，誰攻誰受一目了然。
“這倆人反了吧”
不知道是誰在後面小聲吐槽，上官菲正在氣頭上，沒空去搭理。
“你就一個人！也敢往前線上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還帶着人去搶魔導大炮，你是嫌我們弱嗎？！要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你還想不想報仇了？！別的都不說你腦子是怎麽想的你去和城主單挑你知不知道我都打不過他？？還有￥”
嚴昊半倚在牆上，默默聽着一旁化身成為老媽子，絮絮叨叨指責個不止的上官菲，不知為何，心裏總是有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從心田一直流到肺腑，再遍及全身。
多久多久沒有被這麽關心了呢。
嚴昊雖然從家門變故再到如今，也就是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但對于一個僅僅十三四歲的孩子來說，這一個月，無疑恍若過了數年之久。要知道，要改變一個小孩子是相當容易的，一個月，足夠讓一個孩童由天真浪漫變得冷酷無情，也足以由一只溫柔善良的天使堕落成無惡不作的惡魔。
嚴昊已不再是小孩，他也不配被稱作是天使，但是，他沒有堕落成惡魔，只是因為還有一群尚在關心着他的人們，在默默注視着他，伴他身邊，與他一同前進，生死與共。
這種感覺，已是久違。
想到這裏，嚴昊不經意間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結果被眼尖的上官菲直接收進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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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麽笑？！”
“沒啥，我這不是或者回來了嘛，別擔心了啦，我有分寸的。”
“那是你的分寸好嗎？！”上官菲被氣得夠嗆，他那奇異的腦回路誰受得了啊。
“你為什麽不提前和我們商量一下？”在一旁默默瞪着嚴昊的戚雅靜也開口說話了，自打一開始她就像說來着，結果在上官菲拿一桶連環炮下竟硬是沒能插上話。
“我和你們商量了你們會答應嗎？”嚴昊反問。
“怎麽可能！”
兩個少女異口同聲地道。笑話，區區幾人就敢跑到敵方的陣營去，這種行為一般來講腦子比半個多一點的人都知道是天方夜譚，而且嚴昊還真的跑去了，而且還放了個炮仗又活着回來了，這種作死行為連一般的龍傲天都不敢這麽寫，更何況是嚴昊還真的這麽幹了。
“這不就完了。”嚴昊聳了聳肩，試圖從一旁悄悄繞過去，好躲開上官菲壓迫的範圍，結果剛準備要動，上官菲的另一只玉手也飛了出來，同樣摁在了牆上，正好把嚴昊壓在了雙臂之間。
“上官大小姐你冷靜”嚴昊小臉微微有些發紅，這麽親昵的姿勢他也有些受不了。
上官菲也發覺兩人的姿勢實在是有些暧昧，小臉也是泛起一絲紅暈，猛一推牆，将二人的距離拉開。
嚴昊如釋大赦，也趕忙向一旁拉開了幾步，繼續靠牆站着，跟個委屈的小媳婦似的，看得兩個少女是又氣又笑。
“嚴昊，你擅自出擊，不服從紀律，蔑視上級。所以說，懲罰是必不可少的。”戚雅靜換了一副公辦公事的态度，繼續道，“但是，齊總兵剛才給我來信了，說是你也是立功心切，這才做出了那種出格的事情，讓我別難為你。所以說，将功補過，這件事就當是沒發生。”
“多謝戚副将開恩！”
嚴昊抱拳拱手，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戚雅靜強憋住笑，默默地點了點頭。
“但是，流程不能少。改天你交一份檢讨上來。”
“是。”嚴昊嘴角抽了抽，但還是點了點頭。按照以往的習慣來看，這個時候最好別頂嘴。
“對了，還有一件事。”戚雅靜那副公辦公事的态度又回去了，臉上也恢複了以往的笑容。
“怎麽了？”嚴昊一愣。
“齊總兵替你寫了份申請，說要将你提拔為百戶。”
“百戶？軍銜？”嚴昊想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這個詞的意義。
“是的，恭喜你，你要當官了。”戚雅靜偏了偏頭，巧笑嫣然。
入夜，嚴昊喝得醉洶洶的，搖搖晃晃地坐到了一旁的臺階上，擡頭仰望着藏藍色的夜空。
蒼山城的城主死後，整座城亂成了一鍋粥，城裏的守軍沒怎麽抵抗就投了降，乖乖做了俘虜。因此，原本該是險惡巷戰的一晚，徹徹底底變成了慶功放縱的一個晚上。
“所謂的帝都士兵，不過爾爾嗎？”
嚴昊想點一根煙，但摸了老半天也沒摸出一根來，只得無奈的放棄。
“這只是個例啦，西線的戰事原本就不算緊張，這兒過來養老的士兵自然不在少數。”
不知何時，新認識的王隆也來到了他的身邊，一屁股挨着嚴昊坐了下去，摸出一袋煙葉，慢悠悠地卷成了兩根，自己叼上一根，把另一根遞給了嚴昊。
“你這麽小就抽煙啊。”
“嗯。”嚴昊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
“啊，我記得我八歲那年也偷偷抽過我老爹的煙鬥呢。”王隆大笑，拍了拍嚴昊的肩膀，從嚴昊手裏接過了火柴，将自己的煙染上了紅色。
“西線戰場和其他兩處戰場有什麽區別嗎？”
一根煙抽掉了大半，嚴昊突然發聲。
