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四十六口
暑假的時候, 陶思眠無數次給醫生描述過那個夢境。
昏沉的天氣, 一口井,她站在井邊,看着井裏自己的倒影。
她俯身, 倒影變大, 她直身, 倒影變小, 倏地有只手從背後伸出來将她一把摁進井裏, 她意識渙散瀕臨窒息。
醫生告訴她:“睜開眼。”
陶思眠滿頭大汗地睜開眼。
醫生問她最後一秒看到了什麽, 有沒有看到雲翳外的東西。
陶思眠隐約覺得自己應該看到,但她努力思索, 最終也只能茫然又無措地搖搖頭。
黎嘉洲說“很喜歡”的時候沒看她, 陶思眠望着他側臉,看他睫毛輕輕朝眼窩上覆, 突如其來就想起了這個夢, 仿若看到了夢的最後, 是他眼裏的天光雲影……以及完整的自己。
陶思眠沒說話,就這樣托着臉, 以專注輕柔的視線望他。
而安靜中,黎嘉洲心生怯意。
陶思眠笑:“黎嘉洲……”
黎嘉洲先一步打斷:“你不要說話。”
黎嘉洲喉結動了動:“當初被拒絕的時候說好的不糾纏不動心, 結果我還是食言了,你如果再拒絕一次,我害怕我心态會爆炸,”他平視前方, “畢竟我也是個人,是個有喜歡女孩子的正常男人,會患得患失害怕疏離……”
陶思眠眉梢擡了擡:“那你真的不要我說話了?”
黎嘉洲:“別說,不急。”
陶思眠笑着剛想開口,一個同學從主席臺上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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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端着盒子走到黎嘉洲面前:“你好,這裏是運動會組委會,剛剛頒獎儀式你沒有參加,我給你把金牌送過來。”
黎嘉洲一臉“哦我差點忘了還有金牌”的表情道謝收下。
“不是,”陶思眠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只覺得很神奇,“你辛辛苦苦跑五千不就是為了金牌嗎,即便金牌是給我的,怎麽就忘了去領獎……”
黎嘉洲理直氣壯:“我本來要去,但你拿着水過來,我顧着和你說話就忘記了。”
黎嘉洲一臉嚴肅,偏偏陶思眠想在他嘴上給他挂個油壺。
裝金牌的盒子外觀精致,裏面有一塊金牌和一個證書。
黎嘉洲解開緞帶把證書和金牌拿出來,照着念:“恭喜傅闊林經濟研究院黎嘉洲獲得交通大學第25屆5000米長跑第一名……”
他聲音沒有變,文案也沒什麽特別,可陶思眠就是覺得好聽,也願意聽。
黎嘉洲第一次拿這樣的獎勵,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把證書放回盒子裏,把獎牌挂到陶思眠脖子上:“你的。”
陶思眠讀出他表情,體貼說:“如果舍不得你就拿回去……”
黎嘉洲哪肯,宛如護玩具的小朋友般抱着裝證書的盒子身體一扭:“一人一樣才叫信物,你懂什麽。”
陶思眠被他這語氣逗得笑意更開:“那我要說謝謝嗎?”
黎嘉洲大度地擺擺手:“不用。”
操場上,運動會進行到第一天最後一項賽程,陶思眠和魏可在打語音電話,黎嘉洲在旁邊也不煩她,偶爾看她要紙就給她遞張紙,偶爾看她要筆就給她遞支筆,偶爾陶思眠轉過身,他就垂在她身前的金牌笑。
陶思眠挂了電話,像摸家裏金毛一樣擡手撓了撓黎嘉洲耳垂:“怎麽笑得這麽傻。”
黎嘉洲:“還有一件很開心的事。”
陶思眠頭微朝他偏:“嗯?”
黎嘉洲:“你之前說一周不和我說話,但你今天和我說了好多話,還不到一周,”黎嘉洲說,“陶思眠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個有原則的人,但你可以因為我打破原則……”
陶思眠看黎嘉洲。
黎嘉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末認慫:“好好好當我沒說,我收回我禁言我閉麥,你不要不和我說話……”
黎嘉洲哼哼唧唧着別過頭。
陶思眠心下暗笑,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
陶思眠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留無比麻煩的長發,會坐在舉行運動會的操場上,會任由一個男孩子牽過自己一縷長發卷着發梢玩。
黎嘉洲也沒想過,自己一世英名,最後小姑娘一個眼神,他就一敗塗地。
不過想想也是。
黎嘉洲停下手上動作看小姑娘,從她舒展的眉目看到小巧精致的鼻尖,然後是一點菱紅的唇,大概因為換季,她臉上爆了顆痘痘,天邊半輪橘色斜陽暈成背景,她美成這般,連痘痘都有幾分可愛,自己怕她簡直天經地義。
如果膽子大點,那就是,怕老婆……
黎嘉洲想着想着,噗嗤笑出聲,喊她:“陶思眠。”
陶思眠:“怎麽了?”
黎嘉洲:“沒什麽。”
過一會兒。
黎嘉洲:“陶思眠。”
陶思眠:“嗯?”
黎嘉洲:“沒什麽。”
再過一會兒。
黎嘉洲:“陶思眠。”
陶思眠:“有事嗎?”
黎嘉洲反問:“沒事不能叫叫你?”
“神經病啊。”陶思眠罵他搡他一把,罵着罵着,偏頭卻抿開了笑意。
黎嘉洲在陶思眠身旁賴了一下午不肯走,陶思眠由着他。
黎嘉洲玩陶思眠手機,把自己指紋錄進去說“方便”,陶思眠由着他。
黎嘉洲又牽過陶思眠的手,把她的指紋錄進自己手機,他掌心溫熱,有微微的薄繭,陶思眠還是由着他。
晚上,兩人參加研究室給黎排面舉行的慶功宴。
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吃完,順帶嘲諷傅闊林說“請客”實則捂着錢夾扭扭捏捏暗罵這群小兔崽子絕對故意的表情,陶思眠看不下去,拿着黎嘉洲手機去吧臺結賬。
傅闊林指着幾個研究生怼道:“人黎嘉洲參加運動會比你們積極,連家屬都比你們優秀。”
家屬……
黎嘉洲嚼着這個字眼看向小姑娘背影,很貼切。
陶思眠亦聽到了這個稱呼,但沒反駁也沒多說,只是問老板娘:“0888包廂多少錢,結一下賬……嗯,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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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飯店時,溫度宛如從火爐到涼洲。
外面起了晚風,傅闊林扯了扯黎嘉洲背面,擔心說:“你一天汗濕又晾幹的,會不會生病。”
陶思眠這才想起:“下午還吹了陣大風。”
黎嘉洲耍寶地鼓起右手作亮肌肉狀:“跑過五千的男人無所畏懼。”
大家嘻哈笑鬧說“無所畏懼的男人學會哄女孩子了嗎”“把女孩子哄好了嗎”,黎嘉洲紅着耳根去踹作為代表的程果,陶思眠倒是笑着,沒有反駁。
一行人分別的時候,黎嘉洲還活蹦亂跳,甚至拉着陶思眠去超市買了菜和零食囤着周末做。
結果晚上不到十點,就光榮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黎甜粥:我不要做你的甜心寶貝!
陶總:乖啦,你就是~
每種感情都有不一樣的形态和經歷,所以在一起的速度和方式也會不一樣,陶總很苦,粥總很甜,陶總大概是你畫第一個虐到頂的主角,不過虐的是從前。
晚安我的小姑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