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櫻桃派
與香克斯的相遇算是個小小的插曲，宴會過後我便返回了莫比迪克號。路過幾個島嶼的時候還順便帶了些手信。
“薩奇隊長，這是給你的。”将買來的禮物分發給同伴們後，我拿着最後一份禮物，從身後叫住了正在閑逛的薩奇隊長。
“啊，安德森，謝謝……什麽啊，是書？我一點都不愛看書啊喂……”
看清我送給他的東西之後，原本滿臉期待的薩奇隊長一下子蔫兒了。他擰着眉頭，臊眉耷眼地嘟哝着，連沖天的飛機頭都垂了下來。
我看着他的表情，一時間有些忍俊不禁。暗暗有些期待他看到裏面內容之後的反應。
在漫不經心地翻開那本平平無奇的書，興致缺缺地掃過第一行字之後，薩奇隊長瞪大了眼睛，突然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這是……食譜？！……還是藥膳，安德森你這小子，還真有你的！”
看着他幾乎要貼在那本食譜上的樣子，我不禁得意起來：“薩奇隊長你喜歡就好。”
這份藥膳食譜其實是為老爹準備的。在這片大海上，最可怕的敵人莫過于時間。任何強者都敵不過時間的侵蝕，老爹的身體也在漸漸衰老。雖然還不到後來那種需要整天輸液吸氧的程度，他的身體機能的确在退化中。
但現在就跳出來說什麽“老爹你少喝一些酒”“老爹你要開始吃藥了”之類的話，想必他也不會聽的吧。我也不想做這麽掃興的事情。以老爹那嗜酒如命的性格，就算少喝一口也會相當難受。
所以我想到了這個——沒有藥味的美味的藥膳。無需和他說明，只不過是和平常一樣美味的食物，卻可以達到保養身體、延緩衰老的功效。沒有比這個更适合老爹的東西了。
老爹的飯菜一直是由薩奇隊長親自負責的，以薩奇隊長對老爹的關心程度，只要将這食譜交給他，剩下的事情基本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沒有藥味的美味藥膳食譜”原本應該在五年後出現。那時候老爹身體情況的惡化已經顯現出來，可固執的老爺子一開始連輸液都不願意，更別說什麽禁酒之類的了。為了能夠改善老爹的身體情況，原本頭發就不多的馬爾科隊長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禿。
薩奇隊長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研究藥膳的。我作為（自封的）他的助手，自然從旁協助，為此還特意去找馬爾科隊長學習了一些醫術相關的知識，此後又查閱了許多資料。經歷無數次失敗之後，才有了不錯的成果。
回來的時候，一路上沒什麽事情可做。為了不要太過無聊，我幹脆就近買了些紙筆，将這本早就印刻在腦海裏的食譜默寫了下來。
薩奇隊長那一雙眼幾乎要黏在食譜上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自顧自地回了房間，看起來已經迫不及待了。
也不知道那家夥要研究到什麽時候，我看了看天色，一頭紮進了廚房。
櫻桃島的櫻桃熟了，下面的人送來一大船，可以開始動手準備了——美味的櫻桃派，蒂奇最愛的櫻桃派。
“我說，安德森！”
“怎麽了，喬茲隊長？”
我手上動作不停，扭過頭看了身材健壯的喬茲隊長一眼。
他正愁眉苦臉地坐在櫃臺前，面前擺着的盤子裏剩下了許多櫻桃派。“這次的新品也太難吃了吧！”
“騙人！”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明蒂奇說很好吃的，對吧，蒂奇？”
有些發福的邋遢男人憨厚的笑了笑，露出一口帶了幾個缺口的牙齒：“沒錯，這個超——美味哦！”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喬茲隊長眉頭擰的更緊了，他盯着面前盤子裏的櫻桃派看了許久，終于深吸一口氣，鐵青着臉将盤子裏的食物盡數倒進嘴巴裏，拼着噎死的風險粗略拒絕了幾下就梗着脖子咽了下去，又迅速将我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冰水一飲而盡，這才吐着舌頭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來。
喬茲隊長作為鑽石果實的能力者，充當了任性坦克，戰場上總會沖在最前方。或許是果實能力影響了性格，他對痛啊也好難吃的東西也好，諸如此類的耐受度還是很高的。這樣的喬茲隊長竟然會開口說出“櫻桃派不好吃”這樣的話，想必是真的不喜歡了。
“既然不喜歡那就沒辦法了。”我笑眯眯地将一盤烤肉遞到他的面前，"喬茲隊長果然還是更喜歡吃肉，對吧？"
