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玉昕拖着酸痛的身體回到寝殿,因為陸公公來得太突然,他匆忙整理了儀容,現在只想沐浴更衣。孟玉昕不喜歡侍女觸碰自己,只讓秋禾伺候,沐浴完畢後,秋禾來給他穿衣,衣服是金絲繡邊的月白色衣服,不是女裝的款式,卻又比男裝多了幾分飄逸,衣擺也偏大。孟玉昕還算滿意,心想姜銘沒有給他女裝,那樣他又不能反抗,豈不要嘔死。
淨面之後,他坐到鏡子前,讓秋禾給他梳頭,秋禾還貼心地給他放了一個坐墊,讓他好受一點。他不喜歡豔麗的裝飾,更不想像女人那樣塗脂抹粉,所以讓秋禾把頭發梳好,用發簪挽起來就好了。
“秋禾,你的手很巧。”孟玉昕從鏡子中看着秋禾梳頭,笑着說道。
“謝公子誇獎。”秋禾知道孟玉昕不喜歡“娘娘”這個稱呼,所以非常聰明的稱呼孟玉昕為公子,果不其然,孟玉昕聽後非常高興,說道:“告訴下面的人,今後就按你這樣稱呼我。”
受到誇贊,秋禾非常高興,哪知孟玉昕話鋒一轉,說道:“秋禾,我是信任你才提拔你,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公子,奴婢一定對你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秋禾一邊說着,一邊跪下來表忠心。
“赴湯蹈火倒是不用,我只要對我忠心的人,記住你今天的話,我對背叛者從不會手下留情。好了,起來吧,看把你吓的。”秋禾這才起身接着給孟玉昕梳頭,她脊背全都是冷汗。
孟玉昕看着鏡子裏的人,繼續說道:“我初入宮廷,你先跟我說說這宮裏的基本情況吧。”
“公子,宮裏位份最高的當然是鄭皇後,皇後寬宏仁慈,育有太子,深受陛下敬重,而且國舅手握重兵,陛下也非常器重他。”
“國舅爺可是鄭大将軍?”孟玉昕問,秋禾點頭稱是。
孟玉昕還是南楚太子時,在南楚皇的寵溺下,很少煩心政事,但陳國出兵南楚,帶兵的就是鄭大将軍,孟玉昕又怎會沒有聽過呢?也是這位鄭大将軍把他綁來陳國,他心裏可是恨極了這位大将軍。
“皇後之下就是馮貴妃,貴妃乃是當朝馮相之女,其弟為禁衛軍統領,現育有六皇子,在公子入宮之前,陛下最為寵愛的就是馮貴妃。”
“其他人呢?”
“公子,貴妃得寵的時候,把很多嫔妃都給打壓下去了,現在還有位份的嫔妃大都沒有背景,公子聖眷正隆,不用在意她們。”
孟玉昕這才恍然點頭,笑道:“恐怕馮貴妃不是一位好相與的主吧?”
“是的公子,宮裏的人都怕貴妃娘娘,而且……貴妃的弟弟是禁衛軍統領,在宮裏秘密殺掉誰是很容易的事情。”
孟玉昕對宮裏的情況有了大致了解,他又想起昨天見過的姜玹,于是問:“宮裏可有一位皇子叫姜玹的?”
“公子你說的是三皇子。”
孟玉昕來了興致,讓秋禾把三皇子的情況具體道來,孟玉昕這才知道原來姜玹是徐美人之子。這位徐美人也的确當得起“美人”之稱,她是幽州某縣令之女,姜銘去泰山祭拜時,曾到幽州游玩,于是就看中了這位徐美人。姜銘貪戀美色,直接把徐美人納入後宮,在巡游途中,徐美人可謂受盡百般寵愛,等回到京城時,她已經有了身孕。
可是帝王後來又迷戀上了馮相之女,很快把馮氏納入後宮,并直接封為貴妃,徐美人也慢慢失寵了。
“公子,你怎麽會知道三皇子呢?”秋禾說完後問。
“我自有我的途徑,你說的這個三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秋禾皺眉,不知道怎麽說:“公子,奴婢對三皇子不是很了解,但大家都說他很懦弱,很呆笨。公子你不知道,馮貴妃一直不喜徐美人,哪怕現在徐美人失寵了,而且六皇子經常欺負三皇子,很多宮人都知道,卻不敢告知陛下。”說到後面,秋禾聲音越來越小,在背地裏談論這些事,她還是有些擔心。
孟玉昕想到姜玹說自己挨打的事,皺眉問:“皇子之間有龃龉,皇後娘娘不管嗎?”
“公子,皇後怎麽可能為徐美人出頭?”
孟玉昕想想也是,對那瘦弱的孩子更是同情起來。
等梳洗完畢,就該用早膳了,孟玉昕因昨晚太過勞累,渾身酸痛,索性讓秋禾把飯菜端進來,他在寝殿裏用膳。
剛端起燕窩湯喝了兩口,湖邊的窗戶又被推開了,秋禾正要去關窗,看到窗外的人分外驚訝:“啊,三皇子!”
