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高鎮少年

雖然馬琪諾小姐說了要請客,我也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海賊們要開宴會,除了好酒之外,好肉當然也是必不可少。馬琪諾小姐一個人做那麽多人份菜相當吃力,我便自告奮勇來幫忙。

我13歲以見習船員的身份登上白胡子海賊團的船之後,就被分配到了四番隊打雜。一身廚藝是薩奇隊長手把手帶出來的,烤肉的技術更是青出于藍。

紅發海賊團帶來的海獸肉的肉質十分不錯,烤熟了之後更是香飄十裏。

路飛早就留着口水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了,我便切了一塊已經熟了的部分遞給他。

他咬下一大口,一邊咀嚼着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謝謝!”

我搖了搖頭,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

“路飛有哥哥嗎?”

小路飛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大概沒有吧。”

“那你認識一個叫‘艾斯’的孩子嗎?”

他又誠實地搖了搖頭,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艾斯?那是誰?能吃嗎?”

我沉默下來。

路飛是個不會說謊的孩子,既然說不認識,那就絕對沒有見過他。是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和艾斯相遇嗎還是......

“你們在說什麽?”紅發的男人湊了過來,鼻孔擴張,沖着架子上的烤肉深深嗅了一下,緊接着口水便流了下來,“好香!你幹脆來我的船上做廚子吧!”

“香克斯,我們在,umumum.....好次(吃)”我立即又在路飛的嘴巴裏塞了一塊肉,他被肉吸引了注意力,馬上忘記自己剛剛要說的話題。

我把剩下的肉遞給香克斯,他便也被那美味吸引了注意力,十分享受地大口撕扯咀嚼起來。

順手将下一批烤肉架在烤架上,随着肉香飄出來,已經烤熟的肉馬上又迎來一陣哄搶。

對一個廚子來說,沒有什麽比稱贊他做出的飯菜更加令人開心的了。我自然不例外。

自從“了斷之戰”之後,白胡子海賊團分崩離析,夥伴們各奔東西,我也變成了獨自一人。已經很久沒有同時給這麽多人做飯了,就連那份勞累都如此令人懷念,懷念到想要流淚。

·“怎麽樣,雖然吵鬧了些,總體是群有趣的家夥對吧。”副船長本·貝克曼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我的旁邊,和我一起看向打鬧成一團的海賊們。

我也在看着那群人,就連作為船長的紅發也已經下場打鬧起來了,就這麽看着也知道這是一船的逗比。聽到貝克曼如同炫耀的搭話,我誠實地點了點頭,“的确是一個很棒的海賊團。”

“所以,要不要加入我們?”香克斯十分自來熟地摟住我的脖子,他手中的杯子盛滿了啤酒,和我的杯子碰了碰之後就自顧自地一飲而盡。

看來不能轉移話題了。

我嘆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抱歉。”

“哎?為什麽?”名震四方的四皇鼓了鼓臉頰,露出一個十分孩子氣的表情來。他的确是個十分有人格魅力的人,我想很少有人能夠拒絕他的邀請吧。

“我......已經有自己的夥伴了。”我盯着手裏的裝滿啤酒的杯子,白色的泡沫已經消散,露出清冽的酒水。在那水面上,夥伴們的臉一一閃現。

“雖然可能要花上很久的時間才能回到他們身邊,但我可沒有換一個船長的打算。”

雖然我的老爹記憶裏尚且沒有我,我的兄弟們尚未将信任交付于我,就連這個世界的我也沒有滿13歲,他還在宮殿的深處做一個不谙世事的小王子,天真地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可以無憂無慮地活着。

他們尚且沒有與我共同的記憶,而我們所迎接的未來也将與我記憶中的截然相反。

我右手覆上左胸,在簡單的白襯衣之下是新長出來的粉紅色的傷疤,在那之下則是我早已将之雕刻在心髒上的文身。

可我的船長、我的老爹,永遠只有白胡子一個人。

那天之後,紅發沒有再向我發出過邀請,他一如既往地帶着夥伴們出海幾次,我則暫時在馬琪諾的小酒館裏安頓下來,做着廚師和打手的工作,偶爾去鎮上買一些村子裏弄不到的調味品,漸漸地也和紅發海賊團的諸位熟絡了起來。

然後我們迎來了別離的時刻。

在得知紅發海賊團們下次出航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之後,我又一次踏足了高鎮。友人即将遠行,我該拿出全部的手藝為他們舉辦一場歡送宴會。為此,我需要去高鎮采購一些特殊的食材。

也就是在那裏,我終于見到了那家夥。

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子,渾身上下帶着深深淺淺的傷痕,星星點點的雀斑并沒有讓他顯得多麽俏皮,自由生長的卷發展示着他的桀骜不馴的個性。一雙漂亮的眼睛布滿了陰霾,此時正執拗地盯着我。

“哎?”我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只發出一聲疑問。

他額角的青筋歡快地跳了跳,臉上的不耐更甚,卻乖乖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如果羅傑有個孩子,會怎麽樣?”