喬茲隊長點了點頭，開始快樂地吃肉。
“看來這次的作品比較小衆啊，只有蒂奇你這麽捧場……”我颠了颠平底鍋，熟練地将做好的櫻桃派裝盤，推到蒂奇面前，“既然如此，在‘櫻桃季’結束之前，蒂奇你無論什麽時候想吃櫻桃派了就來找我吧。我會好好做給你吃的！”
“太贊了，安德森！”蒂奇笑得和氣而燦爛，“那就拜托你了！說起來這個還真是美味，總覺得一輩子也吃不膩！”
“作為廚子，看到有人喜歡我的食物就在開心不過了！”我笑呵呵地繼續着手上的活計，盡量照顧到每個夥伴的口味。
憑着一手櫻桃派的絕活，整個櫻桃季裏我和蒂奇迅速熟悉了起來。恰巧這段時間的戰鬥安排都是二番隊和四番隊合作，漸漸得我和整個二番隊的關系都變得熟稔起來。
在我重新回到白胡子海賊團的第三年，馬爾科隊長突然跑過來問我：“安德森，你要不要去做二番隊的隊長？”
正在做蛋炒飯的我動作一頓，驚愕地回過頭來：“二番隊隊長？我嗎？”
“對啊，”這位老爹的心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看，二番隊隊長的位置已經空了很久了。安德森你本身實力不錯，在二番隊那邊的人緣又挺好，怎麽看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選。”他的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滿是對我的認同和鼓勵。見我依舊有些猶豫，又補充道：“這也是老爹的意思。”
旁邊有幾個正在吃飯的二番隊隊員聞言擡起頭來看向我。
“哎？安德森來做我們二番隊的隊長嗎？那真是太棒了！”
“如果安德森來我二番隊了，那我們也可以偷偷開小竈了吧，哈哈哈哈……”
“你們幾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頭，“開小竈這種事情不要正大光明地說出來啊喂……”
“實力不錯”——這是一個同過去的我相當不搭的形容。
我本身天賦不錯，但從小的養尊處優令我很難下定決心刻苦地磨練自己。加入白胡子海賊團之後，雖說在一次次的戰鬥中實力逐漸有所提升，大多數情況下我還是被薩奇隊長好好地保護在羽翼之下的。
就算是在波詭雲谲的新世界，我也被這群家人們保護得很好。于是我便放縱了自己對廚藝和醫術的興趣，将實力的增長反而抛在了後頭。
當我開始痛恨自己的弱小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就算此後我拼上性命去修行，智謀用盡，也只能落得個慘淡收場。
“弱小”是件過于可怕的事，我一邊痛恨着那個弱小的自己，一邊拼命鍛煉着自己的實力。來到這個時空之後更是一天都不曾間斷過。
如今，在馬爾科隊長的眼裏，我也當得起“實力不錯”四個字了嗎？
“不是挺好嗎？去做吧，安德森！”薩奇隊長不知什麽時候也來到了吧臺前面，他上半身倚在木頭吧臺的邊緣，笑容裏飽含驕傲和鼓勵，“你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站直了身體，目光在同伴們飽含善意的臉上一一掃過，鄭重道，“我一定會負起責任，賭上這條性命，好好地保護大家的。”
新隊長上任，自然少不了宴會。随着老爹一聲令下，甲板上熱鬧起來。
“今天安德森你是宴會的主角，廚師的工作就交給我吧！”薩奇隊長把我從廚師的位置上擠了下來，輕輕發力把我推向夥伴們中間，立即有夥伴端着酒杯跑過來，攬住我的脖子勸酒。
海賊的生活就是這樣，頻繁的宴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每天都不留煩惱，每個人都過得十分痛快。
大海變幻莫測，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沒有人知道明天死去的人是不是自己。比起普通人，海賊更曉得及時行樂的道理。
唯獨我是個異類。我知道誰哪個不長眼的新人會來挑釁老爹，誰會被降服誰會被狼狽逃跑；也知道下次戰鬥時出陣的是哪個番隊，又會帶回來什麽有趣的財寶。
我甚至知道下個島嶼上哪個食材比較好吃，哪個居民其實是個隐居的巨佬，誰家的地窖裏藏着二十年的好酒，誰家的屋頂會突然被天降的石頭砸出一個大洞……
歷史的進程不曾改變，一切都在想着我所知道的那個未來前進着。出現在我面前的一件件一樁樁，不過是昨日的重現。偶爾有些意外，卻也只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一切都會逐漸回到“正軌”上來。
而我，或許是這滾滾洪流中的唯一變數。