“區別大了去了。”王隆苦笑，狠狠地嘬了一口煙，在空中吐出了一個不甚标準的煙圈，緩緩地道，“西線由于地理位置不算重要，所以說大規模的戰役幾乎是沒有，這次的蒼山城之役就已經算是相當大的了。但是，如若是擱到了東線北線，這連個毛毛雨都算不上。”
“什麽？”嚴昊眉頭微皺，感覺自己似乎相當孤陋寡聞。
“東線和北線，一邊臨海一邊全是平原，都是富饒肥沃之地，而且陸運海運集中在了那塊地方，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那裏一打起來，動辄就是百萬軍隊以上的大型會戰，那個地方的帝都士兵可不像那幫這裏的二貨似的，打起仗來跑得比誰都快，那是真正意義上的虎狼之師。”
說話到了這裏，王隆安靜了下來，給了嚴昊一點時間細細琢磨。
“你聽說過一句諺語嗎——一萬軍易而一将難。”忽然，王隆再度開口了。
“什麽意思？”這句話嚴昊還真沒聽過。
“大致上就是說，找一萬個士兵是很容易的，但是找到一個出色的将領就很難了。”王隆解釋，“這也正是其餘兩線可怕的地方，那裏不僅盤踞着可怕的士兵集團，還有一幫比他們更可怕的，那就是他們的将領，尤其是，尤其是——”
說到這裏，王隆突然身子可怕的抖了一下，仿佛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那個女人——救國的聖女。”
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勁，王隆這才把那個名字吐了出來。
救國的聖女？
嚴昊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東西？急忙再度出聲詢問。
”那個女人，仿佛就是為了戰争而生的，她在修煉途上天資卓絕，甚至不比你差。“王隆深深地看了嚴昊一眼，頓了頓
“我沒什麽修煉天賦啦”嚴昊想要澄清，但是王隆擡起了一只手，打斷了嚴昊的話語。
“我和她碰上過一次。”
“啊？！然後怎樣了？”嚴昊心中好奇心大起，湊過頭去問道。
“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帶了足足兩萬兵馬，那個所謂的聖女手下也只有區區不足兩千而已。但是，但是——”
說到這裏，王隆抓着煙的手指開始微微顫抖，似乎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
“我們——完全是被她牽着鼻子走。”
“什麽？”嚴昊愣了片刻，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沒錯，我們兩萬人，被她的不足兩千人橫沖直撞，編制幾次被打散，最後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揚長而去。”
“那個女人，對戰術的使用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她手裏，一個士兵和一百個士兵，一萬個士兵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有的只是戰術的選用而已。”
“嚴昊小兄弟，如果你以後到了其他戰線，一定要小心那個所謂的聖女！”最後，王隆語重心長地告誡，再度拍了拍嚴昊的肩膀，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救國的聖女嗎？”嚴昊喃喃自語，眉頭一皺，心中不知為何多了幾分壓力。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我估計和她碰不上。”嚴昊搖了搖頭，将腦中的不安驅除出去，想繼續一個人呆着，不過，這個願望沒能實現。
“喂，你別一個人呆着了好嗎，一起過來嘛。”上官菲滿身的酒氣，小臉上滿是緋紅，一只手拿着一瓶酒，一只胳膊攬住了嚴昊的脖子，相當的親熱。
“喂，你以後不許這樣了啊，我可擔心你了你知道嗎，你這個樣子以後還怎麽當個官啊，只會一個人打仗可是軍曹的大忌哦。”
絮絮叨叨的，上官菲換了個姿勢，用一只胳膊搭在了嚴昊一側的肩膀上，也在嚴昊身邊坐了下來，酒氣噴了嚴昊一臉，弄得嚴昊不得不憋住呼吸，好讓這股氣過去。
“哎，你知道嗎，你很像我的弟弟呢，真的很像呢。他和你一樣，陽光帥氣，也很能幹，不過他比你還倔呢，你好歹還能聽人說兩句。”
上官菲坐在嚴昊身旁，看着月空中皎潔的月輪，臉上抹過了一絲嚴昊從未見過的惆悵與痛苦。
“那幫子士兵想要搶東西，你就讓他們去搶呗，你為什麽要沖上去呢姐姐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啊，你也沒了爸爸媽媽也沒了叔叔伯伯也沒了我還剩了些什麽”
“上官菲低下頭，将小臉埋在了兩條大腿間，默默無語。在她低頭的那一刻，嚴昊似乎看到了一條淚線順着那個堅強女孩的俏臉悄然劃過，慢慢地，無影無蹤。”
“上官菲”
嚴昊輕聲呼喚，卻有些驚訝地發現，眼前的小姑娘已經陷入了夢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呢。
嚴昊不禁這樣想到，他輕輕嘆了口氣，脫下了自己剛剛更換的外套，披在了上官菲瘦弱的肩上，自已站起身，再度看向了遠方的明月，恍若一尊雕塑一樣，直至一抹烏雲抹過，吝啬地藏起了月光，這才慢慢低頭。
“要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