就算僞裝成刺猬,在自己的周身豎起堅硬的殼,可透過那拒人千裏之外的假像,我一眼看穿了這孩子以尚且拙劣的技巧努力掩藏起來的脆弱的內在。

他在不安。

我記憶裏的艾斯,從他在海上打響了名聲開始,一躍成為超新星,一路橫沖直撞打到新世界。就算敗在老爹的手下,成為白胡子海賊團的一員;就算再頂上戰争時,被赤犬殺死——他一直都是溫柔、強大而堅定的。

眼前這個孩子,絕望而死寂,眼中充滿對世界的恨意,看不見一點溫柔的影子,就連他刻意表現出的攻擊性,都仿佛是為弱小的自己披上的保護殼。

我曾無數次幻想過的艾斯的童年,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就這麽□□裸地展示在了我的面前。甚至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只用雙眼去觀察,就能接收到太多的信息了。

種種跡象表明,艾斯的童年過得相當不愉快。

可能是我發呆的時間太長,男孩的表情逐漸陰沉下來。在他即将爆發的時候,遠處傳來另一個孩子的聲音。

“艾斯,走了!”

男孩低低地“切”了一聲,不爽地瞪了我一眼,轉身朝呼喚聲穿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等一下!”終于回過神來的我向前追了兩步,一把抓住男孩兒的手,在他爆發之前迅速蹲下來。我雙手搭在他的肩上,認真地直視他的雙眼。

他接觸到我的目光之後明顯怔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這種已經腐朽了的國家裏,大人們從貴族到平民大多數都是垃圾。既然他們的內心早已腐爛,在這種地方自然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大海十分寬廣,可以包容一切。在那裏,英雄之子也好惡魔之子也罷,大家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大海的兒子。”

“一定有人希望你活下去,也一定有人希望你死去,但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決定。決定你人生的意義的,既不能是血脈,也不能是人言,只能是你自己 。”

“努力變強,然後出海吧。你會遇到許多深愛着你的夥伴,他們都會不計較你的血脈,只看着你本身,深愛着你,希望你活下去,直到永遠。”

“居然被這種問題困擾,你果然是個笨蛋啊,艾斯。”

艾斯是海賊王的孩子。他父親的舊部不曾知曉他的存在,這血脈帶給他的也只有痛苦和迷茫。海賊王在我知曉事理之前就已經被處刑,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就無從得知。

可成為海賊之後的那幾年裏,偶爾聽年長的隊長們提起那個名字,語氣裏總是懷念而欽佩的。雖說世人稱羅傑為“惡魔”,可真像究竟為何,卻也不得而知。

退一萬步講,就算羅傑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那與艾斯又有什麽關系? “血脈論”真是這世上最大的謬論。

我們白胡子海賊圖以老爹為中心組建如此龐大的家族,所憑借的也不是什麽血脈啊。可我們之間的羁絆卻要比那種用血脈聯系起來的淺薄的關系深刻得多。

在我長篇大論的說教之下,艾斯漸漸瞪大了雙眼,表情中的錯愕顯而易見。當我喊出他的名字的時候,他的雙眼中帶上了些驚懼。猛地一記頭槌撞上了我的鼻子,毫無防備的我猝不及防之下中招,捂着酸痛的鼻子眼淚直流。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匆匆跑遠的艾斯已經不見身影。

我站在原地,輕輕呼出一口氣,彎下腰,開始收拾散落了一地的食材。

紅發的船員們一個賽一個的都是大胃王,為了讓他們滿意,我這次采購的食材非常多。剛才情急之下全部打翻了,如今收拾的過程也就變得十分漫長。

小艾斯那雙布滿陰霾的眼睛再次浮現在眼前,漸漸的同記憶裏的那時而溫柔時而桀骜、但總是堅定又神采奕奕的雙眼重疊。

思緒紛飛間,原本就因離愁別緒而不明朗的心情又籠上了一層陰霾。

可至少,艾斯還好好地活着。他能跑能跳,即使活得不太好,卻也充滿活力;即便心有迷茫,卻不曾停下前進的而腳步。

我這麽安慰着自己,內心的苦澀卻越發濃重起來。

說起來,艾斯這家夥力氣還真大,鼻子不會破了吧,為什麽會這麽酸?酸得眼淚都不受控制地往外流了。

一個大男人在大街上哭的樣子實在是太難堪了,我低下頭開始深呼吸,盡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洋蔥被遞到面前,我微微一愣,緩緩擡起頭來。

去而複返的男孩此時站在我的面前,正噘着嘴,一雙眼睛別扭地看向別處。

“真的有那麽疼嗎?我明明沒怎麽用力的。”他小聲嘟哝着,語氣裏帶着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虛。

我猛地吸了吸鼻涕,發出非常大聲的“哧溜”,認真地點了點頭:“沒錯,很痛。艾斯你超——用力的。”

他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像是在思考什麽,我卻搶在他開口之前說話了:“作為補償,你要幫我幹活才行。”

“什——?”他猛地瞪大雙眼,帶着些不可思議和少許憤怒,将裏面的陰霾沖刷得幹幹淨淨。

我将手中的袋子塞到他的懷裏,又朝躲在不遠處的金發小子招了招手:“來幫我拿東西吧。我有很重要的朋友即将遠行,今天要用宴會好好招待他們。你們也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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