孟玉昕随聲望去,也看到了一身狼狽的姜玹跳進房間裏來,他立即吩咐秋禾:“去端盆水過來,還有不要讓人進來。”
此時的姜玹可謂狼狽不堪,身上本來不是多好的衣服已經爬滿淤泥,臉上還有幾處淤青,更別說那些看不見的地方了。
孟玉昕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和姜玹相識,自然很關心姜玹,他連忙過去問姜玹的情況:“你受傷了,嚴不嚴重?”說着去扯姜玹身上的髒衣服,但姜玹抱着身子不讓孟玉昕動他。恰好秋禾端着水進來,孟玉昕讓秋禾按住姜銘,兩人合力把姜銘身上的髒衣服扯了下來。
“啊。”秋禾有些驚訝地叫道。
孟玉昕也有些驚訝,因為姜玹身上布滿了淤青,完全不是一位皇子該有的情況。他把衣服交給秋禾,讓她趕緊把衣服洗幹淨,秋禾出去後,孟玉昕找了自己的衣服給姜玹披上,然後帶着姜玹到浴室沐浴。
在溫泉的浸泡下,姜玹身上的傷勢越發鮮紅,讓孟玉昕有些心驚。想着姜銘的傷藥已經連同衣服都給了秋禾了,孟玉昕回寝殿拿出太醫為他準備的傷藥,姜銘下手不知輕重,藥原本是給孟玉昕準備的,現在卻用在姜銘兒子身上。
“洗完了。”孟玉昕把藥準備好,擡頭一看,發現姜玹已經出來了,頭發還滴着水,衣服都快沾濕了,但他抿着嘴,面無表情地看着孟玉昕,不知在想什麽。
“你這孩子……”孟玉昕無奈的拿來帕子給姜銘擦頭發,然後讓姜玹躺到床上,開始給他上藥。
姜玹有些害羞,用衣服半掩着身子,孟玉昕也不覺得什麽,把傷藥塗在姜玹的淤青上,然後用力揉搓,讓藥力滲進去。過程中,姜玹緊握雙手,愣是沒有吭一聲,讓孟玉昕佩服不已,心想這個孩子果真能忍耐啊。
“你是父皇的妃子?”正當孟玉昕收拾藥盒的時候,突然聽到姜玹的話,他的手一頓,回答道:“對,我是你父皇的妃子。”
姜玹張了張嘴,想說你是男人,怎麽會是父皇的妃子呢,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今天姜珅打他,其實與孟玉昕也有些關系,因為皇帝納眼前的人為妃,讓馮貴妃很嫉妒,姜坤多半在馮貴妃那裏受了氣,又朝他撒氣。
姜玹也一時氣憤,聽姜珅說:“你娘就和景華閣的賤貨一樣,仗着有幾分姿色,還想翻天了。”他氣惱極了,就把母妃千叮呤萬囑咐的話抛到一邊,直接給了姜珅一拳。姜坤的侍從來幫忙,他就和姜珅的侍從打了一頓。因為身上有傷,他不敢去太學院,也不想回宮讓母妃擔心,于是又來到景華閣。孟玉昕與生俱來的清貴氣息,讓他很舒服,第一次在景華閣看到孟玉昕,他宛如見到神祇一般,他沒想到這尊貴的男子竟然是他父皇的男妃。
孟玉昕看姜玹一直沒說話,這讓他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敏感,但是他不想看到姜玹眼裏有任何厭惡的神色,于是說道:“如果你介意,那你就走吧。”。姜玹趕緊拉住他的衣角,急道:“不,我沒有介意,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嫔妃,我都喜歡你。”
孟玉昕心裏高興,也沒在意姜玹的用詞,起身又從櫃子裏找了件衣服給姜玹。姜玹現在十四歲,再過兩個月就滿十五歲了,卻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早熟。他害羞地到屏風後面把衣服穿好,等出來時他的樣子卻讓孟玉昕忍不住笑出聲來,孟玉昕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制的,每件都精致無比,但是到姜玹身上,卻顯得有些肥大了。
姜玹原本就害羞,現在更是局促,他想說自己還沒長大,将來肯定是比孟玉昕高的,而且他有力氣,至少比姜珅厲害。孟玉昕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子,盡力止住笑聲,拉着姜玹坐到飯桌前,問:“你吃飯了嗎?和我一起吃吧。”
姜玹其實吃飯了,但還是乖乖點頭,他想和孟玉昕多待一會兒。
“來,多吃一點。”孟玉昕主動給姜玹夾菜,就像照顧弟弟一般,實際上他就比姜玹大了五歲,他還記得母親想給他生個弟弟,他也萬分期待着,但是後來他母親卻難産死于非命。
姜玹吃得津津有味,他很少能吃到這麽美味的佳肴,想着生活清苦的母妃,他又吃不下去了。
“怎麽了,不合口味?”孟玉昕問。
姜玹搖頭,但孟玉昕何其聰慧,立即就猜出了姜玹在想什麽,于是說道:“你喜歡吃的話,就帶些回去吧。”但姜玹卻連連搖頭:“不用,母妃不希望我和別人來往。”
“難道我是別人?”孟玉昕裝作不高興地說道,立即讓姜玹緊張不已,連忙解釋說:“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孟玉昕笑道:“看把你吓得。”
“你故意的。”姜玹生氣地起身,作勢要離開,孟玉昕趕緊拉住他:“好了,我錯了,這總行了吧。”姜玹這才露出勝利者的笑容,他也是在吓唬孟玉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